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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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電腦屏幕重播著幾天前的錄像畫面，兩個高挑的少年穿著一身學校制服扛著鏟子，半夜潛入墓園挖開一座墳把其中的棺槨打開帶走一具少女的身體。
“他們身上穿的校服是哪個學校的？”
純黑的手套包裹著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在桌面，篤篤的聲音仿佛要敲在守著監控畫面的黑手黨心口，冷汗沾濕後背、額頭和鬢角。
他快速擡眸看一眼，回答：“好、好像不是橫濱的學校，不過應該距離橫濱不遠。”
監控錄像沒有拍到他們有乘什麽交通工具，要是離得遠，不可能一路帶著鏟子徒步過來。
“去查一下。”中原中也拖動監控錄像的進度條，從兩個少年進入墓園靠近墓碑的位置重新看起，屏幕幽幽的光映在他沈靜下的眉眼，捏著鼠標的指節繃緊發出不堪負重的開裂聲。
最開始看見這條錄像的時候，他已經捏爆了一個鼠標。
若不是準備在休假日給柚杏換一束花，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現柚杏的墓被其他人動過。
撬開表層的石板。
挖開蓋住棺槨的泥土。
掀開遮蓋住柚杏的棺槨頂蓋，借著夜色的遮掩偷走她的身體。
兩個小偷偷走了柚杏的身體。
這如何能不讓中原中也發怒，他早已知道這座城市有撿拾屍體販賣的盜竊者，只是沒想到他們會把主意打在柚杏身上，徑直找到她的墓挖開帶走她的身體。
公主魔女已經被夏油傑他們帶回高專。
中原中也不是咒術師，無法進入高專，更沒有什麽渠道可以見到公主魔女。
在分別的這段時間，他能見到的唯有戀人冰冷的墓碑，上面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他們沒有拍過照，柚杏的房間也沒有留下過什麽照片。
導致最後中原中也想給墓碑上貼一張合適的照片都沒有，只能看著冰冷不會給予他任何回應的石碑，上面刻著柚杏的名字以及他的名字。
他們不是親人，更不是夫妻。
墓碑上寫什麽都不合適，因為中原中也和柚杏沒有實質上的關系。
他能寫的唯有立碑人，中原中也。
以此作為對戀人的祭奠。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不識相的盜竊者見這座新墳沒有親人，選擇撬開棺槨帶走裏面的少女。
“私立十字學院，位置在東京嗎？”中原中也垂眸看一眼資料上的地址，毫不猶豫扔去一旁，擡腿跨上機車擰動油門，深紅色的機車如一只咆哮的獸直接飛沖出去。
時間緊迫，中原中也的手下未來得及調查挖開柚杏墳墓的兩個少年身份，只知道他們所在的學校是東京的私立十字學院。
不過中原中也已經反覆看過錄像視頻好幾遍。
他們的外貌特征和大致身高身材都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認錯人。
不走尋常路的機車一路飛馳，帶著雷鳴轟轟的發動機聲音，比原本預計的時間更短到達目的地。
正好趕上學生們的放學時間。
放學的鐘聲響起，私立十字學院的學生三五成群和朋友們一起走出校門，眸光觸及停在校門口的機車少年時，總會忍不住好奇多看兩眼。
看著與他們年齡相仿或是更小一點，卻沒有穿校服而是一身大人打扮的襯衫馬甲和黑西裝，眉頭緊鎖看過每一個走出校門的學生。
一雙漂亮的鈷藍色眼眸壓在帽檐之下，銳利而鋒芒畢露。
“四月一日君，聽說校門口有一個騎著機車的男生在等人。”四月一日君尋暗戀的女生九軒葵，同時也是今天的值日生。
她一邊擦拭著黑板，一邊笑著說道：“不知道是在等什麽人呢？”
“說不定是在等女朋友放學，”因為今天是和暗戀的女神一起當值日生而蕩漾不已的四月一日君尋，動作都變得歡快起來，一會打掃地面的灰塵，一會整理淩亂的桌椅：“小葵好奇的話，我們等會放學的時候，可以留意一下人走了沒有。”
九軒葵抱歉笑笑，道：“抱歉，我今天有鋼琴課，可能要早一點走。”
蕩漾不已的少年一下蔫巴，頗為失落道：“是、是嗎……沒辦法，小葵有鋼琴課，還是鋼琴課比較重要哈哈哈哈。”
他提起笑容一邊向九軒葵揮手，一邊目送她離開，直到心儀的少女完全離開視線，他才卸下臉上的笑容，大大嘆一口氣。
還是沒能和小葵一起放學回家。
不過小葵提到的機車少年到底是什麽人？他們這個學校有這麽高調和外校交往的女生嗎？
四月一日君尋搬著垃圾往樓下走，經過窗戶的時候，順勢往外看一眼：“咦？他還在等嗎？”
這個時間，學校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多半是因為社團活動而留下的學生，像是百目鬼靜最近有一場重要的比賽，每天都要額外留下很晚加訓。
難不成他要等的人是忙著社團的學生？
四月一日君尋處理好最後的值日工作，提上公文包般的書包，走出校門時忍不住多看了倚靠機車而站的少年兩眼。
“餵……”
他左右看了看，指著自己疑惑問道：“是在叫我嗎？”
這個時間出校門的學生，好像也沒有別人。
四月一日君尋一邊好奇，一邊胡思亂想靠過去，還不待他問清楚是什麽事，領口已經被少年拽著狠狠拉下來，“是你吧？”
他楞怔一下，一時間腦海裏劃過很多個想法。
“半夜去墓園把柚杏帶走的家夥，”壓抑的低聲飽含怒氣，恍若滾動彈出喉舌，“是你吧？”
帽檐下的鈷藍色眼眸明亮而銳利，如野生的豹子帶著十足的危險性，拽住四月一日君尋領口的動作勒得他呼吸都有點困難。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人果然不能幹壞事。
侑子小姐讓他們半夜去挖出柚杏的身體，沒想到事情這麽快會敗露。
受害者家屬都直接找上門。
“咳咳，你是中原中也君……嗎？”四月一日抓住自己的衣領緩一口氣，悶悶開口辯解：“柚杏醬有跟我們提過你。”
中原中也緊緊盯著他的神情，確認他不似在撒謊，這才松開拽住他領口的動作。
差點喘不上氣的四月一日忙吸入一大口氣，當即被嗆得狼狽捂唇咳嗽，好一會才調整過來。
他平順著氣，面對中原中也沈靜冷漠的神情一時難免還是有點心虛。
“柚杏在哪裏？”赭發少年的身量比四月一日要矮上不少，可當他的藍眸徑直這麽望過來，根本不會有人註意到這份身高的差距。
他的眼神如扼住獵物的兇猛野生動物，暫時沒有出手是因為四月一日沒有逃跑的意向。
四月一日毫不懷疑，一旦他表現出想要逃跑的跡象，他會直接被中原中也撂倒在地上。
“那個、中原君……你知道柚杏醬的事嗎？”他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支吾著道：“就是她的困擾什麽的……”
他要怎麽說自己正在打工的店是一家可以實現願望的店。
好像不管怎麽說都很難令人信服。
沒有願望想要實現的人是無法看見侑子小姐的店，他記得柚杏提過中原中也，大概率是不會看見店的人。
“我知道，”中原中也閉了閉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緩解心中的憤怒：“她的靈魂寶石出事了。”
四月一日神情一松，笑道：“是柚杏醬和中原君說過了吧？她大概在半年前來過侑子小姐的店。”
誤以為中原中也的意思是柚杏都把事情告訴他，四月一日的神情放松許多，提議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壓低帽檐不動聲色開始套話：“嗯，她提過一下，但說的不多。”
不必中原中也多說，四月一日已經腦補完柚杏為什麽沒告訴戀人實情。
“侑子小姐的店是可以實現願望的店，不過沒有願望想要實現的人是看不見侑子小姐的店，”四月一日頗有點不好意思，耐心解釋：“柚杏醬對我們提過中原君，她覺得中原君是很堅定的人，就算有什麽願望想要實現也不會去靠別人。”
所以，大概率也不會受到店的吸引看見侑子小姐的店。
中原中也低聲重覆：“可以實現願望的店？”
“是的，侑子小姐的店在結界裏面，一般情況下多數人都是看不見的，”四月一日撓了撓臉，有點苦惱道：“不過柚杏醬的身體現在也在店裏，侑子小姐說過時機未到之前，柚杏醬不能離開店裏的結界。”
他不知道壹原侑子提到的時機是什麽。
但他知道侑子小姐不會用這種事開玩笑。
她說過柚杏的身體暫時不能離開結界的保護，就是真的不能離開。
中原中也推著機車停住腳步，若有所覺擡眸看向突兀存在於兩棟大樓之間的古樸建築，問道：“你說的店是那一家嗎？”
“啊？”四月一日楞了一下，扭頭一看原來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店外的籬笆前，“你看得見啊？”
他還以為中原中也會看不見。
扶著機車的少年淡淡應一聲：“我現在有願望了。”
而且是無論如何也想要實現的願望。
四月一日恍然明悟，笑容落下些許染上幾分悵然，低聲道：“那我們進去吧。”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作為偷走柚杏身體的人一直在失去戀人的少年面前笑嘻嘻是多麽不尊重人的事。
四月一日知道壹原侑子讓他和百目鬼去把柚杏的身體帶回來，肯定是有拯救她的辦法，心情才會放松許多。
可中原中也不知道。
或許在他的印象中，他們都是半夜掘開戀人墳墓盜走她身體的壞蛋。
“歡迎光臨，”四月一日的聲音和多露、全露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他輕聲說道：“中原君的願望，侑子小姐一定會有辦法的。”
從沒有願望進店，轉變為看得見店的存在。
改變的時間甚至不到一個月。
可是中原中也卻覺得，時間似乎已經過去很久。
他很久沒有看見柚杏高高興興，拉著他不斷說話的樣子。
上一次看見這樣的柚杏是什麽時候。
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可能是在他們分開之前，也可能是在他們去游樂園約會的時候。
“你的願望是什麽？”壹原侑子攏著披肩坐在中原中也對面，會客室的落地鐘左右晃動鐘擺發出沈悶的聲音。
剛泡好的茶放在桌上，裊娜升起熱氣。
中原中也擡眸說道：“我想讓柚杏恢覆以前的樣子。”
“這很困難，”壹原侑子捧住茶，低眉輕抿一口，緩緩說道：“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證能做到。”
喚醒魔女化以後的魔法少女。
這在另一個世界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而且……就算是神所能做到的也不過是接收魔法少女的絕望，把她們的絕望連同她們的本身一起帶走。
犧牲自我成神的少女以自身龐大的因果線許願，成為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人。
不管是過去、現在亦或是未來的所有魔法少女都由她拯救。
這個牽涉整個宇宙的願望改變過去、現在與未來的魔法少女命運，可謂是把宇宙都顛覆過一遍。
這樣宏偉的願望，即便是被稱作次元魔女的壹原侑子和最強大的魔法師庫洛·裏德都無法實現。
他們身上的魔力再如何強大都是有生命時間的人類。
但鹿目圓是把自己變成概念性一樣的存在——圓環之理。
她選擇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絕望，以自身存在過的痕跡作為代價，被所有人遺忘變成概念性一樣的圓環之理，永生永世沒有止境與魔法少女的絕望戰鬥。
圓環之理把所有魔法少女的絕望與詛咒都接收到自己身上……
她是當之無愧的神明。
“困難的意思，就是不是毫無辦法吧？”
中原中也知道這很困難，人死尚且難以覆生。
即便是蘭波也不過是把自己變成異能生命體，並不意味著他真的覆活。
柚杏的情況比蘭波更為覆雜，她的靈魂早早被丘比抽出變成靈魂寶石，身體全然依靠著靈魂寶石的魔力供給活動。
一旦靈魂寶石無法供給魔力或是靈魂寶石距離身體超過一百米，魔法少女的身體會如失去生息的人一般倒下。
這些都是中原中也從丘比身上得知的情報，也是柚杏以前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的事。
過去的中原中也不了解魔法少女，更不清楚成為魔法少女意味著什麽，只是覺得柚杏不希望有新的魔法少女出現有點奇怪。
明明有同伴一起戰鬥是一件好事。
柚杏卻不希望橫濱出現新的魔法少女。
因為成為魔法少女的代價很沈重，沈重到她們會變成人群中的異類，連人類都不能算的存在。
魏爾倫因為自己不是人類，深深陷入憎恨的深淵無法解脫。
身邊沒有自己的同類，孤身一人的感覺可以把一個強大的異能者逼至瘋狂。
中原中也甚至不能想象，柚杏是以怎麽樣的心情在知道一切的情況下，仍舊一次次拒絕丘比增添魔法少女。
她不渴望同伴嗎？
她不會寂寞嗎？
不是的，柚杏其實很害怕寂寞。
哪怕加入羊的時間不長，她依舊很珍惜每一個同伴。
她會記住所有人的性格喜好，了解他們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平時經常去什麽地方，想要找到他們最好從什麽地方先下手。
這份了解甚至連中原中也都感到驚訝。
他都沒有認真去記過孩子們的喜好。
組織中的羊少年們來來去去，中原中也真正熟悉的人卻不多，唯有白瀨和十三人議會中的幾人記得清楚一點。
甚至他會熟悉結花和草太幾人都是因為柚杏。
沒有柚杏，中原中也只是一直站在組織前的刀刃，不會收斂自己的鋒芒，更不會想到要去了解其他孩子們的想法。
羊和GSS聯手要對付他的時候，草太曾經隱晦提醒過他要小心白瀨。
不過當時的中原中也沒有明白，他更不會隨便去懷疑白瀨。
導致事情最後還是發生了。
他喜歡的女孩子是很害怕寂寞卻要裝作自己很堅強的人。
過去的中原中也不懂，
直到柚杏魔女化，丘比告訴他魔女的結界和使魔都與她渴望的東西相關。
可能是人、可能是物。
但無論如何，魔女的使魔和結界都不會是毫無關聯的東西。
魔女的結界是最能體現魔法少女真心的存在。
中原中也第一次認清真實的柚杏卻是在她的魔女結界。
“什麽代價都可以，”他摘下寬氈帽壓在胸前，平靜而堅定說道：“我身上有什麽可以作為代價的，你盡管拿去。”
壹原侑子靜靜看著他，輕聲道：“如果我說不夠呢？”
即便傾盡中原中也一人之力，想要讓魔女化的魔法少女恢覆都是不可能的事。
何況柚杏不是普通的魔女。
她身上的因果線牽扯到兩個世界，她的靈魂寶石蘊含著極為強大的魔力，以至於唯有神明的力量才能代替魔力繼續支撐她的身體。
可就算是這樣，神明的力量也無法徹底代替魔力供給柚杏使用。
縱然神明只是一個已經覆滅的小世界神明，但神明就是神明，祂本身的力量比普通的魔力要更高一個層級。
“不夠的地方，我也會想辦法補全。”
“店長開這樣子的店，偶爾也會遇見像我這樣無法支付代價，依舊想要實現願望的人吧？”
中原中也神色鎮定，壓住帽子在胸前的動作卻緊了幾分。
顯然他的內心不如表面的平靜鎮定，並不能確定次元魔女會接下這樣的生意。
黑手黨做生意，偶爾也會遇見價格談不攏的情況。
但這不代表事情完全沒有轉圜之地。
不夠的錢可以從別的方面彌補，談判一事不是一下子能下決斷，未到最後都不能輕言成功或失敗。
“確實，”壹原侑子平靜不起波瀾的神情稍稍變化，輕揚起神秘而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樣的客人並不少見。”
次元魔女經營這家實現願望的店已經很久。
她遇見過各種各樣的客人，不同次元、不同性格甚至不同時間線上的客人。
作為店長而言，她有充足的經驗應對客人支付不出代價，卻依舊想要實現願望的情況。
中原中也稍稍松一口氣。
“不過你的運氣很好，”她端起茶杯，靜靜凝望著蕩漾出漣漪的紅茶，低聲道：“有另一個人和你共同支付這份代價。”
他楞怔一下，思索片刻問道：“我能問一下是誰嗎？”
按道理說，這種特殊的生意肯定是有要求保密身份信息。
不過與他共同支付代價的這個人，他們想要實現的願望都是一樣的。
“圓環之理。”
壹原侑子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看向中原中也，道：“你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吧？”
他怔怔點頭，眉心不自覺皺起：“可是圓環之理不是假的嗎？”
柚杏的靈魂寶石完全渾濁之際，痛苦得無法解脫。
沒有圓環之理出現指引她。
是中原中也破壞了她的靈魂寶石，才讓痛苦的戀人得以安歇。
丘比騙了柚杏，根本沒有什麽圓環之理。
魔法少女的末路是魔女。
“圓環之理是存在的，”壹原侑子輕輕嘆息一聲，道：“她是另一個世界的魔法少女救贖，只是這個世界……圓環之理無法直接觸碰。”
因為公主魔女的出現，圓環之理已經註意到這個世界。
可她無法直接觸碰這個世界。
必須要有一個連接兩個世界的錨點，圓環之理才能接管這個世界的魔法少女。
而這個錨點正是身負兩個世界因果線的羽多野柚杏。
誠然圓環之理可以在通過公主魔女連接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把羽多野柚杏一起帶走。
可是帶走羽多野柚杏以後，這個世界的魔法少女將會全部落入丘比手中。
圓環之理無法拯救魔法少女的絕望，她們會因為靈魂寶石的渾濁而被魔女吞噬，把曾經的希望全部轉化為絕望與詛咒散播向曾經保護過的人。
為了這個世界現在和未來的魔法少女，圓環之理不能拯救化身公主魔女的柚杏。
她會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魔女。
多麽殘忍、多麽絕望的事實。
圓環之理雖然是概念性的存在，但她並非沒有自己的意識。
就算是無法拯救的魔法少女，她也想要幫助她。
“公主魔女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錨點，圓環之理會通過錨點定位這個世界，從此世界上不會再有別的魔女出現。”
中原中也捏緊帽子，低聲道：“所以……是只有柚杏會這樣嗎？”
只有她無法得到拯救。
只有她會因為絕望墮落為魔女。
“是。”盡管事實很殘酷，但為了更多的魔法少女，必須要有人成為這個錨點。
曾經的鹿目圓為了拯救所有的魔法少女，化為圓環之理接受所有世界、所有宇宙的魔法少女的絕望與詛咒。
現在這個世界也必須要有人作出犧牲，才能讓剩下的魔法少女獲得救贖。
“我們都不能保證，變成公主魔女以後的柚杏還有恢覆的機會，”壹原侑子輕垂眼睫，道：“但是……總要做一些什麽。”
唯有她一個無法得到救贖。
太過可悲、太過殘忍。
“我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放松些許繃緊的骨節，掌心下壓著的帽子都快被他抓皺：“原本只有我一個不夠，加上圓環之理付出的代價才足以支撐的願望。”
他不知道這家店收取的代價是以什麽為標準。
但應該不是普通的錢。
若是錢可以實現願望，這個世界會有無數人想辦法進入這家店。
不管他們外面是否有結界，想要實現願望的人會不擇手段接近這裏。
壹原侑子擡眸望著他，紅眸映出少年堅定不變的神情，緩緩道：“你的過去。”
“什麽？”中原中也沒明白她的意思。
次元魔女的神情異常平靜，烏黑的發與絳紅色的眼眸映襯在一起恍若見之要墜落的無盡深淵：“你是否作為人類降生的過去，這是實現願望的代價。”
中原中也想要實現的願望，不是一般二般的困難。
哪怕圓環之理承擔去一部分，他本身要付出的代價也相當沈重。
因為公主魔女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魔女，同時她也是中原中也很重要的存在。
次元魔女收取代價與願望的困難程度以及他們本身的迫切程度相關。
越是沈重的願望，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會越沈重。
“付出代價以後，一切可以查清中原中也過去的證據都會消失，”壹原侑子平靜望著他，道：“你終其一生都無法得知自己是否作為人類而降生。”
他最迫切想要探究的答案與他最想要拯救的人。
只能取其一。
中原中也怔一下，他沒想到壹原侑子提到的代價會是這個。
他沈默片刻，問道：“柚杏一定會恢覆嗎？”
“我不能保證，”壹原侑子好似一個不保證售後的奸商，說道：“她會不會恢覆，關鍵在於她會不會回應你。”
如果公主魔女有回應中原中也的意識。
那麽就有一絲的可能。
“我能給你的是，聯系起你們靈魂的寶物。”
“具體要如何喚醒她的靈魂，這個關鍵在於她，或者說也在於你。”
不保證會實現的願望，卻要付出中原中也的過去。
一個足以影響他的人生和思想的過去。
前一個認定自己不是人類，只是研究員隨手輸入的2383行字符的魏爾倫沈浸在憎恨的地獄大半生，直至現在也無法解脫。
他十數年的生命中都因為自己是被否定的存在，而充斥著憎惡與恨意，痛恨世間的一切與所有的人類。
哪怕蘭波也無法改變他。
他離開橫濱並不是因為放棄帶走中原中也，只是因為蘭波在這裏，正如過去的八年，他都沒有再次踏上這片土地。
可能是愧疚感、可能是罪惡感，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情感讓魏爾倫下意識避開自己背叛過蘭波的地方。
直到中原中也作為重力使的名號傳出，引來同樣操控重力的魏爾倫。
“……我搞不清我和他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人類，”中原中也沒有考慮太久，他只是問了一句：“不過一切可以證實我過去的證據消失，不會有人死吧？”
可能是他的父母，也可能是消亡在研究所與他長相一般的少年的親人。
總之，作為人的存在是不可能憑空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中原中也或者他，總會有生育過他們的父母、親人、朋友，過去屬於人類的羈絆。
壹原侑子回答：“不會。”
不會有人因此死亡。
不管是過去屬於中原中也的父母，還是認識他的人都不會死亡。
只是他們的記憶會模糊，一切與中原中也過去相關的“關聯性”都會消失。
“好，你拿走吧。”
此刻中原中也的心情異常平靜。
不是遺憾，不是可惜，而是平靜地接受他再無法得知自己是否為人的真相。
用他的過去換柚杏的未來。
“小多、小全，帶四月一日去倉庫取東西。”
壹原侑子收取代價，奪走中原中也有記憶以前的過去關聯性。
沒有什麽華麗的特效，更沒有讓中原中也遭受什麽痛苦。
沒有一絲絲的感覺，中原中也已然失去所有七歲記憶伊始前的關聯性。
中原中也的手套之下，右手手掌與手腕的連接處，原本有一個深色的小點似是曾經受到過什麽刺傷。
可如今因為關聯性的消失，這一個可能證明中原中也過去的刺傷也隨之一起消失。
“戴上這個，”壹原侑子壓住盒子推到中原中也面前，神色自若：“公主魔女在你身周一百米範圍內，你們的靈魂有可能形成連結。”
盒子裏面裝的是一條黑色的項圈。
看著平平無奇沒有什麽特別的裝飾，唯有一個金屬卡扣可以作為調整寬度的附件。
中原中也利落解下頸間的項圈，換上盒子裏的項圈，狐疑問道：“為什麽是有可能？”
壹原侑子笑瞇瞇回答：“因為有可能連結不成功啊。”
“哈？”他頓住動作，表情說不清是錯愕多一點還是無語多一點。
“就像打電話一樣，你撥出去的電話不一定每次都有人接，”壹原侑子氣定神閑，一點都沒有自己是奸商的自覺：“連結靈魂的寶物只是給你一個打電話給柚杏靈魂的機會，不代表她一定會接你的電話。”
中原中也沈默片刻，問道：“如果她一直不接呢？”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壹原侑子完成一樁大生意，攤了攤手起身笑道：“哄女孩子的辦法都要人教，這可不行啊少年。”
“……”
這什麽無良奸商。
中原中也調整一下項圈的松緊，抓起帽子蓋在頭上，問道：“我可以去看柚杏嗎？”
他沒有忘記自己最開始找過來的目的。
四月一日說過柚杏的身體需要店裏的結界保護。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不能把人帶回去，至少也要看看她在這裏過得怎麽樣。
“可以，不過你不可以帶走她。”
壹原侑子拍了拍手，叫來多露和全露帶中原中也去柚杏休息的房間。
似曾相似的話，喚起幾天前的記憶。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當時他也是眼看著夏油傑把公主魔女帶走，自己卻無能為力。
不管他一個人的力量多麽強大，總有無法做到的事情。
“柚杏在的房間時間是靜止的，呆在裏面她的身體不會腐壞。”
壹原侑子揚了揚眉，撿起煙桿湊在嘴邊吸一口，吐出朦朧的青煙：“她的身體在抽出靈魂的那一刻就不能算是活人，以前有靈魂寶石保證身體的活性，現在什麽都沒有，自然只能借助店裏的結界。”
“你也不想喚醒她的靈魂以後，沒有身體可用，只能一直保持著魔女狀態吧？”
中原中也停住腳步，低聲道：“謝謝。”
若是沒有次元魔女，他不會想到這件事。
更不會把人帶出棺槨，好好保管她的身體。
壹原侑子沒說什麽，只是倚靠著門揮了揮手。
煙桿裊裊升起的青煙模糊她的眉眼神情，隱約透出幾分不似次元魔女的神情。
除卻他們的力量，還有別人是希望柚杏可以恢覆的。
在柚杏的靈魂寶石離開身體的十餘天時間，一直都是耳墜中的神明力量保證身體的鮮度，這才沒有讓她的身體腐壞。
想要喚醒魔女化以後的魔法少女很困難。
這是在另一個世界千百年都沒有人做到過的事。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魔法少女不知道真相，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魔法少女與魔女是敵人，她們不可能放任魔女繼續傷害別人。
魔法少女的使命是消滅魔女。
不管魔女的前身是否魔法少女，她們都要消滅魔女。
靈魂寶石碎裂，想要把孵化的悲嘆之種重新變回靈魂寶石的狀態，無異於異想天開。
可這世間從不缺堅韌不屈，不願放棄的人。
只要還有一線的生機，他們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中原中也是這樣、原身為鹿目圓的圓環之理也是這樣。
“你在這裏，看樣子還不錯。”
多露和全露只把中原中也帶到房間，轉身關上和室的障子門把時間都留給他們。
這對分別的戀人不能一直在一起。
無法把柚杏帶走，中原中也唯有進入店裏才能看看她。
建在橫濱墓園的墳冢已經變作一座無人之墓，可能留待百年以後會再次用上。
“變成魔女的你被帶去高專，”中原中也盤腿在榻榻米坐下，垂手輕撫過少女的額撥開散落的長發，露出精致輕闔的眉眼：“那裏非術師不能進，聯系夏油和五條的郵件也經常沒有回覆。”
不過他也沒有發過幾回。
畢竟咒術師有咒術師的任務，黑手黨有黑手黨的工作。
等他有時間的時候，一般都是深夜普通人都睡著的時間。
總不能這個時候去打擾夏油傑和五條悟，問他們公主魔女的情況怎麽樣。
唯一的一次聯絡還是夏油傑他們帶著公主魔女進入高專以後，給他發的一封郵件。
大致寫著她很乖，沒有在高專鬧什麽事。
偽裝咒靈的事很順利，沒有被拆穿。
夏油傑第二天就找著時機再次下山，帶著公主魔女去偏遠的地方出任務。
可能是因為位置太過偏遠，他發送過去的郵件一直都沒有得到回覆。
“我可能不能經常來看你。”
他輕輕握住柚杏的手，這段時間一直隱隱凝緊的眉心松緩幾分，低聲道：“你要是寂寞了，記得快點回來。”
中原中也很想念柚杏。
想念她的微笑、想念她的聲音、想念她的小脾氣。
就算是生氣鬧別扭也好，只要是她怎麽樣都好。
“這家店的店長給了我一個東西，說是可以連結靈魂，不過要是你不配合的話，我也沒辦法聯系上你。”
“東京距離橫濱不是很遠，但夏油他們出任務的頻繁程度和黑手黨差不多，我最近可能都沒什麽機會找你。”
“橫濱最近有一點亂，其實你在店裏也挺好的，至少不會波及到你身上。”
中原中也握住柚杏的手，嘮嘮叨叨說了很多話。
朱紅的特殊符文繪制在房間的榻榻米上，安靜如沈沈睡去的少女躺在符文中心，眼睫落下覆蓋住明亮的杏眼，唇色淡淡輕抿。
任中原中也說多少話，她都不會如以前一般給出反應。
以前的柚杏和中原中也相處，一貫都是她說更多的話，眉眼飛揚開心又燦爛把所有高興的事情都與他分享。
他一直習慣於傾聽柚杏的話。
從來沒有發現一個人說這麽多話，得不到回應是這麽艱難的事。
難怪柚杏以前總會抱怨他。
中原中也沈默攥住她的手低頭貼住冰涼的手背，低低抽一口氣，聲音透著壓抑與低沈：“快點回來吧……”
“我很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魔法少女的絕望一直都是圓環之理承擔的。
絕望不會憑空消失，叛逆物語裏圓神伸向焰的手是傷痕累累的。
不過其他魔法少女也和圓神在一起，她們都變成了圓環之理的一部分，所以是過去的魔法少女一直為未來的魔法少女消滅絕望。
一直都是魔法少女自己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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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屏幕重播著幾天前的錄像畫面，兩個高挑的少年穿著一身學校制服扛著鏟子，半夜潛入墓園挖開一座墳把其中的棺槨打開帶走一具少女的身體。
“他們身上穿的校服是哪個學校的？”
純黑的手套包裹著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擊在桌面，篤篤的聲音仿佛要敲在守著監控畫面的黑手黨心口，冷汗沾濕後背、額頭和鬢角。
他快速擡眸看一眼，回答：“好、好像不是橫濱的學校，不過應該距離橫濱不遠。”
監控錄像沒有拍到他們有乘什麽交通工具，要是離得遠，不可能一路帶著鏟子徒步過來。
“去查一下。”中原中也拖動監控錄像的進度條，從兩個少年進入墓園靠近墓碑的位置重新看起，屏幕幽幽的光映在他沈靜下的眉眼，捏著鼠標的指節繃緊發出不堪負重的開裂聲。
最開始看見這條錄像的時候，他已經捏爆了一個鼠標。
若不是準備在休假日給柚杏換一束花，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發現柚杏的墓被其他人動過。
撬開表層的石板。
挖開蓋住棺槨的泥土。
掀開遮蓋住柚杏的棺槨頂蓋，借著夜色的遮掩偷走她的身體。
兩個小偷偷走了柚杏的身體。
這如何能不讓中原中也發怒，他早已知道這座城市有撿拾屍體販賣的盜竊者，只是沒想到他們會把主意打在柚杏身上，徑直找到她的墓挖開帶走她的身體。
公主魔女已經被夏油傑他們帶回高專。
中原中也不是咒術師，無法進入高專，更沒有什麽渠道可以見到公主魔女。
在分別的這段時間，他能見到的唯有戀人冰冷的墓碑，上面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他們沒有拍過照，柚杏的房間也沒有留下過什麽照片。
導致最後中原中也想給墓碑上貼一張合適的照片都沒有，只能看著冰冷不會給予他任何回應的石碑，上面刻著柚杏的名字以及他的名字。
他們不是親人，更不是夫妻。
墓碑上寫什麽都不合適，因為中原中也和柚杏沒有實質上的關系。
他能寫的唯有立碑人，中原中也。
以此作為對戀人的祭奠。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不識相的盜竊者見這座新墳沒有親人，選擇撬開棺槨帶走裏面的少女。
“私立十字學院，位置在東京嗎？”中原中也垂眸看一眼資料上的地址，毫不猶豫扔去一旁，擡腿跨上機車擰動油門，深紅色的機車如一只咆哮的獸直接飛沖出去。
時間緊迫，中原中也的手下未來得及調查挖開柚杏墳墓的兩個少年身份，只知道他們所在的學校是東京的私立十字學院。
不過中原中也已經反覆看過錄像視頻好幾遍。
他們的外貌特征和大致身高身材都記得清清楚楚，絕對不會認錯人。
不走尋常路的機車一路飛馳，帶著雷鳴轟轟的發動機聲音，比原本預計的時間更短到達目的地。
正好趕上學生們的放學時間。
放學的鐘聲響起，私立十字學院的學生三五成群和朋友們一起走出校門，眸光觸及停在校門口的機車少年時，總會忍不住好奇多看兩眼。
看著與他們年齡相仿或是更小一點，卻沒有穿校服而是一身大人打扮的襯衫馬甲和黑西裝，眉頭緊鎖看過每一個走出校門的學生。
一雙漂亮的鈷藍色眼眸壓在帽檐之下，銳利而鋒芒畢露。
“四月一日君，聽說校門口有一個騎著機車的男生在等人。”四月一日君尋暗戀的女生九軒葵，同時也是今天的值日生。
她一邊擦拭著黑板，一邊笑著說道：“不知道是在等什麽人呢？”
“說不定是在等女朋友放學，”因為今天是和暗戀的女神一起當值日生而蕩漾不已的四月一日君尋，動作都變得歡快起來，一會打掃地面的灰塵，一會整理淩亂的桌椅：“小葵好奇的話，我們等會放學的時候，可以留意一下人走了沒有。”
九軒葵抱歉笑笑，道：“抱歉，我今天有鋼琴課，可能要早一點走。”
蕩漾不已的少年一下蔫巴，頗為失落道：“是、是嗎……沒辦法，小葵有鋼琴課，還是鋼琴課比較重要哈哈哈哈。”
他提起笑容一邊向九軒葵揮手，一邊目送她離開，直到心儀的少女完全離開視線，他才卸下臉上的笑容，大大嘆一口氣。
還是沒能和小葵一起放學回家。
不過小葵提到的機車少年到底是什麽人？他們這個學校有這麽高調和外校交往的女生嗎？
四月一日君尋搬著垃圾往樓下走，經過窗戶的時候，順勢往外看一眼：“咦？他還在等嗎？”
這個時間，學校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多半是因為社團活動而留下的學生，像是百目鬼靜最近有一場重要的比賽，每天都要額外留下很晚加訓。
難不成他要等的人是忙著社團的學生？
四月一日君尋處理好最後的值日工作，提上公文包般的書包，走出校門時忍不住多看了倚靠機車而站的少年兩眼。
“餵……”
他左右看了看，指著自己疑惑問道：“是在叫我嗎？”
這個時間出校門的學生，好像也沒有別人。
四月一日君尋一邊好奇，一邊胡思亂想靠過去，還不待他問清楚是什麽事，領口已經被少年拽著狠狠拉下來，“是你吧？”
他楞怔一下，一時間腦海裏劃過很多個想法。
“半夜去墓園把柚杏帶走的家夥，”壓抑的低聲飽含怒氣，恍若滾動彈出喉舌，“是你吧？”
帽檐下的鈷藍色眼眸明亮而銳利，如野生的豹子帶著十足的危險性，拽住四月一日君尋領口的動作勒得他呼吸都有點困難。
他的第一個反應是，人果然不能幹壞事。
侑子小姐讓他們半夜去挖出柚杏的身體，沒想到事情這麽快會敗露。
受害者家屬都直接找上門。
“咳咳，你是中原中也君……嗎？”四月一日抓住自己的衣領緩一口氣，悶悶開口辯解：“柚杏醬有跟我們提過你。”
中原中也緊緊盯著他的神情，確認他不似在撒謊，這才松開拽住他領口的動作。
差點喘不上氣的四月一日忙吸入一大口氣，當即被嗆得狼狽捂唇咳嗽，好一會才調整過來。
他平順著氣，面對中原中也沈靜冷漠的神情一時難免還是有點心虛。
“柚杏在哪裏？”赭發少年的身量比四月一日要矮上不少，可當他的藍眸徑直這麽望過來，根本不會有人註意到這份身高的差距。
他的眼神如扼住獵物的兇猛野生動物，暫時沒有出手是因為四月一日沒有逃跑的意向。
四月一日毫不懷疑，一旦他表現出想要逃跑的跡象，他會直接被中原中也撂倒在地上。
“那個、中原君……你知道柚杏醬的事嗎？”他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開口，支吾著道：“就是她的困擾什麽的……”
他要怎麽說自己正在打工的店是一家可以實現願望的店。
好像不管怎麽說都很難令人信服。
沒有願望想要實現的人是無法看見侑子小姐的店，他記得柚杏提過中原中也，大概率是不會看見店的人。
“我知道，”中原中也閉了閉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緩解心中的憤怒：“她的靈魂寶石出事了。”
四月一日神情一松，笑道：“是柚杏醬和中原君說過了吧？她大概在半年前來過侑子小姐的店。”
誤以為中原中也的意思是柚杏都把事情告訴他，四月一日的神情放松許多，提議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壓低帽檐不動聲色開始套話：“嗯，她提過一下，但說的不多。”
不必中原中也多說，四月一日已經腦補完柚杏為什麽沒告訴戀人實情。
“侑子小姐的店是可以實現願望的店，不過沒有願望想要實現的人是看不見侑子小姐的店，”四月一日頗有點不好意思，耐心解釋：“柚杏醬對我們提過中原君，她覺得中原君是很堅定的人，就算有什麽願望想要實現也不會去靠別人。”
所以，大概率也不會受到店的吸引看見侑子小姐的店。
中原中也低聲重覆：“可以實現願望的店？”
“是的，侑子小姐的店在結界裏面，一般情況下多數人都是看不見的，”四月一日撓了撓臉，有點苦惱道：“不過柚杏醬的身體現在也在店裏，侑子小姐說過時機未到之前，柚杏醬不能離開店裏的結界。”
他不知道壹原侑子提到的時機是什麽。
但他知道侑子小姐不會用這種事開玩笑。
她說過柚杏的身體暫時不能離開結界的保護，就是真的不能離開。
中原中也推著機車停住腳步，若有所覺擡眸看向突兀存在於兩棟大樓之間的古樸建築，問道：“你說的店是那一家嗎？”
“啊？”四月一日楞了一下，扭頭一看原來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店外的籬笆前，“你看得見啊？”
他還以為中原中也會看不見。
扶著機車的少年淡淡應一聲：“我現在有願望了。”
而且是無論如何也想要實現的願望。
四月一日恍然明悟，笑容落下些許染上幾分悵然，低聲道：“那我們進去吧。”
他現在才反應過來，作為偷走柚杏身體的人一直在失去戀人的少年面前笑嘻嘻是多麽不尊重人的事。
四月一日知道壹原侑子讓他和百目鬼去把柚杏的身體帶回來，肯定是有拯救她的辦法，心情才會放松許多。
可中原中也不知道。
或許在他的印象中，他們都是半夜掘開戀人墳墓盜走她身體的壞蛋。
“歡迎光臨，”四月一日的聲音和多露、全露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他輕聲說道：“中原君的願望，侑子小姐一定會有辦法的。”
從沒有願望進店，轉變為看得見店的存在。
改變的時間甚至不到一個月。
可是中原中也卻覺得，時間似乎已經過去很久。
他很久沒有看見柚杏高高興興，拉著他不斷說話的樣子。
上一次看見這樣的柚杏是什麽時候。
他已經記不太清了。
可能是在他們分開之前，也可能是在他們去游樂園約會的時候。
“你的願望是什麽？”壹原侑子攏著披肩坐在中原中也對面，會客室的落地鐘左右晃動鐘擺發出沈悶的聲音。
剛泡好的茶放在桌上，裊娜升起熱氣。
中原中也擡眸說道：“我想讓柚杏恢覆以前的樣子。”
“這很困難，”壹原侑子捧住茶，低眉輕抿一口，緩緩說道：“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證能做到。”
喚醒魔女化以後的魔法少女。
這在另一個世界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而且……就算是神所能做到的也不過是接收魔法少女的絕望，把她們的絕望連同她們的本身一起帶走。
犧牲自我成神的少女以自身龐大的因果線許願，成為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人。
不管是過去、現在亦或是未來的所有魔法少女都由她拯救。
這個牽涉整個宇宙的願望改變過去、現在與未來的魔法少女命運，可謂是把宇宙都顛覆過一遍。
這樣宏偉的願望，即便是被稱作次元魔女的壹原侑子和最強大的魔法師庫洛·裏德都無法實現。
他們身上的魔力再如何強大都是有生命時間的人類。
但鹿目圓是把自己變成概念性一樣的存在——圓環之理。
她選擇拯救所有魔法少女的絕望，以自身存在過的痕跡作為代價，被所有人遺忘變成概念性一樣的圓環之理，永生永世沒有止境與魔法少女的絕望戰鬥。
圓環之理把所有魔法少女的絕望與詛咒都接收到自己身上……
她是當之無愧的神明。
“困難的意思，就是不是毫無辦法吧？”
中原中也知道這很困難，人死尚且難以覆生。
即便是蘭波也不過是把自己變成異能生命體，並不意味著他真的覆活。
柚杏的情況比蘭波更為覆雜，她的靈魂早早被丘比抽出變成靈魂寶石，身體全然依靠著靈魂寶石的魔力供給活動。
一旦靈魂寶石無法供給魔力或是靈魂寶石距離身體超過一百米，魔法少女的身體會如失去生息的人一般倒下。
這些都是中原中也從丘比身上得知的情報，也是柚杏以前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的事。
過去的中原中也不了解魔法少女，更不清楚成為魔法少女意味著什麽，只是覺得柚杏不希望有新的魔法少女出現有點奇怪。
明明有同伴一起戰鬥是一件好事。
柚杏卻不希望橫濱出現新的魔法少女。
因為成為魔法少女的代價很沈重，沈重到她們會變成人群中的異類，連人類都不能算的存在。
魏爾倫因為自己不是人類，深深陷入憎恨的深淵無法解脫。
身邊沒有自己的同類，孤身一人的感覺可以把一個強大的異能者逼至瘋狂。
中原中也甚至不能想象，柚杏是以怎麽樣的心情在知道一切的情況下，仍舊一次次拒絕丘比增添魔法少女。
她不渴望同伴嗎？
她不會寂寞嗎？
不是的，柚杏其實很害怕寂寞。
哪怕加入羊的時間不長，她依舊很珍惜每一個同伴。
她會記住所有人的性格喜好，了解他們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平時經常去什麽地方，想要找到他們最好從什麽地方先下手。
這份了解甚至連中原中也都感到驚訝。
他都沒有認真去記過孩子們的喜好。
組織中的羊少年們來來去去，中原中也真正熟悉的人卻不多，唯有白瀨和十三人議會中的幾人記得清楚一點。
甚至他會熟悉結花和草太幾人都是因為柚杏。
沒有柚杏，中原中也只是一直站在組織前的刀刃，不會收斂自己的鋒芒，更不會想到要去了解其他孩子們的想法。
羊和GSS聯手要對付他的時候，草太曾經隱晦提醒過他要小心白瀨。
不過當時的中原中也沒有明白，他更不會隨便去懷疑白瀨。
導致事情最後還是發生了。
他喜歡的女孩子是很害怕寂寞卻要裝作自己很堅強的人。
過去的中原中也不懂，
直到柚杏魔女化，丘比告訴他魔女的結界和使魔都與她渴望的東西相關。
可能是人、可能是物。
但無論如何，魔女的使魔和結界都不會是毫無關聯的東西。
魔女的結界是最能體現魔法少女真心的存在。
中原中也第一次認清真實的柚杏卻是在她的魔女結界。
“什麽代價都可以，”他摘下寬氈帽壓在胸前，平靜而堅定說道：“我身上有什麽可以作為代價的，你盡管拿去。”
壹原侑子靜靜看著他，輕聲道：“如果我說不夠呢？”
即便傾盡中原中也一人之力，想要讓魔女化的魔法少女恢覆都是不可能的事。
何況柚杏不是普通的魔女。
她身上的因果線牽扯到兩個世界，她的靈魂寶石蘊含著極為強大的魔力，以至於唯有神明的力量才能代替魔力繼續支撐她的身體。
可就算是這樣，神明的力量也無法徹底代替魔力供給柚杏使用。
縱然神明只是一個已經覆滅的小世界神明，但神明就是神明，祂本身的力量比普通的魔力要更高一個層級。
“不夠的地方，我也會想辦法補全。”
“店長開這樣子的店，偶爾也會遇見像我這樣無法支付代價，依舊想要實現願望的人吧？”
中原中也神色鎮定，壓住帽子在胸前的動作卻緊了幾分。
顯然他的內心不如表面的平靜鎮定，並不能確定次元魔女會接下這樣的生意。
黑手黨做生意，偶爾也會遇見價格談不攏的情況。
但這不代表事情完全沒有轉圜之地。
不夠的錢可以從別的方面彌補，談判一事不是一下子能下決斷，未到最後都不能輕言成功或失敗。
“確實，”壹原侑子平靜不起波瀾的神情稍稍變化，輕揚起神秘而意味深長的笑容：“這樣的客人並不少見。”
次元魔女經營這家實現願望的店已經很久。
她遇見過各種各樣的客人，不同次元、不同性格甚至不同時間線上的客人。
作為店長而言，她有充足的經驗應對客人支付不出代價，卻依舊想要實現願望的情況。
中原中也稍稍松一口氣。
“不過你的運氣很好，”她端起茶杯，靜靜凝望著蕩漾出漣漪的紅茶，低聲道：“有另一個人和你共同支付這份代價。”
他楞怔一下，思索片刻問道：“我能問一下是誰嗎？”
按道理說，這種特殊的生意肯定是有要求保密身份信息。
不過與他共同支付代價的這個人，他們想要實現的願望都是一樣的。
“圓環之理。”
壹原侑子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看向中原中也，道：“你應該聽過這個名字吧？”
他怔怔點頭，眉心不自覺皺起：“可是圓環之理不是假的嗎？”
柚杏的靈魂寶石完全渾濁之際，痛苦得無法解脫。
沒有圓環之理出現指引她。
是中原中也破壞了她的靈魂寶石，才讓痛苦的戀人得以安歇。
丘比騙了柚杏，根本沒有什麽圓環之理。
魔法少女的末路是魔女。
“圓環之理是存在的，”壹原侑子輕輕嘆息一聲，道：“她是另一個世界的魔法少女救贖，只是這個世界……圓環之理無法直接觸碰。”
因為公主魔女的出現，圓環之理已經註意到這個世界。
可她無法直接觸碰這個世界。
必須要有一個連接兩個世界的錨點，圓環之理才能接管這個世界的魔法少女。
而這個錨點正是身負兩個世界因果線的羽多野柚杏。
誠然圓環之理可以在通過公主魔女連接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把羽多野柚杏一起帶走。
可是帶走羽多野柚杏以後，這個世界的魔法少女將會全部落入丘比手中。
圓環之理無法拯救魔法少女的絕望，她們會因為靈魂寶石的渾濁而被魔女吞噬，把曾經的希望全部轉化為絕望與詛咒散播向曾經保護過的人。
為了這個世界現在和未來的魔法少女，圓環之理不能拯救化身公主魔女的柚杏。
她會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魔女。
多麽殘忍、多麽絕望的事實。
圓環之理雖然是概念性的存在，但她並非沒有自己的意識。
就算是無法拯救的魔法少女，她也想要幫助她。
“公主魔女是連接兩個世界的錨點，圓環之理會通過錨點定位這個世界，從此世界上不會再有別的魔女出現。”
中原中也捏緊帽子，低聲道：“所以……是只有柚杏會這樣嗎？”
只有她無法得到拯救。
只有她會因為絕望墮落為魔女。
“是。”盡管事實很殘酷，但為了更多的魔法少女，必須要有人成為這個錨點。
曾經的鹿目圓為了拯救所有的魔法少女，化為圓環之理接受所有世界、所有宇宙的魔法少女的絕望與詛咒。
現在這個世界也必須要有人作出犧牲，才能讓剩下的魔法少女獲得救贖。
“我們都不能保證，變成公主魔女以後的柚杏還有恢覆的機會，”壹原侑子輕垂眼睫，道：“但是……總要做一些什麽。”
唯有她一個無法得到救贖。
太過可悲、太過殘忍。
“我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放松些許繃緊的骨節，掌心下壓著的帽子都快被他抓皺：“原本只有我一個不夠，加上圓環之理付出的代價才足以支撐的願望。”
他不知道這家店收取的代價是以什麽為標準。
但應該不是普通的錢。
若是錢可以實現願望，這個世界會有無數人想辦法進入這家店。
不管他們外面是否有結界，想要實現願望的人會不擇手段接近這裏。
壹原侑子擡眸望著他，紅眸映出少年堅定不變的神情，緩緩道：“你的過去。”
“什麽？”中原中也沒明白她的意思。
次元魔女的神情異常平靜，烏黑的發與絳紅色的眼眸映襯在一起恍若見之要墜落的無盡深淵：“你是否作為人類降生的過去，這是實現願望的代價。”
中原中也想要實現的願望，不是一般二般的困難。
哪怕圓環之理承擔去一部分，他本身要付出的代價也相當沈重。
因為公主魔女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魔女，同時她也是中原中也很重要的存在。
次元魔女收取代價與願望的困難程度以及他們本身的迫切程度相關。
越是沈重的願望，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會越沈重。
“付出代價以後，一切可以查清中原中也過去的證據都會消失，”壹原侑子平靜望著他，道：“你終其一生都無法得知自己是否作為人類而降生。”
他最迫切想要探究的答案與他最想要拯救的人。
只能取其一。
中原中也怔一下，他沒想到壹原侑子提到的代價會是這個。
他沈默片刻，問道：“柚杏一定會恢覆嗎？”
“我不能保證，”壹原侑子好似一個不保證售後的奸商，說道：“她會不會恢覆，關鍵在於她會不會回應你。”
如果公主魔女有回應中原中也的意識。
那麽就有一絲的可能。
“我能給你的是，聯系起你們靈魂的寶物。”
“具體要如何喚醒她的靈魂，這個關鍵在於她，或者說也在於你。”
不保證會實現的願望，卻要付出中原中也的過去。
一個足以影響他的人生和思想的過去。
前一個認定自己不是人類，只是研究員隨手輸入的2383行字符的魏爾倫沈浸在憎恨的地獄大半生，直至現在也無法解脫。
他十數年的生命中都因為自己是被否定的存在，而充斥著憎惡與恨意，痛恨世間的一切與所有的人類。
哪怕蘭波也無法改變他。
他離開橫濱並不是因為放棄帶走中原中也，只是因為蘭波在這裏，正如過去的八年，他都沒有再次踏上這片土地。
可能是愧疚感、可能是罪惡感，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情感讓魏爾倫下意識避開自己背叛過蘭波的地方。
直到中原中也作為重力使的名號傳出，引來同樣操控重力的魏爾倫。
“……我搞不清我和他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人類，”中原中也沒有考慮太久，他只是問了一句：“不過一切可以證實我過去的證據消失，不會有人死吧？”
可能是他的父母，也可能是消亡在研究所與他長相一般的少年的親人。
總之，作為人的存在是不可能憑空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中原中也或者他，總會有生育過他們的父母、親人、朋友，過去屬於人類的羈絆。
壹原侑子回答：“不會。”
不會有人因此死亡。
不管是過去屬於中原中也的父母，還是認識他的人都不會死亡。
只是他們的記憶會模糊，一切與中原中也過去相關的“關聯性”都會消失。
“好，你拿走吧。”
此刻中原中也的心情異常平靜。
不是遺憾，不是可惜，而是平靜地接受他再無法得知自己是否為人的真相。
用他的過去換柚杏的未來。
“小多、小全，帶四月一日去倉庫取東西。”
壹原侑子收取代價，奪走中原中也有記憶以前的過去關聯性。
沒有什麽華麗的特效，更沒有讓中原中也遭受什麽痛苦。
沒有一絲絲的感覺，中原中也已然失去所有七歲記憶伊始前的關聯性。
中原中也的手套之下，右手手掌與手腕的連接處，原本有一個深色的小點似是曾經受到過什麽刺傷。
可如今因為關聯性的消失，這一個可能證明中原中也過去的刺傷也隨之一起消失。
“戴上這個，”壹原侑子壓住盒子推到中原中也面前，神色自若：“公主魔女在你身周一百米範圍內，你們的靈魂有可能形成連結。”
盒子裏面裝的是一條黑色的項圈。
看著平平無奇沒有什麽特別的裝飾，唯有一個金屬卡扣可以作為調整寬度的附件。
中原中也利落解下頸間的項圈，換上盒子裏的項圈，狐疑問道：“為什麽是有可能？”
壹原侑子笑瞇瞇回答：“因為有可能連結不成功啊。”
“哈？”他頓住動作，表情說不清是錯愕多一點還是無語多一點。
“就像打電話一樣，你撥出去的電話不一定每次都有人接，”壹原侑子氣定神閑，一點都沒有自己是奸商的自覺：“連結靈魂的寶物只是給你一個打電話給柚杏靈魂的機會，不代表她一定會接你的電話。”
中原中也沈默片刻，問道：“如果她一直不接呢？”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壹原侑子完成一樁大生意，攤了攤手起身笑道：“哄女孩子的辦法都要人教，這可不行啊少年。”
“……”
這什麽無良奸商。
中原中也調整一下項圈的松緊，抓起帽子蓋在頭上，問道：“我可以去看柚杏嗎？”
他沒有忘記自己最開始找過來的目的。
四月一日說過柚杏的身體需要店裏的結界保護。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不能把人帶回去，至少也要看看她在這裏過得怎麽樣。
“可以，不過你不可以帶走她。”
壹原侑子拍了拍手，叫來多露和全露帶中原中也去柚杏休息的房間。
似曾相似的話，喚起幾天前的記憶。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當時他也是眼看著夏油傑把公主魔女帶走，自己卻無能為力。
不管他一個人的力量多麽強大，總有無法做到的事情。
“柚杏在的房間時間是靜止的，呆在裏面她的身體不會腐壞。”
壹原侑子揚了揚眉，撿起煙桿湊在嘴邊吸一口，吐出朦朧的青煙：“她的身體在抽出靈魂的那一刻就不能算是活人，以前有靈魂寶石保證身體的活性，現在什麽都沒有，自然只能借助店裏的結界。”
“你也不想喚醒她的靈魂以後，沒有身體可用，只能一直保持著魔女狀態吧？”
中原中也停住腳步，低聲道：“謝謝。”
若是沒有次元魔女，他不會想到這件事。
更不會把人帶出棺槨，好好保管她的身體。
壹原侑子沒說什麽，只是倚靠著門揮了揮手。
煙桿裊裊升起的青煙模糊她的眉眼神情，隱約透出幾分不似次元魔女的神情。
除卻他們的力量，還有別人是希望柚杏可以恢覆的。
在柚杏的靈魂寶石離開身體的十餘天時間，一直都是耳墜中的神明力量保證身體的鮮度，這才沒有讓她的身體腐壞。
想要喚醒魔女化以後的魔法少女很困難。
這是在另一個世界千百年都沒有人做到過的事。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魔法少女不知道真相，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魔法少女與魔女是敵人，她們不可能放任魔女繼續傷害別人。
魔法少女的使命是消滅魔女。
不管魔女的前身是否魔法少女，她們都要消滅魔女。
靈魂寶石碎裂，想要把孵化的悲嘆之種重新變回靈魂寶石的狀態，無異於異想天開。
可這世間從不缺堅韌不屈，不願放棄的人。
只要還有一線的生機，他們就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中原中也是這樣、原身為鹿目圓的圓環之理也是這樣。
“你在這裏，看樣子還不錯。”
多露和全露只把中原中也帶到房間，轉身關上和室的障子門把時間都留給他們。
這對分別的戀人不能一直在一起。
無法把柚杏帶走，中原中也唯有進入店裏才能看看她。
建在橫濱墓園的墳冢已經變作一座無人之墓，可能留待百年以後會再次用上。
“變成魔女的你被帶去高專，”中原中也盤腿在榻榻米坐下，垂手輕撫過少女的額撥開散落的長發，露出精致輕闔的眉眼：“那裏非術師不能進，聯系夏油和五條的郵件也經常沒有回覆。”
不過他也沒有發過幾回。
畢竟咒術師有咒術師的任務，黑手黨有黑手黨的工作。
等他有時間的時候，一般都是深夜普通人都睡著的時間。
總不能這個時候去打擾夏油傑和五條悟，問他們公主魔女的情況怎麽樣。
唯一的一次聯絡還是夏油傑他們帶著公主魔女進入高專以後，給他發的一封郵件。
大致寫著她很乖，沒有在高專鬧什麽事。
偽裝咒靈的事很順利，沒有被拆穿。
夏油傑第二天就找著時機再次下山，帶著公主魔女去偏遠的地方出任務。
可能是因為位置太過偏遠，他發送過去的郵件一直都沒有得到回覆。
“我可能不能經常來看你。”
他輕輕握住柚杏的手，這段時間一直隱隱凝緊的眉心松緩幾分，低聲道：“你要是寂寞了，記得快點回來。”
中原中也很想念柚杏。
想念她的微笑、想念她的聲音、想念她的小脾氣。
就算是生氣鬧別扭也好，只要是她怎麽樣都好。
“這家店的店長給了我一個東西，說是可以連結靈魂，不過要是你不配合的話，我也沒辦法聯系上你。”
“東京距離橫濱不是很遠，但夏油他們出任務的頻繁程度和黑手黨差不多，我最近可能都沒什麽機會找你。”
“橫濱最近有一點亂，其實你在店裏也挺好的，至少不會波及到你身上。”
中原中也握住柚杏的手，嘮嘮叨叨說了很多話。
朱紅的特殊符文繪制在房間的榻榻米上，安靜如沈沈睡去的少女躺在符文中心，眼睫落下覆蓋住明亮的杏眼，唇色淡淡輕抿。
任中原中也說多少話，她都不會如以前一般給出反應。
以前的柚杏和中原中也相處，一貫都是她說更多的話，眉眼飛揚開心又燦爛把所有高興的事情都與他分享。
他一直習慣於傾聽柚杏的話。
從來沒有發現一個人說這麽多話，得不到回應是這麽艱難的事。
難怪柚杏以前總會抱怨他。
中原中也沈默攥住她的手低頭貼住冰涼的手背，低低抽一口氣，聲音透著壓抑與低沈：“快點回來吧……”
“我很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魔法少女的絕望一直都是圓環之理承擔的。
絕望不會憑空消失，叛逆物語裏圓神伸向焰的手是傷痕累累的。
不過其他魔法少女也和圓神在一起，她們都變成了圓環之理的一部分，所以是過去的魔法少女一直為未來的魔法少女消滅絕望。
一直都是魔法少女自己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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