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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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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來的是主殿這處的主事,宋姑姑。

身後還跟著同明無月住一個屋子的那個姑娘。

明無月眼看宋姑姑面色沈沈,便知自己偷溜出宮的事情恐已經叫她知道。

她慌忙擦了眼角的淚,站在一邊不敢吭聲。

宋姑姑見她在哭,像有瞬錯愕,楞了一楞,可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神情。

她走到了明無月面前,寒了聲問道:“你哭些什麽?”

明無月聽到宋姑姑的質問聲,不知該如何回答,宋姑姑也不期望她能回答,只繼續逼問,“今日偷跑出東宮了?”

宋姑姑既能抓她到了這處,那便想來也是事實證據確鑿,她再如何狡辯,也改變不了她一個午後都不在東宮的事實。

明無月直接認錯,“對不起姑姑,我身子不爽利,實在撐不住了......”

宋姑姑生得頗為嚴厲刻板,犀利的視線馬上就射向了明無月。

“殿下良善,倒還不至於讓你就死在東宮。你還敢狡辯說是撐不住?能撐到自己偷偷摸摸出宮,撐不住讓旁人來給你尋醫師?之前你在王玉芬鬧的事情,我還當是她刻意刁難於你,如今來看,你當真是不服管教。你當東宮是什麽地方,雖說不在皇宮之中,可豈容得你這般放肆?”

她又接著道:“若非是易霞同我來說,你還真打算就這樣一直瞞著我是嗎?”

易霞是同明無月一個屋子的丫鬟。

明無月沒想到竟是她主動去說,她聽到這話,轉頭看向了易霞,可她卻回避視線,不願與她相視。

這事即便再如何說也是明無月的過錯,再如何說,私自偷跑出宮,若要講究起來,明無月就算是打死也不算為過。

可她在聽到了父兄的消息之時,實在等不住......

證卷確鑿,她也沒想狡辯,直接跪到了地上,垂首道:“但憑姑姑責罰。”

“但憑責罰?”宋姑姑反問她道,聲音聽著有些生氣,“你可知道皇宮裏頭,宮女偷跑出宮要落得什麽下場?打死都是輕的,打量了我不會罰你是嗎。”

宋姑姑雖說不是什麽心軟的主,明無月哭兩聲,她就能饒了她,但她也非王玉芬之流,勢要折磨人出來個好歹。

只是看明無月這副不鹹不淡的樣子,一下子難免也來了些氣,若不叫她長些記性,真以為東宮是什麽爛七八糟的地方,一點體統規矩全無。

這次不罰,下次還犯。

她指著她道:“去外頭給我跪,跪一個時辰再進來。”

屋外還下著急雨。

明無月沒有遲疑,跪下謝恩,她道:“謝姑姑饒恕。”

私逃出宮,最後只有罰跪,已經是她開恩了。

她也不敢再遲疑,起身往屋外去了。

看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宋姑姑眉頭蹙得更深。

竟是連給自己求情都不願。

她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看向了一旁站著的易霞,聲線微微發寒,“你當我不知道你打量的什麽心思,易霞,你來了東宮也有一年了,不知道我最不喜歡背後說小話的人嗎?當初你自己也沒少仗著殿下良善,逢年過節就和姐妹躲懶出宮?”

易霞面露驚色,沒有想到從前她偷跑出宮,宋姑姑竟一直都知曉。

她神色惶惶,想要為自己解釋,可還不待到出口就叫宋姑姑直接打斷。

“我不說,你便當我不知道嗎?還真就以為我是個傻子!那些腌臜的心思我不清楚、不明白?你們看她從西所來,覺她背後有人,就看不慣她。看不慣可以,若要跟那被趕出宮的春棠一樣,喜歡尋釁滋事,我第一個不饒!”

有些事情,不上秤,不追究,就什麽事情也沒有,可若被人抖落了出去,那便怎麽也不能饒。

私自出宮這事可大可小,不讓人知道便是小事,可一旦知道,還想怎麽輕拿輕放。

說完這話,宋姑姑就往外去了,只留下了易霞一人留在屋內。

她走過後良久,易霞從方才的呵斥聲中回了神來,她扭過頭去,透過窗戶,看向了門外跪著的明無月,眼中透露出了幾分怨毒之氣。她揭穿了明無月偷跑出宮有什麽錯?錯得本就是她!

易霞站了許久,終是收回了視線,去了別處。

*

明無月就這樣在後罩房跪了一個時辰,跪在外面的時候,還時常會有宮女路過,見到了她被罰,面上皆露出了幾分幸災樂禍,一個時辰過後,她回去之時身上已經濕得不像話了。

她當初在家裏頭的時候何曾受過這種磋磨,終究是身子不夠硬朗,又因今白日之事,弄得思緒更加混沌,不夠清明。

她凈了身,躺回了床上,夜晚迷迷糊糊之間就這樣生了熱病。她擡起手去摸了摸腦袋,只覺一片滾燙,喉中也是一片幹澀。

費盡力氣起了身,想要桌邊倒杯水喝,卻發現裏面早就沒了水,沒了辦法,只能躺回床上,熬到天亮。

晨曦微光透進窗欞,明無月只覺自己渾身綿軟無力,就連起身的力氣都要沒有,但有了昨日之事,她也不敢再去偷懶,若被宋姑姑知道,恐又要發一通脾氣。

她起了身,沒有用早膳的胃口,便直接拿了東西去外頭雜掃,想著早些掃完,便早些回去休息。

雨過之後的清晨,極其澄明,天空一望無際的,空氣之中散著泥土的氣息,可疾雨過後,院子裏頭也更加雜亂,掃起來也更費勁一些。

而明無月,也還是太過高估自己的本事。

她發了高熱,根本在外面撐不了多久。

她站在院中,手上拿著掃把,迷迷瞪瞪掃著被打在地上的落葉殘花。

可腦袋卻沈得越發厲害。

終於,她再撐不住,竟就這樣直直往地上倒去。

冰涼的地砸得她身上、臉上皆是劇痛,眼睛闔上之前,她看到一抹赤紅衣角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在東宮,太子著赤色圓領龍袍。

昨日紫禁城內傳來消息,宣太子t入宮,陳之鈺方準備出門,就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

女子手上還拿著掃帚,直楞楞就朝著地上倒去。

陳之鈺偏頭向文序,視線卻盯著眼前倒下的人,他道:“昨日偷跑出宮被罰了?”

明無月偷偷跑出去,陳之鈺第一時間便知道了,但後來發生了什麽,他還不知道。

因為皇宮裏頭來了人之後,他的心情便不大好,文序便也沒敢去同他說。

文序回道:“被宋姑姑罰跪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昨日好像還下著雨。

她的身子骨一看就弱,這樣罰跪,若不傷了,才叫奇怪。

陳之鈺邁開步子,朝她走近,居高臨下看著摔倒在地的人。

視線帶著幾分旁人看不清的情緒。

他想起來,那日明無月同人打架,打死了也不肯認錯,現下到了這裏,也還是倔得不行,罰了跪生了病,也不吭聲,就這樣硬熬,熬到了受不了的時候,暈死算了。

陳之鈺不知想到了什麽,輕笑了一聲,似乎還帶了幾分譏諷。

他今日穿了太子才能穿的袞龍袍,頭戴翼善冠,赤色圓領袍襯得人更眉清面白,若昆山片玉。

笑起來之時,即便眼中沒什麽笑意,可在旁人看來,只覺他和善可親。

不過,陳之鈺也只是笑了這麽一聲,擡步就要離開。

只是才一擡步,發現自己的衣服叫人扯住。

陳之鈺低頭看去,一雙纖細的手,正扯著他的褲角。

她的嗓音幹澀,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啞意,他聽她艱難地說道:“殿下......救我......救救我吧......”

她說著話,與此同時,手上的動作還越發用力,生怕陳之鈺下一刻就要跑走。

一旁的文序見她這樣,想蹲下把她的手扯開。

可根本就不待他動作,明無月就已經昏了過去。

文序見陳之鈺停著不走,便出聲催道:“殿下,該入宮了,一會晚了,皇後又該編排了。”

陳之鈺“嗯”了一聲,算是應下,轉身離開,輕易就將衣角從她的手中扯回。

可在走出幾步之後,卻頓了步。

“去找個人,把她擡去偏殿吧。”

文序愕然,方想說些什麽,可陳之鈺已經離開去了外面,他沒了法子,只能先去找了個人去吩咐了這事,再馬上跟上了他的身後。

文序追了上去,不解道:“殿下,為何......”

“文序,我不喜歡別人問我‘為何’。”

陳之鈺知道他想說些什麽,他知道他不過是想問他,為何要去救明無月。

文序聽到陳之鈺的話,馬上就噤了聲,他知曉他的脾性,向來說的一不二。

兩人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面說下去,出了東宮,上了馬車之後,一路無話往紫禁城去。

*

東宮鄰紫禁城,從這裏過去,約莫只用一盞茶的功夫。

朱紅城墻一眼過去,望不到邊際,時候還早,就連早朝的時候都還未到,皇宮寂靜,除了來往護衛巡視,便再沒有其餘的動靜。

他被人引去了乾清宮,景寧帝的寢宮。

到了殿門處,已經有人進去通傳。

很快,陳之鈺就被人引進了殿內。

乾清宮內地磚鋥亮,石獅狀的銅爐此刻正散著裊裊的煙,清冷的煙盤雲繞霧,讓宮殿沾染了幾分迷蒙之氣,殿外偶有宮鈴被風吹響的聲音傳入,打破這殿內的寂靜。

殿內除了景寧帝外,還有孝明皇後在,此刻她正坐在下方的椅上,手上端著盞茶在細品。

景寧帝正坐在上方寶座,手上也不知是拿著什麽東西在看,即便聽到了宮人給陳之鈺行禮的聲,卻也不曾擡頭。

直到陳之鈺給他們二人行禮,景寧帝才擡頭應聲。

“起來吧。”

聲音很淡,卻帶著一股帝王的威嚴之氣,叫人不容忽視。

景寧帝約莫四十左右的年歲,端坐高臺,頭上帶著一頂珠冠,下頜處的胡須叫梳理得不亂分毫,眉眼之間,可見幾分同陳之鈺相像,只不過兩人相較,景寧帝便太過得冷峻,處處都是威壓之氣。

見陳之鈺來了,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淡聲開口,說道:“坐。”

陳之鈺也沒有推諉,坐到了孝明皇後對面的椅上。

坐定之後,陳之鈺出聲問道:“父皇此次喊我來,是為了何事?”

從前的時候,東宮還是在紫禁城內,鐘粹宮那處,可在這朝,東宮就搬去了紫禁城外。

自從陳之鈺十五歲搬出紫禁城,去了東宮之後,入宮次數就屈指可數,每年除了景寧帝喊他,亦或是過節的時候會往宮裏頭來,其餘的時候,從不會主動來。

每一回,景寧帝喊他入宮,皆不會有什麽好事。

只是不知道,這次又是為了什麽事情。

景寧帝還沒有回答陳之鈺的話,一旁的皇後就先開口。

她笑得極其和善,語氣也極為親切,好似他們兩人是天底下最最親近的母子一般。

她說道:“今日我和你父皇喊你來,是想要商議你的婚事......”

果然。

陳之鈺嘴角浮起了笑。

皇後打量著陳之鈺的神色,見他在笑,便繼續說道:“你如今也都十八歲了,正是該娶親的年紀了,你看看你皇兄,如今孩子都能在地上走了,你豈不也要抓緊動作了?”

陳之鈺的皇兄,也就是大皇子陳之齊,如今二十二的年歲,十七歲的時候就娶了次輔家的長女,如今孩子都有四歲大了。

陳之鈺聞此笑得更加溫順,他道:“娘娘說得不錯,十八好像是不小了。”

皇後聞此心下松了一口氣,既如此,那就好說了。

可陳之鈺轉口就道:“可我看卻的也不大著急吧,你看我表兄,如今二一了,也未曾成婚,我也才十八,不急。”

陳之鈺拿了陸舟出來做擋箭牌,況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笑意,笑語宴宴,叫人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麽不是的話出來。

皇後聽到這話,臉上笑容一窒,馬上又接道:“怎不急?你是太子,豈能同你表兄相提並論呢?他再晚成婚都使得,但你這身份尊貴,如何使得?”

她自以為捧著陳之鈺說話,他也能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可陳之鈺只是笑著看向她,隨意問道:“娘娘這是看不上我表兄的意思嗎?”

他問得極其隨便,像是真不知道似的,可話裏話外,皆帶著幾分刺。

皇後被他問住,忙道:“我豈會是此意?”

“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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