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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楓丹[含6k營養液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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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楓丹[含6k營養液加更]

鐘離輕笑一聲,指尖略過白瓷茶盞的杯沿,淡淡地說:“自然是舟舟……以及,”鐘離頓了下,輕輕掃過蒲從舟的小腹,斟酌了片刻,才說,“那個孩子。”

那維萊特看向鐘離,近乎是不假思索,冷靜地說:“我會負全責。”

蒲從舟下意識縮了縮,扭頭就見鐘離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遮住眸子中的意味不明,輕聲道:“哦?你打算怎樣負責?”

“所有。”那維萊特沈默一會,才說,“若可以,我也可與舟舟在楓丹舉辦足夠規格的婚禮——”

“不可以!”蒲從舟幾乎是脫口而出,她坐直身子,很認真地看向那維萊特,反問說,“你現在的情況根本不適合舉辦婚禮!貴族的權力還沒完全收回,你在這個節骨眼娶一個璃月仙人,萬一他們拿這件事為難你怎麽辦?還有美露莘的認可度夠高了嗎?你最高審判官的位置讓所有人認可了嗎,你怎麽敢——”

“蒲從舟。”鐘離放下茶盞,杯盤摩擦喀嚓一聲清脆,他的聲音重了些,明顯帶了些壓迫感。

——蒲從舟極少見到鐘離這個模樣,直接被嚇了一跳,瞬間閉了嘴。

鐘離擡眼看向那維萊特,溫和地笑了,說:“抱歉。舟舟性子隨和,很多時候所說言論並非符合時宜,並非有意幹涉貴國內政。”

“舟舟說的……也確實如此。”那維萊特微微一怔,說,“況且這麽久來,她對楓丹貢獻不少……也談不上‘幹涉’。”

“哦?”鐘離輕笑一聲,若有所思地說,“難怪之前舟舟總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原來如此。”

……

鐘離和那維萊特一人一句,居然真的就著這個話題聊了許多。從七國時局到貿易往來,再到各種各樣蒲從舟都一知半解的貨幣規則……

溫迪才聽第一句就坐不住了,隨便找了個“今天天氣真好呢,適合唱歌”就溜出去了,蒲從舟實在走不掉,聽得昏昏欲睡,頭也有些暈乎,不知不覺就半倚靠在鐘離的肩頭,沈沈睡了過去。

那維萊特和鐘離瞬間剎住話頭,鐘離側頭看了眼蒲從舟,眸子柔和了些,輕聲說:“睡著了啊。”

“還是和從前一樣,聽這些事就犯困。”那維萊特低聲說。

“從前麽……”鐘離偏了下頭,意味深長地看向那維萊特,“你似乎對她了解不少。”

“只是不明白舟舟來自於何處。”那維萊特平緩地說,“或許是因為幻境的緣故,倘若我早些知道她是璃月仙人——”

“早知道了又會怎麽樣?”忽然窗邊傳來一個輕快的聲音,溫迪撲到彩繪玻璃窗前,喀嚓一聲推開窗戶,落了下來,笑著看向那維萊特。

“你好,巴巴托斯。”那維萊特嚴肅地說,禮貌地點點頭,“非常抱歉,舟舟正在睡覺——若方便,我希望你能稍微放低聲音。”

“切,什麽小聲點啊,就是因為我剛剛偷偷在窗戶外邊給舟舟使了個小技巧,她才睡著的。”溫迪輕盈地落在那維萊特身邊,雙手抱在胸前。

……只論隱匿,不說七位塵世執政,就連“天理”也不一定能比得過這位風神。

鐘離覺得頭疼,輕嘆一聲,目光落在蒲從舟沈睡的輪廓,卻是對溫迪說:“之前聽你對楓丹的歌謠感興趣,為何忽然回來了。”

“哎,聽歌曲,主要聽的是詩歌的浪漫,詩歌的故事——哪有這邊的故事精彩。”溫迪笑著,看向那維萊特,若有所思地說,“對了,你剛剛叫小蒲公英什麽來著,我想想看啊——舟舟,舟舟——真好聽的稱呼呢!”

溫迪停了下,又帶著點笑意說:“怎麽沒聽小蒲公英給你取一個特別的昵稱啊,比如叫那那、維維、萊萊——”

那維萊特微微睜大了眼,沈吟一會,才說:“……我確實從未想過這件事。”

鐘離哭笑不得,只是對那維萊特溫和地說:“既然舟舟還在睡,不如讓她睡得踏實些,你覺得如何?”

“抱歉,是我疏忽了。”那維萊特瞬間站起身,對鐘離和溫迪禮貌地說,“請往這邊來……我已讓人為你們準備好了客房。若二位神明有興趣,芙卡洛斯也很樂意陪同你們欣賞楓丹風景。”

“哈哈,多謝多謝哈。”溫迪笑瞇瞇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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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蒲從舟醒來,楓丹已經入夜了。

蒲從舟有些懵地撐起身子,看向身下柔軟華麗的床榻,又扭頭看了眼雕花瓷瓶內插著的朵柔燈鈴,沈默了會,掀開了被子,露出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蒲從舟只覺得頭“嗡”一聲的疼,記憶一點點回籠,從最開始那維萊特的那句“負全責”,一直到他有些沈穩又溫和的眸子……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蒲從舟把頭深深埋進枕頭裏,狠狠地捶著床頭。

“現在才喊救命啊?來不及了!”蒲從舟耳邊驟然響起溫迪帶著笑的聲音。

蒲從舟身體瞬間僵硬了,然後她就聽見輕輕“啪”的一聲,房間的燈也亮了起來。

蒲從舟緩緩坐直了身子,就見到鐘離緩步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摸了摸蒲從舟的頭,詢問道:“睡醒了?可有些不適?”

“我的咒語怎麽會讓她不舒服。”溫迪輕巧地從窗臺上一躍而下,給蒲從舟扔了個泡泡橘,蒲從舟手忙腳亂地接下來了,“肯定是一個好夢,對吧小蒲公英?”

蒲從舟瞪著手上的泡泡橘,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想了下,什麽都沒說,把橘子剝開吃了。

鐘離溫和地註視著蒲從舟,半晌,才站起身,坐在溫迪面前的茶桌前,手微微握著,撐在下頜前,靜靜思考。

“這事情有點覆雜啊。”溫迪輕嘖了一聲,扭頭看向鐘離笑著說,“我之前還以為是這個楓丹的大水龍把咱們家的小蒲公英騙了,覺得打他一頓,帶舟舟回去就行——現在看起來不是這樣啊。”

蒲從舟吃了一半的泡泡橘有點吃不下去了,手僵在半空,垂眸一動不動。

“嗯……”鐘離也輕輕一嘆,無奈地搖頭,“確實如此。”

“你倒是聰明,很快把這攤事忽悠過去了——不然要是那最高審判官多問幾句,我還真不知道怎麽給他交代。”溫迪聳了聳肩,瞧著蒲從舟,笑著說,“怎麽著,那什麽……那維萊特對你可是一片真心啊,別拂了他的心意,我和鐘離回去,你留在楓丹?”

蒲從舟的手又是一抖,“啪嗒”一聲,泡泡橘落在了地上。

“看來是不願意的。”溫迪苦惱地說,半是調侃半是為難,“本來以為是大水龍騙走了我們的小蒲公英,現在才知道不是騙啊,是正兒八經的喜歡?現在這樣一鬧,你要是跟著鐘離回璃月了,這楓丹的最高審判官十有八九是隔三差五地往璃月跑一趟的,你看看,這像什麽話對吧。早知道是這種情況,我們就不來楓丹,不帶你在那維萊特面前晃悠一圈了。”

“……我早就和你們說我不要來楓丹了。”蒲從舟小聲地咕噥著說。

“你也沒和我們說清楚情況啊。”溫迪一攤手,無辜地說。

“你也沒問啊!”蒲從舟反駁,憤怒地說。

“你也沒說啊!”溫迪更加無辜,雙手環抱在胸前。

……

“篤,篤。”

鐘離指節曲起,輕輕敲了敲桌面,蒲從舟瞬間閉上了嘴,嘭一聲躺回床上裝死。

“哎呀呀,真的好麻煩呢。”溫迪瞧著蒲從舟心虛的模樣,搖頭晃腦地走到鐘離身邊,一本正經地和鐘離商量,“你看看,這水龍王給出的誠意滿滿呢——來,讓咱們覆盤一下哈,什麽‘負全責’啊,還願意舉辦婚典呢!我瞧著他現在在這個楓丹廷混的也不怎麽樣,修個自己的小房子都不能報銷——嘿,就是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願意舉辦婚禮啊——”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蒲從舟猛地把頭紮進了被子裏,感覺人都快碎成片片了,蒲公英都快被呼一下吹沒了——

“哈哈,現在覺得不敢聽了?你當初在夢境裏不是玩得挺快活的嘛。”溫迪笑了起來,瞧著床上躲在被子裏一鼓一鼓瑟瑟發抖的蒲從舟,調侃說,“怎麽著?和我說說嘛,你當初和那條大水龍——一起做了什麽事啊?怎麽釣到的啊。人家雖然是提瓦特的二代龍,但也好歹是一條龍啊。現在好幾條龍還在和幾家的執政撕著呢,你一來就釣到一條,你可比他們厲害多了啊!”

“啊啊啊啊——”蒲從舟“嘭”地從床上跳了起來,憤怒地瞪著溫迪,氣得全身的蒲公英花籽都炸起來了……

“巴巴托斯。”鐘離無奈,輕輕搖頭,說道。

溫迪嘖了一聲,無奈地攤手:“怎麽啦,我這也沒亂說啊。我在很認真地思考這件事究竟該怎麽解決。要不就趁現在吧,咱們帶著小蒲公英跑路——立刻跑,頭也不回,怎麽樣?”

“不妥。”鐘離淡淡地說,“無論如何,舟舟腹中的胎兒蘊藏著與楓丹最高審判官同源的水元素之力,方才那會,二者已然產生了共鳴。”

“那就是溜到哪裏都能被找到了……”溫迪難得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說:“真是麻煩啊……這樣吧,我聽說這楓丹的標志性建築物有兩座,一座就是我們之前撕掉的那座——最高審判官的小房子,還有一座是歐歐歐歐——”

“……歐庇克萊歌劇。”蒲從舟聽得整個都麻木了,僵硬地補充說。

“對,就是叫這個名字,歐庇克萊歌劇院!”溫迪打了個響指,輕快地說,“哈哈哈,我這就和摩拉克斯你一起把這歌劇院也給撕掉,這樣楓丹的兩座標志性建築物都倒了,這那維萊特少說也要手忙腳亂一陣——等拖到這小龍崽子出來,小蒲公英愛去哪就能去哪,這事不就解決了?”

蒲從舟抽了口氣,閉了閉眼,喃喃說:“……這真的是一個人神共憤的好辦法啊。”

“哈哈,是吧是吧。”溫迪對蒲從舟笑吟吟地說,“咱們試試看,就這樣做——”

鐘離輕輕嘆了口氣。

“我都說了這麽多了,你好歹也出個主意吧,摩拉克斯。”溫迪瞧了眼鐘離,說。

鐘離沈默一會,緩緩站起身,走到蒲從舟床邊,蹲下身,靜靜地凝視著蒲從舟。

蒲從舟被鐘離嚴肅的神情鬧得有點心虛,心也慢慢冷了下去,小小聲地說:“……爹地。”

鐘離頓了下,伸手輕輕幫蒲從舟整理了下劉海,溫和地問:“你想留在楓丹嗎?”

……好像過了很久。

窗外隱約透來楓丹廷的燈光稀疏,月色朗朗清澈,落進這個童話夢境。

蒲從舟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麽想的,只是覺得自己似乎度過一場很漫長的旅途,現在有些倦了,想休息了……或許自己獨自帶一條小龍,讓璃月擁有一條新的元素龍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生命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鐘離看蒲從舟擡頭又低下,似乎靜靜思索了很久,才堅定又小聲地對自己說:“……爹地,我想回璃月。”

似乎耳邊傳來什麽破碎的聲音,溫迪斜睨著溫迪和蒲從舟,毫不意外地聳聳肩。鐘離卻忽然眸光動了動,輕輕“啊”了一聲,忽地站起身。

“怎麽了,爹地?”蒲從舟見鐘離動作匆忙,有些奇怪地問。

鐘離快步走到門前,伸手拉開門。

那維萊特雪白的長發散落,仍然是之前審判官的穿著,眼神略微有些怔忡,靜靜立在門前。

……

蒲從舟聽見自己原地裂開的聲音。

完犢子……這那維萊特什麽時候來的?之前的話他聽去了多少?

蒲從舟僵硬地看著那維萊特,剛好對上他的目光,覺得全身的血都在一瞬間燒了起來,顫抖著一點點撇過頭去。

“……抱歉。”蒲從舟聽到那維萊特平靜地說,“我只是忽然想起貴客尚未用過晚餐,特意來邀請……打擾到你們的談話並非我本意。”

“哦?只是用餐麽。”鐘離溫和地說,“我十分感謝你的好意……但是我與風神身為神明,對食物並沒有很大的需求。”

“啊……原來如此麽。”那維萊特說。

“是啊是啊,但是我們不吃晚餐,小蒲公英要啊!”溫迪見風使舵,迅速把僵硬的蒲從舟從被褥裏挖了出來,三下五除二將蒲從舟推到門外,悄聲在蒲從舟耳邊說,“去跟大水龍好好聊聊啊,加油!”

……我加油你個若陀龍王的頭!

蒲從舟還來不及出聲反抗,房門就被這笑瞇瞇的風神巴巴托斯“嘭”一聲合上。

門關上帶起一陣風,同時吹拂起了蒲從舟和那維萊特的長發。

蒲從舟根本不敢看那維萊特的眸子,悄悄地低頭,踢了踢腳尖,沈了沈氣,這才試探著說:“呃……你好,那維萊特?”

“你……”那維萊特輕輕嘆了口氣。

……別嘆氣啊啊啊,這樣我不知道怎麽接話。蒲從舟心急到想哭,然後一想哭就真的哭了,先是全身微微抖了下,眼淚就不知不覺、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往下落。

“怎麽了……為什麽又——”那維萊特似是有些慌了,緩緩在蒲從舟面前蹲下身,擡頭看著蒲從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去安慰又有些不敢動,手擡到一半,硬生生停在空中。

那維萊特沈默了很久,才問:“是我嚇到你了嗎?”

“沒有,怎麽可能啊……”蒲從舟抽噎地擦著淚水,卻越擦越多,勉勉強強地擠出一個笑,胡亂說,“生理性的……生理性的……不要在意。”

那維萊特還是擡頭靜靜地註視著蒲從舟,停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地擡起手,戴著黑色手套的指尖輕柔地擦過一點蒲從舟面頰上的淚水。

淚水順著手指的輪廓落下,蒲從舟臉頰只覺得有一點點與皮質手套接觸的冰涼,被這觸感激得渾身一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你……”那維萊特凝視著蒲從舟,不自然地緩緩垂下手,淡紫色狹長的雙眸微微睜大了些。

“對不起對不起……”蒲從舟也被自己潛意識的反應嚇了一跳,心驟然一縮,強迫著自己小心地走到那維萊特身邊,甚至連指尖都有點微微的抖,輕輕碰了下他雪白柔軟的長發,深深吸了口氣,最終還是有點不適應指尖的微微柔軟光滑的觸感,克制不住地頭皮發麻,踉蹌地退後了半步,垂下眸,苦笑說,“……有點不適應。”

“沒有關系。”那維萊特的眸光從剛剛被蒲從舟觸碰過的發尾上偏移,靜靜註視著蒲從舟,目光微不可查地擦過了蒲從舟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蜷縮了下,主動後退一步,禮貌地對她說,“如果你沒有其他緊急的事……是否願意陪我走走?”

……

蒲從舟有一瞬間地恍惚,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還在水史萊姆帶來的夢境中,那維萊特也是這樣的邀請——

只是後來原本一句單純的“走走”就會越走越偏,從繁亂的街頭走到喧囂的鬧市,再一同順著某條小徑一直走去,直到某個僻靜開滿鮮花的角落,任由雪白的長發落在肩頸……纏繞著每一寸肌膚……

……

蒲從舟驟然低頭,遮掩住眸中一閃而逝的不自然和尷尬,小小聲地說:“好啊,走走就走走……”

“好。”那維萊特移開目光,往旁邊側了側,這才輕聲溫和地說,“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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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丹的夜市還如蒲從舟記憶中那樣熱鬧。

熙熙攘攘的人群夾雜著喧鬧聲,異國的腔調拉出華麗的尾音,街邊的小攤小販擺賣著熟悉的甜食和美味,勾起蒲從舟久遠的記憶。

那維萊特和蒲從舟混在人群中,在黯淡的月光和街頭燈光下如此順利地隱匿在了黑夜中。蒲從舟悄悄落後了那維萊特半步,剛開始還有些緊張,後來註意力也忍不住被周圍的一切熱鬧吸引了去,瞧著街邊賣唱的吟游詩人,想起了剛剛調侃自己的溫迪,想了想,快步跑了過去,從袖口中掏出了一摩拉,扔進了詩人放在身邊的小銅碗裏。

摩拉碰撞銅壁傳來清冽的“叮咚”一聲脆響,撥彈著豎琴唱歌的詩人微笑著看向蒲從舟,真誠地說:“願風神護佑你,美麗的女士。”

……那倒真的沒有必要。

蒲從舟內心悄悄腹誹。

詩人道謝完就繼續歌唱,蒲從舟聽了一會,百無聊賴地回頭,就看見那維萊特站在不遠處,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靜靜地註視著她。

那維萊特的目光是那樣柔和與平靜。或許就是這樣的他,才能一開口就讓鐘離和溫迪確信,那維萊特對蒲從舟用情至深,而不是故作深情來逃避兩位古老神明的怒火。

蒲從舟心中悄悄嘆了口氣,又覺得頭疼,輕快地小跑起來,在那維萊特有些微訝的目光下跳到他身前,甩了甩頭發,說:“走吧走吧走吧……不聽這詩人唱歌了。都是些蒙德的調子,之前都聽膩了。”

那維萊特輕輕“嗯”了一聲,眸光柔和了些,靜靜跟在蒲從舟身後,也沒有開口說話。

大約走了快半個小時,兩人才來到一處巷口。蒲從舟也不清楚自己怎麽走到這裏來的……或許是潛意識?

但這家破舊的、潮濕的、陰暗的咖啡店……確確實實是蒲從舟第一次在來到楓丹廷時,那維萊特帶他來到的那一家。

那維萊特走到咖啡館的門口,輕輕擡手,撥弄了下門前掛著的一串風鈴,落下叮叮咚咚一串樂音。

木門應聲而開。

一只長相可愛、粉紅色的小美露莘站在咖啡館裏,看著那維萊特,又看看蒲從舟,露出了一個笑容,很開心地說:“那維萊特大人,還有您的蒲公英!歡迎來到我的咖啡店!歡迎歡迎!”

“好久不見,莉雅絲。”那維萊特溫和地對小美露莘說。

“啊?什麽叫做……那維萊特的蒲公英?”蒲從舟一邊跟著莉雅絲走進咖啡店,一邊驚訝地問,“你認識我?”

“當然認識啊!應該每一位美露莘都認識您哦!”莉雅絲穿著女仆裝,蹦蹦跳跳地走在那維萊特好蒲從舟面前,“就是您一直陪在那維萊特大人身邊吧,我們美露莘都能看見哦。白淞鎮您和那維萊特大人一起救下了卡蘿蕾,最後也是您來到海沫村將我接回楓丹廷的……這些我們都知道哦!美露莘們都知道哦!”

說話間,蒲從舟和那維萊特一同在咖啡店的角落坐下,從窗邊看去,恰好是夜色下翻湧的海面。這是楓丹唯一一間能從窗戶直接看見海洋的咖啡館。

蒲從舟拿過菜單,看了兩眼就有點頭暈腦脹。提瓦特的文字雖然出於同源,但是不同的國度有不同的變化。雖然蒲從舟也學過一些楓丹的文字,但是之前無論是閱讀還是批覆文書,蒲從舟都是看璃月文字和蒙德文字多一些,楓丹的文字雖然也有涉獵,但是看得不多。

之前在夢境中讀的都是經過史萊姆翻譯的文字,現在驟然沒有翻譯,又是一些專業性特別強的菜名……蒲從舟盯著菜單看了很久,也沒辦法把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和蒲從舟之前吃過的那些美食對應起來。

那維萊特看出了蒲從舟的為難,伸手接過莉雅絲遞來的菜單,輕輕點了幾個菜品,再禮貌地交還給莉雅絲。

莉雅絲把菜單交給廚師後,就一蹦一跳地又跑回了那維萊特和蒲從舟身前,笑著對蒲從舟說:“你好呀,蒲公英……請問我該怎麽稱呼您呀?”

“我叫蒲從舟,你叫我舟舟就好。”蒲從舟總算完成了很早以前的願望,伸出手小心又飛快地揉了揉莉雅絲的大耳朵。

“好哦,舟舟!”莉雅絲微微瞇著眼,明顯被摸得很舒服,歪了歪腦袋,天真地看著蒲從舟,攤手說,“在跟著那維萊特大人回到楓丹廷之後,我又回到了這家咖啡館,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哦!”

“喜歡就好。”蒲從舟本來都覺得滿意了,瞧著莉雅絲很可愛,又多說了幾句,“莉雅絲,你為什麽喜歡這份工作呀?”

“因為可以看見那維萊特大人。我很喜歡那維萊特大人,也很喜歡舟舟哦。”莉雅絲很認真地說,擡起頭,對蒲從舟說,“舟舟這次來到楓丹,是不是就不走了啊?”

蒲從舟沈默了會,才問:“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因為我很喜歡你們啊!”莉雅絲被這樣一問,直接有些懵了,想了好一會,才攤開手說,“我很喜歡那維萊特大人,也喜歡舟舟。舟舟走了,那維萊特大人沒有蒲公英,那維萊特大人會不高興。那維萊特大人不高興了,我也會覺得很難受,楓丹就會下雨……”

莉雅絲擡頭看向蒲從舟,茫然地說:“我想舟舟留下來……不對嗎?”

蒲從舟歪了歪頭,想了下,才說:“那如果我留下來,我會不高興,那怎麽辦啊。”

“啊?”莉雅絲徹底懵了,很努力地想了很久,歪著頭,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

“沒關系,你不用回答。”那維萊特溫和地說。

“好哦!”莉雅絲立刻高興起來了,輕輕巧巧鞠了個躬,“那我先去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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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肴很快盛了上來,蒲從舟匆匆一掃,有千靈慕斯、甚至還有蒲從舟遺忘在記憶角落的、曾經隨口稱讚過一句的法棍配泡泡橘醬。

蒲從舟隨手抓過法棍咬一口,也沒嘗出什麽特別的、或者說是記憶中的味道來。那維萊特點的菜品和蒲從舟的相似,也正垂著眸,一口一口吃著。

這一頓飯吃的可謂是各懷心思。

之前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一大連串的事情砸下來,蒲從舟已經糊裏糊塗很長一段時間了。蒲從舟仔細整理了下整件事情的思路,定了定神。

蒲從舟從沒想過忽悠那維萊特。

陪在那維萊特身邊這麽久了,蒲從舟怎麽樣也知道那維萊特的特點——他或許在某些人情世故的理解上有所盲區,但在處理邏輯問題和梳理事情脈絡上是遠遠超過蒲從舟的。就算最開始和鐘離、溫迪交談的時候那維萊特弄不清發生了什麽事,方才聽到自己想回璃月,他也應該猜出了個八九不離十。

蒲從舟吞下了最後一口法棍,擡起頭,對那維萊特說:“那維萊特,我……”

“你……”那維萊特居然也同時開口。

兩個人都楞住了,停了一會,蒲從舟指了下那維萊特,說:“你先說。”

“……好。”那維萊特怔楞了下,輕一點頭,頓了頓,才說,“我是想說,你吃法棍的時候,忘記配泡泡橘果醬了。”

“啊?”蒲從舟低頭看了下桌上的那一罐原封不動的泡泡橘果醬,破天荒被噎住了,過了好半天才說,“……難怪我剛剛吃的時候覺得沒有味道——你為什麽等我吃完了才告訴我?”

“抱歉。”那維萊特說,“我也是剛剛才看見。”

蒲從舟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那維萊特註視了蒲從舟一會,見她沈默了,停了下,才詢問說:“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麽?”

蒲從舟閉了閉眼,定了下心,才對那維萊特說:“那維萊特,我當時是被水史萊姆砸了一頓,這才不小心夢見你——”

“嗯,我也猜想到了。”那維萊特冷靜地點了點頭,平緩地說,“提瓦特的水都與我有所聯系,你應當是因滲透過多水元素,這才與我建立了某種關聯。其中必定有水史萊姆的原因,但我認為,也與你本身的體質有關——”

蒲從舟聽得有些呆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開了個頭,那維萊特就說出了這麽一大長串,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是有什麽其他的想法嗎?”那維萊特停了下,有些疑惑地問,“以我目前掌握的信息,只能推測到這一步了。若要推測更多,或許需要向風、巖二位神明處問到你具體的身份……但根據我之前與他們的交談,似乎他們並不願與我多說……”

看著那維萊特一臉嚴肅地就事論事地分析,蒲從舟把所有什麽什麽“不要認為我揣了你的崽就是你的人了我要回璃月你不準攔我”,什麽什麽“我真的對你沒什麽感覺我一直覺得你只是一個幻影我一點也不在乎你對不起你的愛我受不起”通通吞了回去,瞪著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對上蒲從舟的眼神,剎住話頭,平靜地說:“抱歉,似乎是我誤會了。你想說的似乎不是這個話題……請繼續。”

蒲從舟閉了閉眼,整個人都有點無力,徹底失去了苦大仇深的興趣,翻了一個白眼,整個人癱在躺椅上,懶洋洋地瞧著窗外翻騰的海洋。

蒲從舟不說話,那維萊特也沒有催促,輕輕將泡泡橘果醬推到蒲從舟身前。

“幹什麽?”蒲從舟問。

“你沒有吃泡泡橘果醬。”那維萊特解釋說,“如果不吃,會造成浪費。據我所知,泡泡橘果醬的保質期是三天,你可以先帶回去,等明天早上,作為你的早餐之一。”

蒲從舟盯著那泡泡橘果醬看了好一會,嘆了口氣,說:“那維萊特,你就放過那瓶果醬吧……”

“啊……那或許有些可惜。”那維萊特沈默了下,說,“我認為,泡泡橘果醬是楓丹最美味的果醬之一。”

蒲從舟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再翻一次白眼的沖動。蒲從舟懶得和那維萊特繼續耗下去,直截了當地問:“如果我要回璃月,你會怎麽樣?”

那維萊特微微垂眸,停了一會,才擡頭註視著蒲從舟,平靜地問:“你會嗎?”

蒲從舟怔住了。

如果是換個人來說同樣的話,蒲從舟會覺得這句“你會嗎”是威脅,類似“你要敢走我弄死你”這樣的,再不濟也是道德綁架……類似“嗚嗚嗚我好可憐我不能沒有你楓丹不能沒有你”……

但唯獨是那維萊特,這句“你會嗎?”聽起來沒有夾雜任何的言外之意,語氣溫和平緩得像是在問“你覺得泡泡橘果醬是不是楓丹最好吃的果醬之一”。

像是在普通不過的一句詢問,尋常的問句,溫柔幹凈得沒有任何其他心思。

蒲從舟對上那維萊特柔和的眼神,那句“會絕對會我現在就和爹地回璃月”就這樣凝滯在舌尖,忽然有些說不出口。

“我……”蒲從舟下意識縮了下,眼眸裏罕見地出現了一點茫然。

就是蒲從舟茫然的這一回,那維萊特已經向莉雅絲要來了一個小紙包,細細地將泡泡橘果醬包好。

等紮上一個結後,那維萊特將泡泡橘果醬遞到蒲從舟身前,擡起頭,溫和地註視著她,耐心地說:“這種果醬偏甜口,你可以兌一些水——或者塗抹白面包,也是不錯的選擇。”

“那維萊特。”蒲從舟忽地擡頭,靜靜凝視著那維萊特狹長的淡紫色豎瞳,一字一頓地說,“我決定了,我不會留在楓丹。我已經和帝君說了,過幾天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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