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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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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究竟是誰不安分?若沒有春棠二人的惡意針對,今天能出這樣的事?

明無月聽到她的大喝聲,卻沒有怕,左右也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人,嗓門大了些,便以為能唬住誰嗎。

可見她不跪,王玉芬直接揮手讓人將她壓在了地上,春棠兩人在一旁露出得意的神情。竟還敢在這樣的關頭去說些什麽頂嘴的話來,真真是蠢出升天了。

一旁瑤殊見狀,忙跪下求饒,“姑姑,她不是有心說這話的,我們當真四日沒用過晚膳了,分明是她夥同那打飯的宮女,故意不給我們飯先......”

可誰知現下王玉芬氣在頭上,直接往她身上招呼了一腳,嘴裏頭還在罵道:“倒用得著你為她說話,一會該你的,也少不了!”

入了秋後,白晝就更叫短了,黑夜不知是從何時降臨,有人已經燃起了燭火。

燭光之下,王玉芬的面目更叫做猙獰。

她看著明無月道:“你說她們欺負你在先是嗎?”

明無月被人摁倒在地,卻不肯松口,她道:“我以性命起誓,若有假話,天打雷劈!”

可她這樣決絕的話,卻只不過換來了王玉芬一聲冷到極至的笑,“你以為你用性命起誓又如何?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王玉芬當了這麽多年的管事,會不知道那兩人的秉性?會不知道明無月口中說的是真是假?

但就算是真的,那又能如何呢?

王玉芬低頭,看她若看一只最好踩死不過的螻蟻,她道:“她們就算是欺負了你又怎麽樣,為什麽她們不去欺負旁人,而去欺負你t?”

明無月都沒想到,這王玉芬究竟是怎麽說得出來這樣的話。

她知道了,今日這事不論如何都會是她的錯了。

可即便是這樣的情形,她也仍舊不肯低頭。

王玉芬說,她們為什麽不去欺負別人......而去欺負她?

明無月忽然幼年之事。

小的時候,個子不高,她要比尋常孩子矮上那麽一些,又加上她生得又太過粉嫩,實在容易惹人欺負。可小明無月那個時候還不明白,‘世人茹柔,則剛吐之’這樣的道理,她不明白為什麽旁的人都喜歡欺負她,即便說是受了委屈,也總是一個人躲著哭。

後來還是明譽發現了此事,給她出了頭,就再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再來欺負她了。

她也曾問過哥哥,為什麽他們不去欺負別人,而總喜歡欺負她呢?

她現下都還記得哥哥對她說的話。

“人性本惡,這世上就是會有那麽些個肚子裏頭生了爛瘡的人,總以欺負旁人為樂,可是小悅你只要知道,被人欺負,總不會是你的錯。往後再有人朝你丟石頭,你打不過他們,就來告訴哥哥,哥哥給你打回去。”

哥哥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教過她了,

被人欺負,不是她的過錯。

想起了哥哥,明無月的腦中又浮現起了他被人割破喉嚨的場景,悲憤交加,她再也無法忍受,心中苦楚更甚,方才就算是挨了打,受了不公,卻也不曾掉眼淚,可現下,兄長慘死之景歷歷在目,她被人壓在地上,淚水流出,滑落在了那泥濘臟汙的地面。

她抑制不住眼淚,卻還在哭著駁斥,“為何不欺負旁人而只來欺負我?你怎麽知道她們就沒有欺負旁人呢!”

“旁人受了欺負,受了委屈,為什麽旁人不說?!還是說偏你一人嬌貴?!”

明無月道:“旁人不說那是旁人的事,我有委屈,有冤情,我怎就說不得?”

王玉芬叫她說的一噎,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叫明無月氣笑了,聲線都帶了幾分陰沈古怪,“好個牙尖嘴利的賤人,才來個幾日就敢上房揭瓦,現下竟還敢同我頂嘴。”

她擡手,吩咐旁邊的丫鬟道:“給我掌嘴!”

“既不老實,我打到你老實!”

她不信她還治不了她了不成!

明無月的頭發被人猛地抓起,腦袋往後仰去,這個角度,更方便人往她的臉上施刑。

不待片刻,就聽得一聲脆響,明無月的臉上很快就挨了一巴掌,接著還不待人反應過來,又是兩下。

明無月那張白嫩得跟豆腐一樣的臉哪裏經得起打,很快就浮現了一片紅腫。

王玉芬看著她那臉上被打得泛紅,心中浮現了一絲快意,看著她居高臨下道:“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賤蹄子,我還治不了你不成?你現在給我服個軟,我倒留你個體面,不然明個兒就叫你賣到窯子裏頭去,看誰敢說我一個不字。”

王玉芬蹲下,死死地盯著明無月。

明無月被人抓著頭發,只得仰過頭去看她。

春棠一行人在旁邊看得頗為得意,瑤殊哭得不像話了。

就在兩人對峙之時,變故橫生。

竟沒想到是太子身邊的人來了,眾人慌成一團。

早不來,晚不來,什麽時候來都行,偏偏在這院子裏頭亂成一團的時候來了。

太子雖是個仁心的,但他宮裏頭的那個文序卻不是個省油的,若叫他撞見了這些,只怕是要添油加醋去太子面前說了,回頭來罰了她們!

王玉芬也沒想到文序會在這時候來,眼看人已經到了這處,馬上到了跟前,再攔也攔不住了,只能強裝了鎮定。

文序今日來,不過是因為林姑姑已經祭拜完先皇後,明日就要啟程離京,臨行之前,陳之鈺發了善心,說讓她和她帶來的那人見上一面再走。

是以,文序就來帶人了。

可說是發了善心,但誰知道他心裏頭究竟是在想些什麽呢?

那林姑姑分明同那姑娘看著不像是有什麽親緣的幹系,聽陳之鈺說要兩人相見之後,錯愕過後便是拒絕,若真要見,她們自己私底下難道不會見嗎?

可偏偏陳之鈺就非要喊人來,讓她們分別之前見上一面。

就連文序也有些不明白,難不成陳之鈺是想看他們分別時候說些你儂我儂的話不成嗎?

他想著這些,心思越沈,怕只怕陳之鈺還在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

文序的身後跟了兩人,他們直接來了後院這處尋人,一開始文序也沒想進去,畢竟說這處是宮女們的住所,貿然進了,也不像話,可他等在門口,就聽裏頭一陣又一陣的吵嚷,探頭去看,不知是出了什麽事情,裏頭亂做一團。

這他才進去了裏頭。

越是走近,看著這四處的狼藉,文序的眉頭越是蹙得厲害。

這還是東宮?

竟這般打鬧。

就因西所不是貼著主殿,一個兩個就敢這般放肆。

他扒開人群,就看到了正被抓著頭發的人,他眼尖,饒是明無月挨了幾下巴掌,饒是她身上現在亂得不成樣子,文序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人來。

她就是那日跟著姑姑一同來的明無月。

文序看向王玉芬,沈聲道:“王姑姑,這是什麽意思?”

他生得頗為嚴肅,一板一眼,光是沈了聲線都十分唬人。

王玉芬眼見事情要鬧到了太子面,忙擋在了明無月的面前,試圖遮掩些什麽,她解釋道:“這人犯了宮規......”

文序哪裏不知道王玉芬是什麽樣的人,事情究竟如何,可不由得她說,他直接打斷,看著王玉芬冷冷說道:“先不管她犯了什麽錯,太子殿下現下要她。”

太子殿下要她!

這話是什麽意思?

文序的話一出就引起眾人驚駭,太子同她是什麽幹系?若真有幹系,又能叫她待在這裏當最最低賤的雜掃丫鬟嗎?

可沒有幹系的話,文序人都出現在這裏,又哪裏還能有假話。

眾人看向了明無月的眼神瞬時之間就意味不明了起來,王玉芬的臉色都白了幾分,來之前也沒聽說有這層幹系啊。

她分明記得,明無月來的時候是叫個看門的帶來,誰能想到竟和太子還有關系?

但看明無月生得那張臉,也不是沒有可能啊......

太子年十八,至今也未曾有什麽通房妾室......

她來回揣測,心跳如擂鼓,臉色都蒼白了幾分。

文序道:“還不肯讓開嗎?王姑姑。”

王姑姑回過了神來,忙錯開了身來,也不敢再擋在明無月的身前,看著文序冷若冰霜的那張臉,一旁按著明無月的宮女們也都松開了手,退去了一旁,生怕被殃及一二。

文序走到明無月的面前,低頭朝她道:“明姑娘,走吧。”

明無月對突然出現的文序也有幾分錯愕,她不知道太子為何突然派人來這處尋她,腦中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林姑姑了。

此事或許同林姑姑有幹系。

她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爬起,但因著方才被人摁在地上,身上難免沾染了臟汙,再又發髻散亂,模樣淒慘,這副樣子實在無顏見人。

明無月道:“可否待我收拾一下?”

像是怕他不同意,明無月馬上添了一句,道:“我很快的,很快就能收拾好了。”

文序也沒想為難於她,點了點頭,就去了外面等她。

旁的宮女們見此,尋了機會也都趕緊散了開去,生怕一會被秋後算賬。

春棠幾人的臉色極其難看。

難怪說明無月敢這樣硬氣,原來是和太子扯上幹系。

待明無月從衣櫥那處收拾好了出來之時,春棠兩人,同那王玉芬都還待在原地。

她們看向明無月的神色都十分覆雜。

明無月已經沒有功夫再去理會他們,本就連著幾日沒有用晚膳,打鬧了這麽一通,整個人又累又餓,身上被打得也是一陣酸痛,現下要緊的事是太子那邊,其餘的現下也不能再去說些什麽。

明無月直接往屋外走去,她對站在外面的文序道:“我好了。”

文序看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抹驚艷。

她已經換了一身幹凈的衣裳,散亂的頭發也被拆散重新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即便說她面上還殘留著被打過後的紅腫,但非但不叫人顯得難看,反倒帶了幾分淒哀可憐之氣。

文序撇開了眼,道:“跟我來吧。”

明無月忙跟了上去。

夜晚沈寂,只偶爾有宮人來往走過,見到文序都恭恭敬敬打聲招呼。兩側是高門華屋,門房肅立,皆給人無盡的壓迫。

明無月跟在文序的身後安靜無話,他的步子又疾又大,明無月只能快步甚至小跑才能跟上。

一片安靜之中,明無月出聲問道:“文大哥,敢問太子尋我,可是為了姑姑的事?”

女子聲音有些輕,但也好再周遭安靜,這話輕易就傳到了文序的耳朵裏頭。

他沒有料到她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文序也沒拐彎抹角,見她猜到了也沒有隱瞞,直接道t:“不錯,明日林姑姑就要離開,太子感念你們是一同來的東宮,便讓你們見上最後一面。”

明無月聞此,也沒再說話。

不承想,出宮之前,竟還能叫兩人見上一面。

不過也好在,今日文序出現,否則,明無月也不知該去怎麽收場了。

她還是太年少,碰到了不公的事情,唯一想的便是動手,總之,她們不要她好過,明無月也不會讓她們舒坦,可如今的情形她也見到了,無論是她打死了別人,亦或者是旁人打死了她,最後吃虧倒黴的也只是會她一個人。

兩人很快就到了主殿那處,林姑姑現下正同陳之鈺一同坐在外頭的堂屋那處,他們相對無言,似乎是等著她的到來。

明無月的視線馬上就被眼前坐著的男子吸引。

堂內燭火幽暗,燈火跳動,偶有火芯劈啪作響,幽暗的燭火之下,陳之鈺的面容更顯柔和,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古書上曾說過的神仙公子,大概就是陳之鈺這樣。

此刻他垂著眼眸,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年在陸家的宴席上,她雖一門心思都在那同自己說了娃娃親的陸舟身上,但還是被陳之鈺所驚艷到。

如今每一次再見,總是忍不住喟嘆,

翩翩我公子,機巧忽如神。

不過幾日的時間,所有一切都已經天翻地覆,她也不能再用從前的心境去看待陳之鈺。

如今,他是她的主子萬歲爺,而她呢,是最末等的奴婢。

明無月跪下行禮。

聽到聲響,陳之鈺放下了手中的杯盞,擡眸看向了她。

陳之鈺淡聲道:“起身吧。”

明無月依言起身。

看那坐著、站著的兩人都不敢先開口說話,陳之鈺便先笑著道:“你不要緊張,我喚你來沒有旁的事,只是姑姑明日要走了,想著讓你們見上最後一面罷了,畢竟......”

她既將她帶來了東宮,怎麽也該是有些情誼在,不是嗎。

她們闔該見一面。

這話聽著就像是這位善良的太子殿下,大發了慈悲。

明無月也不會多想什麽,只覺眼前這位太子殿下,果真有了良善得過了頭。

陳之鈺的聲音溫柔清冽,明無月的心防漸漸松懈了下來。

也終於擡起了頭去聽他說話。

眼眶還泛著紅,臉上的紅腫現下竟越發顯眼了起來。

一看便知道是挨了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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