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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 卯時還未到,昨日下午季澤不顧同僚們怪異的眼神,跟上官請了一天假, 準備今日陪妻子回門。

至於他才正式進入翰林院第一天就請假的事,會被大家怎麽議論, 他絲毫不在乎。

有人覺得季澤是因為美色昏了頭了,還特意為了跟新婚妻子回門請假一日, 給上官留下不好的印象,也有人笑他堂堂一個狀元郎成了親居然是個妻管嚴, 當然還是有人認為他為人不錯,比較靠譜的。

因此第二日清晨,言星遙醒來時發現夫君正躺在床上撐著手臂看她, 她伸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頓時奇怪地問道:“夫君怎麽還未起?”

季澤上值時一般寅時末起,也就是淩晨五點的樣子, 當午門城樓上的鼓敲響時, 開了宮門他們才能進去。

因為起得早, 他會讓娘子多睡一會兒,但今日竟然一直沒有起床。

早晨的季澤與平日表現出來的溫潤如玉有點不一樣, 此刻的他穿著白色褒衣,撐著手臂,烏黑的發散在寬闊的雙肩,桃花眼微微上翹,笑著的時候格外令人臉紅。

他輕聲笑道:“今日回門, 娘子莫非是忘了?”

言星遙一楞, 她當然沒有忘,只不過以為自己會一個人回伯府罷了, 而且她早便做好準備一個人回去的。

夫君今日才是第二日上值,每十日休沐一日,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有假期?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季澤,吶吶道:“難道夫君,今日特意為此請假了?”

“嗯,娘子回門自然要請假陪著了,你該不會還想自己一個人回去吧?”他笑。

言星遙垂眸,她覺得自己已經夠幸運了,在這種時候一定不能拖夫君後腿,為這點小事去煩他,但沒想到對方卻是實實在在將她放在心裏的。

季澤看這姑娘垂著頭,只留給他黑乎乎的腦袋,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他輕嘆一聲,遙遙還是變了,盡管這幾天她表現出來的是開朗放松的樣子,但其實做任何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件小事都做不好,並且努力裝作一切都和以前沒有什麽不同。

季澤心中微澀,如果早知道她額間的紅色印跡會帶來後面的一連串事……

他斂起情緒,嘴角噙著笑,“你這腦袋瓜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呢?你是我娘子,我不陪著你還能陪著誰?”

言星遙心裏的糾結一下子散開,她唇角翹起,微微起身去抱了夫君的胳膊,腦袋在上面輕輕蹭了蹭,然後趕緊坐起來穿衣下床,不敢再看呆楞著的季澤一眼。

季澤低頭看了看維持著原來姿勢的胳膊,低笑一聲。

小時候從來不肯多理自己的遙遙,今日終於服軟了呢。

回門要帶的東西,李氏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季澤與言星遙二人用過早膳,喊了輛馬車就往伯府而去。

其實言星遙一點都不想回去,但這樣做未免會鬧得太難看,她倒沒什麽,頂多會被人嘲笑幾句沒有禮儀,夫家不喜之類的話。

但這些人倘若在外面胡亂傳言,影響到夫君的名聲,就不太好了。

四小姐的回門,承恩伯府派了個嬤嬤出來迎接,勉強全了言星遙的面子。

甚至要不是她嫁的人是今科狀元,繼母餘氏很大可能連個下人也不會派出來。

伯府裏,言愽知道今日季澤要上值,根本不會陪言星遙回門,所以壓根兒不關註自己的女兒今日回府的事,有個嬤嬤在外面候著也就足夠了。

餘氏和言星竹早就等在前廳,想著等言星遙回來一定要好好嘲諷她一下,一個人回娘家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夫人,四小姐與姑爺回來了。”嬤嬤領著季澤與言星遙來到大廳,對坐在上首的餘氏道。

餘氏見到進來的二人,臉上的笑容驀地僵硬起來。

季澤怎麽可能會來?

但她此刻不得不假意帶著熱情的笑,對嬤嬤道:“快去,將伯爺叫來,說姑爺來了。”

“是,夫人。”

下人退下後,餘氏才好好打量了一眼站在季澤身邊的言星遙。

她穿著一身月白色羅裙鑲著花骨朵銀絲邊,表面一層水芙色面紗隨風而動,纖腰盈盈一握。

站在大廳中央的她,杏眼微含著笑意,眼神靈動,清澈,唯有雪白的膚色微微泛著紅暈,一看就知道是正被人寵著的新婚嬌妻。

餘氏見不得言星遙渾身上下露出來的幸福姿態,年輕又漂亮,這幾日恐怕過得比自己與伯府的人都要好。

一時間,惱怒,嫉妒,氣憤等覆雜情緒在她眼裏一一閃過。

如果當初早一點把這災星嫁出去就好了,都怪她太過心軟!

這兩人進來到現在,連一聲母親都沒叫過,好啊,真是好得很!

言星遙被餘氏盯著,一點沒覺得不自在,她現在已經不怕了,她有夫君護著。

他們再不能拿她怎麽樣。

“咦,四姐姐額頭上的紅印怎麽變了?”言星竹突然出聲道。

言星竹是故意這麽說的,她就是存著讓季澤忌憚言星遙“克夫”的名聲的心思。

憑什麽她一個災星能夠過得這麽好?!

承恩伯府就是因為她才會削侯為伯,還害得她們伯府的姐妹嫁進高門大戶都只能做小!

季澤眼神冷淡地看過去,聲音如冰,“遙遙幼時有人給她算過命,說她九歲以後額間的胎記會給她帶來惡運,直到遇見命定的良人胎t記消失,就能重獲幸福。”

“什麽意思??”言星竹一頓,本來以為會從季澤眼裏看到厭惡言星遙的眼神,卻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而且,這位狀元郎的眼神剛剛瞧著自己時,很是冰冷駭人。

真,真是不識好人心。

在她的想象中,如此光風霽月,驚才絕絕的少年,不應該和一個災星在一起的,這會毀了他一輩子。

所以言星遙是抱著拯救對方的心理,想與季澤多說幾句話,畢竟他可是第一個自己見了一次還念念不忘的人。

若是季澤知道言星竹的想法,怕是會忍不住罵一句臟話,心想別侮辱我了。

餘氏可不是正在做白日夢的蠢貨言星竹,季澤的話她聽得真真的,他的意思不就是說言星遙的惡運是他們承恩伯府帶來的嗎?

這意思好像還是在說他是言星遙的良人,所以言星遙額頭上的胎記要消失了。

聽到這話的人不止餘氏一個,承恩伯一踏進門,眉頭就蹙了起來。

他又聽站在大廳中央的年輕人道:“字面意思。”

季澤不想解釋第二遍,這個叫什麽竹的,簡直像極了書中腦子時刻不在線的惡毒女配。

言愽雖然氣得牙癢癢,但還不得不當做沒聽到一般,滿臉堆著笑,“女婿也來了啊。星遙也真是的,回個門還要人專門請假陪著,怎麽這點事都不懂?”

言星遙沒來得及回答,又被季澤搶先了去,只見他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承恩伯,道:“遙遙在我們季家從小就是寵著的,平日裏磕了碰了都憂心得不行,請個假又能算什麽?您說是吧,岳父大人?”

言愽尷尬的笑了笑,他看向自己的女兒,眼神帶著警告。

結果言星遙跟沒看懂似的,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言愽:“……”

哼,嫁了人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眼見著自己父親被外人下面子,也不知道說幾句話,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言愽自以為男人的心思他最懂,剛成親不都這個樣,將來要是被婆家欺負了,可別回來找娘家撐腰!

沒人比他更懂男人,看著吧,也就這兩日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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