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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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丘比回來了。
神秘失蹤幾個月的奇異外星生物，在十一月的某一天，突然回到柚杏身邊，乖巧蹲在她的床頭位置，鬧鐘的刺耳吵吵聲穿透少女的美夢直達夢境深處如一只大手直接把她的意識扯了出來。
“唔……幾點了？”
柚杏迷迷糊糊擡手在床頭摸索，試圖找到鬧鐘把它關停再小睡一會。
探出被窩的手在床頭胡亂拍幾下，沒有摸到金屬質地的鬧鐘，反而摸到一手毛茸茸軟乎乎的溫暖存在，她下意識往下按了按，捏住陌生的毛絨生物拿下來，“嗯？”
“早上好，柚杏。”
丘比熱情十足，聲音歡快打招呼。
仿佛它從來沒有擅自消失，招呼都不打一聲離開橫濱。
“丘……比……？”朦朧的意識一點點回籠，占據大半視野的白色生物陌生又熟悉，瞬間讓柚杏睜大眼，坐起身：“丘比，你回來了？”
“好久不見，柚杏！”
“很抱歉留下你一個人在橫濱，”丘比貓貓蹲在柚杏的被子上，擡起後腿踢了踢頸側的毛發給自己撓癢：“這段時間，我回去了原本的世界一趟，那邊的魔法少女有重要的事找我，一直忙到現在才有空回來看看你。”
丘比回去了他們原本的世界。
柚杏楞楞回過神，搖搖頭道：“沒什麽，丘比也不會一直呆在魔法少女身邊。”
與負責消滅魔獸保護人類情感的魔法少女一樣，丘比同樣有自己的職責。
它會不斷尋覓有資格成為魔法少女的孩子，陪伴在剛剛簽訂契約的魔法少女身邊，陪著她們度過最開始的適應期快速成長，直到她們成為獨當一面的魔法少女，或是有別的天賦卓絕的魔法少女後備役出現再離開。
“看樣子，柚杏已經完全適應魔法少女的身份。”
從前的柚杏看見魔獸會有畏怯，下意識想要閃躲避戰的想法，即便知道自己已經有對付魔獸的能力還是會很不自信。
可現在的柚杏似乎已經有所不同，眉眼間的柔柔怯意散去大半，整個人散發著自信與明媚的光芒，杏眼盈著漂亮清透的光彩。
“當然，我已經是能保護整個橫濱的成熟魔法少女，”她掀開被子起身，踩著拖鞋走向衛生間：“要是半年時間都不夠我適應，橫濱的魔獸早就泛濫了。”
丘比甩著尾巴，跟上她的腳步：“準確來說，是七個月二十一天。”
“柚杏居然能一個人守住整個橫濱市，真是讓我驚訝，另一個世界的橫濱市可是有足足十五個魔法少女，才能及時把橫濱市裏的魔獸都消滅幹凈。”
羽多野柚杏的成長速度很快。
加上這個世界很合適她，七個月時間能成長到這個地步，雖然讓它有點驚訝卻也不會太過意外。
若是她出生在這個世界，她會是天生的術師，擁有大多數咒術師都會羨慕的強大術式和咒力量，可惜她的靈魂最開始沒有在最合適自己的世界降生。
丘比所做的一切，正是把羽多野柚杏帶回最合適她的世界。
讓本該屬於她的龐大咒力在穿過世界壁壘的瞬間，全部集中回籠到她身上，激發屬於羽多野柚杏身上的大量因果。
由世界因果轉化的魔力在七個月的時間，一點點滲透靈魂寶石，體現在實質方面的是羽多野柚杏的魔力量在增加。
與其他的魔法少女相比，她身上的魔力量更加龐大，靈魂寶石不會輕易渾濁。
但與此同時，想要凈化靈魂寶石的渾濁，需要更多的悲嘆魔方。
如果僅僅是魔力消耗，依靠平時獵殺魔獸得到的悲嘆魔方，已經足夠保證羽多野柚杏的靈魂寶石不會完全渾濁。
可要是出現另一種情況……
“丘比？”柚杏換好準備出門的衣服，歪頭側向一邊給自己梳理長發，手指靈活分著發絲編出一個嬌俏可愛不失靈動的發型，“我要出門了，你要一起嗎？”
蹲坐在梳妝臺上看著柚杏忙來忙去的丘比，歪頭問道：“柚杏要去什麽地方？”
半年時間沒有回這邊的世界，丘比已經不熟悉柚杏的日常生活，不知道她起一個大早給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是要去什麽地方。
不止衣服是提前一天搭配好，發型精心梳理整齊，就連唇上都塗了一層淺淺潤澤唇色的唇彩，輕輕抿一下翹著唇角。
“當然是去約會！”
柚杏給自己挎上一個小包，側身對著全身鏡照了照，眉眼飛揚止不住興奮：“一個月一次的約會，肯定要好好重視。”
這段時間，羊和高瀨會、港口黑手黨的沖突進一步升級。
中原中也各處奔走，每天都要飛來飛去，擊退羊的敵人、貫徹羊的反擊主義，再一一擊潰敢打羊主意的組織和敵人。
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幾乎沒什麽單獨相處的時間。
好不容易抽出一回空，她肯定要好好打扮一下。
“約會？”丘比跟著柚杏一起出門，輕快邁著步子跳上她的肩頭，好奇問道：“柚杏要去和誰約會？”
她輕點一下丘比的額頭，笑嘻嘻道：“除了中也，還會有誰？我可不是什麽見異思遷的人。”
七個月的時間，不會冷卻柚杏對中原中也的情衷相思。
反倒因為已經在一起，她會更加珍惜和心愛的少年在一起的時間。
“竟然是中原中也……”
丘比的語氣不無意外，猩紅色的圓形眼睛粗看可愛，細細一看則會發現裏面如同機器一樣沒有半點感情。
它在思考中原中也會對柚杏造成的影響。
沈溺在戀愛中的魔法少女，情感能量會更加充沛，瞬間爆發的能量也會更加驚人。
“中也！”
遠遠看見倚靠在游樂園門口的赭發少年，柚杏握緊包帶，小跑著過去：“等很久了嗎？”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九點半。
為了久違的約會，柚杏提前一晚上選好約會要穿的裙子，早早起床給自己弄了一個稍微覆雜的造型，戴好各種小配飾，做好萬全的準備。
全力以赴參加約會。
中原中也順聲側頭望去，打扮得娉婷裊娜與平時格外不同的粉發少女快走幾步，笑盈盈抱住他的胳膊，歪頭看向他：“中也？”
他回過神，低低咳一聲：“沒等很久，我也是剛來。”
清甜淺淡的香味恰到好處，只消轉一轉頭，染裹住長發的裊裊淡香就會適時傳入嗅覺感官。
小巧盈潤的唇泛著淺淺的紅，說話間一張一合輕抿一下，唇下齒間隱隱可見柔嫩的舌尖。
“太好了，我還以為自己來晚了。”
柚杏不住慶幸，情緒因興奮高漲，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早上鬧鐘響的時候，我差點起不來，因為實在是太困了。”
“不是讓你平時早點睡嗎？每次都要折騰到淩晨，第二天當然會不想起。”中原中也皺了皺眉，問道：“昨晚又巡到幾點了？”
縱然柚杏選擇加入羊，可她並沒有放棄糖果店的兼職也沒有落下魔法少女的工作，本就滿額的行程陡然多出一項參與羊的日常事務，肯定會擠占其他行程的時間。
她不願意減少打工的時間，夜間巡視橫濱市的工作又不能落下。
導致每晚回到住處的時間都會格外晚，擠壓原本的休息睡眠時間。
早些日子，他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中原中也會陪著柚杏一起夜巡，夜巡結束再送她回住處，最後再自己回擂缽街。
不過這段時間，羊和其他組織的沖突摩擦升級，他不得不忙碌起來，白天夜晚都有不少事，難得見柚杏一回，他們身邊還有不少羊的同伴，很難單獨說上什麽話。
更別提什麽單獨相處的時間。
“也沒有很晚，”柚杏打著哈哈，杏眸一轉落在游樂園門口的售票處，生硬轉移話題：“那邊開始排隊了！我們快去買票，要是等其他人都進場了，好玩的項目都要排隊。”
柚杏在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上，總是會避重就輕、轉移話題。
而且轉移話題的方式都相當拙劣。
“……早一點晚一點都是一樣，我們不可能完全避開排隊的熱門項目。”
雖然柚杏轉移話題的方式很拙劣，但有人偏偏就是會吃她這一套。
習慣性放慢腳步配合柚杏的步子，中原中也任由她拉著自己排到隊伍的末端，雙手揣著上衣口袋，擡眸望向前面的人。
還有五六個人輪到他們。
“抱歉，我只是不想中也擔心。”
他側頭半垂眼睫，挨靠著他肩膀的戀人擡起水盈盈的杏眸，小小聲滿臉愧疚道：“真的沒有很晚，我平時都會睡夠六個小時的。”
為什麽中原中也明知道柚杏故意轉移話題，還是會一次次妥協順著她的心意，不再提她不想提的事？
因為有個習慣胡思亂想的笨蛋會自己愧疚地不打自招，好似守株待兔裏的兔子跑過陷阱還會一頭撞上樹樁，自己把話都交代清楚。
這一點，柚杏和羊的孩子們不同。
他們同樣會避重就輕把自己闖過的禍簡單一兩句帶過去，重點放在讓他實施羊的反擊主義上。
中原中也面對他們作出的反應，其實都是一樣的。
不同的人是柚杏。
“給我每天睡夠八個小時，”中原中也揉了揉她的頭發，低哼道：“小鬼晚上不睡覺，白天不會長個子。”
“啊！”她小聲驚叫，連忙擡手護住自己的頭發，道：“中也不準動我的頭發，我弄了很久的！”
柚杏扁著嘴輕瞪他一眼，擡手小心給自己整理一下微亂的發型，嘀嘀咕咕抱怨：“哼、中也一點都不在乎我們的約會，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不打扮一下還要弄亂我的發型。”
他知不知道她為了弄這個發型，提前好幾天練習，好在約會當天可以順順利利弄出漂亮的發型出門約會。
這個人真過分，自己出門約會不穿好看一點，還要把她發型弄了。
“我一個男人要打扮什麽，”中原中也掏錢買下兩張門票，瞥過去一眼握住她的手牽著人進游樂園，不甚在意：“而且不是沒有亂嗎？”
“綁這麽覆雜的頭發，怎麽可能摸兩下就亂。”
柚杏不滿嗷嗷一聲，忿忿道：“你知道很覆雜還要伸手摸？而且中也剛才那是摸嗎？”
那分明是薅住她的腦袋試圖把她漂亮的發型都弄亂的無情鐵手。
她精心學習好幾天才盤整會的發型，差點要在約會剛開始的時候毀於一旦。
“那邊有冰淇淋車，吃嗎？”
中原中也輕擡下頜，示意柚杏看向入園口不遠處的冰淇淋車，五顏六色的冰淇淋圖案印滿車身，看著相當花哨又充滿童趣。
“吃！”剛剛還在控訴他的柚杏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拉著他過去，興奮道：“我要香草味和草莓味！”
中原中也暗暗松一口氣。
他轉移話題的水平和柚杏也不相上下，不過好在她也吃這一套。
偶爾會有點小脾氣，不過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會在小事上較勁生氣，真的遇見什麽大事，她反倒會是最懂事的一個。
讓他什麽事都不用擔心，只管出去把羊的敵人解決好，她會負責安撫好羊的孩子們把內部的爭吵和矛盾都一一化解。
鈷藍色眼眸映出她高高興興接過兩個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笑意盈於眼睫把草莓味的冰淇淋轉手遞給他，道：“這個給中也。”
他有點意外，接過草莓味的冰淇淋：“你不是要吃兩個嗎？”
“吃兩個，我就飽了。”
柚杏探出舌尖舔了舔冰淇淋，振振有詞：“裏面還有很多吃的，我要留一點肚子去吃裏面的東西，草莓味的中也給我吃兩口就好了。”
她吃一個冰淇淋，蹭兩口中也的冰淇淋，留下部分肚子去吃其他的美食。
計劃完美。
“這麽說，我也可以吃你的？”
不等柚杏回答，他徑直低頭在她手上的香草味冰淇淋咬一口，舔掉嘴邊蹭著留下的冰淇淋漬，如此評價：“好像香草的會好吃一點。”
傻傻舉著香草冰淇淋的柚杏臉頰一下通紅，腦袋發燙冒煙差點要炸出氣。
他根本一口草莓冰淇淋沒吃，直接評價香草冰淇淋更好吃。
“走吧，”中原中也重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拉著她往前走：“不是想去玩過山車嗎？”
她埋著頭，香甜的冰淇淋都無法再吸引柚杏的註意力。
胸腔內的小心臟怦怦亂跳，臉頰止不住發燙，心亂慌張得難以有效組織言語。
柚杏努力想告訴自己，她和中也已經是情侶。
情侶之間相處親昵一點都是很正常的事，心臟不要再跳這麽激動，他們交往都有三個月，互相吃一口冰淇淋再正常不過。
何況一開始還是她提出的。
可是……
中也每次的坦然自在都會讓她相當羞恥，臉頰發燙快要燒起來，完全不知道如何招架應對。
他也太自然了吧！
沒有過渡期，直接上來放大招。
“不吃嗎？”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道：“就算是這種天氣，冰淇淋還是會融的。”
冰淇淋軟化半融順著脆筒流下，柚杏轉眸一看快速脫離羞赧狀態，慌慌張張：“我的冰淇淋！”
融化的冰淇淋都快流到她手上。
著急搶救融化的冰淇淋，柚杏歪頭舔掉沾在手指和脆筒表皮上的冰淇淋，一口把半融塌下造型的冰淇淋悶下去，頓時冰得渾身一個激靈。
“……好冷。”
深秋時節，果然不是適合吃冰淇淋的時候。
柚杏苦著臉，小狗一樣張嘴呼氣暖暖冷冰冰的口腔。
“咳、”中原中也扭過頭，手上的草莓冰淇淋一口沒動，同樣已經開始半融化流淌下來，粉色的草莓冰淇淋流得他手指指縫間到處都是，含糊問：“你還要吃這個嗎？”
柚杏捂住嘴，連忙搖頭：“不要不要，太冷了。”
她低估這個季節吃冰淇淋的威力。
剛剛吃過一個香草冰淇淋，現在不敢再吃第二個草莓口味的冰淇淋。
“下次不要亂買東西，這個季節不適合吃冰淇淋。”
“啊？”
柚杏呆住，看著他三兩口把冰淇淋吃完，皺眉垂眸望著淌滿手指指縫又沾上掌心的融化冰淇淋，連忙道：“我帶了手帕。”
她低頭翻著小包，找出手帕想給中原中也擦一下手。
可是他們之間還有一只手一直牽著十指相扣，單手實在不好操作。
柚杏單手覆著手帕在中原中也沾滿冰淇淋的手上蹭了蹭，黏糊糊的半固體融化以後，簡單擦幾下很難清理。
她抽了抽手，擡眸小聲喚他：“中也？”
“這麽擦擦不幹凈，”中原中也收攏五指握住手帕，道：“找個直飲水池，沖一下更快。”
柚杏恍然道：“是呢……我記得這裏有三個直飲水池，最後一個就在前面。”
她輕拉一下中原中也，牽著他去找直飲水：“好在我來之前做了功課，知道什麽地方有直飲水池，不然中也手上黏糊糊的摸什麽地方都不方便。”
提到自己做過功課這件事，柚杏眉目飛揚，神采奕奕：“我是不是很厲害？知道提前看過地圖，記下游樂園的大概設施都有什麽。”
中原中也輕揚一下眉，清水沖過手指指縫和掌心，輕輕松松帶走上面黏糊的冰淇淋。
他甩了甩手，好奇問道：“記這個做什麽？”
“當然是為了最大限度把所有的項目都玩一遍！”柚杏握拳，鄭重說道：“只要把地圖背下來，我們就可以見機行事，計算著每個項目需要耗費的時間，爭取在閉園之前把所有的項目都玩一遍。”
算上排隊的時間和每個項目本身運轉一趟耗費的時間，計算出最佳的游玩公式。
務必讓花費的門票達到最大的價值。
“這真的可以嗎？”
中原中也回頭看一眼過山車前排隊的人數，道：“我覺得我們今天能玩幾個就不錯了。”
游樂園的人數，遠比他以為的要多。
光是排隊都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不試試怎麽知道？”柚杏鬥志十足，拉著中原中也往過山車的隊伍末端跑，煞有其事分析道：“這裏的過山車一輪能坐十六個人，轉一圈大概是五分鐘，我們最多再排兩輪就到了。”
“我已經計劃好完美的游玩路線，先打卡耗時短、承載人數高的熱門項目，再去玩其他不算熱門的普通項目，碰碰車和旋轉木馬這類很受孩子歡迎的往後放一放，提前把午飯吃了，錯開其他的人午餐時間，趁著人少的時候再上。”
“最後的最後是摩天輪！一定要坐摩天輪！”
這是她計劃了幾個晚上的無敵游玩路線。
肯定能把整個游樂園都玩一遍。
中原中也高挑著眉頭，他想說什麽但是看著柚杏悄悄踮腳探頭望著前面剩餘人數，迫不及待左看右看的小表情。
他還是選擇默默把話咽了下去。
雖然柚杏的游玩計劃聽著很忙碌，跟白瀨他們和他說的約會秘訣不太相同，不過算了……
她喜歡就好。
“到我們了！”柚杏歡快拉著他跑到過山車第一排落座，等安全員幫著他們降下安全壓杠，她才收回閃亮亮的期待眼神，雙手扣在胸前，雀躍道：“我早想試試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中原中也屈指彈了一下身前的安全壓杠，堅硬的金屬防護裝置被他屈指一彈留下一塊凹坑，他低咳一聲，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幹過：“你喜歡過山車？”
全部乘客身上的安全壓杠都降下，扣好安全帶，過山車發出滴滴的提示聲響，緩緩向前滑出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不會喜歡吧？”
過山車快速甩動，驚掠起的風吹過他們的臉，腦袋和後背都因為慣性死死貼在座椅上，柚杏握住中原中也的手高舉起，彎下眉眼燦若星辰：“不過現在的我會喜歡。”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反握住她的手：“以前的你，是指沒有成為魔法少女的時候嗎？”
微涼的溫度落入掌心，五指柔軟纖細摸不著什麽繭子。
明明每天都會揮舞著長鞭消滅魔獸，手指掌心卻幹凈柔軟得沒有一點半點的繭子。
“不是，”柚杏搖搖頭，輕笑一聲：“是在認識中也以後。”
中原中也沒有聽清她的話：“什麽？”
他疑惑揚著眉，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過山車轉過一圈又一圈，沖上幾乎呈現九十度的上升軌道，再以慣性下沖的力度帶給游客刺激感。
風聲和尖叫聲混雜在一起，蓋過柚杏說話的聲音。
“沒什麽，不告訴中也。”
她拖長聲音，笑盈盈欣賞著少年困惑快要皺起眉頭的表情，一下過山車拉著他往下一個地方沖：“快快快，前面有一個跳樓機。”
一般人都不會在過山車結束以後，立刻跑去坐另一個刺激程度不相上下的項目。
好歹讓自己加速跳躍的小心臟和緊張上升的腎上腺素回落緩和，喘一口氣再接著玩刺激項目。
不過柚杏和中原中也都不算什麽普通人。
一個是魔法少女，平時和魔獸、咒靈戰鬥的刺激更勝過山車。
一個是重力操控者，過山車上上下下拋來拋去的速度都不過是小兒科。
……
中原中也投幣進自動販賣機，按下一個年糕小豆湯和一瓶烏龍茶，“過山車、跳樓機、海盜船、高架秋千……”
一一數過他們剛才玩過的刺激項目，幾乎是剛結束上一個，馬不停蹄又跑去下一個項目口排隊。
唯有排隊的時間能讓人喘一口氣，放松一下。
饒是不覺得游樂園刺激項目有什麽嚇人的中原中也，這麽一圈折騰下來都有點冒汗。
他彎腰取出年糕小豆湯遞給柚杏，自己打開烏龍茶潤一潤幹澀的嗓子，問道：“接下來去哪？”
不得不說，柚杏策劃的速通游樂園路線，確實有可能把所有的項目都玩一遍。
就是有點費人。
不太像正經的約會。
他暗暗瞥一眼附近頭靠著頭，親親我我、黏黏糊糊的情侶，坐在長椅上幾乎沒有挪過位置。
“唔……好甜，”柚杏吐了吐舌頭，嗓子幹巴巴的時候，再喝一口暖呼呼甜膩膩的年糕小豆湯真的嗓子發齁，她歪過身子看一眼中原中也手上的烏龍茶，眼巴巴看著他：“我想喝一口。”
他無奈放下對著唇邊的瓶口，幹燥的唇瓣潤濕少許，垂手把烏龍茶遞過去：“剛才是誰吵著要喝年糕小豆湯的？”
“五分鐘前的我已經不是我了。”
柚杏狡辯一句，歪頭左右看著烏龍茶，有點猶豫要怎麽下口，塗過淺色口紅的唇湊近一點，試探性擡眸看一眼中原中也。
少年的手指骨節分明，手掌相較她的手要大上一圈，松松握住烏龍茶的瓶子，只等她接過去就松手。
中原中也沒有在看她這邊。
柚杏慎重接過烏龍茶，瞇起一只眼睛往小小的瓶口看了一眼，淺晃一下不確定中原中也剛才有沒有喝到水。
她再次擡眸看一眼中原中也，確定少年不會突然轉過頭看見她的失態。
擡高的瓶身沒有直接對準唇邊，而是懸在上方小心翼翼倒出一點洗潤過甜膩年糕小豆湯洗禮過的嗓子，垂手的瞬間不經意瓶口碰了一下唇。
不過柚杏沒有在意。
“還給你，”她把烏龍茶遞回去，撿起一旁的年糕小豆湯，高高興興喝一口：“去摩天輪吧！”
中原中也楞了楞，道：“不是說摩天輪要放在最後嗎？”
“我想白天的時候坐一次，夜晚的時候再坐一次，”柚杏認真想了想，笑道：“一定會有很不同的風景。”
摩天輪的最高點不一定是游樂園諸多項目的最高點。
但摩天輪和其他的刺激項目不一樣。
它不追求速度、不仰賴刺激吸引顧客，它的性質更傾向放松沈靜心情，停下腳步好好欣賞原地的風景。
中原中也無所謂應一聲：“好。”
摩天輪早去晚去都無所謂，他對游樂園的項目不是特別感興趣，只是柚杏想來這裏，他才會陪著她一起來這裏。
他握著烏龍茶擡起一點，和煦的光線落下照在烏龍茶的瓶口位置，一抹淺淺相當不起眼的色彩落在烏龍茶的瓶口上。
剛剛他沒有發現，要不是光正好落下來，他都不會看見。
指腹壓著瓶口蹭了一下，沾染上淺淺的口紅色彩。
中原中也頗為不自在扣上瓶蓋，蹭過口紅的指腹壓在一起磨蹭仿佛帶著某種讓人燥熱的難以忽視感。
他知道柚杏剛才是怎麽喝烏龍茶。
只是沒想到瓶口的位置，還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不是要去摩天輪嗎？”他轉身快走幾步，語速稍急：“那個轉一圈很費時間，排隊估計要耽誤不少時間。”
“？”柚杏忙扔掉喝空的紙盒子，提著包小跑幾步才跟上去，抱住他的胳膊道：“摩天輪是一直都有客人上下的，除非很多人，否則不會等很久。”
摩天輪轉一圈是要耗費不少時間。
但摩天輪上的圓形客艙都是等時間距離移動，一個客艙轉過一圈落下有客人下去，再有新的客人上去。
雖然是突然插入的一個行程，但真要說會耽誤多少時間卻又不盡然。
“中也不喝嗎？”
她挽住中原中也的胳膊，歪頭看向他另一側手拎住的烏龍茶，晃晃蕩蕩聽著沒怎麽少水。
“等下再喝，”他聲音頓了頓，接著道：“我不是很口渴。”
柚杏狐疑打量他，指出他話中的漏洞：“可是中也嗓子都有點啞了。”
低沈磁性的聲音與平時相比，更多出幾分沙啞。
“跟這個沒有關系，我是剛才陪你坐海盜船的時候，有沙子進了嘴裏。”
他抿緊唇，低低悶咳幾聲：“剛才我們在秋千架上，隔壁的人不是喊很大聲嗎？我想蓋過他的聲音，一時沒註意把嗓子喊壞了。”
“正好又有沙子進了喉嚨。”
中原中也擡手壓著頸前的喉管，悶悶咳嗽幾聲以示他在清嗓子。
“很難受嗎？”柚杏信了他的話，擔憂道：“要再喝點水嗎？是不是烏龍茶不行？換園內的直飲水會好點嗎？”
她伸手想摸一下中原中也喉結下的凹陷處，少年偏過頭匆匆避開，耳根微紅不甚自在：“別突然伸手，笨蛋。”
這裏是要害位置。
任何人在別人伸手的時候，都會第一時間閃躲或反擊的地方。
要是他沒有克制住反擊的潛意識，柚杏猝不及防下可能會受傷。
“哼、中也又叫我笨蛋了！”
柚杏抿一下唇，瑩潤上翹的嘴角微微壓下，不滿咕噥：“明明說好，不會再叫我笨蛋。”
結果他現在又叫了。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正要解釋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他未出口的言語。
他掏出手機看一眼，上面赫然顯示著白瀨的名字。
“餵，白瀨……”
“中也！你快回來！”白瀨急切的聲音在手機沒有開免提的情況下都清晰傳來，道：“再不回來、再不回來……要來不及了！”
中原中也神情一肅，低聲道：“發生什麽事了？白瀨你說慢一點，你們現在在哪？”
“火……擂缽街燒起了很大的火，”白瀨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慌張，斷斷續續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黑色的火……和八年前的火焰一模一樣……”
握住手機的赭發少年神情一下怔住，深邃的鈷藍色眼眸微沈，眉頭深深鎖緊：“和八年前一樣的黑色火焰……”
“是荒霸吐……嗎？”
那一瞬間，表情晦澀的赭發少年仿佛變成一個柚杏陌生的人。
她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重要的人，擔憂不已：“中也，你還好嗎？”
柚杏從未見過中原中也有這樣的表情。
以前哪怕羊的孩子們闖出什麽禍、遇見什麽危險的事，他都能很快冷靜下來，迅速組織行動。
可這次的中原中也，他似乎是聽見什麽不可思議的消息，連自身都受到震撼。
“……抱歉柚杏，摩天輪只能下次再坐了，”中原中也收起手機，整肅神情低聲道：“我現在要趕著回去擂缽街。”
黑色的火焰。
和八年前一樣焚盡一切、燃燒一切的火焰。
名為荒霸吐的存在肆意揮霍力量，燃燒這片大地。
“我也要回去！”柚杏扯住他的衣服，鎮定說道：“摩天輪什麽時候都能坐，現在最重要的是孩子們的安危。”
中原中也繃緊的神色稍緩，一點頭道：“好，我們一起回去！”
“柚杏不可以跟他走哦。”
一道稚氣如孩童的聲音打斷柚杏的思緒，她停住腳步，在少年訝異的神情下左右張望，直到她在身旁灌木叢的位置，看見丘比的白色身影。
它邁步走過來，昂頭看著她：“游樂園裏出現了魔獸，要是可以消滅魔獸的柚杏離開這裏，魔獸肯定會把今天來游樂園玩的客人的情感能量都吞噬掉。”
少女想要追隨戀人的腳步死死釘在原地，她低頭看著地上蹲坐的丘比，開口問道：“在哪裏？”
“柚杏？”
中原中也聽不見丘比的聲音。
但他能看見丘比，也能聽見柚杏的話語以及她一下停住的腳步。
“中也先回去找他們，”柚杏松開拽緊他衣服的手，五指收攏一下，緩緩道：“有魔獸出現了，我先去把魔獸解決了，再回去擂缽街找你們。”
沒想到魔獸也會突然出現在游樂園。
中原中也看一眼突然出現的丘比，皺了皺眉道：“你自己小心點。”
“你也是，”柚杏板著聲音，戳一下他道：“不準受傷。”
他失笑一聲，道：“知道了。”
擂缽街現在情況不明，游樂園又出現了魔獸，他們分開行動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目送中原中也離開，柚杏跑到無人的角落變身魔法少女，影子掩飾著她的行蹤，三兩下踩著路燈跳上摩天輪的客艙，一路升至最高點的位置。
“沒有瘴氣。”
她輕凝眉心，視線快速掃過游樂園的各個角落，手牽著手的小情侶、關系和睦的一家三口、三五成行聚在一起的大學生們……
哪裏都沒有魔獸的蹤跡。
但確實有什麽危險的東西，隱藏在暗處不動聲色窺視著游樂園中快樂的游客們。
柚杏輕聲問道：“丘比，你知道魔獸在什麽地方嗎？”
“我不知道，”丘比搖搖頭，誠實道：“不過魔獸肯定躲在游樂園的某個地方，這裏有魔獸的氣息。”
不算它們行動時散發的瘴氣，魔獸也有自己的氣息。
柚杏握緊長鞭，心緒快速轉變：“要把魔獸逼出來嗎？可是這裏有這麽多人……”
如何能保證這裏沒有符合魔獸獵食條件，心靈有漏洞，脆弱不堪的人類。
若是剛成為魔法少女不久的柚杏，她會斷定整日笑嘻嘻看起來很幸福的人，絕對不會成為魔獸的獵物。
因為他們的心靈沒有漏洞，沒有遺憾和空缺。
但經過這麽長時間與魔獸的戰鬥，救回幾十上百被魔獸掠奪情感能量的人，其中不乏有生活圓滿被其他人艷羨的“幸福之人”。
他們所謂的幸福都是其他人對他們的定義。
擁有高新的工作、美麗的妻子、聽話的孩子，沒有房貸車貸的困擾，生活滋潤無憂。
這樣的人“幸福”嗎？
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說他們幸福。
什麽都有的人，怎麽可能會不幸福？
然而，人的內心是很覆雜的世界，不是有這些外人看來價值連城，足以證明自己幸福的存在，他們的心靈就真的會毫無漏洞，無懈可擊。
往往正是這樣的人，他們最容易產生迷茫。
這份迷茫會吸引魔獸的側目，吸取他們的情感能量，擴大內心的空虛迷茫與脆弱。
就像怪物給自己囤積儲備糧一樣。
“滾出來，魔獸！”巨大的摩天輪之影貼合地面快速轉動，如同攪動無形的風雲把周身的影子全都吸引過去。
地面世界的游客說說笑笑，沒有受到半點的影響。
而在影子的世界，已經快要絞起陣陣雷霆與颶風，撕裂隱藏自身的魔獸。
尖銳由菱形組成各個身體部件的魔獸緩緩出現在柚杏十數米外的地方，它懸空漂浮不似柚杏以前見過的魔獸尚且有肖似人類的部分。
它一點都不像人類。
寒冷的氣息相隔十數米都無法阻攔，隱隱傳遞過來透著徹骨的冰寒。
它沒有靠近柚杏。
可光是它身上散發的寒冷之意，已經能讓一名身經百戰的魔法少女手指僵硬冰冷，泛出一層淺淺的白霜。
她眼睛都不敢轉一下，低聲問道：“它是什麽等級的魔獸？”
這樣的魔獸，遠比柚杏以前對付過的魔獸和咒靈都要令人生寒。
“最高等級的涅槃魔獸。”
“柚杏小心，涅槃魔獸有主動催化心靈漏洞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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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比回來了。
神秘失蹤幾個月的奇異外星生物，在十一月的某一天，突然回到柚杏身邊，乖巧蹲在她的床頭位置，鬧鐘的刺耳吵吵聲穿透少女的美夢直達夢境深處如一只大手直接把她的意識扯了出來。
“唔……幾點了？”
柚杏迷迷糊糊擡手在床頭摸索，試圖找到鬧鐘把它關停再小睡一會。
探出被窩的手在床頭胡亂拍幾下，沒有摸到金屬質地的鬧鐘，反而摸到一手毛茸茸軟乎乎的溫暖存在，她下意識往下按了按，捏住陌生的毛絨生物拿下來，“嗯？”
“早上好，柚杏。”
丘比熱情十足，聲音歡快打招呼。
仿佛它從來沒有擅自消失，招呼都不打一聲離開橫濱。
“丘……比……？”朦朧的意識一點點回籠，占據大半視野的白色生物陌生又熟悉，瞬間讓柚杏睜大眼，坐起身：“丘比，你回來了？”
“好久不見，柚杏！”
“很抱歉留下你一個人在橫濱，”丘比貓貓蹲在柚杏的被子上，擡起後腿踢了踢頸側的毛發給自己撓癢：“這段時間，我回去了原本的世界一趟，那邊的魔法少女有重要的事找我，一直忙到現在才有空回來看看你。”
丘比回去了他們原本的世界。
柚杏楞楞回過神，搖搖頭道：“沒什麽，丘比也不會一直呆在魔法少女身邊。”
與負責消滅魔獸保護人類情感的魔法少女一樣，丘比同樣有自己的職責。
它會不斷尋覓有資格成為魔法少女的孩子，陪伴在剛剛簽訂契約的魔法少女身邊，陪著她們度過最開始的適應期快速成長，直到她們成為獨當一面的魔法少女，或是有別的天賦卓絕的魔法少女後備役出現再離開。
“看樣子，柚杏已經完全適應魔法少女的身份。”
從前的柚杏看見魔獸會有畏怯，下意識想要閃躲避戰的想法，即便知道自己已經有對付魔獸的能力還是會很不自信。
可現在的柚杏似乎已經有所不同，眉眼間的柔柔怯意散去大半，整個人散發著自信與明媚的光芒，杏眼盈著漂亮清透的光彩。
“當然，我已經是能保護整個橫濱的成熟魔法少女，”她掀開被子起身，踩著拖鞋走向衛生間：“要是半年時間都不夠我適應，橫濱的魔獸早就泛濫了。”
丘比甩著尾巴，跟上她的腳步：“準確來說，是七個月二十一天。”
“柚杏居然能一個人守住整個橫濱市，真是讓我驚訝，另一個世界的橫濱市可是有足足十五個魔法少女，才能及時把橫濱市裏的魔獸都消滅幹凈。”
羽多野柚杏的成長速度很快。
加上這個世界很合適她，七個月時間能成長到這個地步，雖然讓它有點驚訝卻也不會太過意外。
若是她出生在這個世界，她會是天生的術師，擁有大多數咒術師都會羨慕的強大術式和咒力量，可惜她的靈魂最開始沒有在最合適自己的世界降生。
丘比所做的一切，正是把羽多野柚杏帶回最合適她的世界。
讓本該屬於她的龐大咒力在穿過世界壁壘的瞬間，全部集中回籠到她身上，激發屬於羽多野柚杏身上的大量因果。
由世界因果轉化的魔力在七個月的時間，一點點滲透靈魂寶石，體現在實質方面的是羽多野柚杏的魔力量在增加。
與其他的魔法少女相比，她身上的魔力量更加龐大，靈魂寶石不會輕易渾濁。
但與此同時，想要凈化靈魂寶石的渾濁，需要更多的悲嘆魔方。
如果僅僅是魔力消耗，依靠平時獵殺魔獸得到的悲嘆魔方，已經足夠保證羽多野柚杏的靈魂寶石不會完全渾濁。
可要是出現另一種情況……
“丘比？”柚杏換好準備出門的衣服，歪頭側向一邊給自己梳理長發，手指靈活分著發絲編出一個嬌俏可愛不失靈動的發型，“我要出門了，你要一起嗎？”
蹲坐在梳妝臺上看著柚杏忙來忙去的丘比，歪頭問道：“柚杏要去什麽地方？”
半年時間沒有回這邊的世界，丘比已經不熟悉柚杏的日常生活，不知道她起一個大早給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是要去什麽地方。
不止衣服是提前一天搭配好，發型精心梳理整齊，就連唇上都塗了一層淺淺潤澤唇色的唇彩，輕輕抿一下翹著唇角。
“當然是去約會！”
柚杏給自己挎上一個小包，側身對著全身鏡照了照，眉眼飛揚止不住興奮：“一個月一次的約會，肯定要好好重視。”
這段時間，羊和高瀨會、港口黑手黨的沖突進一步升級。
中原中也各處奔走，每天都要飛來飛去，擊退羊的敵人、貫徹羊的反擊主義，再一一擊潰敢打羊主意的組織和敵人。
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幾乎沒什麽單獨相處的時間。
好不容易抽出一回空，她肯定要好好打扮一下。
“約會？”丘比跟著柚杏一起出門，輕快邁著步子跳上她的肩頭，好奇問道：“柚杏要去和誰約會？”
她輕點一下丘比的額頭，笑嘻嘻道：“除了中也，還會有誰？我可不是什麽見異思遷的人。”
七個月的時間，不會冷卻柚杏對中原中也的情衷相思。
反倒因為已經在一起，她會更加珍惜和心愛的少年在一起的時間。
“竟然是中原中也……”
丘比的語氣不無意外，猩紅色的圓形眼睛粗看可愛，細細一看則會發現裏面如同機器一樣沒有半點感情。
它在思考中原中也會對柚杏造成的影響。
沈溺在戀愛中的魔法少女，情感能量會更加充沛，瞬間爆發的能量也會更加驚人。
“中也！”
遠遠看見倚靠在游樂園門口的赭發少年，柚杏握緊包帶，小跑著過去：“等很久了嗎？”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九點半。
為了久違的約會，柚杏提前一晚上選好約會要穿的裙子，早早起床給自己弄了一個稍微覆雜的造型，戴好各種小配飾，做好萬全的準備。
全力以赴參加約會。
中原中也順聲側頭望去，打扮得娉婷裊娜與平時格外不同的粉發少女快走幾步，笑盈盈抱住他的胳膊，歪頭看向他：“中也？”
他回過神，低低咳一聲：“沒等很久，我也是剛來。”
清甜淺淡的香味恰到好處，只消轉一轉頭，染裹住長發的裊裊淡香就會適時傳入嗅覺感官。
小巧盈潤的唇泛著淺淺的紅，說話間一張一合輕抿一下，唇下齒間隱隱可見柔嫩的舌尖。
“太好了，我還以為自己來晚了。”
柚杏不住慶幸，情緒因興奮高漲，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早上鬧鐘響的時候，我差點起不來，因為實在是太困了。”
“不是讓你平時早點睡嗎？每次都要折騰到淩晨，第二天當然會不想起。”中原中也皺了皺眉，問道：“昨晚又巡到幾點了？”
縱然柚杏選擇加入羊，可她並沒有放棄糖果店的兼職也沒有落下魔法少女的工作，本就滿額的行程陡然多出一項參與羊的日常事務，肯定會擠占其他行程的時間。
她不願意減少打工的時間，夜間巡視橫濱市的工作又不能落下。
導致每晚回到住處的時間都會格外晚，擠壓原本的休息睡眠時間。
早些日子，他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中原中也會陪著柚杏一起夜巡，夜巡結束再送她回住處，最後再自己回擂缽街。
不過這段時間，羊和其他組織的沖突摩擦升級，他不得不忙碌起來，白天夜晚都有不少事，難得見柚杏一回，他們身邊還有不少羊的同伴，很難單獨說上什麽話。
更別提什麽單獨相處的時間。
“也沒有很晚，”柚杏打著哈哈，杏眸一轉落在游樂園門口的售票處，生硬轉移話題：“那邊開始排隊了！我們快去買票，要是等其他人都進場了，好玩的項目都要排隊。”
柚杏在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上，總是會避重就輕、轉移話題。
而且轉移話題的方式都相當拙劣。
“……早一點晚一點都是一樣，我們不可能完全避開排隊的熱門項目。”
雖然柚杏轉移話題的方式很拙劣，但有人偏偏就是會吃她這一套。
習慣性放慢腳步配合柚杏的步子，中原中也任由她拉著自己排到隊伍的末端，雙手揣著上衣口袋，擡眸望向前面的人。
還有五六個人輪到他們。
“抱歉，我只是不想中也擔心。”
他側頭半垂眼睫，挨靠著他肩膀的戀人擡起水盈盈的杏眸，小小聲滿臉愧疚道：“真的沒有很晚，我平時都會睡夠六個小時的。”
為什麽中原中也明知道柚杏故意轉移話題，還是會一次次妥協順著她的心意，不再提她不想提的事？
因為有個習慣胡思亂想的笨蛋會自己愧疚地不打自招，好似守株待兔裏的兔子跑過陷阱還會一頭撞上樹樁，自己把話都交代清楚。
這一點，柚杏和羊的孩子們不同。
他們同樣會避重就輕把自己闖過的禍簡單一兩句帶過去，重點放在讓他實施羊的反擊主義上。
中原中也面對他們作出的反應，其實都是一樣的。
不同的人是柚杏。
“給我每天睡夠八個小時，”中原中也揉了揉她的頭發，低哼道：“小鬼晚上不睡覺，白天不會長個子。”
“啊！”她小聲驚叫，連忙擡手護住自己的頭發，道：“中也不準動我的頭發，我弄了很久的！”
柚杏扁著嘴輕瞪他一眼，擡手小心給自己整理一下微亂的發型，嘀嘀咕咕抱怨：“哼、中也一點都不在乎我們的約會，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不打扮一下還要弄亂我的發型。”
他知不知道她為了弄這個發型，提前好幾天練習，好在約會當天可以順順利利弄出漂亮的發型出門約會。
這個人真過分，自己出門約會不穿好看一點，還要把她發型弄了。
“我一個男人要打扮什麽，”中原中也掏錢買下兩張門票，瞥過去一眼握住她的手牽著人進游樂園，不甚在意：“而且不是沒有亂嗎？”
“綁這麽覆雜的頭發，怎麽可能摸兩下就亂。”
柚杏不滿嗷嗷一聲，忿忿道：“你知道很覆雜還要伸手摸？而且中也剛才那是摸嗎？”
那分明是薅住她的腦袋試圖把她漂亮的發型都弄亂的無情鐵手。
她精心學習好幾天才盤整會的發型，差點要在約會剛開始的時候毀於一旦。
“那邊有冰淇淋車，吃嗎？”
中原中也輕擡下頜，示意柚杏看向入園口不遠處的冰淇淋車，五顏六色的冰淇淋圖案印滿車身，看著相當花哨又充滿童趣。
“吃！”剛剛還在控訴他的柚杏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拉著他過去，興奮道：“我要香草味和草莓味！”
中原中也暗暗松一口氣。
他轉移話題的水平和柚杏也不相上下，不過好在她也吃這一套。
偶爾會有點小脾氣，不過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會在小事上較勁生氣，真的遇見什麽大事，她反倒會是最懂事的一個。
讓他什麽事都不用擔心，只管出去把羊的敵人解決好，她會負責安撫好羊的孩子們把內部的爭吵和矛盾都一一化解。
鈷藍色眼眸映出她高高興興接過兩個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笑意盈於眼睫把草莓味的冰淇淋轉手遞給他，道：“這個給中也。”
他有點意外，接過草莓味的冰淇淋：“你不是要吃兩個嗎？”
“吃兩個，我就飽了。”
柚杏探出舌尖舔了舔冰淇淋，振振有詞：“裏面還有很多吃的，我要留一點肚子去吃裏面的東西，草莓味的中也給我吃兩口就好了。”
她吃一個冰淇淋，蹭兩口中也的冰淇淋，留下部分肚子去吃其他的美食。
計劃完美。
“這麽說，我也可以吃你的？”
不等柚杏回答，他徑直低頭在她手上的香草味冰淇淋咬一口，舔掉嘴邊蹭著留下的冰淇淋漬，如此評價：“好像香草的會好吃一點。”
傻傻舉著香草冰淇淋的柚杏臉頰一下通紅，腦袋發燙冒煙差點要炸出氣。
他根本一口草莓冰淇淋沒吃，直接評價香草冰淇淋更好吃。
“走吧，”中原中也重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拉著她往前走：“不是想去玩過山車嗎？”
她埋著頭，香甜的冰淇淋都無法再吸引柚杏的註意力。
胸腔內的小心臟怦怦亂跳，臉頰止不住發燙，心亂慌張得難以有效組織言語。
柚杏努力想告訴自己，她和中也已經是情侶。
情侶之間相處親昵一點都是很正常的事，心臟不要再跳這麽激動，他們交往都有三個月，互相吃一口冰淇淋再正常不過。
何況一開始還是她提出的。
可是……
中也每次的坦然自在都會讓她相當羞恥，臉頰發燙快要燒起來，完全不知道如何招架應對。
他也太自然了吧！
沒有過渡期，直接上來放大招。
“不吃嗎？”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道：“就算是這種天氣，冰淇淋還是會融的。”
冰淇淋軟化半融順著脆筒流下，柚杏轉眸一看快速脫離羞赧狀態，慌慌張張：“我的冰淇淋！”
融化的冰淇淋都快流到她手上。
著急搶救融化的冰淇淋，柚杏歪頭舔掉沾在手指和脆筒表皮上的冰淇淋，一口把半融塌下造型的冰淇淋悶下去，頓時冰得渾身一個激靈。
“……好冷。”
深秋時節，果然不是適合吃冰淇淋的時候。
柚杏苦著臉，小狗一樣張嘴呼氣暖暖冷冰冰的口腔。
“咳、”中原中也扭過頭，手上的草莓冰淇淋一口沒動，同樣已經開始半融化流淌下來，粉色的草莓冰淇淋流得他手指指縫間到處都是，含糊問：“你還要吃這個嗎？”
柚杏捂住嘴，連忙搖頭：“不要不要，太冷了。”
她低估這個季節吃冰淇淋的威力。
剛剛吃過一個香草冰淇淋，現在不敢再吃第二個草莓口味的冰淇淋。
“下次不要亂買東西，這個季節不適合吃冰淇淋。”
“啊？”
柚杏呆住，看著他三兩口把冰淇淋吃完，皺眉垂眸望著淌滿手指指縫又沾上掌心的融化冰淇淋，連忙道：“我帶了手帕。”
她低頭翻著小包，找出手帕想給中原中也擦一下手。
可是他們之間還有一只手一直牽著十指相扣，單手實在不好操作。
柚杏單手覆著手帕在中原中也沾滿冰淇淋的手上蹭了蹭，黏糊糊的半固體融化以後，簡單擦幾下很難清理。
她抽了抽手，擡眸小聲喚他：“中也？”
“這麽擦擦不幹凈，”中原中也收攏五指握住手帕，道：“找個直飲水池，沖一下更快。”
柚杏恍然道：“是呢……我記得這裏有三個直飲水池，最後一個就在前面。”
她輕拉一下中原中也，牽著他去找直飲水：“好在我來之前做了功課，知道什麽地方有直飲水池，不然中也手上黏糊糊的摸什麽地方都不方便。”
提到自己做過功課這件事，柚杏眉目飛揚，神采奕奕：“我是不是很厲害？知道提前看過地圖，記下游樂園的大概設施都有什麽。”
中原中也輕揚一下眉，清水沖過手指指縫和掌心，輕輕松松帶走上面黏糊的冰淇淋。
他甩了甩手，好奇問道：“記這個做什麽？”
“當然是為了最大限度把所有的項目都玩一遍！”柚杏握拳，鄭重說道：“只要把地圖背下來，我們就可以見機行事，計算著每個項目需要耗費的時間，爭取在閉園之前把所有的項目都玩一遍。”
算上排隊的時間和每個項目本身運轉一趟耗費的時間，計算出最佳的游玩公式。
務必讓花費的門票達到最大的價值。
“這真的可以嗎？”
中原中也回頭看一眼過山車前排隊的人數，道：“我覺得我們今天能玩幾個就不錯了。”
游樂園的人數，遠比他以為的要多。
光是排隊都要耗費不少的時間。
“不試試怎麽知道？”柚杏鬥志十足，拉著中原中也往過山車的隊伍末端跑，煞有其事分析道：“這裏的過山車一輪能坐十六個人，轉一圈大概是五分鐘，我們最多再排兩輪就到了。”
“我已經計劃好完美的游玩路線，先打卡耗時短、承載人數高的熱門項目，再去玩其他不算熱門的普通項目，碰碰車和旋轉木馬這類很受孩子歡迎的往後放一放，提前把午飯吃了，錯開其他的人午餐時間，趁著人少的時候再上。”
“最後的最後是摩天輪！一定要坐摩天輪！”
這是她計劃了幾個晚上的無敵游玩路線。
肯定能把整個游樂園都玩一遍。
中原中也高挑著眉頭，他想說什麽但是看著柚杏悄悄踮腳探頭望著前面剩餘人數，迫不及待左看右看的小表情。
他還是選擇默默把話咽了下去。
雖然柚杏的游玩計劃聽著很忙碌，跟白瀨他們和他說的約會秘訣不太相同，不過算了……
她喜歡就好。
“到我們了！”柚杏歡快拉著他跑到過山車第一排落座，等安全員幫著他們降下安全壓杠，她才收回閃亮亮的期待眼神，雙手扣在胸前，雀躍道：“我早想試試坐在第一排的位置。”
中原中也屈指彈了一下身前的安全壓杠，堅硬的金屬防護裝置被他屈指一彈留下一塊凹坑，他低咳一聲，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幹過：“你喜歡過山車？”
全部乘客身上的安全壓杠都降下，扣好安全帶，過山車發出滴滴的提示聲響，緩緩向前滑出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不會喜歡吧？”
過山車快速甩動，驚掠起的風吹過他們的臉，腦袋和後背都因為慣性死死貼在座椅上，柚杏握住中原中也的手高舉起，彎下眉眼燦若星辰：“不過現在的我會喜歡。”
中原中也眨一下眼，反握住她的手：“以前的你，是指沒有成為魔法少女的時候嗎？”
微涼的溫度落入掌心，五指柔軟纖細摸不著什麽繭子。
明明每天都會揮舞著長鞭消滅魔獸，手指掌心卻幹凈柔軟得沒有一點半點的繭子。
“不是，”柚杏搖搖頭，輕笑一聲：“是在認識中也以後。”
中原中也沒有聽清她的話：“什麽？”
他疑惑揚著眉，問道：“你剛才說什麽？”
過山車轉過一圈又一圈，沖上幾乎呈現九十度的上升軌道，再以慣性下沖的力度帶給游客刺激感。
風聲和尖叫聲混雜在一起，蓋過柚杏說話的聲音。
“沒什麽，不告訴中也。”
她拖長聲音，笑盈盈欣賞著少年困惑快要皺起眉頭的表情，一下過山車拉著他往下一個地方沖：“快快快，前面有一個跳樓機。”
一般人都不會在過山車結束以後，立刻跑去坐另一個刺激程度不相上下的項目。
好歹讓自己加速跳躍的小心臟和緊張上升的腎上腺素回落緩和，喘一口氣再接著玩刺激項目。
不過柚杏和中原中也都不算什麽普通人。
一個是魔法少女，平時和魔獸、咒靈戰鬥的刺激更勝過山車。
一個是重力操控者，過山車上上下下拋來拋去的速度都不過是小兒科。
……
中原中也投幣進自動販賣機，按下一個年糕小豆湯和一瓶烏龍茶，“過山車、跳樓機、海盜船、高架秋千……”
一一數過他們剛才玩過的刺激項目，幾乎是剛結束上一個，馬不停蹄又跑去下一個項目口排隊。
唯有排隊的時間能讓人喘一口氣，放松一下。
饒是不覺得游樂園刺激項目有什麽嚇人的中原中也，這麽一圈折騰下來都有點冒汗。
他彎腰取出年糕小豆湯遞給柚杏，自己打開烏龍茶潤一潤幹澀的嗓子，問道：“接下來去哪？”
不得不說，柚杏策劃的速通游樂園路線，確實有可能把所有的項目都玩一遍。
就是有點費人。
不太像正經的約會。
他暗暗瞥一眼附近頭靠著頭，親親我我、黏黏糊糊的情侶，坐在長椅上幾乎沒有挪過位置。
“唔……好甜，”柚杏吐了吐舌頭，嗓子幹巴巴的時候，再喝一口暖呼呼甜膩膩的年糕小豆湯真的嗓子發齁，她歪過身子看一眼中原中也手上的烏龍茶，眼巴巴看著他：“我想喝一口。”
他無奈放下對著唇邊的瓶口，幹燥的唇瓣潤濕少許，垂手把烏龍茶遞過去：“剛才是誰吵著要喝年糕小豆湯的？”
“五分鐘前的我已經不是我了。”
柚杏狡辯一句，歪頭左右看著烏龍茶，有點猶豫要怎麽下口，塗過淺色口紅的唇湊近一點，試探性擡眸看一眼中原中也。
少年的手指骨節分明，手掌相較她的手要大上一圈，松松握住烏龍茶的瓶子，只等她接過去就松手。
中原中也沒有在看她這邊。
柚杏慎重接過烏龍茶，瞇起一只眼睛往小小的瓶口看了一眼，淺晃一下不確定中原中也剛才有沒有喝到水。
她再次擡眸看一眼中原中也，確定少年不會突然轉過頭看見她的失態。
擡高的瓶身沒有直接對準唇邊，而是懸在上方小心翼翼倒出一點洗潤過甜膩年糕小豆湯洗禮過的嗓子，垂手的瞬間不經意瓶口碰了一下唇。
不過柚杏沒有在意。
“還給你，”她把烏龍茶遞回去，撿起一旁的年糕小豆湯，高高興興喝一口：“去摩天輪吧！”
中原中也楞了楞，道：“不是說摩天輪要放在最後嗎？”
“我想白天的時候坐一次，夜晚的時候再坐一次，”柚杏認真想了想，笑道：“一定會有很不同的風景。”
摩天輪的最高點不一定是游樂園諸多項目的最高點。
但摩天輪和其他的刺激項目不一樣。
它不追求速度、不仰賴刺激吸引顧客，它的性質更傾向放松沈靜心情，停下腳步好好欣賞原地的風景。
中原中也無所謂應一聲：“好。”
摩天輪早去晚去都無所謂，他對游樂園的項目不是特別感興趣，只是柚杏想來這裏，他才會陪著她一起來這裏。
他握著烏龍茶擡起一點，和煦的光線落下照在烏龍茶的瓶口位置，一抹淺淺相當不起眼的色彩落在烏龍茶的瓶口上。
剛剛他沒有發現，要不是光正好落下來，他都不會看見。
指腹壓著瓶口蹭了一下，沾染上淺淺的口紅色彩。
中原中也頗為不自在扣上瓶蓋，蹭過口紅的指腹壓在一起磨蹭仿佛帶著某種讓人燥熱的難以忽視感。
他知道柚杏剛才是怎麽喝烏龍茶。
只是沒想到瓶口的位置，還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不是要去摩天輪嗎？”他轉身快走幾步，語速稍急：“那個轉一圈很費時間，排隊估計要耽誤不少時間。”
“？”柚杏忙扔掉喝空的紙盒子，提著包小跑幾步才跟上去，抱住他的胳膊道：“摩天輪是一直都有客人上下的，除非很多人，否則不會等很久。”
摩天輪轉一圈是要耗費不少時間。
但摩天輪上的圓形客艙都是等時間距離移動，一個客艙轉過一圈落下有客人下去，再有新的客人上去。
雖然是突然插入的一個行程，但真要說會耽誤多少時間卻又不盡然。
“中也不喝嗎？”
她挽住中原中也的胳膊，歪頭看向他另一側手拎住的烏龍茶，晃晃蕩蕩聽著沒怎麽少水。
“等下再喝，”他聲音頓了頓，接著道：“我不是很口渴。”
柚杏狐疑打量他，指出他話中的漏洞：“可是中也嗓子都有點啞了。”
低沈磁性的聲音與平時相比，更多出幾分沙啞。
“跟這個沒有關系，我是剛才陪你坐海盜船的時候，有沙子進了嘴裏。”
他抿緊唇，低低悶咳幾聲：“剛才我們在秋千架上，隔壁的人不是喊很大聲嗎？我想蓋過他的聲音，一時沒註意把嗓子喊壞了。”
“正好又有沙子進了喉嚨。”
中原中也擡手壓著頸前的喉管，悶悶咳嗽幾聲以示他在清嗓子。
“很難受嗎？”柚杏信了他的話，擔憂道：“要再喝點水嗎？是不是烏龍茶不行？換園內的直飲水會好點嗎？”
她伸手想摸一下中原中也喉結下的凹陷處，少年偏過頭匆匆避開，耳根微紅不甚自在：“別突然伸手，笨蛋。”
這裏是要害位置。
任何人在別人伸手的時候，都會第一時間閃躲或反擊的地方。
要是他沒有克制住反擊的潛意識，柚杏猝不及防下可能會受傷。
“哼、中也又叫我笨蛋了！”
柚杏抿一下唇，瑩潤上翹的嘴角微微壓下，不滿咕噥：“明明說好，不會再叫我笨蛋。”
結果他現在又叫了。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正要解釋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他未出口的言語。
他掏出手機看一眼，上面赫然顯示著白瀨的名字。
“餵，白瀨……”
“中也！你快回來！”白瀨急切的聲音在手機沒有開免提的情況下都清晰傳來，道：“再不回來、再不回來……要來不及了！”
中原中也神情一肅，低聲道：“發生什麽事了？白瀨你說慢一點，你們現在在哪？”
“火……擂缽街燒起了很大的火，”白瀨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慌張，斷斷續續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恐懼：“黑色的火……和八年前的火焰一模一樣……”
握住手機的赭發少年神情一下怔住，深邃的鈷藍色眼眸微沈，眉頭深深鎖緊：“和八年前一樣的黑色火焰……”
“是荒霸吐……嗎？”
那一瞬間，表情晦澀的赭發少年仿佛變成一個柚杏陌生的人。
她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重要的人，擔憂不已：“中也，你還好嗎？”
柚杏從未見過中原中也有這樣的表情。
以前哪怕羊的孩子們闖出什麽禍、遇見什麽危險的事，他都能很快冷靜下來，迅速組織行動。
可這次的中原中也，他似乎是聽見什麽不可思議的消息，連自身都受到震撼。
“……抱歉柚杏，摩天輪只能下次再坐了，”中原中也收起手機，整肅神情低聲道：“我現在要趕著回去擂缽街。”
黑色的火焰。
和八年前一樣焚盡一切、燃燒一切的火焰。
名為荒霸吐的存在肆意揮霍力量，燃燒這片大地。
“我也要回去！”柚杏扯住他的衣服，鎮定說道：“摩天輪什麽時候都能坐，現在最重要的是孩子們的安危。”
中原中也繃緊的神色稍緩，一點頭道：“好，我們一起回去！”
“柚杏不可以跟他走哦。”
一道稚氣如孩童的聲音打斷柚杏的思緒，她停住腳步，在少年訝異的神情下左右張望，直到她在身旁灌木叢的位置，看見丘比的白色身影。
它邁步走過來，昂頭看著她：“游樂園裏出現了魔獸，要是可以消滅魔獸的柚杏離開這裏，魔獸肯定會把今天來游樂園玩的客人的情感能量都吞噬掉。”
少女想要追隨戀人的腳步死死釘在原地，她低頭看著地上蹲坐的丘比，開口問道：“在哪裏？”
“柚杏？”
中原中也聽不見丘比的聲音。
但他能看見丘比，也能聽見柚杏的話語以及她一下停住的腳步。
“中也先回去找他們，”柚杏松開拽緊他衣服的手，五指收攏一下，緩緩道：“有魔獸出現了，我先去把魔獸解決了，再回去擂缽街找你們。”
沒想到魔獸也會突然出現在游樂園。
中原中也看一眼突然出現的丘比，皺了皺眉道：“你自己小心點。”
“你也是，”柚杏板著聲音，戳一下他道：“不準受傷。”
他失笑一聲，道：“知道了。”
擂缽街現在情況不明，游樂園又出現了魔獸，他們分開行動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目送中原中也離開，柚杏跑到無人的角落變身魔法少女，影子掩飾著她的行蹤，三兩下踩著路燈跳上摩天輪的客艙，一路升至最高點的位置。
“沒有瘴氣。”
她輕凝眉心，視線快速掃過游樂園的各個角落，手牽著手的小情侶、關系和睦的一家三口、三五成行聚在一起的大學生們……
哪裏都沒有魔獸的蹤跡。
但確實有什麽危險的東西，隱藏在暗處不動聲色窺視著游樂園中快樂的游客們。
柚杏輕聲問道：“丘比，你知道魔獸在什麽地方嗎？”
“我不知道，”丘比搖搖頭，誠實道：“不過魔獸肯定躲在游樂園的某個地方，這裏有魔獸的氣息。”
不算它們行動時散發的瘴氣，魔獸也有自己的氣息。
柚杏握緊長鞭，心緒快速轉變：“要把魔獸逼出來嗎？可是這裏有這麽多人……”
如何能保證這裏沒有符合魔獸獵食條件，心靈有漏洞，脆弱不堪的人類。
若是剛成為魔法少女不久的柚杏，她會斷定整日笑嘻嘻看起來很幸福的人，絕對不會成為魔獸的獵物。
因為他們的心靈沒有漏洞，沒有遺憾和空缺。
但經過這麽長時間與魔獸的戰鬥，救回幾十上百被魔獸掠奪情感能量的人，其中不乏有生活圓滿被其他人艷羨的“幸福之人”。
他們所謂的幸福都是其他人對他們的定義。
擁有高新的工作、美麗的妻子、聽話的孩子，沒有房貸車貸的困擾，生活滋潤無憂。
這樣的人“幸福”嗎？
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說他們幸福。
什麽都有的人，怎麽可能會不幸福？
然而，人的內心是很覆雜的世界，不是有這些外人看來價值連城，足以證明自己幸福的存在，他們的心靈就真的會毫無漏洞，無懈可擊。
往往正是這樣的人，他們最容易產生迷茫。
這份迷茫會吸引魔獸的側目，吸取他們的情感能量，擴大內心的空虛迷茫與脆弱。
就像怪物給自己囤積儲備糧一樣。
“滾出來，魔獸！”巨大的摩天輪之影貼合地面快速轉動，如同攪動無形的風雲把周身的影子全都吸引過去。
地面世界的游客說說笑笑，沒有受到半點的影響。
而在影子的世界，已經快要絞起陣陣雷霆與颶風，撕裂隱藏自身的魔獸。
尖銳由菱形組成各個身體部件的魔獸緩緩出現在柚杏十數米外的地方，它懸空漂浮不似柚杏以前見過的魔獸尚且有肖似人類的部分。
它一點都不像人類。
寒冷的氣息相隔十數米都無法阻攔，隱隱傳遞過來透著徹骨的冰寒。
它沒有靠近柚杏。
可光是它身上散發的寒冷之意，已經能讓一名身經百戰的魔法少女手指僵硬冰冷，泛出一層淺淺的白霜。
她眼睛都不敢轉一下，低聲問道：“它是什麽等級的魔獸？”
這樣的魔獸，遠比柚杏以前對付過的魔獸和咒靈都要令人生寒。
“最高等級的涅槃魔獸。”
“柚杏小心，涅槃魔獸有主動催化心靈漏洞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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