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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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擁有術師天賦的孩子會在四到六歲的某一天，覺醒自身的術式，自然而然學會收束負面情緒積蓄在身體化作咒力。
菜菜子和美美子左看右看都不會超過六歲，很可能她們都是才覺醒術式不久的術師幼苗。
剛剛獲得特殊的能力，尚未熟悉如何使用術式保護自己，她們就遭到村民們的排斥和厭惡。
沒有食物，只能趁著夜色偷偷離開村子去挖野菜、蘑菇充饑，不僅要避開村子裏討厭她們的人，還要小心山上可能會出現的野獸。
對於兩個不到六歲的小女孩而言，她們想要養活自己很不容易，更別提吃飽肚子，為生長期的身體提高營養。
“菜菜子、美美子，你們願意跟我離開嗎？”
笑容溫柔的少年身材接近成年人，遠比她們要高大甚至村民裏的人站在他身邊也會顯得矮一個半個頭。
就算她們都擁有一點特殊的能力，可是面對同樣擁有這樣能力的夏油傑，不過是蹣跚學步的小嬰兒，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什麽威脅。
他不需要害怕她們。
更不需要討好她們，通過說一些好聽的話讓她們放松警惕。
夏油傑會說這樣的話，是出自真心的。
“離開……是要去什麽地方呢？”美美子躲在菜菜子身後，怯生生問道：“我們……可以去什麽地方……？”
她們的世界只有這麽大。
沒有離開過村子，沒有離開過這座大山，不知道更遠的世界是什麽模樣。
可能會有很多和村民一樣討厭她們的人，也可能離開的生活會比在這裏更糟糕。
“去都是同伴的地方，”夏油傑眉眼溫和，輕聲道：“我和菜菜子、美美子以及其他的術師身邊，會有很多我們這樣的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年歲尚幼，不到上高專的年紀。
不過她們有術師的天賦，就算沒有父母親人幫助，高專也會負責養活她們，發放生活費供應她們一直到長大入學咒術高專，成為一名咒術師。
因為咒術師的稀缺，東京咒術高專和京都咒術高專都非常重視術師的培養。
“還有很多和我們一樣的人嗎？”
菜菜子有點激動，稚氣的臉龐泛起興奮的紅撲撲色彩，道：“我們可以去嗎？需要帶什麽禮物給其他人嗎？”
她回頭看一眼破敗的家裏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興奮的情緒冷卻許多，小聲道：“不過我們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東西。”
她很想帶著美美子一起離開這裏。
可是她沒有錢，更沒有獨自離開這裏的能力。
這一帶的山林附近有狼，只憑她們兩個的體力根本沒辦法離開這裏。
所以，即便村子再怎麽糟糕，她們都沒有離開，而是選擇忍著讓著其他人的辱罵和欺負，換取一個留在村子裏的機會。
“……不需要給我什麽，”夏油傑的笑容滿是幸福，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卻在翻湧著憤怒與壓抑，沈甸甸的強烈情感與幸福感混雜在一起，不斷刺激著他的情緒。
他召喚出飛行咒靈，伸出手低聲道：“我帶你們離開這裏。”
菜菜子和美美子懷揣著忐忑不安和隱隱的激動興奮爬上飛行咒靈的後背，不算大的鰩魚咒靈坐上三個人，拍動寬大的兩翼如同暢游在大海飛上天。
咒靈越飛越高，建立在山林間的小小村莊化作一個略縮圖，漸漸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
夏油傑最後回頭看一眼，狹長的紫眸如沁入冰涼的水，心口積蓄的負面情緒與幸福感相撞壓下某些晦暗的想法。
如果在這一刻放出咒靈屠殺村子裏的非術師，要不了一個小時，他能把這裏的所有人都殺光。
把散播負面情緒生成咒靈、欺負術師幼苗的非術師全部殺死。
可是他忍住了。
沒有真正召喚咒靈屠殺村子裏的人。
公主魔女留下的暗示不斷告訴他世界是幸福的，他是幸福的，他想要的幸福世界也是存在的。
哪怕他的頭腦告訴他這樣的世界是錯誤的。
咒術師不應該為非術師的行為買單。
幼小的術師受到非術師的欺辱，長大的術師因為非術師負面情緒生出的咒靈而死亡。
非術師的存在於咒術師而言，就是一種傷害。
殺死這個村子裏的人，殺光傷害過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人，這樣的想法一直在夏油傑的腦海裏徘徊。
他不是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想法。
強迫自己壓制下去也不是第一次。
夏油傑一直在忍耐，忍耐無知又愚蠢的非術師，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樣的事。
倘若他真的利用咒靈殺死非術師們，怕是要不了幾天，咒術高專的人就會知道他做過的事。
屆時，夏油傑將會再沒有退路。
他一直在壓抑克制著自己，無法真正下定決心站在昔日同窗們的對立面，貫徹自己胸中的理念。
夏油傑的大義變得模糊。
因為種種顧忌，他會本能壓抑著自己的本心，克制自己不去思考這件事。
正如這一次，若是沒有公主魔女的暗示。
說不定，他真的會做出殺死所有村民的舉動。
“……”坐在他肩頭如小號人偶般的魔女轉頭看向他，由於微笑面具擡起一截，面具上的眼睛沒有對上夏油傑的嘴角，而是看見他不自覺深深擰緊的眉頭。
他的思想與大義在與幸福感作鬥爭。
幸福的微笑表情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公主魔女挪開手，草莓頂開的微笑面具落下蓋住下方的少許縫隙，裙面的詭異怪誕花紋一亮，詛咒星星點點散播出來，形成細小霧狀的詛咒包圍圈籠罩住飛行咒靈上的三人。
“哇！”菜菜子驚嘆著伸手去抓詛咒的細末，濃黑如影的顏色在搖曳晃動的時候，隱約可以折射出光，恍如閃亮的星光點點包圍著她們。
不明白什麽是魔女詛咒的兩個小女孩興奮不已，主動去觸碰公主魔女的詛咒，在手背烙下歪斜的王冠標記。
她們高高興興親昵湊在一起，把有著同樣標記的手背並在一起看，雀躍興奮的心情與幸福感止不住上湧。
下方是廣闊的山林，清風吹拂過她們的頭發和身體，從未見過的風景已經足以讓兩個很少得到什麽的小女孩滿足。
幼女的滿足與幸福感混合在一起，自然而然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
【勿覆擾吾安眠】
請不要喚醒我。
請不要呼喚我。
沈溺於幸福的童話國度，拋去一切的思考與意義，無知無覺生活在幸福的世界。
人因為會思考而痛苦。
人因為有感情而痛苦。
把一切的情感、一切的思想全部拋卻，捂上耳朵、閉上眼睛，蒙住一切可以獲得外界信息的渠道，封閉自己的心靈與靈魂。
幸福唾手可得。
公主魔女的魔女語化作歌聲響起，身負魔女之吻的人都會通過與魔女的聯系聽見公主魔女的聲音，思想與情感一點點遠離靈魂，餘下純粹而虛假的幸福感充盈在胸口。
“……柚杏，這不是幸福。”
夏油傑捂住脹痛不已的腦袋，魔女的聲音自然在腦海和心底響起，恍若自己的聲音在向他呼喊招手，拋去一切的思考與煩惱，他就會獲得幸福。
可是這根本不是幸福。
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什麽都不去看、不去聽，無視世間一切的苦難與傷害，根本不是幸福。
這是自欺欺人。
夏油傑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他心中的大義、他亟欲保護什麽作為支撐靈魂行動的準則，無法讓他坦然接受公主魔女賜予的“幸福”。
即便他知道只要接受公主魔女賜予的幸福，他將不會再受到這樣的困擾，更不會再感到痛苦和壓抑。
但夏油傑不能逃避自己的真心，更不允許自己裝聾作啞忘記曾經見過、聽過的一切屬於非術師的醜態。
“……”公主魔女停下暗示，響徹在腦海不斷催促著他放棄的魔女歌聲和自己的聲音暫且消失，讓夏油傑得以喘一口氣。
不過公主魔女生氣了。
她攏住裙子，輕飄飄飛到飛行咒靈的最前頭落下，背對著夏油傑和菜菜子美美子，小小一只坐在最前頭被風吹起裙子和頭發。
夏油傑楞了一下，喊道：“柚杏？”
公主魔女扶住自己的微笑面具，把下方的真容擋得嚴嚴實實，挺直腰背連草莓都不繼續吃，詛咒旋著圈化作小型的包圍圈。
沈浸在魔女歌聲中的菜菜子美美子恍惚著回過神，她們的腦海裏還在循環播放著公主魔女唱的幸福世界，由衷向往著可以真正到達幸福的國度。
作為術師而言，她們不過才覺醒不久的術師幼苗，對於詛咒的抗性只比非術師好一點，對於公主魔女的聲音根本沒有半點抵抗力。
思想一下子被公主魔女的聲音帶跑。
幸福感滿溢在胸腔，使得她們忘卻過去在村子裏度過的不幸人生，只餘下曾經與父母在一起的幸福記憶。
只要不去思考、只要不去記憶，她們都可以獲得幸福。
幸福的微笑洋溢在兩個小女孩臉上，她們很自然接受了公主魔女的聲音，沒有半點抵抗能力。
“菜菜子、美美子，你們還好嗎？”夏油傑扶住她們的肩膀，左右看過她們臉上的微笑，隱隱有點頭痛。
雖然早知道公主魔女不可能太聽話，但直接在他們身上使用暗示甚至深度影響了菜菜子和美美子，著實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夏油傑是特級咒術師，本身距離成年也沒有幾歲，他的思想讓他無法坦然接受公主魔女的暗示，所以撐著頭痛還能勉強在魔女歌聲下提出異議。
公主魔女的暗示一停下，不斷在他腦海響起的聲音慢慢轉小，他才得以緩一口氣。
但菜菜子和美美子對於公主魔女的暗示沒有抵抗力。
她們年歲太小，術式和咒力基本沒鍛煉過，想要她們自行擺脫公主魔女的暗示並不容易。
夏油傑試著抹去她們手上的魔女之吻，但沒有成功。
興許是因為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深深沈浸在公主魔女描繪出的幸福世界，不願意接受外界的幹擾，魔女之吻未能從她們身上抹去。
與之前僅僅受到詛咒侵蝕影響的失蹤者不同，她們是直接受到公主魔女的暗示攻擊，詛咒直接侵入她們的思想，烙印在她們手背上的魔女之吻無法簡單祛除。
夏油傑無奈出聲：“柚杏，你在生氣嗎？”
因為他否定了她的幸福。
抗拒接受她的幸福救贖，公主魔女生氣了。
化身魔女的魔法少女致力於把幸福都賜予所有人，共同生活在幸福的國度。
夏油傑貿然開口否定她的幸福，令自覺是在幫助他獲得幸福的公主魔女生氣了。
小小一只的魔女腰背挺直，正襟危坐在飛行咒靈最前頭的位置，詛咒化作旋風呼嘯在身周形成小小的包圍圈，餘下的詛咒不斷散播飛散出去。
依照現在的風向，興許會飛向菜菜子和美美子生活的村子。
烙印上魔女詛咒的非術師，心靈空虛有漏洞的人都會向往著幸福的童話國度，陷入追尋虛幻幸福的空茫狀態。
要是沒有輔助監督查看情況，居住在山林間不存在於地圖上的村子，他們身中的詛咒怕是很久都不會有人發現。
“柚杏？”他再次喚一聲公主魔女，端坐在前頭的小巧魔女頭也不回，整個小身體快被風掀起來都不肯回去找夏油傑擋風。
公主魔女對於幸福的定義被否定。
相當於她的本質被否定。
雖然公主魔女面上的微笑面具沒有改變，不過正如夏油傑所猜測的一般，她正在生氣，不想搭理否定“幸福”的人。
夏油傑有點頭痛，腦海裏的暗示未曾消失，只是聲音變小，不代表徹底消失無法幹擾他的思想。
公主魔女的能力很特殊。
說強不是武力意義上的強大，可說弱暗示的能力卻能影響特級咒術師的思想，壓下中原中也和魏爾倫爆發的力量。
“抱歉，我不是想否定你。”
夏油傑半垂眼睫，斂覆住眸中的思緒，低聲道：“我只是無法接受這樣的幸福。”
無法忘記術師與非術師之間的矛盾，無法忘記非術師給術師造成的傷害。
如果獲得幸福的代價是要無視一切的苦難，無視他想要保護的人受到的傷害。
夏油傑無法接受這樣的幸福。
“……”公主魔女回頭看他一眼，微笑面具上的琉璃眼睛映出他有點無奈的苦笑。
她輕飄飄飛起身，詛咒兜在裙面上的草莓滾落下來，順著飛行咒靈涼滑的背脊一路滾到菜菜子和美美子腿邊，重新落下認認真真坐在最前頭的位置。
夏油傑欲言又止，神情有點覆雜微妙。
他似乎讀懂了公主魔女行為的意思。
記仇！東西都不吃他給的！
……
正如夏油傑猜測一般，公主魔女真的會記仇。
直到下山與輔助監督匯合，找地方暫時安頓菜菜子和美美子，向高專打報告發現兩個無父無母，同時也不適合去福利院的術師幼苗，申請撥款給她們生活費。
三天過去，公主魔女還在生氣。
具體表現在於，她不會再停坐在夏油傑的肩頭，更不會接他的糖果和零食，整日坐在房間的一角安安靜靜如同沒有生息的人偶。
她可以一動不動端坐在房間裏，三天三夜都不動彈一下。
由於魔女不似咒靈會有饑餓感，公主魔女吃糖和水果，更似於一種在放松環境下的娛樂行為。
如同她在魔女結界時，每日每夜觀看使魔們的表演一樣。
公主魔女會接過夏油傑的食物，相當於一種友好的標志。
至少在她吃東西的時候，她不會突然散播詛咒去標記非術師，更不會張開魔女結界召喚自己的使魔們。
但處於生氣、記仇狀態的公主魔女會這麽做。
雖然她一直端端正正坐在房間的一角沒有動彈，可她的詛咒已經散播出去，給這座城市的不少人留下魔女之吻。
沒有魔女結界，標記上魔女之吻的人無法找到向往的童話國度。
可如今這樣的情況，夏油傑也沒辦法把她帶回高專。
公主魔女控制不住自身的詛咒散播，再想偽裝成調伏過的咒靈就很困難。
稍微了解一點咒靈操術的術師都知道，咒靈使調伏過的咒靈都是完全受到他控制，不會出現無法控制的情況。
公主魔女散播出去的詛咒，不是她不受控制，就是夏油傑有意利用公主魔女散播詛咒。
這兩個結論，二選其一。
無論哪一個都不太妥當。
夏油傑只好暫時帶著菜菜子和美美子避開輔助監督和其他的咒術師，等著什麽時候公主魔女不再散播詛咒，再把她帶回高專。
其中的這段時間，他還是可以通過電話與輔助監督溝通，直接獲得下一個任務的地點與信息。
好在祓除咒靈的報酬都打在銀行卡裏，他要花什麽錢去銀行取也方便。
“打擾了，夏油君。”
總監會的輔助監督出現時，夏油傑以為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術師身份通過審核，決定把生活費的款項撥下來。
沒想到，他是想要帶走菜菜子和美美子。
“不好意思，”夏油傑把躲在他身後的兩個女孩往後擋了擋，禮貌問道：“請問柴田先生是要把菜菜子和美美子帶去什麽地方？”
代表總監會出現的輔助監督推一下眼鏡，語氣禮貌卻難掩眉眼間的高傲：“總監會的行為，不是我們能過問的。”
“請夏油君配合我們的工作，把這兩個孩子交給我們。”
這明顯不符合流程。
咒術界以前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無父無母，不適合進入福利院的術師幼苗，他們對於有術式的孩子都會相當照顧，每月撥下一筆生活費供他們生活長大。
從來不會有總監會突然要把人帶走的情況。
夏油傑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新晉咒術師，對於如何處理有天資需要人照顧的術師幼苗，他有了解過具體的流程，知道只要確認術師身份無誤，生活費方面並不會特意卡住。
更不會有什麽要單獨帶走他們的舉動。
咒術界缺人，撥一筆生活費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
總監會沒有什麽閑心額外找人照顧他們，更不會把術師幼苗帶去其他不熟悉的地方集中培養。
“柴田先生不說出理由，請恕我無法配合。”
夏油傑神色稍冷，輕推一下菜菜子示意她帶著美美子回房間，房間有公主魔女，就算她正在生氣裝人偶一動不動，可公主魔女身上的詛咒都是實打實的。
有什麽人想要闖入房間動粗，硬要把人帶走，公主魔女的詛咒也會第一時間標記他們。
“美美子，我們走。”
菜菜子不多做猶豫，果斷拉著美美子進房間，左右環顧一圈鎖上房間的門窗。
公主魔女散播出去的詛咒快要充斥整個房間，不過菜菜子和美美子沒有什麽不適，她們都是很自然接受“魔女幸福”暗示的人。
內心深處已經深深把自己是童話國度子民的身份印刻心底。
對於承認自己身份的童話國度子民，公主魔女的詛咒是不會有害的。
“夏油君這是要做什麽？”柴田臉色微變，代表總監會的他極少被咒術師撫過面子，便是遇見一級咒術師他們都是客客氣氣。
從未見過夏油傑這樣表面和氣，實則軟硬不吃，不把總監會放在眼裏的咒術師。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夏油傑身後裂開一道縫隙，數只猩紅的豎直眼睛從縫隙中探出視線，滾動著眼珠打量周圍，最後視線定在柴田身上，莫名讓人心底生寒。
“為什麽柴田先生要帶走菜菜子和美美子，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夏油傑並無意要和總監會的人鬧翻。
畢竟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生活費還要靠總監會審批下發。
可柴田的態度實在太過奇怪，不得不讓夏油傑多想。
“……我不知道，”迫於夏油傑身後的一級咒靈，柴田臉色不太好看，快速說道：“不過幾位大人讓我整理正在高專就讀的女術師名單，同時把預備入學高專的女術師信息匯總上交給他們。”
“如果有年歲更小，正在受到總監會資助的女孩就把她們統一接到一個地方照顧。”
總監會這個命令很奇怪，咒術高專不是每年都會有術師入學，何況是本身數量就相當稀少的女性咒術師。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求把拒絕入學高專，擁有術師天賦的少女信息都整理出來。
咒術界收獲人才的方式，無非是家傳和發掘。
家族擁有術式傳承，出生長到六歲以後就知道擁有術師天賦的孩子會受到良好的培養，不需要入學咒術高專學習。
如五條悟這樣的是特例，他是自己要求入學咒術高專。
至於另一種是咒術高專通過窗的信息前往任務地點，發現當地的咒靈已經被祓除，順著咒力殘穢找到祓除咒靈的術師，勸說他們入學。
這是咒術高專自行發掘的咒術師預備役。
他們之前沒有遇到過咒術師，更沒有接受過什麽關於術師的正統教育，入學高專是為學習如何掌控自己的術式，提高自己的能力。
夏油傑就是這種。
但無論如何都沒有強迫咒術師預備役入學高專的先例，更不會刻意收集她們的信息。
不願意入學高專的術師，輔助監督會進行簡單的記錄，防止他們意外身亡，體內的咒力異變轉化為咒靈。
總監會此前是不會過問這些信息。
“……只是女孩？”夏油傑眉目寬和微笑，不見什麽惡劣之意，輕聲問道：“總監會有提到年齡相關的事情嗎？”
如果是他所想的一般。
年齡將會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柴田楞怔一下，恍然想起：“有的，幾位大人只讓我收集高專三年級以下的女術師名單，其他的說是用不上。”
高專三年級，正好是少女十七八歲的時期。
青春期少女的第二性征發育時期是十歲至十八歲。
限定在高專三年級以下的年齡，正好符合丘比要找的適齡魔法少女。
他和五條悟之前擔心的事，真的出現了。
丘比找到了總監會的人。
或許說不一定是丘比找到他們，也可能是他們找到了丘比。
少女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總監會並不會特意插手這樣的事。
因為魔法少女的存在是必須的，但於總監會而言沒有什麽特別的好處，他們會放任丘比行動卻不會刻意派人阻止它們。
可若是牽扯上願望的問題。
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
光是這一點已經足夠總監會幫助丘比，主動尋覓有成為魔法少女資質的少女。
至於魔法少女的願望會不會為總監會服務，他們有的是辦法控制住身有羈絆的女術師。
“抱歉，柴田先生還是回去吧。”
夏油傑沈下心情，面上的笑容卻很自然偽裝出溫和有禮的模樣：“我是不會把那兩個孩子交給總監會。”
他不僅不會把菜菜子美美子交出去，更不會讓她們接觸到丘比，成為什麽魔法少女。
以少女希望與絕望轉化之際的能量延緩宇宙的存續，或是讓她們的願望變成滿足總監會私欲的行為。
夏油傑不想看見這樣的事發生。
或許他的人生必須是要守護什麽才能找到自己的方向與道標。
過去的夏油傑想要保護弱者、保護非術師。
時隔短短一年，他的想法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因為夏油傑並不是真正的最強，他只能在術師與非術師之間選擇一方。
夏油傑選擇的是昔日他以為是強者的術師一方，通過殺死所有非術師達到不會再有咒靈出現的目的。
可在知道魔法少女的真相以後，他的想法再次動搖。
即便殺死所有的非術師，依舊會有一部分的術師是註定要受到傷害。
因為這個宇宙需要她們的犧牲，需要她們的絕望與痛苦。
丘比不會停止尋找魔法少女，而魔法少女的末路正是魔女。
縱使咒靈全部消失，魔女也不會消失。
“你要與總監會做對嗎？”柴田驚詫說道：“為了兩個小丫頭，與咒術界力量最大的總監會作對，就算你是特級也討不著什麽好。”
夏油傑微笑著點頭，伸出手搭住柴田的肩膀直接把人拉進屋：“我想也是，既然如此就不能放柴田先生回去了。”
醜陋的咒靈鉆出裂開的空隙爬向柴田，在他發出驚恐的尖叫之前把柴田的嘴牢牢堵住，纏繞住他的全身。
“柴田先生是一個人過來的嗎？”
他註視著柴田驚恐的眼神，勾起嘴角，眸光涼如澈水：“給我們省了不少麻煩。”
與總監會作對意味著什麽。
夏油傑再清楚不過。
不算他現在的舉動，光是殺死所有非術師的想法，就是要和整個咒術界作對，與過去的同窗友人成為敵人。
他並不懼怕總監會。
只是可能會有一點遺憾，不過這點微弱的遺憾並不會動搖夏油傑沈定下的決心。
“柚杏，這裏有一個向往幸福的人。”
夏油傑笑瞇瞇拖著柴田進入房間，咒靈如蟒蛇牢牢纏繞住柴田，緊緊勒住他的身體，任他如何恐懼奮力掙紮都掙脫不動。
“柚杏是想要給大家幸福的吧？”他心情頗好，笑瞇瞇彎腰看向安坐不動的公主魔女，道：“對不起，上次否定了柚杏想給大家帶來幸福的想法。”
坐在房間一角三天沒有動過一下的公主魔女擡頭看向他，得到回應的夏油傑接著笑道：“柴田先生是想要尋求幸福的人，我一聽他這麽說，就把他帶過來了。”
“童話的國度是我們都向往的世界，柴田先生一定也會很喜歡那裏。”
柴田目呲欲裂，嗚嗚掙紮著想要說話。
然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輔助監督，根本不可能掙脫一級咒靈的束縛。
“……”公主魔女輕飄飄飛起來，低頭看向柴田。
微笑面具上的琉璃眼睛映出他的神情，看透柴田內心深處的弱點與漏洞。
他不幸福。
沒有人的靈魂可以騙過公主魔女，只要公主魔女期望，她微笑面具上的琉璃眼睛可以看透所有人的心靈漏洞。
暗示是基於他們心靈的漏洞，見縫插針擠入他們的大腦，以他們的聲音回應暗示的言語。
沒有人的心靈是完美無缺的。
公主魔女正是為心靈有漏洞，向往幸福的人支撐起魔女結界。
她會把幸福賜予所有人。
哪怕只是虛假的幸福，空虛沒有實際的意義。
這也是公主魔女的幸福。
【勿覆擾吾安眠】
請不要喚醒我。
唯願安眠在幸福的世界，永不覆蘇醒。
魔女的歌聲再一次化作暗示，穿過房間內的四人心靈漏洞，以他們的聲音和意識講述童話國度的美好與幸福。
所有人都會在童話的國度得到救贖。
只要是向往幸福的人，公主魔女的結界都會歡迎他們。
“幸福……是的，我想要獲得幸福……”
柴田的眼神漸漸變得空茫，扭動掙紮的動作慢下停住，神情逐漸趨向曾經生活在魔女結界失蹤過半個月的人一般。
歪斜的王冠標記落在他的手背，烙下公主魔女的魔女之吻。
魔女結界小範圍張開，正要把柴田沈入結界裏的童話國度。
“咒術界還有很多人向往幸福。”
公主魔女轉而看向他，琉璃眼睛看不出什麽情緒，不過夏油傑知道這是公主魔女的習慣，她會在註意某個人的時候，刻意看向他。
他神色自若，笑著道：“柴田先生認識很多向往幸福的人，我們一定要把幸福都帶給大家才行啊。”
魔女的歌聲和暗示依舊回蕩在他的腦海。
但夏油傑已經不會再迷茫，他坦然接受公主魔女的幸福，接受公主魔女的暗示與自己的想法不斷對撞、沖擊、相融。
正如菜菜子和美美子一般，坦然接受公主魔女賜予的幸福，她們不會再感到痛苦，更不會記得以前不開心的事。
她們對於詛咒的抗性很弱，受到公主魔女的暗示也不會有多少痛苦。
只要接受童話國度子民的身份，公主魔女的暗示於她們都是通往幸福的歌聲。
“……”公主魔女浮在半空，裙擺飛揚旋起花一般的弧度，明滅不定的詛咒洋洋灑灑落下，匯入夏油傑他們手背上的魔女之吻。
詛咒侵蝕的程度越深，他們聽見的聲音越多。
獲得的幸福感也會越多。
若隱若現小範圍張開的魔女結界消失，公主魔女重新落在夏油傑的肩頭，白瓷的小手安放在裙子上，靜靜凝望著得到咒靈釋放，慢慢爬起身的柴田。
“柴田先生，”夏油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請務必要把我們的不配合告訴總監會，菜菜子和美美子都不會去總監會管理的地方。”
柴田的五官如同人偶一般沒有半點表情，無神的眼睛詭異閃爍幾下慢慢亮起光，神情恢覆開始進門時的表面矜持實則高傲。
他退開一步，掃了掃肩頭的衣服布料，仿若沾上什麽臟東西一般。
“當然，你們違逆總監會的事，我全都會如實匯報。”柴田矜持的表情隱隱含怒，似是真的因為夏油傑和菜菜子美美子不識好歹的拒絕生氣。
他低低哼一聲，放下狠話道：“夏油君，年輕人還是不要太過恃才傲物的好，遲早有一天會吃到苦頭。”
夏油傑和和氣氣應一聲，道：“說不上恃才傲物，只是比咒術界九成以上的咒術師要厲害一點。”
柴田表情扭曲一下，甩手徑直離開房間。
“柴田先生，”他略略提高一點聲音，透過敞開的房門看向停住腳步的柴田，笑吟吟道：“不會忘記我們要做的事吧？”
柴田臉上生動的表情瞬間轉為無表情的狀態，聲音很低恍若喃喃自語：“要給幸福帶給大家……要把幸福帶給向往幸福的人……”
這個世界的人都是不幸之人。
他們的使命是傳播幸福，讓所有不幸的人得到幸福。
“對對，”夏油傑倚靠著門，笑如狐貍一般：“柴田先生，下次再來玩。”
柴田沒有回應他，不提及幸福的時候，很快覆原面上的隱怒表情，踩著重重的腳步關上門離開。
“夏油大人，他是回去傳播幸福嗎？”
菜菜子和美美子眼神晶亮，恍若已經看到所有人都獲得幸福的世界。
夏油傑摸了摸她們的頭，笑道：“當然，我們都會到達幸福的國度。”
公主魔女的詛咒具有很強的傳染性。
只要小心掩飾好手背上的魔女之吻，柴田重新回到總監會也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他身上的詛咒會成為傳染源一般的存在，為總監會以及所有的輔助監督帶去幸福的詛咒。
詛咒的力量會散播出去，公主魔女賜予的“幸福”也會散播出去。
……
時間已經不早，菜菜子和美美子簡單洗漱過後，幹脆爬上床蓋好被子，露出一個兩個滿懷期待和開心的小表情，等著夏油傑給她們講故事。
“今天想聽什麽故事？”
夏油傑捧起一本童話故事書，正準備翻過前幾天講過的故事，落在肩頭上的微涼輕輕起身離開，伸出小手按住書頁不給他往後翻。
他有點驚訝：“柚杏也喜歡聽嗎？”
公主魔女沒有看他，微笑面具低下一點看向書頁上的彩繪小人。
前幾天，他給菜菜子美美子講故事的時候，公主魔女一點反應都沒有。
夏油傑都沒想到她會喜歡這個。
不過仔細想想，公主魔女的結界與童話相關的元素很多，雖然建築上有微妙的異樣感，但總體看著還是相當符合童話故事的世界。
公主魔女喜歡聽故事似乎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
“快樂王子……”
夏油傑若有所思，問道：“柚杏想聽這個嗎？”
這個故事，他第一天給菜菜子和美美子講過，而後的兩天都是一直往後順著講新的故事沒有重覆。
他有點意外公主魔女選擇的故事是《快樂王子》。
“……”公主魔女靜靜看著童話繪本上失去眼睛的快樂王子，按住書頁的手輕輕一松，落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枕頭中間，乖巧坐好如同一個精致怪誕的人偶。
夏油傑笑笑，問道：“你們要再聽一次快樂王子的故事嗎？”
“好啊！”“我，都可以……”
菜菜子和美美子並不介意再聽一次《快樂王子》，反正是睡前故事，她們聽什麽都很開心。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華貴鑲滿寶石的雕像佇立在城市中央，人們親切叫他為快樂王子……”
溫柔的輕聲念著童話繪本的故事，公主魔女安靜坐在枕頭上，微笑面具沒有改變分毫。
仿若故事中的悲歡與哀愁都不會影響她。
但她卻聽得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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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術師天賦的孩子會在四到六歲的某一天，覺醒自身的術式，自然而然學會收束負面情緒積蓄在身體化作咒力。
菜菜子和美美子左看右看都不會超過六歲，很可能她們都是才覺醒術式不久的術師幼苗。
剛剛獲得特殊的能力，尚未熟悉如何使用術式保護自己，她們就遭到村民們的排斥和厭惡。
沒有食物，只能趁著夜色偷偷離開村子去挖野菜、蘑菇充饑，不僅要避開村子裏討厭她們的人，還要小心山上可能會出現的野獸。
對於兩個不到六歲的小女孩而言，她們想要養活自己很不容易，更別提吃飽肚子，為生長期的身體提高營養。
“菜菜子、美美子，你們願意跟我離開嗎？”
笑容溫柔的少年身材接近成年人，遠比她們要高大甚至村民裏的人站在他身邊也會顯得矮一個半個頭。
就算她們都擁有一點特殊的能力，可是面對同樣擁有這樣能力的夏油傑，不過是蹣跚學步的小嬰兒，根本無法對他造成什麽威脅。
他不需要害怕她們。
更不需要討好她們，通過說一些好聽的話讓她們放松警惕。
夏油傑會說這樣的話，是出自真心的。
“離開……是要去什麽地方呢？”美美子躲在菜菜子身後，怯生生問道：“我們……可以去什麽地方……？”
她們的世界只有這麽大。
沒有離開過村子，沒有離開過這座大山，不知道更遠的世界是什麽模樣。
可能會有很多和村民一樣討厭她們的人，也可能離開的生活會比在這裏更糟糕。
“去都是同伴的地方，”夏油傑眉眼溫和，輕聲道：“我和菜菜子、美美子以及其他的術師身邊，會有很多我們這樣的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年歲尚幼，不到上高專的年紀。
不過她們有術師的天賦，就算沒有父母親人幫助，高專也會負責養活她們，發放生活費供應她們一直到長大入學咒術高專，成為一名咒術師。
因為咒術師的稀缺，東京咒術高專和京都咒術高專都非常重視術師的培養。
“還有很多和我們一樣的人嗎？”
菜菜子有點激動，稚氣的臉龐泛起興奮的紅撲撲色彩，道：“我們可以去嗎？需要帶什麽禮物給其他人嗎？”
她回頭看一眼破敗的家裏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興奮的情緒冷卻許多，小聲道：“不過我們沒有什麽可以給你的東西。”
她很想帶著美美子一起離開這裏。
可是她沒有錢，更沒有獨自離開這裏的能力。
這一帶的山林附近有狼，只憑她們兩個的體力根本沒辦法離開這裏。
所以，即便村子再怎麽糟糕，她們都沒有離開，而是選擇忍著讓著其他人的辱罵和欺負，換取一個留在村子裏的機會。
“……不需要給我什麽，”夏油傑的笑容滿是幸福，然而他的內心深處卻在翻湧著憤怒與壓抑，沈甸甸的強烈情感與幸福感混雜在一起，不斷刺激著他的情緒。
他召喚出飛行咒靈，伸出手低聲道：“我帶你們離開這裏。”
菜菜子和美美子懷揣著忐忑不安和隱隱的激動興奮爬上飛行咒靈的後背，不算大的鰩魚咒靈坐上三個人，拍動寬大的兩翼如同暢游在大海飛上天。
咒靈越飛越高，建立在山林間的小小村莊化作一個略縮圖，漸漸離開他們的視線範圍。
夏油傑最後回頭看一眼，狹長的紫眸如沁入冰涼的水，心口積蓄的負面情緒與幸福感相撞壓下某些晦暗的想法。
如果在這一刻放出咒靈屠殺村子裏的非術師，要不了一個小時，他能把這裏的所有人都殺光。
把散播負面情緒生成咒靈、欺負術師幼苗的非術師全部殺死。
可是他忍住了。
沒有真正召喚咒靈屠殺村子裏的人。
公主魔女留下的暗示不斷告訴他世界是幸福的，他是幸福的，他想要的幸福世界也是存在的。
哪怕他的頭腦告訴他這樣的世界是錯誤的。
咒術師不應該為非術師的行為買單。
幼小的術師受到非術師的欺辱，長大的術師因為非術師負面情緒生出的咒靈而死亡。
非術師的存在於咒術師而言，就是一種傷害。
殺死這個村子裏的人，殺光傷害過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人，這樣的想法一直在夏油傑的腦海裏徘徊。
他不是第一次生出這樣的想法。
強迫自己壓制下去也不是第一次。
夏油傑一直在忍耐，忍耐無知又愚蠢的非術師，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樣的事。
倘若他真的利用咒靈殺死非術師們，怕是要不了幾天，咒術高專的人就會知道他做過的事。
屆時，夏油傑將會再沒有退路。
他一直在壓抑克制著自己，無法真正下定決心站在昔日同窗們的對立面，貫徹自己胸中的理念。
夏油傑的大義變得模糊。
因為種種顧忌，他會本能壓抑著自己的本心，克制自己不去思考這件事。
正如這一次，若是沒有公主魔女的暗示。
說不定，他真的會做出殺死所有村民的舉動。
“……”坐在他肩頭如小號人偶般的魔女轉頭看向他，由於微笑面具擡起一截，面具上的眼睛沒有對上夏油傑的嘴角，而是看見他不自覺深深擰緊的眉頭。
他的思想與大義在與幸福感作鬥爭。
幸福的微笑表情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公主魔女挪開手，草莓頂開的微笑面具落下蓋住下方的少許縫隙，裙面的詭異怪誕花紋一亮，詛咒星星點點散播出來，形成細小霧狀的詛咒包圍圈籠罩住飛行咒靈上的三人。
“哇！”菜菜子驚嘆著伸手去抓詛咒的細末，濃黑如影的顏色在搖曳晃動的時候，隱約可以折射出光，恍如閃亮的星光點點包圍著她們。
不明白什麽是魔女詛咒的兩個小女孩興奮不已，主動去觸碰公主魔女的詛咒，在手背烙下歪斜的王冠標記。
她們高高興興親昵湊在一起，把有著同樣標記的手背並在一起看，雀躍興奮的心情與幸福感止不住上湧。
下方是廣闊的山林，清風吹拂過她們的頭發和身體，從未見過的風景已經足以讓兩個很少得到什麽的小女孩滿足。
幼女的滿足與幸福感混合在一起，自然而然臉上綻開大大的笑容。
【勿覆擾吾安眠】
請不要喚醒我。
請不要呼喚我。
沈溺於幸福的童話國度，拋去一切的思考與意義，無知無覺生活在幸福的世界。
人因為會思考而痛苦。
人因為有感情而痛苦。
把一切的情感、一切的思想全部拋卻，捂上耳朵、閉上眼睛，蒙住一切可以獲得外界信息的渠道，封閉自己的心靈與靈魂。
幸福唾手可得。
公主魔女的魔女語化作歌聲響起，身負魔女之吻的人都會通過與魔女的聯系聽見公主魔女的聲音，思想與情感一點點遠離靈魂，餘下純粹而虛假的幸福感充盈在胸口。
“……柚杏，這不是幸福。”
夏油傑捂住脹痛不已的腦袋，魔女的聲音自然在腦海和心底響起，恍若自己的聲音在向他呼喊招手，拋去一切的思考與煩惱，他就會獲得幸福。
可是這根本不是幸福。
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什麽都不去看、不去聽，無視世間一切的苦難與傷害，根本不是幸福。
這是自欺欺人。
夏油傑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他心中的大義、他亟欲保護什麽作為支撐靈魂行動的準則，無法讓他坦然接受公主魔女賜予的“幸福”。
即便他知道只要接受公主魔女賜予的幸福，他將不會再受到這樣的困擾，更不會再感到痛苦和壓抑。
但夏油傑不能逃避自己的真心，更不允許自己裝聾作啞忘記曾經見過、聽過的一切屬於非術師的醜態。
“……”公主魔女停下暗示，響徹在腦海不斷催促著他放棄的魔女歌聲和自己的聲音暫且消失，讓夏油傑得以喘一口氣。
不過公主魔女生氣了。
她攏住裙子，輕飄飄飛到飛行咒靈的最前頭落下，背對著夏油傑和菜菜子美美子，小小一只坐在最前頭被風吹起裙子和頭發。
夏油傑楞了一下，喊道：“柚杏？”
公主魔女扶住自己的微笑面具，把下方的真容擋得嚴嚴實實，挺直腰背連草莓都不繼續吃，詛咒旋著圈化作小型的包圍圈。
沈浸在魔女歌聲中的菜菜子美美子恍惚著回過神，她們的腦海裏還在循環播放著公主魔女唱的幸福世界，由衷向往著可以真正到達幸福的國度。
作為術師而言，她們不過才覺醒不久的術師幼苗，對於詛咒的抗性只比非術師好一點，對於公主魔女的聲音根本沒有半點抵抗力。
思想一下子被公主魔女的聲音帶跑。
幸福感滿溢在胸腔，使得她們忘卻過去在村子裏度過的不幸人生，只餘下曾經與父母在一起的幸福記憶。
只要不去思考、只要不去記憶，她們都可以獲得幸福。
幸福的微笑洋溢在兩個小女孩臉上，她們很自然接受了公主魔女的聲音，沒有半點抵抗能力。
“菜菜子、美美子，你們還好嗎？”夏油傑扶住她們的肩膀，左右看過她們臉上的微笑，隱隱有點頭痛。
雖然早知道公主魔女不可能太聽話，但直接在他們身上使用暗示甚至深度影響了菜菜子和美美子，著實是一個不小的麻煩。
夏油傑是特級咒術師，本身距離成年也沒有幾歲，他的思想讓他無法坦然接受公主魔女的暗示，所以撐著頭痛還能勉強在魔女歌聲下提出異議。
公主魔女的暗示一停下，不斷在他腦海響起的聲音慢慢轉小，他才得以緩一口氣。
但菜菜子和美美子對於公主魔女的暗示沒有抵抗力。
她們年歲太小，術式和咒力基本沒鍛煉過，想要她們自行擺脫公主魔女的暗示並不容易。
夏油傑試著抹去她們手上的魔女之吻，但沒有成功。
興許是因為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深深沈浸在公主魔女描繪出的幸福世界，不願意接受外界的幹擾，魔女之吻未能從她們身上抹去。
與之前僅僅受到詛咒侵蝕影響的失蹤者不同，她們是直接受到公主魔女的暗示攻擊，詛咒直接侵入她們的思想，烙印在她們手背上的魔女之吻無法簡單祛除。
夏油傑無奈出聲：“柚杏，你在生氣嗎？”
因為他否定了她的幸福。
抗拒接受她的幸福救贖，公主魔女生氣了。
化身魔女的魔法少女致力於把幸福都賜予所有人，共同生活在幸福的國度。
夏油傑貿然開口否定她的幸福，令自覺是在幫助他獲得幸福的公主魔女生氣了。
小小一只的魔女腰背挺直，正襟危坐在飛行咒靈最前頭的位置，詛咒化作旋風呼嘯在身周形成小小的包圍圈，餘下的詛咒不斷散播飛散出去。
依照現在的風向，興許會飛向菜菜子和美美子生活的村子。
烙印上魔女詛咒的非術師，心靈空虛有漏洞的人都會向往著幸福的童話國度，陷入追尋虛幻幸福的空茫狀態。
要是沒有輔助監督查看情況，居住在山林間不存在於地圖上的村子，他們身中的詛咒怕是很久都不會有人發現。
“柚杏？”他再次喚一聲公主魔女，端坐在前頭的小巧魔女頭也不回，整個小身體快被風掀起來都不肯回去找夏油傑擋風。
公主魔女對於幸福的定義被否定。
相當於她的本質被否定。
雖然公主魔女面上的微笑面具沒有改變，不過正如夏油傑所猜測的一般，她正在生氣，不想搭理否定“幸福”的人。
夏油傑有點頭痛，腦海裏的暗示未曾消失，只是聲音變小，不代表徹底消失無法幹擾他的思想。
公主魔女的能力很特殊。
說強不是武力意義上的強大，可說弱暗示的能力卻能影響特級咒術師的思想，壓下中原中也和魏爾倫爆發的力量。
“抱歉，我不是想否定你。”
夏油傑半垂眼睫，斂覆住眸中的思緒，低聲道：“我只是無法接受這樣的幸福。”
無法忘記術師與非術師之間的矛盾，無法忘記非術師給術師造成的傷害。
如果獲得幸福的代價是要無視一切的苦難，無視他想要保護的人受到的傷害。
夏油傑無法接受這樣的幸福。
“……”公主魔女回頭看他一眼，微笑面具上的琉璃眼睛映出他有點無奈的苦笑。
她輕飄飄飛起身，詛咒兜在裙面上的草莓滾落下來，順著飛行咒靈涼滑的背脊一路滾到菜菜子和美美子腿邊，重新落下認認真真坐在最前頭的位置。
夏油傑欲言又止，神情有點覆雜微妙。
他似乎讀懂了公主魔女行為的意思。
記仇！東西都不吃他給的！
……
正如夏油傑猜測一般，公主魔女真的會記仇。
直到下山與輔助監督匯合，找地方暫時安頓菜菜子和美美子，向高專打報告發現兩個無父無母，同時也不適合去福利院的術師幼苗，申請撥款給她們生活費。
三天過去，公主魔女還在生氣。
具體表現在於，她不會再停坐在夏油傑的肩頭，更不會接他的糖果和零食，整日坐在房間的一角安安靜靜如同沒有生息的人偶。
她可以一動不動端坐在房間裏，三天三夜都不動彈一下。
由於魔女不似咒靈會有饑餓感，公主魔女吃糖和水果，更似於一種在放松環境下的娛樂行為。
如同她在魔女結界時，每日每夜觀看使魔們的表演一樣。
公主魔女會接過夏油傑的食物，相當於一種友好的標志。
至少在她吃東西的時候，她不會突然散播詛咒去標記非術師，更不會張開魔女結界召喚自己的使魔們。
但處於生氣、記仇狀態的公主魔女會這麽做。
雖然她一直端端正正坐在房間的一角沒有動彈，可她的詛咒已經散播出去，給這座城市的不少人留下魔女之吻。
沒有魔女結界，標記上魔女之吻的人無法找到向往的童話國度。
可如今這樣的情況，夏油傑也沒辦法把她帶回高專。
公主魔女控制不住自身的詛咒散播，再想偽裝成調伏過的咒靈就很困難。
稍微了解一點咒靈操術的術師都知道，咒靈使調伏過的咒靈都是完全受到他控制，不會出現無法控制的情況。
公主魔女散播出去的詛咒，不是她不受控制，就是夏油傑有意利用公主魔女散播詛咒。
這兩個結論，二選其一。
無論哪一個都不太妥當。
夏油傑只好暫時帶著菜菜子和美美子避開輔助監督和其他的咒術師，等著什麽時候公主魔女不再散播詛咒，再把她帶回高專。
其中的這段時間，他還是可以通過電話與輔助監督溝通，直接獲得下一個任務的地點與信息。
好在祓除咒靈的報酬都打在銀行卡裏，他要花什麽錢去銀行取也方便。
“打擾了，夏油君。”
總監會的輔助監督出現時，夏油傑以為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術師身份通過審核，決定把生活費的款項撥下來。
沒想到，他是想要帶走菜菜子和美美子。
“不好意思，”夏油傑把躲在他身後的兩個女孩往後擋了擋，禮貌問道：“請問柴田先生是要把菜菜子和美美子帶去什麽地方？”
代表總監會出現的輔助監督推一下眼鏡，語氣禮貌卻難掩眉眼間的高傲：“總監會的行為，不是我們能過問的。”
“請夏油君配合我們的工作，把這兩個孩子交給我們。”
這明顯不符合流程。
咒術界以前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無父無母，不適合進入福利院的術師幼苗，他們對於有術式的孩子都會相當照顧，每月撥下一筆生活費供他們生活長大。
從來不會有總監會突然要把人帶走的情況。
夏油傑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新晉咒術師，對於如何處理有天資需要人照顧的術師幼苗，他有了解過具體的流程，知道只要確認術師身份無誤，生活費方面並不會特意卡住。
更不會有什麽要單獨帶走他們的舉動。
咒術界缺人，撥一筆生活費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
總監會沒有什麽閑心額外找人照顧他們，更不會把術師幼苗帶去其他不熟悉的地方集中培養。
“柴田先生不說出理由，請恕我無法配合。”
夏油傑神色稍冷，輕推一下菜菜子示意她帶著美美子回房間，房間有公主魔女，就算她正在生氣裝人偶一動不動，可公主魔女身上的詛咒都是實打實的。
有什麽人想要闖入房間動粗，硬要把人帶走，公主魔女的詛咒也會第一時間標記他們。
“美美子，我們走。”
菜菜子不多做猶豫，果斷拉著美美子進房間，左右環顧一圈鎖上房間的門窗。
公主魔女散播出去的詛咒快要充斥整個房間，不過菜菜子和美美子沒有什麽不適，她們都是很自然接受“魔女幸福”暗示的人。
內心深處已經深深把自己是童話國度子民的身份印刻心底。
對於承認自己身份的童話國度子民，公主魔女的詛咒是不會有害的。
“夏油君這是要做什麽？”柴田臉色微變，代表總監會的他極少被咒術師撫過面子，便是遇見一級咒術師他們都是客客氣氣。
從未見過夏油傑這樣表面和氣，實則軟硬不吃，不把總監會放在眼裏的咒術師。
“這話應該由我來問才對。”夏油傑身後裂開一道縫隙，數只猩紅的豎直眼睛從縫隙中探出視線，滾動著眼珠打量周圍，最後視線定在柴田身上，莫名讓人心底生寒。
“為什麽柴田先生要帶走菜菜子和美美子，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夏油傑並無意要和總監會的人鬧翻。
畢竟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生活費還要靠總監會審批下發。
可柴田的態度實在太過奇怪，不得不讓夏油傑多想。
“……我不知道，”迫於夏油傑身後的一級咒靈，柴田臉色不太好看，快速說道：“不過幾位大人讓我整理正在高專就讀的女術師名單，同時把預備入學高專的女術師信息匯總上交給他們。”
“如果有年歲更小，正在受到總監會資助的女孩就把她們統一接到一個地方照顧。”
總監會這個命令很奇怪，咒術高專不是每年都會有術師入學，何況是本身數量就相當稀少的女性咒術師。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求把拒絕入學高專，擁有術師天賦的少女信息都整理出來。
咒術界收獲人才的方式，無非是家傳和發掘。
家族擁有術式傳承，出生長到六歲以後就知道擁有術師天賦的孩子會受到良好的培養，不需要入學咒術高專學習。
如五條悟這樣的是特例，他是自己要求入學咒術高專。
至於另一種是咒術高專通過窗的信息前往任務地點，發現當地的咒靈已經被祓除，順著咒力殘穢找到祓除咒靈的術師，勸說他們入學。
這是咒術高專自行發掘的咒術師預備役。
他們之前沒有遇到過咒術師，更沒有接受過什麽關於術師的正統教育，入學高專是為學習如何掌控自己的術式，提高自己的能力。
夏油傑就是這種。
但無論如何都沒有強迫咒術師預備役入學高專的先例，更不會刻意收集她們的信息。
不願意入學高專的術師，輔助監督會進行簡單的記錄，防止他們意外身亡，體內的咒力異變轉化為咒靈。
總監會此前是不會過問這些信息。
“……只是女孩？”夏油傑眉目寬和微笑，不見什麽惡劣之意，輕聲問道：“總監會有提到年齡相關的事情嗎？”
如果是他所想的一般。
年齡將會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柴田楞怔一下，恍然想起：“有的，幾位大人只讓我收集高專三年級以下的女術師名單，其他的說是用不上。”
高專三年級，正好是少女十七八歲的時期。
青春期少女的第二性征發育時期是十歲至十八歲。
限定在高專三年級以下的年齡，正好符合丘比要找的適齡魔法少女。
他和五條悟之前擔心的事，真的出現了。
丘比找到了總監會的人。
或許說不一定是丘比找到他們，也可能是他們找到了丘比。
少女簽訂契約成為魔法少女，總監會並不會特意插手這樣的事。
因為魔法少女的存在是必須的，但於總監會而言沒有什麽特別的好處，他們會放任丘比行動卻不會刻意派人阻止它們。
可若是牽扯上願望的問題。
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
光是這一點已經足夠總監會幫助丘比，主動尋覓有成為魔法少女資質的少女。
至於魔法少女的願望會不會為總監會服務，他們有的是辦法控制住身有羈絆的女術師。
“抱歉，柴田先生還是回去吧。”
夏油傑沈下心情，面上的笑容卻很自然偽裝出溫和有禮的模樣：“我是不會把那兩個孩子交給總監會。”
他不僅不會把菜菜子美美子交出去，更不會讓她們接觸到丘比，成為什麽魔法少女。
以少女希望與絕望轉化之際的能量延緩宇宙的存續，或是讓她們的願望變成滿足總監會私欲的行為。
夏油傑不想看見這樣的事發生。
或許他的人生必須是要守護什麽才能找到自己的方向與道標。
過去的夏油傑想要保護弱者、保護非術師。
時隔短短一年，他的想法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因為夏油傑並不是真正的最強，他只能在術師與非術師之間選擇一方。
夏油傑選擇的是昔日他以為是強者的術師一方，通過殺死所有非術師達到不會再有咒靈出現的目的。
可在知道魔法少女的真相以後，他的想法再次動搖。
即便殺死所有的非術師，依舊會有一部分的術師是註定要受到傷害。
因為這個宇宙需要她們的犧牲，需要她們的絕望與痛苦。
丘比不會停止尋找魔法少女，而魔法少女的末路正是魔女。
縱使咒靈全部消失，魔女也不會消失。
“你要與總監會做對嗎？”柴田驚詫說道：“為了兩個小丫頭，與咒術界力量最大的總監會作對，就算你是特級也討不著什麽好。”
夏油傑微笑著點頭，伸出手搭住柴田的肩膀直接把人拉進屋：“我想也是，既然如此就不能放柴田先生回去了。”
醜陋的咒靈鉆出裂開的空隙爬向柴田，在他發出驚恐的尖叫之前把柴田的嘴牢牢堵住，纏繞住他的全身。
“柴田先生是一個人過來的嗎？”
他註視著柴田驚恐的眼神，勾起嘴角，眸光涼如澈水：“給我們省了不少麻煩。”
與總監會作對意味著什麽。
夏油傑再清楚不過。
不算他現在的舉動，光是殺死所有非術師的想法，就是要和整個咒術界作對，與過去的同窗友人成為敵人。
他並不懼怕總監會。
只是可能會有一點遺憾，不過這點微弱的遺憾並不會動搖夏油傑沈定下的決心。
“柚杏，這裏有一個向往幸福的人。”
夏油傑笑瞇瞇拖著柴田進入房間，咒靈如蟒蛇牢牢纏繞住柴田，緊緊勒住他的身體，任他如何恐懼奮力掙紮都掙脫不動。
“柚杏是想要給大家幸福的吧？”他心情頗好，笑瞇瞇彎腰看向安坐不動的公主魔女，道：“對不起，上次否定了柚杏想給大家帶來幸福的想法。”
坐在房間一角三天沒有動過一下的公主魔女擡頭看向他，得到回應的夏油傑接著笑道：“柴田先生是想要尋求幸福的人，我一聽他這麽說，就把他帶過來了。”
“童話的國度是我們都向往的世界，柴田先生一定也會很喜歡那裏。”
柴田目呲欲裂，嗚嗚掙紮著想要說話。
然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輔助監督，根本不可能掙脫一級咒靈的束縛。
“……”公主魔女輕飄飄飛起來，低頭看向柴田。
微笑面具上的琉璃眼睛映出他的神情，看透柴田內心深處的弱點與漏洞。
他不幸福。
沒有人的靈魂可以騙過公主魔女，只要公主魔女期望，她微笑面具上的琉璃眼睛可以看透所有人的心靈漏洞。
暗示是基於他們心靈的漏洞，見縫插針擠入他們的大腦，以他們的聲音回應暗示的言語。
沒有人的心靈是完美無缺的。
公主魔女正是為心靈有漏洞，向往幸福的人支撐起魔女結界。
她會把幸福賜予所有人。
哪怕只是虛假的幸福，空虛沒有實際的意義。
這也是公主魔女的幸福。
【勿覆擾吾安眠】
請不要喚醒我。
唯願安眠在幸福的世界，永不覆蘇醒。
魔女的歌聲再一次化作暗示，穿過房間內的四人心靈漏洞，以他們的聲音和意識講述童話國度的美好與幸福。
所有人都會在童話的國度得到救贖。
只要是向往幸福的人，公主魔女的結界都會歡迎他們。
“幸福……是的，我想要獲得幸福……”
柴田的眼神漸漸變得空茫，扭動掙紮的動作慢下停住，神情逐漸趨向曾經生活在魔女結界失蹤過半個月的人一般。
歪斜的王冠標記落在他的手背，烙下公主魔女的魔女之吻。
魔女結界小範圍張開，正要把柴田沈入結界裏的童話國度。
“咒術界還有很多人向往幸福。”
公主魔女轉而看向他，琉璃眼睛看不出什麽情緒，不過夏油傑知道這是公主魔女的習慣，她會在註意某個人的時候，刻意看向他。
他神色自若，笑著道：“柴田先生認識很多向往幸福的人，我們一定要把幸福都帶給大家才行啊。”
魔女的歌聲和暗示依舊回蕩在他的腦海。
但夏油傑已經不會再迷茫，他坦然接受公主魔女的幸福，接受公主魔女的暗示與自己的想法不斷對撞、沖擊、相融。
正如菜菜子和美美子一般，坦然接受公主魔女賜予的幸福，她們不會再感到痛苦，更不會記得以前不開心的事。
她們對於詛咒的抗性很弱，受到公主魔女的暗示也不會有多少痛苦。
只要接受童話國度子民的身份，公主魔女的暗示於她們都是通往幸福的歌聲。
“……”公主魔女浮在半空，裙擺飛揚旋起花一般的弧度，明滅不定的詛咒洋洋灑灑落下，匯入夏油傑他們手背上的魔女之吻。
詛咒侵蝕的程度越深，他們聽見的聲音越多。
獲得的幸福感也會越多。
若隱若現小範圍張開的魔女結界消失，公主魔女重新落在夏油傑的肩頭，白瓷的小手安放在裙子上，靜靜凝望著得到咒靈釋放，慢慢爬起身的柴田。
“柴田先生，”夏油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請務必要把我們的不配合告訴總監會，菜菜子和美美子都不會去總監會管理的地方。”
柴田的五官如同人偶一般沒有半點表情，無神的眼睛詭異閃爍幾下慢慢亮起光，神情恢覆開始進門時的表面矜持實則高傲。
他退開一步，掃了掃肩頭的衣服布料，仿若沾上什麽臟東西一般。
“當然，你們違逆總監會的事，我全都會如實匯報。”柴田矜持的表情隱隱含怒，似是真的因為夏油傑和菜菜子美美子不識好歹的拒絕生氣。
他低低哼一聲，放下狠話道：“夏油君，年輕人還是不要太過恃才傲物的好，遲早有一天會吃到苦頭。”
夏油傑和和氣氣應一聲，道：“說不上恃才傲物，只是比咒術界九成以上的咒術師要厲害一點。”
柴田表情扭曲一下，甩手徑直離開房間。
“柴田先生，”他略略提高一點聲音，透過敞開的房門看向停住腳步的柴田，笑吟吟道：“不會忘記我們要做的事吧？”
柴田臉上生動的表情瞬間轉為無表情的狀態，聲音很低恍若喃喃自語：“要給幸福帶給大家……要把幸福帶給向往幸福的人……”
這個世界的人都是不幸之人。
他們的使命是傳播幸福，讓所有不幸的人得到幸福。
“對對，”夏油傑倚靠著門，笑如狐貍一般：“柴田先生，下次再來玩。”
柴田沒有回應他，不提及幸福的時候，很快覆原面上的隱怒表情，踩著重重的腳步關上門離開。
“夏油大人，他是回去傳播幸福嗎？”
菜菜子和美美子眼神晶亮，恍若已經看到所有人都獲得幸福的世界。
夏油傑摸了摸她們的頭，笑道：“當然，我們都會到達幸福的國度。”
公主魔女的詛咒具有很強的傳染性。
只要小心掩飾好手背上的魔女之吻，柴田重新回到總監會也不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他身上的詛咒會成為傳染源一般的存在，為總監會以及所有的輔助監督帶去幸福的詛咒。
詛咒的力量會散播出去，公主魔女賜予的“幸福”也會散播出去。
……
時間已經不早，菜菜子和美美子簡單洗漱過後，幹脆爬上床蓋好被子，露出一個兩個滿懷期待和開心的小表情，等著夏油傑給她們講故事。
“今天想聽什麽故事？”
夏油傑捧起一本童話故事書，正準備翻過前幾天講過的故事，落在肩頭上的微涼輕輕起身離開，伸出小手按住書頁不給他往後翻。
他有點驚訝：“柚杏也喜歡聽嗎？”
公主魔女沒有看他，微笑面具低下一點看向書頁上的彩繪小人。
前幾天，他給菜菜子美美子講故事的時候，公主魔女一點反應都沒有。
夏油傑都沒想到她會喜歡這個。
不過仔細想想，公主魔女的結界與童話相關的元素很多，雖然建築上有微妙的異樣感，但總體看著還是相當符合童話故事的世界。
公主魔女喜歡聽故事似乎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
“快樂王子……”
夏油傑若有所思，問道：“柚杏想聽這個嗎？”
這個故事，他第一天給菜菜子和美美子講過，而後的兩天都是一直往後順著講新的故事沒有重覆。
他有點意外公主魔女選擇的故事是《快樂王子》。
“……”公主魔女靜靜看著童話繪本上失去眼睛的快樂王子，按住書頁的手輕輕一松，落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枕頭中間，乖巧坐好如同一個精致怪誕的人偶。
夏油傑笑笑，問道：“你們要再聽一次快樂王子的故事嗎？”
“好啊！”“我，都可以……”
菜菜子和美美子並不介意再聽一次《快樂王子》，反正是睡前故事，她們聽什麽都很開心。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華貴鑲滿寶石的雕像佇立在城市中央，人們親切叫他為快樂王子……”
溫柔的輕聲念著童話繪本的故事，公主魔女安靜坐在枕頭上，微笑面具沒有改變分毫。
仿若故事中的悲歡與哀愁都不會影響她。
但她卻聽得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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