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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x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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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x醫女

官衙布告欄前,圍了許多百姓,有那識字的秀才讀了張榜上的檄文,聞者議論紛紛。

他們並不知那檄文中身患重病的,是他們敬仰的將軍,所以還有閑情談笑一二。

洛因裹得只剩下雙眼睛露在外面,擠到人群前頭,伸手揭了榜文。

兩邊石階上看守的將士見有人揭榜,均是面露喜色,待仔細打量幾眼階下揭榜之人,那喜色便作了狐疑。

雖說此人裹得厚重,但從身量和走路姿勢,以及露出來的幾分眉眼瞧著,應是個年歲不大的女娘。

兩人對視一眼,待人走遠了,其中一個便立馬進了府衙裏頭。



第二日,洛因貼身帶了檄文,背著藥箱去了檄文上所說的一處宅邸——既要瞞天過海,自不會讓揭榜的醫者郎中上將軍府給人看病問診的。

洛因到了宅邸門口,管事模樣的人客客氣氣將她迎進去,並未因她是女娘便露出輕視來。北地民風開放,女娘也多剽悍,拿起刀下馬能做飯,上馬也能殺北夷,並不輸男兒多少。

加上管家這一類人向來是人精兒,自不會以貌取人多加置喙,倒是見她面容清麗,歲數頗小,有幾分驚色,也轉瞬斂下了。

她被引到一間亮堂大屋子裏,裏面已經或坐或站了許多人,大多白發蒼老,是上了年紀的老先生。有的如洛因一般是獨自一人,有的則帶了小童。看他們身後背愜的箱匣,以及身上淺淡的藥香,便知都是浸淫醫藥多年之人。

怪不得他們這般積極,實在是檄文中設下的酬金太豐足——足足萬兩黃金。

這時管事引來這般一個年輕面孔,還是個嬌女娘,一時間,不由得都息了聲註目向門口的洛因,打量,輕視,不屑,各種意味都有。

洛因權當沒瞧見,只目不斜視跨進門檻,尋了處空位坐下。

室內靜了靜,有識得洛因的相熟大夫,上來互相問過好,其餘之人便也知道眼前這位歲數尚小,面容也頗為清麗的女娘並不是那因貪圖榮華來濫竽充數之人,而是手上有些真本事在的。

有些凝滯的空氣又悄無聲息流淌起來。

洛因並不在乎這底下的暗湧,她雖有把握治好趙朔州,但到底不是經年行醫,這兩年再是夙興夜寐苦研醫術,經驗上的短缺也不是一朝兩朝便可彌補的。如若有老先生能對趙朔州一身病痛有幾分獨到見解,她不擔心被分簿了功勞,反而樂於向人請教交流,因為如此,受益的只會是病人——趙朔州。

即便只是一面之緣,但字裏行間解讀出來的這個百戰將軍,她待他,是真存了幾分憐惜的,百樣病百樣治法,少受些苦楚未嘗不好。

洛因想著,擡眼打量一圈屋子裏的人,劇情裏倒是有這麽一個人,是晚年女主專門派來給趙朔州調養身體的,在此道上頗有幾分建樹,可惜如此,趙朔州也沒多活多少年。

只因這是個精細病,而病人本身,並不十分遵醫囑——既是個性使然,也是身份所致。

在座之人,或許醫術了得,但在調養身體一事上,怕是怎麽也及不上宮廷禦醫出身的那人的。

洛因輕吐了口氣,屋子裏被上好的銀絲碳燒得暖熱,她剛才又走得急,一會子功夫便熏得脊背出了一層密密的汗,此時黏膩得十分不舒服,加上知道不會直接讓這一屋子人接觸真正的患病之人,她知道得比旁人多些,心底自然也就多上幾分淡定。

此時無事,便索性微微闔眸默背起醫藥口訣來。

有那還想要上前搭話的,也悻悻止步了。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個揭榜的也陸續到齊了。張管事將他們一行人帶到一間小側廳裏,旁邊就是臥房。

張管事說貴人身份貴重,不得驚擾,於是便設下屏風帷帳,以金絲懸脈,逐一進去問診,寫出脈案醫囑,更勝一籌者,方可與病人面診。

此話一出,頓時嘩然,有覺得受到侮辱被輕視了的,勃然變色甩袖離去,但大多都還是忍氣吞聲留了下來。也有那撫須沈吟之人。

洛因知道這只是正菜之前的一場考驗,又因胸有成竹,神色淡然氣質恬淡,即便隱在眾人之間,仍是引得張管事多看了她一眼。

洛因是最後進去懸脈的,出來時小側廳只剩下了兩位老大夫,都已是古稀之年,頭發斑白。

她略略瞧過一眼,便走到一邊的書案旁,提筆懸腕旁若無人寫下脈案醫方,寫完略略沈吟,又在末尾添了兩位輔料:川穹、藿香。

寫好等墨幹了些拈起遞給一旁的張管事。

張管事便叫一邊等待的兩位老大夫一起過來觀看。

他們既還留在這裏,說明是前面那些人裏的優勝者。洛因心知這一點,瞧見張管事的動作,也只瞧了一眼,並未出聲阻止。

其中一位面容板正的老大夫拿過方子,瞇著眼睛看了看,沈吟片刻後讚道:“藿香性溫,味香,可祛風散寒,發汗去濕濁,川穹辛溫升散,可活血行氣,祛風止痛,這兩味輔料可讓主藥的藥性更加發散,利於吸收,也恰好中和了主藥的暴烈——”

旁邊伸著頭一同閱覽的另一位老大夫,轉頭目光慈藹地在面前女娘姣好年輕的面容上略略停留,補充了前者未說完的話:“可使病患承受藥力時少去不少苦痛。”

他轉向一旁的張管事:“雖都是滋補調養的方子,這張卻格外精細些,主藥用得大膽,甫藥卻俱選的性溫的,還另添了安神的甫藥,並且俱都是些常見藥材,便是尋常百姓家,見天吃,也是負擔得起的。”

他小心翼翼抻了抻手裏的藥方,笑瞇瞇重新看向一旁靜立的女娘:“效用佳,價低廉——這位女娘倒是天生一段柔軟的玲瓏心腸,這是病患們的福音啊。”

既是暗中為將軍尋找名醫,自然這帷帳後面的“貴人”點身體情況大體是比照著將軍來的。洛因也算是占了便宜。

而在如何溫和調養這方面,洛因因趙朔州的緣故這兩年專門精研過,又看的俱是些名醫典籍,自然比常人要來得周到巧妙些。但價錢方面卻是她故意為之的,倒也不需要多高明的醫術,無非多花費些心思罷了。

只因她深知醫病救人這行,再高明的醫藥典籍,只用閉門造車也是行不通的。於是在初初熟悉了原身的一身醫術後,就一邊研習禦醫留下的醫書和各界搜尋的典籍,一邊開廬治病救人。

一開始是免費義診,漸漸名聲打開了些,才會收些微薄費用,幾個銅板,二三兩米,一兩個雞蛋,都是不拘的。

畢竟她沒有來錢的門路,獨自一人,也是要些生活資費的。

漠北本就苦寒,來找她看診的,多是下層的貧苦人,有時候一兩個銅錢就是一條命。看得多了,便也漸漸養成了習慣,於她,無非多費些功夫,而對於患者一家,能省下來的,可能就是救命錢。

老大夫前面的稱讚洛因自覺受得起,便笑笑不言,而後面這點,只要是有心之人,並不難看出來。洛因倒是沒料到會被當中點出來,不過由此可見,這位老先生不但醫者仁心,還有意在張管事面前讓她露個臉。

需不需要另說,單是這份善意,就值得感謝了。

她拂了拂身子,執一個後輩禮,略略笑道:“老先生謬讚……晚輩醫術粗淺,便也只敢在這方面多下些功夫了。”



經過這麽一番,洛因的醫術顯然得到了各方的認可。又經過一些考驗,最後在暮色十分,洛因被帶去了重重守衛燈火通明的將軍府主院。

走到半途,領路的張管事早已被一年輕小將取代。

小將走在前面帶路,洛因隔開幾步在後面跟著,她後面還墜著全副盔甲手執刀戟的兩個兇悍兵士,虎目炯炯,一錯不錯盯著她,似是但凡她有個什麽異動,就會第一時間將她擒拿或是一刀戳個對穿。

一路行來,簡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沿途士兵均是右手緊緊按在腰側刀鞘上,寒冷深谙的冬夜裏,鐵鍋裏騰起的火焰將周遭照得透亮,氣氛一片肅穆緊繃。

這種情形下,便是有那異心之人,怕也是兩股戰t戰幾欲奔逃。

洛因半點不受影響,甚至她此時的心情可以稱得上好——費了這許多功夫,終於要接觸到目標人物了。

雖說是懷揣目的而來,但她沒甚害人心思,自也不會因這些許陣仗生出驚惶來。

一直跟在身後緊緊盯著她的兩個兵士對視一眼,緊繃的神情略略放松,但馬上又認真警惕起來。

——暫時瞧著沒甚妨害,但也不能放松。

洛因並不在乎他們的眉眼官司,她既來了,自做好了被懷疑被考驗的準備。

又走了一小段路,小將忽然引她從朝主宅的方向轉向旁邊的側院。

洛因瞧了一眼,沒說什麽,只緊跟著小將。心知眼前這一關算是過了。

果然,那小將在側院門口停下,洛因跟著駐足,裙擺蕩起又落下。

小將忽然轉身,站在高一階的石階上,瞇了瞇眼,居高臨下審視地睨著階下的清麗女子:“洛姑娘倒是半點不意外,我倒不知是是走漏了消息還是洛姑娘格外聰慧了。”見過血的鋒銳和壓迫瞬間傾瀉下來。

洛因絲毫不懼。她呼出一口白氣,手指挑起因趕路鬢邊垂下的一綹亂發別到耳後,神色淺淡,坦然道:“原是不知的。當初揭榜一是為酬金,一是滿足醫者的獵奇心裏——檄文中所言,貴人所患之疾十分難醫。”

“民女自認雖不甚聰敏,卻也算有幾分見機。後來見重重考驗,種種細節,便瞧出些不同來。”

她淡道,“似民女這般平頭老百姓,原是不打算摻合進貴人間的爭鬥算計的。在一眾精研了半輩子的老大夫裏,要顯出醫術的高明不容易,但要不動聲色藏拙,民女雖不才,卻是極容易做到的。”

洛因笑了笑:“但某種猜想阻止了民女這般做法。”

小將挑眉“哦”了聲,似笑非笑道:“不知是何猜想,敢叫洛姑娘願意以身犯險?”

洛因目光轉向小將身後的雕花木門,有昏黃燈火透過紗紙,映入那雙淡色眼瞳中,也好似落進了星光:“前些天,將軍領兵進城,民女恰逢遇上,於人群中有幸遠遠瞻仰將軍姿容。”

小將劍眉擰起:“你的意思是……?”

洛因喉間溢出輕嘆,肯定了他話裏未盡的意思:“醫者診疾,是為四字最為緊要,便是那望聞問切。”

“那日匆匆一眼,民女便瞧出將軍身體又恙……再結合前情種種,便不難猜出幾分了。”

她說到此處,肅容斂笑,神色再無半點頑意,曼聲道:“世人皆知將軍義薄雲天,護社稷退北夷,保大乾邊境安穩,衛漠北百姓康泰。民女雖不才,也是大乾子民,以漠北為家,將軍既護我故土,又衛我親族,我既有區區醫術,即便此中有詐,又何患不敢以五尺之軀博將軍一份安康?”

洛因回頭,直直對上階上小將黑眸,拱手道:“敢問大人,如此理由可能作數?”

那小將被這一番話直弄得面皮漲紅,好在天色黑沈,加之他膚色黧黑,倒也讓人瞧得不甚清楚。他心中羞慚,只覺這些年陰謀詭計浸淫多了,不自覺便以最大惡意猜度別人,一時間竟有些不敢直視階下女娘那雙過於清亮的雙眼。

他微微撇過目光,心襯這女娘看著單薄纖細,卻有如此淩雲氣節,叫他心底不由生出許多敬佩來。不過將軍安危幹系重大,他不得不謹慎行事,若是惹得這女娘誤會了他倒不要緊,但萬不能因此誤了對將軍的診治。

一念至此,也顧不得其他,只解釋道:“此事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對不起洛姑娘一片赤誠心意,但……”

洛因打斷他的長篇大論,斂色直言道:“大人,我這般言論並非抱屈,而是希望大人能對民女多幾分信任,與其把時間都浪費在彼此猜忌上,民女寧願多花些精力鉆研醫藥典籍,好今早叫將軍病愈周全。”

小將被她說得心生觸動,千般言語都含在抱拳一禮中。他轉身在門脊上敲了三下,不多時便有一灰衣男子從裏將門打開,目光掃過門外兩人,略在小將身後女娘面上停留,便轉向小將。

小將朝他略一點頭,灰衣男子便不再言語,朝洛因道:“進來吧。”

洛因擡腳跨過門檻,待兩人俱都進去了,小將將門一關,標槍一般站在門口守著了。

洛因跟在灰衣男子身後,數盞燭光將房間照得透亮,四周是極靜的,腳踩在松軟地毯上,一息聲也無。只有隨燭火輕微悅動的影子,呈現室內穿行之人的行跡。

從古拙的博古架旁穿行,再繞過一道將軍策馬圖的屏風,終於見到安靜躺在床榻上的趙朔州,但略一打量,洛因細眉不禁擰起。

床榻上的男人只穿了薄薄一層寢衣,單薄布料下隱約可見起伏的肌肉線條。即便是昏迷著,周身氣勢凝而不散,也像一頭蟄伏的猛獸,極具威懾性。四肢軀體卻擺放的極為周整規矩,面色較那日蒼白許多,斜飛的濃眉緊緊隆起,似是睡夢中也無法擺脫病痛侵擾。

再細看,神情又漸至松緩。

趙朔州一雙嘴唇幹裂起皮,卻被溫水浸潤,身上的衣料幹凈整潔,隱約散發出凜冽的雪松香。

顯然,他被照料得極好。

呼吸間,洛因神色幾經變幻,俱都落入灰衣男子眼中。他也不說話,將人帶到了,便站在一旁,像影子一般悄無聲息融入陰影裏不動了。

但洛因能感覺到,有道晦暗目光始終凝在自己身上。

洛因氣息波動一瞬,瞬息間那道刺人目光便隱匿下去了。

她便也若無其事提腳靠近床榻,俯身依次翻看趙朔州的瞳孔,唇舌。

嘴唇不由抿起,趙朔州目前情況尚不算極嚴重,但繼續下去,只會更為惡化,直到藥石罔效。

她將趙朔勁瘦手臂從衾被裏拿出,搭腕診脈,凝神細究間,皓白細腕倏忽被一只寬大手掌緊扣住,鉆心疼痛驟然從腕間皮肉傳來,洛因擰眉咬牙,才將將咽下痛呼。下意識擡眼,頃刻間便和一雙沈銳黑眸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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