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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x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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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x醫女

此役大捷, 奠定漠北二十年的和平,趙朔州自然要回京述職受賞。

臨行前的一個午後,洛因正挽袖低眉拿杵在藥臼中研磨茴香子, 一旁挽了衣袍前擺別在腰間的趙朔州正拿了刮刀坐在小馬紮上,幫著刮去枇杷葉表面的粗皮。

一旁的土坯廬子裏柴火不時劈啪響動, 陶罐裏咕嘟嘟沸騰的藥湯冒著熱氣。

午後的陽光斜斜在檐下投下一綹, 充滿煙火氣息的各種聲音交雜在一起。

趙朔州看著坐在石臺旁一身青衣低眉忙碌的女娘, 手中動作越來越慢。

洛因將研磨好的茴香子粉末傾倒出來, 正要拿了藥罐仔細裝好,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不由側頭往旁邊瞧了一眼,註意到男人盯著自己怔怔楞神, 手中動作不知何時都停住了。

不由笑著問道:“將軍看得這般凝神,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

她說著, 便要去理看自己衣衫裙擺。

趙朔州被小馬紮委屈久了的長腿一抻便站了起來, 沒幾步就到了洛因近前。

洛因伸出的手被一雙粗糲寬厚的手握住,對方掌心的溫度十分燙熱, 那溫度似要沿著皮肉一路侵襲到心臟。

洛因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下,就聽到對方低沈略帶冷感的聲音說道:“沒有不妥……是阿因太好看了。”

高大的男人投下的陰影將洛因籠罩,即使收斂了氣勢, 但武將特有的血氣和體魄仍舊形成一種壓迫感。

洛因眼睫顫了下,背脊抵上石臺,卻沒有退後。反而擡眼仔細打量身前這個過於靠近的男人, 看到他硬朗堅毅的眉眼在投射的陽光和氤氳的蒸騰水汽間柔化幾分, 但半點沒有說情話的旖旎, 反而像是在做軍情匯報一般嚴肅周正。

有一種自然而然他說的是大實話的信服感。

她忽然領略到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另一種可愛之處。

開了竅的男人,都撩的這麽自然又無形嗎?

洛因笑了下, 回握住那雙手,略微偏了頭問:“將軍要說的就是這個嗎?”

話音剛落,眼前就探過一只大手,從她下頜掠過,探至她的鬢角,將一綹因忙亂有些散落的發絲挑起別到她耳後,粗糲的指腹和素白柔軟的耳垂接觸,燙的洛因一顫。

趙朔州卻毫無所覺,也沒有回答她的話。

那只手只兀自繼續擡高,落下的陰影掃過洛因的鼻骨眉眼。

洛因抑過那瞬間的酥麻,疑惑和好奇交雜,混著對方實在暧昧撩撥的舉動,形成一種像是抿了一口棉花糖的奇異感覺。

她嘴角抿了抿,仍是沒能抑制住翹起的弧度,不由輕搖了搖剩下的那只貼著她掌心的寬厚大手:“……將軍?”

餘音尚存,便感覺頭頂挽起的發髻一重,對方探出的手似乎在她頭頂上撫了撫,就聽到趙朔州微啞的嗓音在耳邊輕喚:“阿因……”

洛因擡眼:“嗯?”

趙朔州低眸,黑色的眸子認真凝著她:“以後……莫要再弄丟了。”

“什麽?”洛因疑惑間不由探手去摸,摸到一根簪子的形狀,又仔細用指尖描摹一陣,簪尾有些硌手的熟悉觸感讓她眉眼一顫。

轉瞬便明了那多出的是什麽了。

她頓了頓,收回手,沒問其他什麽,只回以一笑:“好。”

“不會再丟了。”

空氣靜謐地流淌。

兩人四目相對間,趙朔州忽然神色十分鄭重起來:“阿因,此次……你可願和我一同回帝京?”

他低聲道:“鎮北將軍府缺一位將軍夫人。”

洛因一怔,隨即粲然一笑:“我自與將軍同往。”

*

天子和皇後此行瞞天過海,秘密出行,在漠北停留月餘已然十分出格。再初步料理完漠北一應事情後,便先一步輕車簡行,回了帝京。

此次趙朔州回帝京一是為五年一次的述職,也是作為此次大捷的大功臣回京都受賞,因此一行隊伍全副武裝,儀仗、輜重種種加在一起,拉了條上千餘的隊伍。

自比不得單人一騎來得迅速。

如此走走停停,花了近一月的時間,才到了京都。

是時隆冬臘月,到帝都城防大門時,正值早朝,落了鵝毛大雪。

洛因被趙朔州早先安排好的人先一步領去了鎮北將軍府,趙朔州和一眾武將卻得先去面見天子。

兩人在城門口分開,一人坐著馬車往東,一人騎著高頭大馬全副銀鎧馬蹄踢踏官道直往皇宮朝政殿。

岔道而行時,洛因掀開車簾,朝隊伍最前頭望去,趙朔州似有所感,也望了過來,兩人的視線隔著喧鬧的人群在簌簌飄落的雪花中一瞬相交,趙朔州冷峻的眉眼沾染雪花,柔下半寸,朝視線中的女娘輕微頷首。

洛因則回以柔潤的一笑。

馬蹄聲起,車簾落下。

各自背道而馳,卻殊途同歸。

*

洛因到了鎮北將軍府上,許是趙朔州提前做過什麽,府上的下人態度都很恭敬,儼然一副拿她作女主人的模樣。

洛因感於對方的體貼,心下不由又柔軟幾分,卻也安然受下了,只是仍不喜歡被花團錦簇地拿一群人圍著,便揮退了下人。

舟車勞頓,她洗漱一番剛換下衣衫,正拿了巾子坐在榻上絞潮潤的頭發,便聽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洛因說了聲“進”,就見上了年紀的管家推開門扇,喜氣洋洋地朝她報喜:“縣主,聖旨到了,快收拾妥當出去接旨吧!”

洛因看著他眉間喜色,心下疑惑,喜事?

此次大捷她並未參與一絲一毫,能t有何喜事?

問,管家笑地合不攏嘴,卻只不說,道:“待旨意下達,縣主自是知曉了。將軍的心意,還是縣主親自體會罷。”

洛因無奈,只得趕忙收拾妥當,跟在管家後面出去接旨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清平縣主洛因聰慧敏捷、巾幗須眉,與鎮北王趙朔州兩情相悅,可謂天造地設、佳偶天成。今為成佳人之美,特賜婚兩人,擇日完婚,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和欽天監共同操辦。布告中外,鹹使聞之。欽此!”

待宣旨太監走遠了,洛因持著明黃聖旨,仍舊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雖然在那日午後回了趙朔州的話後,此次進京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但她沒想到,對方的動作會這般快,她前腳離開,不過一頓洗漱功夫,趙朔州甚至都還不曾歸家,賜婚聖旨卻已經到了鎮北將軍府、不,如今是鎮北王府了。

簡直就像,迫不及待怕她跑了一般。

一旁的管家看她神色怔怔,誤以為她不高興,不由小心喚了句:“……縣主?”

洛因看著對方小心翼翼和周圍一圈丫鬟小廝大氣不敢出的模樣,啞然失笑,揮揮手道:“無事,我只是……有些高興過頭了。”

她眸中瑩澈柔軟,輕笑道:“將軍不多時也當回來了,一路舟車勞頓,去備下熱湯飯食吧,好松快松快。”

管家領命退下:“是。”

*

鳳冠霞披,十裏紅妝,羨煞旁人。

洞房花燭夜,洛因坐在鋪滿蓮子、幹棗、花生的床榻邊沿,雙手交握壓在膝上。房間裏很靜,頭上的蓋頭遮擋了大部分視線,只垂下的餘光瞥見一絲兒昏黃燭火偶爾輕晃的光影。

她以為自己會等很久。

可剛進了婚房,坐下不多時,門外便傳來一陣壓得沈穩的腳步聲。

這聲音她認得,是屬於趙朔州的。

他的步子總是那樣穩當,好似他這個人一般,站在那裏,就不會倒。

腳步聲由遠及近,在門口略站了站,隨後一聲輕微的吱呀,是門被推開的聲響。

洛因蒙著蓋頭,瞧不見,仍舊轉了頭朝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她頭上的簪子釵環連著耳垂上的墜子一並搖晃輕響。

步子還在碾近,房間裏極靜,便也顯得這步子愈發清晰,一聲一聲,像是踩在她心上。

讓她既坦然喜悅,又有種說不出的緊張忐忑。

過了今晚,他們便是夫妻了。

洛因置於膝上的手微微攥緊了,輕輕舒出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直到垂下的視線中印出一雙繡著吉祥雲紋的錦靴,它的主人在她面前站定。

下一刻,玉制的秤桿探進。

趙朔州的手微微抖著,卻極沈穩地挑開了新娘子的蓋頭。

他將蓋頭置於一邊,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坐在榻沿的女娘身上。

對方雙手置於膝上,似有些緊張地攥著。一身火紅的嫁衣,金線編織出展翅欲飛的鳳凰,滾邊的裙裾繡著大片連綿的蓮花紋路,頭頂的鳳冠兩側騰起,翼下綴滿細長的流蘇,隨著女娘的擡眉低眼間輕微晃動,發出細碎的輕響。

極濃烈的顏色和華麗的刺繡穿在她身上並不違和,清麗的面容畫了淡妝,眉愈細,唇愈紅,約莫是有些羞澀,便連素白的臉頰眉梢都蘊出了粉色。

平白增添惹人遐思的嬌柔和旖旎。

最讓趙朔州沈溺的,是那雙極清亮的眸子,此時也如同微醺一般,晃動著昏黃燭火似的暖融融笑意。

明媚得似是道盡了天下間的美好。

胸腔中湧動的情緒讓趙朔州眸子愈發深沈。他卻任由自己沈在那雙眸子裏,握住對方被置於膝上的素白柔嫩的手。

聲音壓得極低,磁性又沙啞:“阿因,從今往後,你便是我趙朔州的妻。”

洛因只覺眼前似有一陣柔風拂過,下一刻,暗沈的視野驀然敞亮起來。

她下意識擡眼,目光便落在了面前男人的身上。

趙朔州生得高大,體形卻並不過於健壯,反而面容俊朗,輪廓間又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和武將的威赫氣勢,今日一身大紅色喜服,愈發襯得肩寬腰窄,身形頎長。

濃眉斜飛間,蘊出燭火打下的光影,叫人瞧出一眼可見的欣悅,眉下的一雙眸子映出兩邊金盞燃燒的紅燭,卻深得讓洛因心頭一跳。

對方沙啞的聲音落在耳邊,被那樣一雙眸子凝著,洛因禁不住想要撇開目光,但她攥著手指抑制住了這股沖動。

她垂了下目光,不過分秒便又擡起,逼自己和對方對望,輕聲應下:“惟願與君執手,雪落滿頭。”

*

婚後第二天,已是正月,落了場春雨,沁人的寒。

洛因醒來,趙朔州已經去上早朝了。

倒是仔細吩咐了下人莫要攪擾她,她一覺睡到了黃昏,撐著酸軟的身體裹得厚實方爬起來。洗漱一番用過小廚房一直溫著的清粥飯菜,卻仍不見趙朔州回來。

一問,卻見一旁的小丫鬟突然慌張了神色,支支吾吾半晌卻不說。

洛因意識道不對,眉頭微蹙,將手中的象牙筷往碗沿一擱,發出一聲突兀的脆響,眉眼間自然流露一股威儀:“本妃問,將軍呢?”

她從來不端架子,對待下人雖有規矩但態度一向溫和可親。這陡然一冷了臉,便叫人受不住。

小丫鬟撲哧一聲跪下,顫著聲音道:“稟、稟王妃,王爺今日早朝向陛下請了辭官的折子,陛下不允,但王爺執拗,陛下生了怒,摔了王爺的折子,甩袖離開……王爺如今跪在清政殿門口,執意要陛下允了他辭官歸隱一事。”

小丫鬟擡眼小心覷了案桌旁的女子一眼,小心翼翼道:“如今過了這大半天,全京城都知道王爺要請退的事了……臨走前,王爺吩咐,無論遇到何事,都不準驚擾、擾您……”

辭官?

趙朔州怎麽會突然想要辭官歸隱?

洛因蹙緊的眉間凝出疑惑和不解,忽然想到什麽,身體一顫,心下霎時酸軟一片。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般,若真當是。

那趙朔州……

可真是個呆子。

洛因輕輕吸了口氣,望著窗槦外淅瀝寒涼的春雨,心下騰起急切和憂心,快語吩咐:“去備下馬車和換洗衣物,本妃去接王爺回來!”

*

或許是天子打過招呼,洛因一路通行無阻。

待到了清政殿,遠遠便瞧見緊閉的宮門前階下跪在青石板上脊背挺直的身影。

雨聲淅瀝,天色晦暗。

一雙薄軟的繡鞋淌著雨水走過長長的青石路,在一身武將朝服的趙朔州身旁停下。

天青色的油紙傘撐開,淋在身上的雨水停了,趙朔州過了半晌才遲鈍地反應過來。

春寒料峭,春雨更是愈添幾分寒涼,從早朝到如今,好些個時辰,又不是鐵打的身子,再健壯也有些受不住。

趙朔州以為又是來勸自己的朝臣,他閉了閉眼,沒有回頭。

輕微的水花迸濺聲,趙朔州感覺有柔軟帶著體溫的料子在自己手被拖過,一陣淺淡略苦的香味在雨水洗刷下侵襲他的鼻尖。

他倏然察覺到什麽,頃刻間便聽道一道熟悉聲音從他身側與他同等高度的位置傳來。

趙朔州面上的淡定沈著消失不見,驟然轉頭,便對上一雙被雨水襯得愈發清亮的眼:“夫妻本應同當禍福,你此番,緣由幾何,可願坦誠相告?”

趙朔州的心神卻在對方同他一般跪在青石板浸在寒涼雨水中的雙膝上。

他神色染上焦急,阿因這般畏寒,如何受得住這場料峭春雨?

他伸手要去拉對方,卻中途被截住。

一個弱質纖纖的女娘能有多少氣力?根本不足以抵擋他的力量,但趙朔州對上那雙眼,便知曉,今日定要是說個清楚明白。

他雖力量大過對方不知多少倍,但對方只需一個眼身,便叫他潰不成軍。

濕漉的雨水自他眉間淌下,愈發冷峻清透。

他原本想著安排好一切,再自然告知對方,分享這份喜悅,而不是給對方增添負擔。

哪知天子會不允,造成如今局面,到頭來還是擾了阿因心煩。

趙朔州閉了閉眼,坦誠自己不願意說出的心思:“如今漠北戰事已停,我願得一自由身,陪阿因游歷天下。”

洛因眼睫顫了下:“將軍便是要陪我,也不必委屈自己……堂堂一個大將軍,陪著我做一個灑掃藥童嗎?”

趙朔州仍是忍不住,趁她片刻失神,一把將洛因提起,那雙膝蓋便落在他膝上。

他雙手捧住她兩邊的腰,認真道:“可阿因,我想陪著你。在我眼中,將軍也好,王爺也罷,只要在你身邊,與灑掃藥童並無區別。”

洛因擡眼,望進男人的眼眸裏,t輕嘆道:“可將軍,漠北是我的家園故土,你護衛它十五載,護家衛國,又何嘗知曉,我不願於你身後,守候你呢?”

“你屹立前方,任風雨侵襲,為我擋下一片樂土,我也惟願作一株蒲葦,慰你後方無憂。”

她在對方怔然間,扶著對方的臂膀起身:“將軍,你護衛家國,我便守候你。”

她握住對方的手,任由天青色的油紙傘跌落,站在風雨中,言笑宴宴。

“待你心中正在放下漠北,不再因我而屈從,我再和將軍歸隱游歷。”

“將軍,我們回漠北吧,那裏需要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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