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三十六章

關燈
第三十六章

明無月沒有在此地待多久便離開了, 回去了東宮之後,已是午後。

陳之鈺和陸舟都不在東宮之中,而文序也跟在了陳之鈺身側, 如此一來, 明無月便更自在了些。

只是不想,今日東宮會來一位不速之客。

來的人是華元。

那個嬌蠻的公主。

也不知她來這處是做些什麽, 畢竟陳之鈺不在,她就算是來, 也尋錯了時候吧。

她來之時,明無月正同瑤殊坐在院中閑話,兩人先是聞得一陣香味,而後便聽颯沓之風從耳邊傳來,伴隨著裙釵環佩之聲作響, 再然後,就見人已經站到了跟前。

她的身後還跟著東宮的侍從, 面露難色, 想來是方才想要攔她, 卻攔不住。

也是, 華元的身份,若是強闖,誰敢去攔?

明無月認出她來, 拉著瑤殊起身同她行禮, 而後如實道:“殿下現下去上值了, 不知公主來此處是......”

人都不在這裏,她今日來是做什麽?

華元卻自顧自坐到了兩人方才坐著的地方, 她道:“誰說我是來找他的?”

明無月同瑤殊更覺她奇怪無常,面面相覷。

不來找陳之鈺?那是找誰。

“我聽人說陸舟現下住在東宮?一下值就往這處跑, 早上也都是從東宮這裏走的?”

原來是為了他來。

“小侯爺這些時日確實是在東宮之中。”

明無月可沒想給陸舟省事,況說,騙了華元,她保管記恨上她。

這事華元基本已經肯定,但她今日來,想問的可不是這個。

她美目一揚,看著明無月問道:“太子生辰那日可是去了陸家?”

此話一出,明無月的心跟著跳了跳。

太子那日去了陸家,雖說不算得上私密,但從華元口中這般問出,多少帶著點古怪的意味。

如今誰都對這太子之位虎視眈眈,況說華元還是三皇子同父同母的親生姐姐,雖不看三皇子年紀小,這皇位之爭波及不到他的頭上,可誰知道,淑妃他們又有沒有野心......

實不知她今日來意為何,明無月還是長了個心眼,但關於華元問的這個問題,還是如實地回答,畢竟,這事不是一個秘密,也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

“是去了侯府。”

華元對明無月一問一答十分滿意,她又繼t續問她,“我聽聞陸舟那日帶了個女子回家。”

自從華元看上了陸舟之後,他便一直瞞著雲若禾的存在,畢竟按華元那樣的性子來說,若是被她知曉,恐怕有一陣好鬧騰,若光是鬧倒還好說,怕就只怕,她一瘋起來,不知道又能做出什麽事情來。

她那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雲若禾的存在,豈還得了。

明無月顯然也能明白其中關節。

華元問她,“我聽別人說陸舟和家裏面的人吵了架,好像是因為帶了個女人回去,你可瞧見了?”

她死盯著明無月,眼中盡是咄咄逼人。

似不得到回答不能罷休。

明無月可不想插手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她自樂得在一旁看陸舟和華元掐得死去活來,可若是讓陸舟知道,是她從她的口中洩露了雲若禾的存在,若雲若禾出了什麽事情,他一定會來尋她的麻煩。

所以,她不能說。

但這幅樣子落在了華元眼中,便是忤逆。

她朝她一步一步逼近,眼睛擰死在了她的臉上,“你不肯說?是在忤逆本公主嗎。”

明無月仍舊不肯做答,卻低著頭恭謹道:“不是不願意說,是那日我一直在外間等著,沒看到裏頭是什麽情形......”

可卻被華元直接打斷,“你當本公主是傻子嗎,看不到?你一直跟在太子身邊,他們吵起架來,你還會聽不到嗎?”

明無月沒有想到華元竟這般難纏,她抿緊了唇,一時之間沒再開口。

華元來了氣,“不過是問你句話便支支吾吾!莫不是打量著太子如今開始攝事,你跟在他身邊也神氣起來?慣會勾引人的賤皮子,真是做狗當奴才的命,我問陸舟的事情,你又替他去遮掩些什麽?!”

本就因為雲若禾的存在有些氣悶,現下見明無月這樣遮掩,更是來了氣。

華元果真如傳言那般,這樣的瘋子,說她無禮驕縱,倒真也沒冤枉了她。

不過這麽幾句話的功夫,竟就叫氣成了這樣。

明無月不住後退,想要離她遠些,生怕殃及。

可這個舉動卻徹底惹惱了華元,她一把抓住了明無月,問道:“竟還敢躲?反了你了!”

怎麽,難道她是以為陳之鈺得了勢,便了不得了?

況說,在她的眼中,明無月不過一個奴婢罷了,就算是再怎麽受主人家的寵愛,那也不過是個奴婢,她怎麽敢幾次三番忤逆於她?

明無月知道華元可能會發作,卻沒想到竟直接動手了。

誰還沒些脾性,若是尋常的人,明無月早就撕扯回去了,可這人是華元,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公主。

一旁的瑤殊急得團團轉,想要上去拉勸,卻被華元身邊的婢女狠狠刮了個眼刀子,嚇得她也不敢再有動作。

明無月那邊實在被她扯得疼了,忍不住扭身想要掙脫。

可這一動作,卻換來了華元的掌摑。

華元可沒收力,明無月被打楞了,臉上劇痛讓她緩了許久才回了神,她沒有再去爭鬧,只捂著臉不再吭聲。

這人說不明白道理,越講,她越能來勁。

挨了這一巴掌就挨了吧,不然還能怎麽地?打回去嗎。

華元出完了氣,不見明無月再反抗,神色稍霽,知道從明無月這邊再套不出什麽有用的話後,便只道:“行,你替他守口如瓶,且看他知道你出賣了他,會不會待你好些。”

留下了這句不明所以的話,她便離開了此處,明無月猜想,她定是去陸舟那裏去做些什麽動作了。

但能將這尊大佛送走已經是謝天謝地,她也不敢再去奢求什麽旁的了。

到時候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

華元走後,瑤殊終敢上前,她看著明無月迅速泛紅的臉頰,眼睛都看酸了,她憤憤地“呸”了一聲,“怎麽會有這樣的人!這是咱太子的宮殿,她強闖就算了,哪裏還有上來就打人的道理啊!發這麽一通瘋,沒得叫人惡心......”

瑤殊膽子小,分明這巴掌甩在明無月的臉上,卻叫她嚇紅了眼。

明無月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撫,而後的看著天上的時日,估摸還有一個時辰陳之鈺就該回來了。

她不想叫他看到臉上的紅印。

安撫了兩句瑤殊之後,她便進了陳之鈺的屋子,又翻出了藥膏往臉上塗,而後往銅鏡那裏照了下。

紅腫依然明顯。

她嘆了口氣,恐這掌印沒個兩日也消不下去。

罷了,晚上裝病不出好了。

讓瑤殊代她一下吧。

*

很快便到了下值的時候。

或是第一日上任,陳之鈺許是被那堆公務纏住,即是到了酉時也不見歸來,倒是陸舟今日竟比以往回來得早。

一回來,就氣勢洶洶去尋了明無月。

明無月縮在房中的床上,然而,忽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想起了華元走之前給她留的那句話,不多想便也知道是陸舟來“尋仇”了。

明無月下了床,穿了鞋履,起身開門。

門一打開,果不其然就見到陸舟的那張死人臉。

現下已到傍晚,黃昏垂落,霞光卻不如往日那樣亮堂,許是被雲層遮蔽,帶著些許暗淡之氣。

陸舟站在門口那處,更顯他面色陰沈。

他開門見山說道:“是你同華元說了若禾的事情?”

語氣不善兇狠。

但說完了這話,他才註意到明無月臉上紅腫一片,赫然一個掌印。

昏黃的夕陽之下,帶著幾分不可說的慘意。

明無月守口如瓶,白挨了這麽一巴掌不說,現下倒還叫他如此詰問,一時之間也生了氣性,恨不得也往他臉上去刮一巴掌,只堪堪忍住。

“小侯爺在大理寺當值,時職大理寺左少卿,我聞時人愛重小侯爺,因小侯爺聰明靈秀,年少有成,不都說少卿斷案無數,冤案數樁,無一錯斷?可為何現下事情到了自己的面前,怎就算成了糊塗賬。公主說什麽便是什麽,公主沒腦子,難道說英勇神武的小侯爺、端莊公正的左少卿,也沒有腦子嗎?”

她句句稱耀於他,卻無不是在陰陽怪氣。

陸舟只見得她紅唇一張一合,耳畔是她清脆略帶些尖銳的聲音。明無月的一大串話就跟倒豆子一樣往陸舟身上砸,一時之間竟就將他砸得啞口無言。

“你急些什麽......”

聽陸舟這話,倒好像是她在無理取鬧,她快叫氣笑了,本就看他不順,現如今只快白眼翻飛,一時再顧不得什麽,反唇相譏。

“我急些什麽?我憑什麽不急。小侯爺自己做事不幹凈,被人尋了馬腳,公主找來東宮,我替你隱瞞,白白挨了她一巴掌,倒是小侯爺有趣,分明不喜公主,討厭公主,可她說什麽話,你都能去信。”

還不可笑嗎,說是討厭她討厭得要死,但華元跑他面前說個兩句,他就能奉為圭臬。

“哦,不對,我明白了!小侯爺即便知道公主是在騙你又如何?左右小侯爺也不喜我,剛好就借著這次機會發難是吧。倒如此,將才我還不如直接同她說了明白,省得去兩頭受罪。”

陸舟徹底無言,那雙丹鳳眼難得染上除開了“冷淡”二字的情緒,也收斂了素日的乖張鋒銳,薄唇緊緊抿著,叫人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他從前是知道明無月不喜歡他,卻從不知她能這般牙尖嘴利。

可他這一刻竟也生不出什麽駁斥她的情緒。

也只是任由她指著自己罵。

明無月最後只道:“小侯爺,我對你們之間的恨海情天沒有興趣,只想留在東宮好好服侍太子殿下。而小侯爺的當務之急也不是同我算賬,而是去看看她有沒有去尋你的心上人!”

留下了這句話,明無月便合上了房門,轉身進屋。

“叭”的一聲關門聲,門幾乎就要碰到陸舟的鼻尖。

他有些被罵懵了,可是再反應過來之時,腦海之中只有明無月那雙瞪著他的俏生生的眼。

碰了一鼻子灰,可這大少爺卻出奇地沒發火。

陸舟在門前楞了好一會,終回了神來,方準備轉身,卻就碰到了陳之鈺已經站到了他的跟前。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就站到了身後。

陳之鈺問,“你站這裏做些什麽?”

陸舟想起了方才的事情,頗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沒做什麽。”

陳之鈺倒難得見他這幅神情,又見他站在明無月的房門口,怎可能不多想。

他涼涼道:“沒做什麽你站在宮女t門前鬼鬼祟祟?”

他堂堂陸小侯爺,大理寺左少卿,怎在他口中像是什麽狂奴變態一樣?!

陸舟咬牙切齒,“你有病啊,陳之鈺。”

他們兩個倒是情深意重,一個要給人當奴仆,另外一個生怕他害人。

陸舟現下不知為何胸口之中一陣說不上來的心煩,他不再同陳之鈺繼續說這些話下去,只道:“我可沒怎麽著她,提醒你一句,方才你妹妹可來了一回。”

陳之鈺正色,眉眼一凜,“華元?”

他方從外頭回來,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期也還沒有機會來得及知曉。

“不是她還能有誰。”

除了她能放肆到東宮裏頭動手傷人,又還會有誰。

陸舟留下了這話,便出去了,想來是去防著華元。

陳之鈺在門口這處站了許久,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最後還是文序先開口道:“公主怎麽還是這幅樣子,如今都十六了,還這樣嬌縱,淑妃也不見得如此跋扈,她這做派倒像出自中宮。”

也不明白淑妃那樣的女子,怎能將孩子教成這樣,還是得怪景寧帝,如此縱容。

“還不是因為只有她這一個女兒嗎。”

景寧帝膝下子嗣並不豐滿,左右不過三個皇子,一個公主。

而那兩個皇子當初還是在王府之中生下。

因先皇後陸暖茵子嗣不息,二人婚後久久不曾有孕,倒還是先叫如今的皇後鉆了空子,先行生下了陳之齊,這才造成了陳之鈺雖嫡非長的局面。

嫡、長之分一開始並沒有如此重要,只是後來,如今的皇後入主東宮,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現今皇後還是皇貴妃之時,為人善妒,眼中也容不得沙子,也就造就了陛下子嗣稀薄的情形,淑妃的公主,還是尋求了先皇後的庇護,當初日日在坤寧宮養胎才得以生下。

而至於三皇子,便是先皇後死後,淑妃得了恩寵,才有幸生下。

皇帝三個皇子,可卻只有一個公主,光是想想,都知他有多疼她。

相比之於陳之鈺這個窩囊太子,兩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謂天差地別。

陳之鈺沒有繼續留在這處,先是回去找了瑤殊問了今日發生了何事。

這才知道華元原是氣勢洶洶來了這處,打了人一巴掌。

夕陽已經落下,不知怎地,天邊湧來一片烏雲,轉眼之間就落了雨,雨水劈裏啪啦落在廊廡上,又急又吵。

屋內黑暗,點著一掌昏暗的孤燈。偶有雷電閃過,帶來了片刻的澄明。

陳之鈺一人坐在桌邊,閃電打下的白光偶爾照在他的側顏,可以窺得他面無表情。單薄的背影在風雨聲中略顯孤寂,他擡眼看向窗外,院中的梨花被風雨狠狠催折,可每每在枝幹被吹得淩亂,讓人以為它要被折斷之時,卻又忽地彈起,重新在風中搖曳。

陳之鈺眸中泛著淺淡的冷意,他的視線最後從窗外收回。

他看向了文序,道:“往後讓人看好東宮的門,若再放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也不必再留著了。”

言行舉止雖看著平淡,可那眼神卻像寒冬的彎月,盛氣逼人,帶著凜冽的冷。

文序知道,自從那回宮宴之後,陳之鈺已經的沒有打算繼續隱忍下去,再說了,華元打誰不好,偏偏要去打她。

文序又問,“那公主呢?”

難道就不管了嗎,那豈不是吃啞巴虧。

“今日她來,不知是她自己一興起,還是背後有人指使。”陳之鈺意味不明道。

文序瞬間就明白了陳之鈺的言下之意,他道:“殿下今日才上值,她便來了東宮,還弄出了這檔子事......”

陳之鈺第一日上值,她就敢來東宮尋釁,她這般做派,是打明無月的臉,卻更是打陳之鈺的臉。

實在不難叫人多想。

難道是淑妃......

陳之鈺眼中浮起了笑,可是眼中卻並無笑意,似乎笑,不過是習慣,畢竟這麽些年,在人前做得一副人善可欺之態,以至於,即便是無人之時,也難改習慣。

他的眼神涼薄,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空洞泛冷,在幽暗之中,竟帶著幾分詭異。

“父皇不管她,孤來替他管。”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