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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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什麽願望都能實現的店。
輔助監督把柚杏送到紙條上的地址，充滿古典氣息的店面帶一個小庭院，兩旁都是高樓大廈看著相當違和突兀。
柚杏微微出神，喃喃：“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的店……”
真的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嗎？
“羽多野小姐，你要進去嗎？”輔助監督推著眼鏡，語帶猶疑：“這裏沒有明確的地址和門牌號，需要我聯系夜蛾校長再確認一下地址嗎？”
她的視線落在兩旁的大樓，似乎是認為地址寫岔了一點，真正的店面隱藏在兩棟商務大樓裏面。
“黎川小姐，謝謝你。”
柚杏彎腰向著輔助監督半鞠躬道歉，眉目間凝著輕愁和憂慮，嘴角彎起一點淺淡的笑意：“店就在這裏。”
與輔助監督看見的一片荒草地不同，柚杏清晰看見店的存在，邁步跨過外圍欄的瞬間，整個人仿佛進入什麽結界，徑直消失在輔助監督眼前。
她驚楞一下，很快回過神推了推眼鏡，熟練守在店外如同每一次陪同咒術師外出執行任務，守在帳外等著那些年紀比她還要小的少年們祓除咒靈。
懸掛在門上的鈴鐺響起，站在玄關處迎客的兩個幼女外貌相似，一粉色短發一藍色長發，異口同聲：“歡迎光臨。”
她們好似一早知道會有客人上門，早早守候在玄關處，等待想要實現願望的客人進門。
“你們好。”柚杏深吸一口氣，跟隨著她們的腳步進入一個寬敞的和室，和風的障子門打開，青煙裊娜上升暈染整個和室，如同朦朧的另一個世界。
斜倚在臥榻上的黑發女子雍容美麗，指腕間托著一杠煙槍，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嫵媚動人的風情，本身的氣質卻張揚大氣，不敢讓人生出絲毫冒犯之意。
“請問，這裏是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的店嗎？”
她輕吸一口煙桿，徐徐慢慢吐出一口煙，輕勾起唇：“這裏是可以實現願望的店，但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未免有點太誇大我的能力。”
柚杏微微松一口氣，緊繃的精神放松少許，擡眸看向她：“那麽……我的願望，這裏可以實現嗎？”
若是店裏的人開口就是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她反倒要懷疑一下，這裏的店長是不是騙子。
就算是魔法少女簽訂契約，許下願望也不一定是什麽願望都能實現。
“那就要看你的願望，”壹原侑子放下煙桿，笑意盎然：“到底是什麽了。”
柚杏輕抿唇，捂遮住左手上的戒指。
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向這個陌生且能力不明的黑發女子透露有關魔法少女的事。
壹原侑子也不催促她，笑容神秘意味悠長，靜靜等著她作出決定。
“……這個，店長有辦法清除上面的汙穢嗎？”
最終，柚杏還是決定把靈魂寶石召出，瑩潤美麗的粉紫色彩只餘下頂端的一點，下方幾乎都是黑暗渾濁看不清的物質盤踞，閃爍不定如同活物一般隨時想要占據餘下的色彩。
“你的靈魂已經被巨大的詛咒和因果纏繞上，”壹原侑子臉上的笑意淺淡幾分，輕挑眉道：“想要清除幹凈它們並不容易。”
柚杏輕楞一下，點頭道：“我知道，這也是我進入店裏的理由。”
若不是魔獸一夕之間全部銷聲匿跡，魔力一日日消耗，快要負擔不住她的日常行動，她也不會著急想要尋找別的方法清除靈魂寶石上的汙穢。
“之前這東西，你都是怎麽解決的？”
壹原侑子能一眼看見靈魂寶石的特別之處，再猜出柚杏之前另有別的方法解決寶石上的渾濁汙穢並不令人意外。
她以盡量平靜的語氣把魔獸和悲嘆魔方的事都一一說出來，沒有過多去留意壹原侑子的神情，接著前面的話：“但是，魔獸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咒術高專外出執行任務的學生沒有真正見到鬧事的存在前，他們都無法通過窗傳遞的只言片語消息判斷目標是咒靈還是魔獸。
只有真正到達現場，調查過情況才能得知是魔獸還是咒靈。
不過魔獸有一點和咒靈不同，它們不會長時間逗留在同一個地方，它們雖然和咒靈一般沒什麽智慧，但魔獸是會被吸引去別的地方，很難根據窗幾天前提交的信息，抓住魔獸的行蹤。
“很久沒有出現，”壹原侑子緩緩起身，華麗的和服布料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一步步向柚杏靠近，俯下身挑起她的下頜，輕聲問道：“你確定它們是本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存在嗎？”
“到底是很久沒有出現……”
“還是不應該出現的存在，終於消失了。”
柚杏楞怔不解，托在下頜的指尖纖細美麗輕佻擡起她的目光，撞進深紅的瞳眸視線幾乎要溺斃迷失在其中。
嬌小的粉發少女幾乎被籠罩在壹原侑子身下，絲絲縷縷的黑發自然垂落如蛛網快要把她纏繞捆鎖在其中，頓時把毫無防備推門進入的工讀生嚇了一跳。
四月一日君尋震驚地脫口而出：“侑子小姐終於忍不住露出真面目要吃人了嗎？！”
“真沒禮貌！”壹原侑子撤開手，叉腰瞪了他一眼。
不過轉眼看見工讀生手上端著的日式茶點，興致很快高昂起來，道：“今天的下午茶是櫻漬和果子？”
“侑子小姐不是說今天的客人是年紀比較小的女孩子嗎？”四月一日君尋擺上小桌案把茶點和茶水分別擺放好，順口道：“我試著做了一下這個，看樣子還不錯。”
不過具體味道怎麽樣，他還不知道。
壹原侑子開開心心吃著和果子，表情一臉幸福與剛才的營業狀態全然不同：“能在冬日冷冰冰的下午喝一杯溫暖的茶，再配上好吃的和果子就是最好的事。”
“侑子小姐太誇張了，”他側頭註意到有點拘謹的柚杏，溫和笑道：“不介意的話，試一下吧。”
她小幅度點頭，叉子切下和果子的一角送入嘴裏，清爽的外皮和微甜的內餡配上恰到好處的茶，溫暖流過口腔和胃部，餘下一抹沁甜和淡香。
進入店以後，柚杏不自覺繃緊的神經慢慢放松下來。
她捧著溫暖冒著熱氣的茶杯，輕聲道謝：“謝謝，和果子很好吃。”
“不用客氣，”四月一日君尋揚起笑意，語氣溫和：“是侑子小姐提前告訴我今天會有一位特別的客人要來，讓我準備一下茶點。”
不過侑子小姐提到的客人，看著不過國中生的年紀，可謂是他見過店裏年齡最小的客人。
以往的客人一般都是成年人。
他有點好奇這孩子的願望到底是什麽。
“侑子小姐，知道我今天會來？”
柚杏有點遲疑，問道：“是有人提前聯絡過侑子小姐嗎？”
“沒有人提前聯系過我，”壹原侑子輕輕放下叉子，落在瓷盤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響，“你會進入這家店，是必然的事情。”
世界上沒有偶爾，有的只是必然。
一切將要發生的事都是人的性格與經歷導向的必然未來。
正如柚杏會進入這家店，得到某些東西再離開。
“必然的……嗎？”
柚杏怔怔看著快要完全熄滅光輝的靈魂寶石，不由茫然問道：“我應該怎麽做呢？”
沒有悲嘆魔方的情況下，她要如何清除寶石上的汙穢。
“這裏面纏繞著巨大的因果和詛咒，就算是我也不能輕易抽取它們出來，”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壹原侑子平靜告訴她：“抽出它們的代價，大到你可能負擔不起。”
柚杏輕顫一下眼睫，慢慢落下遮覆住眸光：“侑子小姐也沒有辦法嗎……”
即便早有準備，可真正聽見壹原侑子無法解決靈魂寶石上的渾濁。
她還是難掩失落。
“徹底清除的辦法沒有，不過暫時讓你不受影響地活動，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
“真的嗎？”柚杏眼前一亮，聚在眉宇間的輕愁散去，笑意盈上眼睫如春花燦爛瑰麗動人，“請侑子小姐幫幫我。”
壹原侑子並不意外柚杏的選擇，淡淡囑咐：“小多、小全，帶四月一日去倉庫把那個東西拿過來。”
不知道侑子小姐口中可以幫到她的東西是什麽。
柚杏滿懷期待，彎下眼睫杏眸瑩瑩閃著星光，有點坐立不安悄悄留意著障子門外的東西。
“……為什麽這麽著急，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壹原侑子撐著下頜，慵懶問道：“你剩下的魔力雖然不多，但完全可以再支撐一段時間。”
只要不隨意揮霍力量，僅僅是供應日常行動，餘下的魔力完全可以讓柚杏繼續活動幾個月餘。
她本身的魔力已經相當強大，靈魂寶石的因果更是牽扯兩個世界的宇宙。
盤踞在其中的詛咒濃郁到次元魔女都覺得棘手，完全清除幹凈詛咒把它們徹底消滅於世上不可能，就連悲嘆魔方也不過是把靈魂寶石裏的詛咒吸收到另外一個容器並不代表它們真的徹底消失於世上。
可要是取出靈魂寶石的詛咒，這麽龐大的詛咒不可能完全封印住，早晚有一天詛咒會破除封印給世界帶來更大的危機。
不管怎麽處理都是相當棘手。
“侑子小姐是在問我嗎？”
柚杏輕眨兩下眼睛，抿一下不自覺想要上揚的嘴角，小聲回答：“我有一個想要見的人，我還差他一聲道歉。”
不僅僅是道歉。
她想和中也繼續在一起。
離開羊、離開橫濱去往別的城市也沒有關系。
壹原侑子輕笑問道：“喜歡的人嗎？”
她有點不好意思，小幅度點頭：“因為靈魂寶石的事，夏油先生他們不放心我離開高專，我想先把寶石上的汙穢處理一下再去見中也。”
若不是夏油傑把她帶回咒術高專，以她當時的情況根本等不到清醒，更別說使用悲嘆魔方清除寶石上的渾濁。
咒術高專的學生和老師們都幫過她很多，柚杏不能只顧著自己偷溜下山。
何況，她也想把靈魂寶石的大危機解決好，再去找中也。
別讓他太擔心。
“原來如此，”壹原侑子輕點一下頭，接過回到和室的四月一日君尋手上捧的古樸紅盒子，指尖壓著推到柚杏面前，道：“這就是可以幫你暫時解決問題的寶物。”
她小心擡眸看一眼壹原侑子，見她沒有阻止才輕手輕腳打開盒子：“這是……”
安放在錦盒內部的是一枚樣式古樸的耳墜，靠近耳垂的一端是白玉雕琢而成的鏤空鈴鐺，下墜著鎏金色的穗子。
“某一個小世界的寶物，裏面寄存著神明的力量，只要得到其中神明的認可，你所困擾的事情就暫時不必擔憂。”
柚杏輕抿一下唇，定定神問道：“我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呢？”
凡是實現願望都需要付出代價，過去的柚杏付出自己的一切作為代價，如今的她不知道又能付出什麽作為代價。
“只要得到神明的認可，你就可以把寶物帶走，不需要額外的代價。”
柚杏剛要張嘴，壹原侑子豎起食指抵在唇邊，方才的慵懶與漫不經心的隨性笑意盡數消失。
“神明所在的地方是另一個世界的異空間，那個世界在五十年前已經毀滅了，異空間的時間流速和我們所在的世界不同，”壹原侑子平靜看著她，問道：“你進去以後，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出來。”
她楞怔一下，逐漸明白壹原侑子的潛臺詞。
若是異空間和他們所處的空間，時間流速相差很多，說不定等柚杏出來，時間已經過去幾年、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
屆時，她想見的人或許已經不在了。
“……會有時間限制嗎？”柚杏半垂眼睫，輕顫一下道：“我剩下的魔力可能堅持不住這麽久。”
壹原侑子緩緩搖頭，道：“不會，進入異空間以後，你的魔力消耗會近乎於零。”
“那就麻煩侑子小姐了。”
她寧願賭一把也不想懷揣著餘下不多的時間去找中原中也。
就算讓他以為戀人失蹤離開自己，也比讓他親眼看見自己消失要好。
……
神明所在的世界已經破碎，異空間是祂開啟出來的另一方小世界，寄存著祂的部分意識和力量。
神明本身早已隨著世界的破碎而隕落，餘下的這點寶物和力量不過是想要找一個合眼緣的人傳下祂所在的世界歷史，好讓祂所珍愛的世界不會無聲無息消失在宇宙之中什麽都無法留下。
次元魔女是接下神明委托，替祂尋找合適繼承這份力量的人。
柚杏是幸運的。
她沒有在異空間逗留太久，出來的時候，世界也沒有滄海滄田過去數十年。
可柚杏也是不幸的。
寶物中的神明力量不能清除靈魂寶石上的渾濁汙穢，只能暫代魔力供應她的日常行動。
一旦柚杏控制不住動用魔力，她的靈魂寶石會進一步消耗，直至汙穢完全蒙住寶石的色彩。
“四月一日先生、小多、小全，”柚杏彎下腰，右耳上的耳墜輕晃幾下，鄭重道別：“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了。”
進入異空間的時間，一晃半年過去。
外界已經從飄著小雪的冬季，轉入第二年的七月盛夏，開始負責接送柚杏的輔助監督在她進入異空間的第三天，接受四月一日君尋的勸離回高專覆命。
如今柚杏離開異空間的事，高專的人暫時還不知道。
她準備回去橫濱，路上找個公用電話把好消息告訴夏油傑。
“柚杏醬，要走了嗎？”多露和全露不舍拉住她，在柚杏意識進入異空間的半年間，她的身體一直都是她們負責照顧。
多露和全露都快習慣店裏多出一個常駐人口，雖然不會清醒、不會說話陪她們玩，但是她會一直呆在店裏。
即便壹原侑子他們離開店，她也不會出門。
不成想離別之日這麽快到來，柚杏一清醒就準備離開店。
“嗯……不過我還會回來的，”柚杏眼睫彎彎，暫時解決靈魂寶石的問題，心情也放松許多：“回來的時候，會給小多、小全帶手信，也會給侑子小姐和摩可拿帶橫濱中華街的下酒菜，四月一日先生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四月一日君尋有點驚喜：“我嗎？隨便給我帶什麽都可以的。”
他沒想到柚杏的手信有算上他的份。
畢竟他雖然經常會出現在店裏，但很少會見到柚杏，每次打掃房間看見她都是安靜沈睡在店裏，基本沒有替她做過什麽。
“那就和果子吧。”
柚杏淺笑盈盈，道：“四月一日先生做的和果子很好吃，我也想請你試試橫濱老店的和果子。”
四月一日君尋眸光溫和，輕聲應道：“好……柚杏醬下次回來，會帶上喜歡的人一起來嗎？”
縱然交談的機會不多，可柚杏也是店裏的客人，因為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和這家店結下因緣與他們認識。
這孩子的願望可以實現，他也很高興。
“他大概進不來吧？”柚杏輕卷一下發尾，有點害羞：“中也和我不太一樣，他是信念很堅定，想要什麽會自己想辦法得到的人。”
以中原中也的性格，估計也看不見這家店。
四月一日君尋這才恍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見店的存在。
必須是有迫切願望想要實現的人，才會看見這家店並通過店外的結界。
“那就再見了。”
“柚杏醬，要快點回來看我們。”
她再次彎下腰，深深鞠躬道謝：“謝謝，請代我向侑子小姐和摩可拿問好。”
柚杏清醒的時候，壹原侑子和摩可拿正好不在店內，據說是去了別的世界在忙重要的事，短時間之內可能回不來。
雖然很想等他們回來，好好感謝道過別再離開，但出差的壹原侑子歸期不定，柚杏不可能一直呆在店內，只好先行離開，等一切事情處理好，再帶上手信和下酒菜探望他們。
跨過結界，徹底離開店所在的範圍。
柚杏深吸一口氣，昂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先回商店街吧。”
她很久沒有回去了。
當初一聲不吭消失，不知道店長她們會不會擔心，還有結花和健次郎在高專的山上基本打不通他們的電話。
正好這次回去，問一下她們的近況，再打聽一下羊和中也的事。
半年多前，羊決定和GSS聯手對付中也。
雖說她當時把中原中也送出橫濱，但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想方設法回來。
柚杏有點擔心中也會和羊的成員發生沖突。
就算羊的成員和GSS加起來都不是中原中也的對手，可要是他們請出什麽厲害的外援對付中也，猝不及防之下，說不定真的會吃虧。
“應該不會有事吧？”
懷揣著這樣忐忑不安的心情，柚杏回到橫濱的商店街，想去面包工坊找結花和健次郎，卻得知他們早在半年前已經離開。
“半年前，他們是同時離開的嗎？”
“何止同時離開，他們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直接在橫濱消失了。”
面包工坊的店長止不住抱怨，好不容易培養出兩個學徒接替店裏的面包師傅，準備把他們留在商店街，派教導他們的面包師傅去開拓新店，結果倆人一聲不吭跑了。
導致他們開新店的計劃，硬生生推遲半年，一直到重新教出可以接手負責商店街店面的學徒才得以繼續。
柚杏輕怔一下，道：“謝謝，耽誤你的時間了。”
她匆匆和面包工坊的店長道別，轉身向擂缽街的方向跑去。
半年的時間，可以改變的事情遠比她以為要多。
不止結花和健次郎離開面包工坊，經營情況良好的糖果店也在半年前搬離了商店街，店長曾經提過的聖誕節活動都沒有籌備。
如今糖果店的位置已經換成一家手工材料店。
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在悄無聲息消失，好似時間不止過去半年，而是過了很久很久。
從前的羊基地已然被其他組織勢力的人占據，擂缽街四處都沒有帶著藍帶子的未成年，餘下唯一的一抹鮮亮藍色是柚杏手腕上的藍帶子。
她茫然站在擂缽街的中心，回頭看向曾經一遍遍走過的路。
就算是擂缽街也不會一成不變。
生活在這裏的人會改變、爭奪地盤鬥爭的勢力會改變，擂缽街的路也會發生改變。
沒有什麽會永遠不變。
她以為還有時間，還有機會見的人……
都不在這裏了。
“小妹妹，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柚杏擡頭望向幾個身材高大向她圍攏過來的男人，輕聲問道：“那裏，現在是你們的基地嗎？”
她指向羊曾經的基地，外形稍微改變，多出不少東西也減少許多以前柚杏眼熟的東西，變成一個似陌生又熟悉的基地。
這一帶以前是羊的勢力，基地是羊的勢力中心。
曾經生活在這裏的少年少女們，換作一群膘肥體壯、身量幾乎是兩三個柚杏的粗壯男人。
“當然，你想要加入我們嗎？”
幾個男人對視一眼，放聲大笑：“不過你這樣的小不點，我們要是收下，怕是會被其他組織的人笑死。”
異樣不明的放肆打量落在柚杏身上，“如果你懂事一點，我也不是不能收下你。”
“怎麽？村口，你這家夥喜歡這種小嫩芽嗎？”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才最可愛啊，”放肆的笑聲和出格冒犯的言語格外刺耳又格外的響亮：“哭著喊著要跑的時候，不是很能激起興致嗎？”
“真是糟糕的性格！”
“我不管你，總之別在基地門口玩，鬧得難看了老大肯定要訓我。田中、河川，你們走不走？”為首的男人想要招呼餘下的兩人一起離開，不想他們對視一眼，腆著臉：“泉上，你先走吧。”
他們眼神間流露出相似的東西，伸手想去抓面前的纖細少女。
柚杏腳步一轉，避開他們的動作，信手拔出他們腰間的槍打開保險栓，高舉對準最先開口的村口，平靜問道：“這個基地以前的人去哪了？”
“這個臭丫頭！”被搶了槍的男人回過神，怒火中燒撲過去想把槍搶回來。
“砰！”柚杏毫不猶豫扣下扳機，打中他的右腿膝蓋，再次問道：“羊的孩子們都去哪了？”
右膝蓋中彈的男人捂住流血劇痛的腿，跌躺在地上不住打滾。
幾個男人被她毫不猶豫開槍的動作驚了一下，相互對視一眼，配合著拔槍準備先一步下手擊斃膽敢反抗他們的少女。
“砰！砰！砰！”又是利落幹脆的三下扣動扳機。
接連三下沒有間歇，仿佛不會受到後坐力影響，更不會因為槍管發燙而停下射擊的動作，每一下都精準落在幾個男人的手上，直接把他們握槍的手打出一個血洞。
“我最後問一遍，羊之王中原中也在哪裏？”
莫約十五歲上下的粉發少女，開槍毫不手軟，半點沒有見血的畏懼，神情平靜得仿佛可以直接扣下扳機奪走他們的性命。
原本放肆落在她身上的打量變得猶疑不定、躲躲閃閃，柚杏眸光一轉落在半蹲跪在地上，捂住手掌的男人。
她記得，他的同伴叫他泉上。
“你可以試試，”她移動槍口對準他的腦袋，輕聲道：“是你撿槍的速度快一點，還是我開槍的速度快一點。”
她搶過來的槍彈匣是滿的，一共六顆子彈。
扣過四下扳機再打兩槍，完全不成問題。
中原中也曾經教過她怎麽用槍，怎麽辨認槍的型號，不同型號的槍和子彈重量稍有不同，恰好這把槍是柚杏摸過的類型。
她熟悉這種槍的使用方法和滿彈匣的重量，入手的瞬間已經計劃好使用幾顆子彈。
即便靈魂寶石裏的魔力不能隨便動用，但中原中也教過她的體術和槍術，已經足夠她在擂缽街橫行。
“……你是羊的人？”泉上認出柚杏手腕上的藍帶子，低聲道：“這個基地以前雖然是羊的基地，但我們不是從羊手上搶過來。”
柚杏靜靜看著他，沒有挪開槍口。
他快速瞥過一眼身旁幾個中一槍就痛哭流涕的同伴，暗暗咬牙氣他們的不中用。
要是他們有點用，他們幾個大男人也不至於在自家基地附近被一個小丫頭拿捏住。
“羊之王中原中也，”他快速看一眼柚杏，頗為忌憚道：“你們的王背叛了羊，加入港口黑手黨……”
“說謊！”柚杏再次扣下扳機，這次打中的是男人的右腿，原本半跪在地上準備伺機而動搶奪掉落地上的槍的男人，痛得眼眶發紅、汗流浹背。
神情看似平靜的少女，不緊不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槍，同類型的滿彈匣槍支落入她手裏：“再說謊，我就把你的嘴打爛。”
泉上一時冷汗冒得更加厲害，他確信這個少女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們槍法不如她，速度更不如她。
光從她剛才奪槍的動作就知道她肯定有點身手。
羊什麽時候有過這麽擅長用槍的人，他們以前只聽過羊之王的名號，根本沒留意羊的其他人。
“你不願意說嗎？”
柚杏輕歪一下頭，道：“肯定有願意說的吧？”
形態漂亮的圓潤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眼波輕橫一瞥，眉眼生輝帶出幾分姝麗動人之色，可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平靜得近乎於冷漠。
如果他們今天遇見的不是她，是另一個女孩子。
如果中原中也沒有教過她體術和槍術，受到靈魂寶石的影響，她不能隨意動用魔力。
那麽這些人，會做出什麽？
惡徒、惡徒、惡徒！
她討厭仗著自身的力量，欺淩弱小的男人。
以弱者的恐懼和眼淚取樂，肆意戲耍力量不如他們的人。
“你喜歡年輕的女孩子，對嗎？”柚杏把槍口對準村口，一槍扣下直直擊中他的下身：“這樣還會喜歡嗎？”
一下一下扣動扳機，鮮血和慘叫聲齊出。
她有點分不清自己開始的目的，是找到羊的成員和中原中也的下落更重要，還是教訓這些惡徒更重要。
“這不是魔法少女的力量，”她輕眨一下眼睛，打著痛得幾乎暈死過去的村口，聲音很輕的呢喃：“我是在用擂缽街的生存方式教訓他們。”
魔法少女的力量是給人們帶去幸福的力量。
但擂缽街……
或者說貧民窟的生存方式，只有殘酷和冷漠的互相傷害和搶奪。
“你不是想知道羊的下落嗎？”生怕她繼續開槍的田中和河川搶先開口：“羊之王加入港口黑手黨，羊的其他成員被迫分散流落各地，我們是看著羊不在這裏才把基地占了的。”
“說謊。”柚杏想都不想反駁，子彈再次射出落在河川的左膝蓋。
接連兩次膝蓋中彈，饒是河川再想說什麽都說不出口，膝蓋中彈的疼痛不亞於下身中彈的疼痛，他再支撐不起上身如死狗一般癱軟在地。
“……”泉上和河川說實話都要開槍，村口更是因為一開始的汙言穢語直接被看作重點對象，直接打爆下半身，大片大片的血都要染紅褲子。
一時間，他們不知道說什麽能免受子彈。
“沒有人願意說真話嗎？”柚杏輕聲問道：“擂缽街有很多人，如果你們什麽都不願意說……”
冒著滾燙熱氣和硝煙的槍口慢慢上移。
泉上再顧不及什麽拖延時間的想法，快速說道：“我知道白瀨被安排去郊外的工廠打工，有港口黑手黨的人監視他，你不信我們，可以直接去找白瀨撫一郎。”
“他是你們組織的人吧？”
白瀨撫一郎算是泉上比較能記住的羊成員之一，這個白發的小子跟在羊之王身邊，相當的囂張幾乎不把擂缽街其他的組織放在眼裏。
實話說，柚杏會不會信他這番話，泉上也沒有把握。
明明他們說的都是真話。
這丫頭一口一個說謊，全然不肯相信羊之王背叛組織，投靠港口黑手黨，就算他們改口說羊之王沒有背叛組織，他們也做不到變一個羊之王給她。
村口怕是已經不行了。
即便僥幸把人救回來也會廢去大半，組織剩下的人不能任她這麽折騰。
萬一這個瘋丫頭直接沖進組織，繼續玩這種游戲，他們組織怕是要損失不少精英成員。
“……白瀨，在郊外哪個工廠？”
“一個汽車零部件組裝工廠，橫濱郊外只有一間工廠是做這個的。”
高舉槍口的粉發少女慢慢垂下手，手指松開，槍落在地上。
她沒有殺他們，只是眼神相當平靜或者說冷漠看他們一眼，似非常疲憊一般呼出一口氣，拖著腳步慢慢消失在他們眼前。
泉上壓著激動跳躍不止的心臟，腳步踉蹌試圖起身，呲牙咧嘴：“快來扶我一把，這次真是差點被你們幾個混賬害死。”
誰能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會是一介大殺器，開槍都不帶眨眼。
泉上幾人可能說是好運也可以說是倒黴。
好運在柚杏不能隨便動用魔力，不然殺他們幾乎不用一個照面，而且徒勞無功奔波著跑了好幾個地方的少女此刻已經疲憊至極，不想再計較什麽。
倒黴則倒黴在，柚杏就算沒有魔力，體術和槍法同樣不俗，打他們幾個徒有其表的家夥都不在話下，子彈射穿的地方以後都會留下舊傷，最嚴重的村口更是直接廢了。
“……魔法少女是為別人帶來幸福的職業，”柚杏昂頭看著天上刺目的太陽，擡手擋住眼睛，喃喃道：“可是我剛才傷害別人了……”
從前的羊有羊之王的威名在，整個擂缽街幾乎沒有敢招惹他們的人，柚杏也極少遇到這種不得不出手的情況。
中原中也給她的藍帶子，確實起到一個重要的保護作用。
一直保護著進入羊、進入擂缽街的柚杏不必弄臟自己的手，可以幹幹凈凈、單純只為組織的成員和魔獸的事苦惱。
外界的煩憂都不會幹擾到她。
可如今，落下的小羊失去她的王，沒有王的庇佑，誰看她都軟弱可欺，迫使她不得不用上王曾經教過她的手段保護自己。
“白瀨，在這裏嗎？”
她站在工廠外，不屬於內部的員工不得隨便入內。
柚杏只能拜托工廠的保安幫她傳一下話，花光身上的大額紙幣，僅僅得到一句傳話，至於白瀨會不會出來，這要看白瀨是否願意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出來見她。
好在，白瀨還是出來了。
表情很不好看的那種。
“你怎麽找過來的？”白瀨擺著一張臭臉，不過他還記得柚杏救過他，並且沒有和中原中也一樣加入港口黑手黨。
不然他是怎麽都不可能出來見她的。
“……白瀨，其他人都去哪了？”
“都不在了！”白瀨一下生起氣，怒得狠狠一拳砸在墻上，痛得自己臉都快變形：“中也背叛了羊，他投靠了港口黑手黨！”
其實在這裏看見白瀨，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擂缽街的幾個人可能真的沒有說謊。
不過柚杏還是不願意相信，她低著頭喃喃：“中也最討厭港口黑手黨，他一直都不認同他們的作風，更不喜歡他們，怎麽可能扔下羊去找他們。”
她依舊記得第一次去水族館約會時，提到羊以後，可能會變成另一個港口黑手黨，少年的模樣有多憤怒。
他直接把企鵝館的玻璃墻砸了，引起水族館內的警鈴大作，迫使他們不得不遁逃出水族館，呆在海濱公路一整個下午。
“有什麽不可能！事實不就是這樣！”
“因為中也的任性，羊都被毀了！我們什麽都沒有了，所有人都要離開橫濱，包括已經脫離羊的結花和健次郎……”
“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白瀨的話音落下，許久沒有聽見反駁或回應的聲音。
他側頭瞥一眼柚杏，道：“你不相信就算了，以你的能力對上港口黑手黨也能逃跑吧？隨便去一個港口黑手黨的地方鬧事，他們總會派人出來對付你。”
“中也是靠著出賣羊才會進入港口黑手黨，你如果把自己的藍帶子露出來，他們肯定會把中也派出來對付你。”
白瀨狠狠嗤一聲道：“畢竟曾經的敵方首領投靠他們，中也肯定要負責處理好剩下的人。”
“我跟你，都是被中也剩下的人。”
扔下最後一句話，白瀨不再管柚杏會有什麽反應，徑直回去工廠。
“……我們都是被中也剩下的人？”
久久站在工廠門口，挪不動腳步的少女被工廠保安驅趕著離開，她近乎茫然離開：“中也不要我了嗎？”
是……又一次被重要的人扔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重要劇情，這兩天會有點點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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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願望都能實現的店。
輔助監督把柚杏送到紙條上的地址，充滿古典氣息的店面帶一個小庭院，兩旁都是高樓大廈看著相當違和突兀。
柚杏微微出神，喃喃：“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的店……”
真的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嗎？
“羽多野小姐，你要進去嗎？”輔助監督推著眼鏡，語帶猶疑：“這裏沒有明確的地址和門牌號，需要我聯系夜蛾校長再確認一下地址嗎？”
她的視線落在兩旁的大樓，似乎是認為地址寫岔了一點，真正的店面隱藏在兩棟商務大樓裏面。
“黎川小姐，謝謝你。”
柚杏彎腰向著輔助監督半鞠躬道歉，眉目間凝著輕愁和憂慮，嘴角彎起一點淺淡的笑意：“店就在這裏。”
與輔助監督看見的一片荒草地不同，柚杏清晰看見店的存在，邁步跨過外圍欄的瞬間，整個人仿佛進入什麽結界，徑直消失在輔助監督眼前。
她驚楞一下，很快回過神推了推眼鏡，熟練守在店外如同每一次陪同咒術師外出執行任務，守在帳外等著那些年紀比她還要小的少年們祓除咒靈。
懸掛在門上的鈴鐺響起，站在玄關處迎客的兩個幼女外貌相似，一粉色短發一藍色長發，異口同聲：“歡迎光臨。”
她們好似一早知道會有客人上門，早早守候在玄關處，等待想要實現願望的客人進門。
“你們好。”柚杏深吸一口氣，跟隨著她們的腳步進入一個寬敞的和室，和風的障子門打開，青煙裊娜上升暈染整個和室，如同朦朧的另一個世界。
斜倚在臥榻上的黑發女子雍容美麗，指腕間托著一杠煙槍，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嫵媚動人的風情，本身的氣質卻張揚大氣，不敢讓人生出絲毫冒犯之意。
“請問，這裏是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的店嗎？”
她輕吸一口煙桿，徐徐慢慢吐出一口煙，輕勾起唇：“這裏是可以實現願望的店，但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未免有點太誇大我的能力。”
柚杏微微松一口氣，緊繃的精神放松少許，擡眸看向她：“那麽……我的願望，這裏可以實現嗎？”
若是店裏的人開口就是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她反倒要懷疑一下，這裏的店長是不是騙子。
就算是魔法少女簽訂契約，許下願望也不一定是什麽願望都能實現。
“那就要看你的願望，”壹原侑子放下煙桿，笑意盎然：“到底是什麽了。”
柚杏輕抿唇，捂遮住左手上的戒指。
她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向這個陌生且能力不明的黑發女子透露有關魔法少女的事。
壹原侑子也不催促她，笑容神秘意味悠長，靜靜等著她作出決定。
“……這個，店長有辦法清除上面的汙穢嗎？”
最終，柚杏還是決定把靈魂寶石召出，瑩潤美麗的粉紫色彩只餘下頂端的一點，下方幾乎都是黑暗渾濁看不清的物質盤踞，閃爍不定如同活物一般隨時想要占據餘下的色彩。
“你的靈魂已經被巨大的詛咒和因果纏繞上，”壹原侑子臉上的笑意淺淡幾分，輕挑眉道：“想要清除幹凈它們並不容易。”
柚杏輕楞一下，點頭道：“我知道，這也是我進入店裏的理由。”
若不是魔獸一夕之間全部銷聲匿跡，魔力一日日消耗，快要負擔不住她的日常行動，她也不會著急想要尋找別的方法清除靈魂寶石上的汙穢。
“之前這東西，你都是怎麽解決的？”
壹原侑子能一眼看見靈魂寶石的特別之處，再猜出柚杏之前另有別的方法解決寶石上的渾濁汙穢並不令人意外。
她以盡量平靜的語氣把魔獸和悲嘆魔方的事都一一說出來，沒有過多去留意壹原侑子的神情，接著前面的話：“但是，魔獸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咒術高專外出執行任務的學生沒有真正見到鬧事的存在前，他們都無法通過窗傳遞的只言片語消息判斷目標是咒靈還是魔獸。
只有真正到達現場，調查過情況才能得知是魔獸還是咒靈。
不過魔獸有一點和咒靈不同，它們不會長時間逗留在同一個地方，它們雖然和咒靈一般沒什麽智慧，但魔獸是會被吸引去別的地方，很難根據窗幾天前提交的信息，抓住魔獸的行蹤。
“很久沒有出現，”壹原侑子緩緩起身，華麗的和服布料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響，一步步向柚杏靠近，俯下身挑起她的下頜，輕聲問道：“你確定它們是本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存在嗎？”
“到底是很久沒有出現……”
“還是不應該出現的存在，終於消失了。”
柚杏楞怔不解，托在下頜的指尖纖細美麗輕佻擡起她的目光，撞進深紅的瞳眸視線幾乎要溺斃迷失在其中。
嬌小的粉發少女幾乎被籠罩在壹原侑子身下，絲絲縷縷的黑發自然垂落如蛛網快要把她纏繞捆鎖在其中，頓時把毫無防備推門進入的工讀生嚇了一跳。
四月一日君尋震驚地脫口而出：“侑子小姐終於忍不住露出真面目要吃人了嗎？！”
“真沒禮貌！”壹原侑子撤開手，叉腰瞪了他一眼。
不過轉眼看見工讀生手上端著的日式茶點，興致很快高昂起來，道：“今天的下午茶是櫻漬和果子？”
“侑子小姐不是說今天的客人是年紀比較小的女孩子嗎？”四月一日君尋擺上小桌案把茶點和茶水分別擺放好，順口道：“我試著做了一下這個，看樣子還不錯。”
不過具體味道怎麽樣，他還不知道。
壹原侑子開開心心吃著和果子，表情一臉幸福與剛才的營業狀態全然不同：“能在冬日冷冰冰的下午喝一杯溫暖的茶，再配上好吃的和果子就是最好的事。”
“侑子小姐太誇張了，”他側頭註意到有點拘謹的柚杏，溫和笑道：“不介意的話，試一下吧。”
她小幅度點頭，叉子切下和果子的一角送入嘴裏，清爽的外皮和微甜的內餡配上恰到好處的茶，溫暖流過口腔和胃部，餘下一抹沁甜和淡香。
進入店以後，柚杏不自覺繃緊的神經慢慢放松下來。
她捧著溫暖冒著熱氣的茶杯，輕聲道謝：“謝謝，和果子很好吃。”
“不用客氣，”四月一日君尋揚起笑意，語氣溫和：“是侑子小姐提前告訴我今天會有一位特別的客人要來，讓我準備一下茶點。”
不過侑子小姐提到的客人，看著不過國中生的年紀，可謂是他見過店裏年齡最小的客人。
以往的客人一般都是成年人。
他有點好奇這孩子的願望到底是什麽。
“侑子小姐，知道我今天會來？”
柚杏有點遲疑，問道：“是有人提前聯絡過侑子小姐嗎？”
“沒有人提前聯系過我，”壹原侑子輕輕放下叉子，落在瓷盤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響，“你會進入這家店，是必然的事情。”
世界上沒有偶爾，有的只是必然。
一切將要發生的事都是人的性格與經歷導向的必然未來。
正如柚杏會進入這家店，得到某些東西再離開。
“必然的……嗎？”
柚杏怔怔看著快要完全熄滅光輝的靈魂寶石，不由茫然問道：“我應該怎麽做呢？”
沒有悲嘆魔方的情況下，她要如何清除寶石上的汙穢。
“這裏面纏繞著巨大的因果和詛咒，就算是我也不能輕易抽取它們出來，”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做，壹原侑子平靜告訴她：“抽出它們的代價，大到你可能負擔不起。”
柚杏輕顫一下眼睫，慢慢落下遮覆住眸光：“侑子小姐也沒有辦法嗎……”
即便早有準備，可真正聽見壹原侑子無法解決靈魂寶石上的渾濁。
她還是難掩失落。
“徹底清除的辦法沒有，不過暫時讓你不受影響地活動，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
“真的嗎？”柚杏眼前一亮，聚在眉宇間的輕愁散去，笑意盈上眼睫如春花燦爛瑰麗動人，“請侑子小姐幫幫我。”
壹原侑子並不意外柚杏的選擇，淡淡囑咐：“小多、小全，帶四月一日去倉庫把那個東西拿過來。”
不知道侑子小姐口中可以幫到她的東西是什麽。
柚杏滿懷期待，彎下眼睫杏眸瑩瑩閃著星光，有點坐立不安悄悄留意著障子門外的東西。
“……為什麽這麽著急，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
壹原侑子撐著下頜，慵懶問道：“你剩下的魔力雖然不多，但完全可以再支撐一段時間。”
只要不隨意揮霍力量，僅僅是供應日常行動，餘下的魔力完全可以讓柚杏繼續活動幾個月餘。
她本身的魔力已經相當強大，靈魂寶石的因果更是牽扯兩個世界的宇宙。
盤踞在其中的詛咒濃郁到次元魔女都覺得棘手，完全清除幹凈詛咒把它們徹底消滅於世上不可能，就連悲嘆魔方也不過是把靈魂寶石裏的詛咒吸收到另外一個容器並不代表它們真的徹底消失於世上。
可要是取出靈魂寶石的詛咒，這麽龐大的詛咒不可能完全封印住，早晚有一天詛咒會破除封印給世界帶來更大的危機。
不管怎麽處理都是相當棘手。
“侑子小姐是在問我嗎？”
柚杏輕眨兩下眼睛，抿一下不自覺想要上揚的嘴角，小聲回答：“我有一個想要見的人，我還差他一聲道歉。”
不僅僅是道歉。
她想和中也繼續在一起。
離開羊、離開橫濱去往別的城市也沒有關系。
壹原侑子輕笑問道：“喜歡的人嗎？”
她有點不好意思，小幅度點頭：“因為靈魂寶石的事，夏油先生他們不放心我離開高專，我想先把寶石上的汙穢處理一下再去見中也。”
若不是夏油傑把她帶回咒術高專，以她當時的情況根本等不到清醒，更別說使用悲嘆魔方清除寶石上的渾濁。
咒術高專的學生和老師們都幫過她很多，柚杏不能只顧著自己偷溜下山。
何況，她也想把靈魂寶石的大危機解決好，再去找中也。
別讓他太擔心。
“原來如此，”壹原侑子輕點一下頭，接過回到和室的四月一日君尋手上捧的古樸紅盒子，指尖壓著推到柚杏面前，道：“這就是可以幫你暫時解決問題的寶物。”
她小心擡眸看一眼壹原侑子，見她沒有阻止才輕手輕腳打開盒子：“這是……”
安放在錦盒內部的是一枚樣式古樸的耳墜，靠近耳垂的一端是白玉雕琢而成的鏤空鈴鐺，下墜著鎏金色的穗子。
“某一個小世界的寶物，裏面寄存著神明的力量，只要得到其中神明的認可，你所困擾的事情就暫時不必擔憂。”
柚杏輕抿一下唇，定定神問道：“我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呢？”
凡是實現願望都需要付出代價，過去的柚杏付出自己的一切作為代價，如今的她不知道又能付出什麽作為代價。
“只要得到神明的認可，你就可以把寶物帶走，不需要額外的代價。”
柚杏剛要張嘴，壹原侑子豎起食指抵在唇邊，方才的慵懶與漫不經心的隨性笑意盡數消失。
“神明所在的地方是另一個世界的異空間，那個世界在五十年前已經毀滅了，異空間的時間流速和我們所在的世界不同，”壹原侑子平靜看著她，問道：“你進去以後，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出來。”
她楞怔一下，逐漸明白壹原侑子的潛臺詞。
若是異空間和他們所處的空間，時間流速相差很多，說不定等柚杏出來，時間已經過去幾年、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
屆時，她想見的人或許已經不在了。
“……會有時間限制嗎？”柚杏半垂眼睫，輕顫一下道：“我剩下的魔力可能堅持不住這麽久。”
壹原侑子緩緩搖頭，道：“不會，進入異空間以後，你的魔力消耗會近乎於零。”
“那就麻煩侑子小姐了。”
她寧願賭一把也不想懷揣著餘下不多的時間去找中原中也。
就算讓他以為戀人失蹤離開自己，也比讓他親眼看見自己消失要好。
……
神明所在的世界已經破碎，異空間是祂開啟出來的另一方小世界，寄存著祂的部分意識和力量。
神明本身早已隨著世界的破碎而隕落，餘下的這點寶物和力量不過是想要找一個合眼緣的人傳下祂所在的世界歷史，好讓祂所珍愛的世界不會無聲無息消失在宇宙之中什麽都無法留下。
次元魔女是接下神明委托，替祂尋找合適繼承這份力量的人。
柚杏是幸運的。
她沒有在異空間逗留太久，出來的時候，世界也沒有滄海滄田過去數十年。
可柚杏也是不幸的。
寶物中的神明力量不能清除靈魂寶石上的渾濁汙穢，只能暫代魔力供應她的日常行動。
一旦柚杏控制不住動用魔力，她的靈魂寶石會進一步消耗，直至汙穢完全蒙住寶石的色彩。
“四月一日先生、小多、小全，”柚杏彎下腰，右耳上的耳墜輕晃幾下，鄭重道別：“這段時間，麻煩你們了。”
進入異空間的時間，一晃半年過去。
外界已經從飄著小雪的冬季，轉入第二年的七月盛夏，開始負責接送柚杏的輔助監督在她進入異空間的第三天，接受四月一日君尋的勸離回高專覆命。
如今柚杏離開異空間的事，高專的人暫時還不知道。
她準備回去橫濱，路上找個公用電話把好消息告訴夏油傑。
“柚杏醬，要走了嗎？”多露和全露不舍拉住她，在柚杏意識進入異空間的半年間，她的身體一直都是她們負責照顧。
多露和全露都快習慣店裏多出一個常駐人口，雖然不會清醒、不會說話陪她們玩，但是她會一直呆在店裏。
即便壹原侑子他們離開店，她也不會出門。
不成想離別之日這麽快到來，柚杏一清醒就準備離開店。
“嗯……不過我還會回來的，”柚杏眼睫彎彎，暫時解決靈魂寶石的問題，心情也放松許多：“回來的時候，會給小多、小全帶手信，也會給侑子小姐和摩可拿帶橫濱中華街的下酒菜，四月一日先生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
四月一日君尋有點驚喜：“我嗎？隨便給我帶什麽都可以的。”
他沒想到柚杏的手信有算上他的份。
畢竟他雖然經常會出現在店裏，但很少會見到柚杏，每次打掃房間看見她都是安靜沈睡在店裏，基本沒有替她做過什麽。
“那就和果子吧。”
柚杏淺笑盈盈，道：“四月一日先生做的和果子很好吃，我也想請你試試橫濱老店的和果子。”
四月一日君尋眸光溫和，輕聲應道：“好……柚杏醬下次回來，會帶上喜歡的人一起來嗎？”
縱然交談的機會不多，可柚杏也是店裏的客人，因為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和這家店結下因緣與他們認識。
這孩子的願望可以實現，他也很高興。
“他大概進不來吧？”柚杏輕卷一下發尾，有點害羞：“中也和我不太一樣，他是信念很堅定，想要什麽會自己想辦法得到的人。”
以中原中也的性格，估計也看不見這家店。
四月一日君尋這才恍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見店的存在。
必須是有迫切願望想要實現的人，才會看見這家店並通過店外的結界。
“那就再見了。”
“柚杏醬，要快點回來看我們。”
她再次彎下腰，深深鞠躬道謝：“謝謝，請代我向侑子小姐和摩可拿問好。”
柚杏清醒的時候，壹原侑子和摩可拿正好不在店內，據說是去了別的世界在忙重要的事，短時間之內可能回不來。
雖然很想等他們回來，好好感謝道過別再離開，但出差的壹原侑子歸期不定，柚杏不可能一直呆在店內，只好先行離開，等一切事情處理好，再帶上手信和下酒菜探望他們。
跨過結界，徹底離開店所在的範圍。
柚杏深吸一口氣，昂頭望著湛藍的天空：“先回商店街吧。”
她很久沒有回去了。
當初一聲不吭消失，不知道店長她們會不會擔心，還有結花和健次郎在高專的山上基本打不通他們的電話。
正好這次回去，問一下她們的近況，再打聽一下羊和中也的事。
半年多前，羊決定和GSS聯手對付中也。
雖說她當時把中原中也送出橫濱，但以他的性格肯定會想方設法回來。
柚杏有點擔心中也會和羊的成員發生沖突。
就算羊的成員和GSS加起來都不是中原中也的對手，可要是他們請出什麽厲害的外援對付中也，猝不及防之下，說不定真的會吃虧。
“應該不會有事吧？”
懷揣著這樣忐忑不安的心情，柚杏回到橫濱的商店街，想去面包工坊找結花和健次郎，卻得知他們早在半年前已經離開。
“半年前，他們是同時離開的嗎？”
“何止同時離開，他們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直接在橫濱消失了。”
面包工坊的店長止不住抱怨，好不容易培養出兩個學徒接替店裏的面包師傅，準備把他們留在商店街，派教導他們的面包師傅去開拓新店，結果倆人一聲不吭跑了。
導致他們開新店的計劃，硬生生推遲半年，一直到重新教出可以接手負責商店街店面的學徒才得以繼續。
柚杏輕怔一下，道：“謝謝，耽誤你的時間了。”
她匆匆和面包工坊的店長道別，轉身向擂缽街的方向跑去。
半年的時間，可以改變的事情遠比她以為要多。
不止結花和健次郎離開面包工坊，經營情況良好的糖果店也在半年前搬離了商店街，店長曾經提過的聖誕節活動都沒有籌備。
如今糖果店的位置已經換成一家手工材料店。
她所熟悉的一切都在悄無聲息消失，好似時間不止過去半年，而是過了很久很久。
從前的羊基地已然被其他組織勢力的人占據，擂缽街四處都沒有帶著藍帶子的未成年，餘下唯一的一抹鮮亮藍色是柚杏手腕上的藍帶子。
她茫然站在擂缽街的中心，回頭看向曾經一遍遍走過的路。
就算是擂缽街也不會一成不變。
生活在這裏的人會改變、爭奪地盤鬥爭的勢力會改變，擂缽街的路也會發生改變。
沒有什麽會永遠不變。
她以為還有時間，還有機會見的人……
都不在這裏了。
“小妹妹，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柚杏擡頭望向幾個身材高大向她圍攏過來的男人，輕聲問道：“那裏，現在是你們的基地嗎？”
她指向羊曾經的基地，外形稍微改變，多出不少東西也減少許多以前柚杏眼熟的東西，變成一個似陌生又熟悉的基地。
這一帶以前是羊的勢力，基地是羊的勢力中心。
曾經生活在這裏的少年少女們，換作一群膘肥體壯、身量幾乎是兩三個柚杏的粗壯男人。
“當然，你想要加入我們嗎？”
幾個男人對視一眼，放聲大笑：“不過你這樣的小不點，我們要是收下，怕是會被其他組織的人笑死。”
異樣不明的放肆打量落在柚杏身上，“如果你懂事一點，我也不是不能收下你。”
“怎麽？村口，你這家夥喜歡這種小嫩芽嗎？”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才最可愛啊，”放肆的笑聲和出格冒犯的言語格外刺耳又格外的響亮：“哭著喊著要跑的時候，不是很能激起興致嗎？”
“真是糟糕的性格！”
“我不管你，總之別在基地門口玩，鬧得難看了老大肯定要訓我。田中、河川，你們走不走？”為首的男人想要招呼餘下的兩人一起離開，不想他們對視一眼，腆著臉：“泉上，你先走吧。”
他們眼神間流露出相似的東西，伸手想去抓面前的纖細少女。
柚杏腳步一轉，避開他們的動作，信手拔出他們腰間的槍打開保險栓，高舉對準最先開口的村口，平靜問道：“這個基地以前的人去哪了？”
“這個臭丫頭！”被搶了槍的男人回過神，怒火中燒撲過去想把槍搶回來。
“砰！”柚杏毫不猶豫扣下扳機，打中他的右腿膝蓋，再次問道：“羊的孩子們都去哪了？”
右膝蓋中彈的男人捂住流血劇痛的腿，跌躺在地上不住打滾。
幾個男人被她毫不猶豫開槍的動作驚了一下，相互對視一眼，配合著拔槍準備先一步下手擊斃膽敢反抗他們的少女。
“砰！砰！砰！”又是利落幹脆的三下扣動扳機。
接連三下沒有間歇，仿佛不會受到後坐力影響，更不會因為槍管發燙而停下射擊的動作，每一下都精準落在幾個男人的手上，直接把他們握槍的手打出一個血洞。
“我最後問一遍，羊之王中原中也在哪裏？”
莫約十五歲上下的粉發少女，開槍毫不手軟，半點沒有見血的畏懼，神情平靜得仿佛可以直接扣下扳機奪走他們的性命。
原本放肆落在她身上的打量變得猶疑不定、躲躲閃閃，柚杏眸光一轉落在半蹲跪在地上，捂住手掌的男人。
她記得，他的同伴叫他泉上。
“你可以試試，”她移動槍口對準他的腦袋，輕聲道：“是你撿槍的速度快一點，還是我開槍的速度快一點。”
她搶過來的槍彈匣是滿的，一共六顆子彈。
扣過四下扳機再打兩槍，完全不成問題。
中原中也曾經教過她怎麽用槍，怎麽辨認槍的型號，不同型號的槍和子彈重量稍有不同，恰好這把槍是柚杏摸過的類型。
她熟悉這種槍的使用方法和滿彈匣的重量，入手的瞬間已經計劃好使用幾顆子彈。
即便靈魂寶石裏的魔力不能隨便動用，但中原中也教過她的體術和槍術，已經足夠她在擂缽街橫行。
“……你是羊的人？”泉上認出柚杏手腕上的藍帶子，低聲道：“這個基地以前雖然是羊的基地，但我們不是從羊手上搶過來。”
柚杏靜靜看著他，沒有挪開槍口。
他快速瞥過一眼身旁幾個中一槍就痛哭流涕的同伴，暗暗咬牙氣他們的不中用。
要是他們有點用，他們幾個大男人也不至於在自家基地附近被一個小丫頭拿捏住。
“羊之王中原中也，”他快速看一眼柚杏，頗為忌憚道：“你們的王背叛了羊，加入港口黑手黨……”
“說謊！”柚杏再次扣下扳機，這次打中的是男人的右腿，原本半跪在地上準備伺機而動搶奪掉落地上的槍的男人，痛得眼眶發紅、汗流浹背。
神情看似平靜的少女，不緊不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槍，同類型的滿彈匣槍支落入她手裏：“再說謊，我就把你的嘴打爛。”
泉上一時冷汗冒得更加厲害，他確信這個少女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們槍法不如她，速度更不如她。
光從她剛才奪槍的動作就知道她肯定有點身手。
羊什麽時候有過這麽擅長用槍的人，他們以前只聽過羊之王的名號，根本沒留意羊的其他人。
“你不願意說嗎？”
柚杏輕歪一下頭，道：“肯定有願意說的吧？”
形態漂亮的圓潤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眼波輕橫一瞥，眉眼生輝帶出幾分姝麗動人之色，可那雙眼睛裏的情緒平靜得近乎於冷漠。
如果他們今天遇見的不是她，是另一個女孩子。
如果中原中也沒有教過她體術和槍術，受到靈魂寶石的影響，她不能隨意動用魔力。
那麽這些人，會做出什麽？
惡徒、惡徒、惡徒！
她討厭仗著自身的力量，欺淩弱小的男人。
以弱者的恐懼和眼淚取樂，肆意戲耍力量不如他們的人。
“你喜歡年輕的女孩子，對嗎？”柚杏把槍口對準村口，一槍扣下直直擊中他的下身：“這樣還會喜歡嗎？”
一下一下扣動扳機，鮮血和慘叫聲齊出。
她有點分不清自己開始的目的，是找到羊的成員和中原中也的下落更重要，還是教訓這些惡徒更重要。
“這不是魔法少女的力量，”她輕眨一下眼睛，打著痛得幾乎暈死過去的村口，聲音很輕的呢喃：“我是在用擂缽街的生存方式教訓他們。”
魔法少女的力量是給人們帶去幸福的力量。
但擂缽街……
或者說貧民窟的生存方式，只有殘酷和冷漠的互相傷害和搶奪。
“你不是想知道羊的下落嗎？”生怕她繼續開槍的田中和河川搶先開口：“羊之王加入港口黑手黨，羊的其他成員被迫分散流落各地，我們是看著羊不在這裏才把基地占了的。”
“說謊。”柚杏想都不想反駁，子彈再次射出落在河川的左膝蓋。
接連兩次膝蓋中彈，饒是河川再想說什麽都說不出口，膝蓋中彈的疼痛不亞於下身中彈的疼痛，他再支撐不起上身如死狗一般癱軟在地。
“……”泉上和河川說實話都要開槍，村口更是因為一開始的汙言穢語直接被看作重點對象，直接打爆下半身，大片大片的血都要染紅褲子。
一時間，他們不知道說什麽能免受子彈。
“沒有人願意說真話嗎？”柚杏輕聲問道：“擂缽街有很多人，如果你們什麽都不願意說……”
冒著滾燙熱氣和硝煙的槍口慢慢上移。
泉上再顧不及什麽拖延時間的想法，快速說道：“我知道白瀨被安排去郊外的工廠打工，有港口黑手黨的人監視他，你不信我們，可以直接去找白瀨撫一郎。”
“他是你們組織的人吧？”
白瀨撫一郎算是泉上比較能記住的羊成員之一，這個白發的小子跟在羊之王身邊，相當的囂張幾乎不把擂缽街其他的組織放在眼裏。
實話說，柚杏會不會信他這番話，泉上也沒有把握。
明明他們說的都是真話。
這丫頭一口一個說謊，全然不肯相信羊之王背叛組織，投靠港口黑手黨，就算他們改口說羊之王沒有背叛組織，他們也做不到變一個羊之王給她。
村口怕是已經不行了。
即便僥幸把人救回來也會廢去大半，組織剩下的人不能任她這麽折騰。
萬一這個瘋丫頭直接沖進組織，繼續玩這種游戲，他們組織怕是要損失不少精英成員。
“……白瀨，在郊外哪個工廠？”
“一個汽車零部件組裝工廠，橫濱郊外只有一間工廠是做這個的。”
高舉槍口的粉發少女慢慢垂下手，手指松開，槍落在地上。
她沒有殺他們，只是眼神相當平靜或者說冷漠看他們一眼，似非常疲憊一般呼出一口氣，拖著腳步慢慢消失在他們眼前。
泉上壓著激動跳躍不止的心臟，腳步踉蹌試圖起身，呲牙咧嘴：“快來扶我一把，這次真是差點被你們幾個混賬害死。”
誰能想到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會是一介大殺器，開槍都不帶眨眼。
泉上幾人可能說是好運也可以說是倒黴。
好運在柚杏不能隨便動用魔力，不然殺他們幾乎不用一個照面，而且徒勞無功奔波著跑了好幾個地方的少女此刻已經疲憊至極，不想再計較什麽。
倒黴則倒黴在，柚杏就算沒有魔力，體術和槍法同樣不俗，打他們幾個徒有其表的家夥都不在話下，子彈射穿的地方以後都會留下舊傷，最嚴重的村口更是直接廢了。
“……魔法少女是為別人帶來幸福的職業，”柚杏昂頭看著天上刺目的太陽，擡手擋住眼睛，喃喃道：“可是我剛才傷害別人了……”
從前的羊有羊之王的威名在，整個擂缽街幾乎沒有敢招惹他們的人，柚杏也極少遇到這種不得不出手的情況。
中原中也給她的藍帶子，確實起到一個重要的保護作用。
一直保護著進入羊、進入擂缽街的柚杏不必弄臟自己的手，可以幹幹凈凈、單純只為組織的成員和魔獸的事苦惱。
外界的煩憂都不會幹擾到她。
可如今，落下的小羊失去她的王，沒有王的庇佑，誰看她都軟弱可欺，迫使她不得不用上王曾經教過她的手段保護自己。
“白瀨，在這裏嗎？”
她站在工廠外，不屬於內部的員工不得隨便入內。
柚杏只能拜托工廠的保安幫她傳一下話，花光身上的大額紙幣，僅僅得到一句傳話，至於白瀨會不會出來，這要看白瀨是否願意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出來見她。
好在，白瀨還是出來了。
表情很不好看的那種。
“你怎麽找過來的？”白瀨擺著一張臭臉，不過他還記得柚杏救過他，並且沒有和中原中也一樣加入港口黑手黨。
不然他是怎麽都不可能出來見她的。
“……白瀨，其他人都去哪了？”
“都不在了！”白瀨一下生起氣，怒得狠狠一拳砸在墻上，痛得自己臉都快變形：“中也背叛了羊，他投靠了港口黑手黨！”
其實在這裏看見白瀨，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擂缽街的幾個人可能真的沒有說謊。
不過柚杏還是不願意相信，她低著頭喃喃：“中也最討厭港口黑手黨，他一直都不認同他們的作風，更不喜歡他們，怎麽可能扔下羊去找他們。”
她依舊記得第一次去水族館約會時，提到羊以後，可能會變成另一個港口黑手黨，少年的模樣有多憤怒。
他直接把企鵝館的玻璃墻砸了，引起水族館內的警鈴大作，迫使他們不得不遁逃出水族館，呆在海濱公路一整個下午。
“有什麽不可能！事實不就是這樣！”
“因為中也的任性，羊都被毀了！我們什麽都沒有了，所有人都要離開橫濱，包括已經脫離羊的結花和健次郎……”
“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留在這裏。”
白瀨的話音落下，許久沒有聽見反駁或回應的聲音。
他側頭瞥一眼柚杏，道：“你不相信就算了，以你的能力對上港口黑手黨也能逃跑吧？隨便去一個港口黑手黨的地方鬧事，他們總會派人出來對付你。”
“中也是靠著出賣羊才會進入港口黑手黨，你如果把自己的藍帶子露出來，他們肯定會把中也派出來對付你。”
白瀨狠狠嗤一聲道：“畢竟曾經的敵方首領投靠他們，中也肯定要負責處理好剩下的人。”
“我跟你，都是被中也剩下的人。”
扔下最後一句話，白瀨不再管柚杏會有什麽反應，徑直回去工廠。
“……我們都是被中也剩下的人？”
久久站在工廠門口，挪不動腳步的少女被工廠保安驅趕著離開，她近乎茫然離開：“中也不要我了嗎？”
是……又一次被重要的人扔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重要劇情，這兩天會有點點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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