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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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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042

自從去了一趟A市, 再回蔚洲的維舟狀態直線下降。

他有點找不到屬於‘常想’的感情,在副導演的片場補鏡頭時,旁人都說很好, 攝影指導誇他的眼睛有神韻, 他個人卻覺得不夠好,按照他的標準來衡量,是非常不好, 狀態有些糟糕,突然拿捏不住人物的思想了。

導演覺得沒問題,一條就給他過了。

他自己過不去,逮住副導商量著重來幾次。

維舟身上有點戲霸的潛質, 有關拍戲的事非常註重細節, 若是對自己的表演不滿意,他就會要求重來。不過他每次跟導演或工作人員商討的態度很和善, 不會給人蠻不講理的壞印象, 而且他很會利用語氣和語言的魅力, 善於表達自己,經常能把人帶到他的情感世界裏去。

只要他態度誠懇,輕聲漫語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一般人都抗拒不了。

副導演也不例外, 放下了手頭別的活, 專註給他補鏡頭,直到他自己覺得滿意為止。

大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副導演這邊的工作終於結束, 一行人收拾東西轉移戰場。

維舟折磨完副導演, 從A組撤出,跟著導演助理來B組的攝影棚觀看賀笙導戲。

攝影棚有一間普通臥室那麽大, 左右兩邊放著兩臺大風扇,靠門口有張桌子,上面放著幾樣專業設備,圍桌坐著兩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是從韓國請來的特效師,中間留出很寬的過道,方便導演在攝影棚和拍攝地來回走動。

賀笙坐在最裏面,頭戴耳機,手拿對講機,面前是一排監視器,左右兩邊是助理和場記,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集中在畫面上的男主角。

“不行不行。”賀笙連著好幾聲喊停,鎮定地沖對講機說:“顧寧,來,你過來。”

不一會兒,顧寧撩開攝影棚的簾子走了進來。

賀笙站起身,一邊比畫一邊說:“你的語氣不對,不需要喊,你要引起共鳴,你也不需要憤怒,我發現你根本找不到人物的狀態,你需要把自己釋放出來,但是你的情感是單純的,天真的,甚至是蠢笨的,這樣的人物再表達情緒時不能太誇張。”

顧寧認真而緊張地頻頻點頭,仔細聆聽著,站姿像小學生。

賀笙指了一下門口,說話的語調始終沒變:“再來一遍,記住,單純,用單純的方式去表達,你可以笑。”

顧寧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很快回到拍攝場地。

導演助理見維舟來了,主動讓開位置,拿著水杯往後坐。

維舟說聲謝謝,順勢坐在賀笙旁邊的椅子裏。

賀笙轉頭看他一眼,又看向監視器裏的顧寧,低聲說:“太笨了。”

維舟一手撐住下巴,神情嚴謹,認真地觀看其他演員拍戲。

當監視器裏的顧寧第一句臺詞還沒講完時,賀笙又把人叫了過來。

“還不如上一條,”賀笙快速地飾演一遍自己想要的效果,“你眼裏要有東西,天真的東西,像你剛才的表情就是傻氣太多,你像我這樣..註意語氣..再來一遍。”

顧寧顛顛地跑回去了。

賀笙沖對講機說:“別跑,你要學會控制呼吸,跑喘了怎麽說臺詞。”

第N次...

“笑鶯,你也不對,他說完那句話你得給反應。”

“好,開始...停停停,去把他倆都叫來。”

“燈光老師,你要不要試試在側面的效果,對..就是這樣。”

“OK,這條不錯,先過了。”

...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導演放下了對講機,片場的演員和工作人員暫時可以休息,調整一下狀態。

攝影棚裏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演員都來看回放,笑鶯很自然的跟賀笙探討起來,表述一些自己的想法。

顧寧則是拉著維舟吐露心聲,邊說邊笑,臉上有忐忑也有不自信的疲倦。

“有點恐怖,”顧寧小聲說,“我第一次拍戲就遇到了賀導,他都不笑的。”

維舟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賀導很認真,你只要按照他的要求來演就好,不用緊張。”

顧寧的兩條腿彎曲著相互碰撞,身體隨著心跳的節奏來回擺動,好像有多動癥似的。

維舟知道這是緊張的反應,很多演員在片場都會有這種異常的肢體表現,甚至有的人在酷暑天還覺得冷。

看來賀笙這個冷面閻王把顧寧嚇的不輕。

賀笙進入片場後跟平時沒有太大的區別,平日裏說話也是那種低沈又平穩的語調,表情很少有明顯的波動,好像永遠心事重重又很嚴肅的樣子。

“賀導說話始終一個語速,我也聽不出來他是生氣還是滿意,維舟,你見過導演發怒嗎?”顧寧停止碰撞雙腿,咧嘴笑了起來,又是一種緩解緊張的表現,“我要是做的不好,我倒是希望他大吼大叫,罵我也行,至少我能分清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不會的,”維舟做了一個擺手的動作,笑意在眼底暈開,令人感到心安,“ 他不會罵人或吼人,如果真的不高興,反而會變得話少,當你發現他盯著你看卻不說話時,那你要小心了。”

“會怎麽樣?”顧寧瞪圓眼睛,“會被換掉嗎?”

維舟正色道:“有可能。”

顧寧:“.....”

顧寧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有了壓力。他不再跟維舟聊天,趁還有點空餘的時間,趕緊找到劇本背臺詞。

片刻後,攝影棚裏的人變少,導演戴上耳機,繼續拍攝。

後來的拍攝節奏變得舒緩而順利,助理覺得是維舟的功勞,因為他一直在跟賀笙聊天,賀笙看上去很開心,整個攝影棚的氣氛都變得輕松。

晚上刮起了大風,原本計劃的夜戲推遲一天。

賀笙剪片子剪到半夜,忽然心血來潮的向助理打聽維舟在做什麽。

助理回答了他,他在開發區的會所裏找到維舟,後者坐在酒庫的吧臺前,品味著張巖珍藏的紅酒。

私人會館不對外開放,沒有領導需要招待的時候,所有服務人員提早下班,留在會館值班的人特別少,一個安保模樣的小夥幫維舟把射燈打開,拿出兩瓶酒後就消失了。

維舟喜歡這個地方,非常清靜。

賀笙來了之後先在酒庫裏轉一圈,帶點職業病地觀察周圍的環境,然後回到維舟身邊。

“現在會館歸誰管?”賀笙提出疑問,順便把維舟的紅酒拿過來,熟練地給自己倒了半杯。

維舟猜測道:“應該是張巖的舅舅,臨時建的會館,專門招待重要人物。”

“明天去對面看看,”賀笙往後頭指了指,一臉神秘莫測,“一起去嗎?聽說衛家的人在那邊辦公,我要去老板的地盤逛逛,說不定有意外收獲,還得叫上張巖,不然進不去。”

風景開發區建在矮頭山的山後,在市區看不到,剛好被整座島嶼擋住,之前是自然保護區,征用後對半分為兩塊區域,中間隔著數米寬的鋸齒形堤壩,一半是劇組所在的公園,含蓋臨時會館和休閑區,竣工後會館會拆掉,另一片區域在對面,頂奢莊園和建設總部,有一棟別墅專門建在半山腰,大佬們聚集的地方。

賀笙沒事就拿望遠鏡四處搜尋,早就相中了對面的莊園,以後拍戲肯定用得上,甚至想好了適合的劇情。

“我下一個戲就想去對面,”賀笙在維舟面前從不藏著自己的意圖,任何想法都會一吐為快,“不太好溝通,先去探探風。”

維舟側過身子,垂眸思考幾秒說:“張巖是什麽意思?”

“問過了,他說話不好使,”賀笙有些失落地搖頭,“他舅舅也不行,那是衛家的地盤,水最渾的地方。”

維舟瞇起眼眸,聲音特別輕:“財神爺呢?”

賀笙喝了一口酒,說:“張巖沒法再開口了,這事不好辦。”

維舟默默地點下頭,執起杯子與賀笙的杯子輕輕地碰一下,沒再說什麽,但眼裏顯出考量的神色。

賀笙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轉過臉來,話鋒一轉:“你是怎麽了,心情不好嗎?一個人跑來這裏喝酒,不太像你的風格。”

維舟放下酒杯,立馬換副表情,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狀態和糟糕的情況告訴導演,順便提起了有關正在拍攝的電影劇情的問題。

“你覺得哪裏不對?”賀笙非常重視這個話題,未知的疑慮已經在心裏生根發芽。

見人上鉤了,維舟反而搖搖頭,有點欲言又止:“就是感覺不對,始終一個基調,一條道走到黑。”

賀笙陷入沈默,低頭看自己的手指,腦海裏掀起層層波瀾。

維舟想傳達的信號和想要的效果都得到,認為今天點到為止了。

他迅速把話頭轉到別處,提起另一件重要的事:“賀導,我的最後一場戲什麽時候拍。”

賀笙的表情帶著心事,眼神並不慌張,額頭上卻出現了焦慮的皺紋,“你想什麽時候拍?”

“我狀態很差,”維舟已經想好解決辦法,眸中透出一股急切的熱情,“給我一天的時間調整,我要先去拍攝地點適應環境。”

賀笙一向寵他無上限,想都沒想便答應了,並且說:“我等你狀態好,什麽時候開拍聽你的。”

“導演,你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是啊,你不會才知道吧。”

說完,兩人毫無顧忌的朗聲大笑。

--

維舟的最後一場戲在五公裏外的小島嶼,為了拍好最後一場戲,不留遺憾的殺青,他打算在拍攝地多待幾天,提前進入狀態。

往返不是很方便,維舟選擇在島上過夜。

環境肯定不如公園的宿舍,好在生活用品還算齊全,劇務組有幾個人被分派到這邊照看道具,每天輪班守夜,吃喝都有,就算出現意外情況,維舟也不用擔心自己會挨餓。

其他方面由他自己搞定,不需要旁人插手,他會親手搭建帳篷,為了更好的融入‘常想’這個角色,如無特殊情況他選擇漁民經常食用的食物。

他雖然在海邊長大,但真沒體會過漁民的生活,這次拍戲是第一次。

之前他從何帆那裏學習捕魚的技巧,這回用上了 。

白天,他沈浸式在島上來回穿梭,抓拍到一種罕見的大鳥,見證了兔子被追的驚心動魄的過程,發現了山澗清澈的河流,十分愜意的在小瀑布下沖了個澡。

除此之外,他還驚喜的找到一個天然山洞,可以睡覺的那種。

維舟忽然有點理解,有些人為什麽不想離開大山或大海,漫步於雲端的感覺棒極了。

傍晚時分,他回到帳篷附近。

借著夕陽的餘暉,他靠在巖石上寫字,晚間的風嘆息著,從西南方向一陣陣吹來,吹在臉上有種強勢的溫柔,大河谷兩側的群山在風中變得模糊。

他以常想的名義給妹妹寫一封永遠寄不到的信,內容是他一整天都做了些什麽,心情如何。

寫了差不多兩頁的內容,劇務組的人來換班,因為他的帳篷遠離其他人,所以對方要繞過山谷來找他。

換班的小哥爬到他跟前時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是努力完成任務,代替一個人來傳話。

島嶼上信號不好,維舟的手機大部分時間都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誰想跟他說些什麽,要麽讓人傳話,要麽打給劇務組的其他人。

“讓我傳話的人..”換班的小夥扶著巖石,胸口不斷起伏,深呼吸三下終於說完後半句:“長得..特別帥。”

維舟已經知道是誰了,淡定地翻過一頁紙,目光落在手裏的筆尖,輕聲開口:“什麽事。”

“他說想見你,問你方不方便。”

“在哪裏。”

換班的小夥指了指腳下,回道:“他說可以來找你。”

維舟微微掀起眼眸,朝前面的小陡坡出神片刻,隨後低眸繼續寫字,薄薄的嘴唇微張:“告訴他,想見我,只能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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