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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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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很晚, 一陣細碎的窸窣聲。

寂靜中,鐵鏈叮叮當當。

“回來了?”

狼因默默搬來角落裏的稻草鋪在地上:“嗯。”

雲疏月仰靠囚籠立柱,半條腿支起, 扣著鎖鏈的手放在膝蓋,望著墻壁上半開的小窗。

透進來的光昏昧又微渺, 分不清時辰變化。

“外面……天黑了?”

狼因握著一把稻草的小手一頓, 低頭繼續:“黑了。”

“……”

窸窣聲停止, 沈寂的安靜重新籠罩整座偏狹的囚室。

狼因蜷縮著挨著囚籠趴在稻草上, 臉埋在胳膊肘裏,埋的很深, 只露出兩側白皙小巧的耳骨。

像是守護在少年腳邊的獸。

*

第二天很早狼因就離開了,走得悄無聲息。

雲疏月虛弱地睜開眼時, 囚籠旁邊的稻草已經重新被歸攏到角落,打整得一絲痕跡也無。

一聲極輕的嘆息溢散在空氣中, 雲疏月疲累又蒼白地重新闔上眼。

*

中午狼因避開送飯看管的那兩人, 揣著饅頭回到囚室。

她遞過去,雲疏月安靜地接過。

兩人隔著一扇囚籠默默地啃饅頭。

啃完狼因把水壺遞過去, 雲疏月又默默接過。

雲疏月被關在囚籠裏,難以動作,啃完饅頭狼因又把灑落的食物殘渣和引人生疑的痕跡盡量掃除。

做這些, 她生來就有非同常人的天賦,如今,更是熟練無比。

一般這個時候, 那兩個討厭的人不會來這裏, 狼因會趴下閉眼休息一會兒。她畢竟年齡小, 整日往這裏跑,還要躲避那些眼線弄吃的, 難免有些太累了。

今天她也正要像往常那樣,閉上眼趴在稻草上,盡量抓緊時間恢覆些體力。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雲疏月壓低聲音:“阿因,躲起來。”

反常意味著危機。

狼因握緊匕首和他對視,半秒不到利索爬出小窗,卻沒有離開,而是雙手攀住木制窗沿,懸在半空,從小窗探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朝囚室窺探。

開鎖聲,交談聲,腳步聲。

一陣動靜後,囚室門被打開,三十來歲一高一矮兩個男人拖沓著腳步走進來。

矮的那個站在旁邊,丟了一粒花生米到嘴裏,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小子,安逸日子到頭了,葛三爺找你,這麽把硬骨頭不得給你梳整軟嘍!”

高個子則走到囚籠側邊,從腰間掛鏈取下鑰匙,插進鐵鎖裏。

在矮個子笑嘻嘻的話語裏,哢嚓一聲,鎖匙扭開,高個子取下鐵鎖,打開囚籠的門,不帶感情地看了眼裏面的少年:“走罷。”

雲疏月垂了下眼,囚籠狹小,他低著頭縮著肩,慢慢從出口探出半個身子,一點一點挪出來。

矮個子嫌他慢,上前粗魯地扯了他胳膊一把,罵罵咧咧:“這麽嬌氣,還當你是那個嬌生慣養的少爺呢?”

長期保持一個姿勢讓雲疏月的四肢僵滯,克扣的飯食讓他虛軟無力,這一扯,本來就踩得不實輕飄飄的步子瞬間一個踉蹌,膝蓋猛地摔在冰冷冷硬的地面,發出一聲叫人牙酸的骨頭和地面碰撞的聲響。

小窗外的狼因猛地扣緊了抓住床沿的手指,看著囚室裏的人的眼睛發狠。

矮個子莫名有點後頸生涼,他皺皺眉,煩躁地踢了一腳摔在地上的少年:“磨蹭什麽,還不快點爬起來,三爺等急了有你好果子吃!”

本來半站起來的雲疏月受了這一踢,不知這人是不是故意的,還專門踢在他膝蓋上,疼痛和虛弱讓他積攢的氣力猛地一散,咚一聲雙膝再次猛地扣在地上。

蒼白的臉上瞬間冒了冷汗。

他垂著眼,默不吭聲手撐住地面往起爬。

白色的衣衫沾了臟汙,瘦長的手上青色的血管拉出緊繃的弧度。

矮個子看他這樣子就來氣,又想做什麽,叫旁邊的高個子拉住。

他有些不耐煩:“行了。你折騰他幹嘛,時間耽擱了咱們也落不了好。”

矮個子撇撇嘴,這才收斂些,在少年背後一推:“楞著幹嘛?聽不懂人話?三爺找你,快走快走!”

脊背上的力道大而粗魯,雲疏月被推得一個踉蹌,鐵鏈在他的晃動中當啷響,他晃了晃,穩住身體往打開的囚室門外走。

雖慢,但很穩。

被關在這間狹小陰暗的囚室十四天,他還是第一次走出這裏。

等待他的卻是未知的命運。

雲疏月蒼白的臉上滲著汗珠,蒼白的唇因為深刻的咬痕反倒透出些怪異的紅。

他垂著眼睫,沒什麽表情。只走到門口時,似不經意,餘光往小窗瞥了眼。

鎖鏈拖行,當啷作響。

矮個子壓著人往外走,不時推人一把,嘴裏不幹不凈罵罵咧咧。

高個子落在後面,皺皺眉,不動聲色掃一眼囚室,沒看出什麽異樣。

他關上囚籠門,重新落好鎖,往門口走了兩步,忽然猛地回頭,視線直射囚室唯一開的那扇小窗。

狼因心口猛地一跳,機敏縮頭,屏住呼吸。

高個子什麽也沒看見,覺得自己大概十想多了。

搖搖頭幾步跟上前面的人。

*

兩人走後,狼因屏息等了會兒,才慢慢探出頭來,囚室裏房門大開,空無一人。

狼因遲疑片刻,從小窗探進身體,跳下落地。

揉了揉發酸發麻有些脫力的手腕,垂著眼睛想了想,一咬牙,摸著走出囚室門,沿著走廊竄了出去。

三人早已不見蹤影。

狼因只得小心摸索。

*

這是一個奴隸場,關押了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的奴隸。

狼因幾次險些被人發現,都險之又險地避開了。

在經過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門口時,忽然聽到一聲“雲疏月嘛,名兒倒是好聽……”

狼因猛地一頓,左右環視,沒有人來,邊貼在門口探聽裏面動靜。

那聲音油裏油氣的,帶著點得勢的猖狂:“可惜雲國公府沒了,這昔日金尊玉貴的小公爺也不值錢嘍,哈哈,昨天南門菜市場可都被染紅了……你入了爺爺這地方,是別想翻身了,爺爺知道你們這些公子哥兒都是心高氣傲的,你也千萬別給爺爺端架子,咱們這折磨人的手段可是有一套……不過這麽套好皮囊,我葛三爺倒是有些舍不得壞了……嘖嘖。”

狼因聽到似乎是皮肉拍打的幾聲脆響,然後聽那聲音又道:“以後嘛,你就叫……月奴,月奴月奴,一輩子低人一等的奴隸,也好叫你小子認清自己的身份。”

雲疏月始終垂著眼睛,沒吭聲。

葛三爺翹著腿坐在椅子上,旁邊是一高一瘦兩人。

他瞇了瞇眼,拿過一杯茶喝了一口:“喲,看來這小子是沒聽進去,羅九,叫他知道知道些規矩……這身皮囊實在是好,拿那羊角軟鞭先抽三十鞭,沾上鹽水,受了疼就行,別留疤。”

高個子應了聲“是”。

門外的狼因心頭頓時一緊。

隔著一扇門,有些動靜聽得並不是很清晰。

不多時,就響起鞭子灰霧的破空聲,落到皮肉上的悶響,絹帛撕裂聲……

門口的狼因緊緊貼住門,拳頭越攥t越緊,嘴唇都咬出了血。

忽然響起一聲吃痛的壓抑的悶哼。

狼因瞳孔一瞬放大,再也忍耐不住。

她往後撤開幾步,側過身體,猛地撞開門,利落貼地翻滾一圈,起身時單手撐地,一只手握住狼牙匕,漆黑的眼瞳迅速掃完屋的情景,控制不住地一縮。

雲疏月被綁在一座木架上,先前的高個子手裏握著一柄漆黑的長鞭,鞭身染血。而架子上的少年衣衫破裂,露出撕裂的皮肉,鮮血浸染。

似乎是忍耐得太過壓抑,嘴唇被咬破得糜爛。

臉色蒼白的下人,額頭全是汗水。

一聲砰的巨響,門被砸開,昏暗的室內透進大片明亮的光,灑在雲疏月臉上身上,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視線中映出單手撐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他看到她慢慢站起身體,門後的光將她身體輪廓描出一圈金邊,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那樣小的身體,卻被光拉出常常的影子,將他覆蓋。

雲疏月在晃動的景象中認出了來人。

“阿因……”

一句模糊在唇齒邊的輕喚。

身上撕裂般的疼痛和生出的惶急以及一些說不清的心緒讓他的視野變得更昏暗,更模糊。

他咬了一口舌尖,尖銳的痛楚讓他得以清醒。

他看著門口的人,審慎著局勢。

*

屋裏的三個人都被突然的動靜驚住,葛三爺端著的茶盞因他一抖手晃蕩出些許茶水,滾燙的茶水滴在手上,葛三爺嘶了聲,看著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有些陰晴不定。

他剛要說些什麽,鐵匕的寒芒印入眼底,雖然只是個小人物,但見多識廣的葛三爺心裏並沒有因對方年齡小就不當回事。

他坐在椅子上,距離門口最近,不動聲色收住了話頭,朝一旁的高個子使了個眼色。

一邊將茶盞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一邊笑呵呵地道:“小兄弟……”

他話出口,狼因的餘光卻瞥見高個子的動作,猛地一躍上前,匕首泛著寒芒的鋒刃抵在葛三爺喉間,聲音清脆稚嫩,卻泛著讓心心底發涼的冷:“讓你的人管好自己的手,否則別怪我的匕首不認人!”

葛三爺臉上的笑僵住一瞬,馬上又變成更加諂媚和藹的笑:“小兄弟,咱有話好好說,別一言不合就動手……”

狼因握住匕首往前一遞,葛三爺脖頸刺痛,濕漉感順著淌下,他瞳孔一縮,瞬間朝高個子低吼:“聽這位小兄弟的,什麽都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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