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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子案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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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生子案08

李皇後怕棠梨拘謹, 在坤寧宮的荷花池旁,略設清宴。

請來的貴女們,都是朝中重臣、世家大族之女,連帶著各宮娘娘, 約莫幾十餘人。

臨行前, 棠梨覺得徐公公, 給自己打扮的太過濃重。月白妝花紗雲肩袖襕短衫, 松綠地妝繡花鳥紋裙, 金鑲青玉寶蝶戀花頭面...

一頭珠翠金釵鬥艷, 沈甸甸的壓著腦袋,她忐忑極了。

等來到坤寧宮, 見李皇後頭戴珠玉金鳳冠, 身穿絳色緙金刺繡龍紋大袖衫, 其他貴女也珠寶輝煌,通身華貴,就覺得這身華彩琉璃, 擱在人群裏, 也沒有那般突兀了。

宴席設在水閣裏,臨著碧清的荷花池,鼎焚龍誕之香,水漾雪浪t花顏,涼濕的水風吹來,消解著未散的暑氣,卷起衣袂裙踞, 如百花齊生生綻放, 宛若仙境仙子。

棠梨甫一出現,就吸引了一眾目光。

她頂著投在身上的審視與好奇, 按照徐公公的教導,恭恭敬敬給李皇後行拜見禮。

只是,剛一躬身,身邊的瘋姑,似乎受了極大刺激,忽然面露驚恐,伏跪在地,朝著李皇後的方向,以頭搶地。

腦袋悶重落地,聲聲清脆,結結實實在地面砸出血印,嚇得貴女們都掩著唇,連連後退,李皇後也面色大驚。

棠梨慌忙拉起瘋姑,發現瘋姑的胳膊都在顫抖,嘴裏念念有詞說著什麽,似乎極度緊張害怕。

棠梨沒功夫細聽她在念叨什麽,只想趕緊將她拉起來,免得傷了自己,又沖撞了貴人們。

可瘋姑習武之人,棠梨完全無法撼動分毫。

她只能蹲在地上,抱著瘋姑的腦袋,撫摸著她的頭,一遍遍安撫著,“枇杷不怕,枇杷不怕”,試圖平息她莫名的躁動。

棠梨今日出門時,徐公公為她選了一位年長的姑姑,和一位身手不錯的侍女,可瘋姑自她去蜀地回來後,就寸步也不肯離開她。

盛大人想著瘋姑身手不錯,也就同意她扮作侍女隨行。

此時,年長的姑姑見情況不對,趕忙行禮求皇後寬恕。不敢說枇杷腦子不好,恐有褻瀆之罪。只能推說這侍女,平日沒出過國公府門,井蛙醯雞,沒見過世面,初見娘娘天姿,失了體統,求皇後娘娘恕罪。

李皇後鎮了鎮精神,寬慰道,“無妨,魏執筆多來走動幾次,熟悉些就好了。”

身後的宮妃們,也接口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最是寬厚仁善,魏執筆不必拘束。”

棠梨連忙起身謝恩,心裏卻泛起嘀咕,瘋姑雖然有癲狂癡傻之狀,但在她身邊時,一向乖巧溫順,正因為如此,她才連面見中宮這等場合,也放心帶著她,為何今日會遽然發病?

況且,她細觀瘋姑,並不是瘋玩瘋鬧,失了分寸,而是握緊棠梨的胳臂,又驚懼又緊張的樣子。

棠梨擡頭時,與李皇後對視一眼,李皇後沖著她露出,極為和順溫婉的笑容。

棠梨也微笑回禮後,拉著瘋姑,回到自己的坐席上。

周圍的貴女們,有些面露駭然,下意識離她們遠一點,還有些眼神不解,上下打量著棠梨。

無人出言不遜,無人當面挖苦。

畢竟,無人想招惹上錦衣衛。

而棠梨坐定後,瘋姑並不松開手。

棠梨胳膊上的皮肉,被瘋姑攥得紅腫了,她還死命摳著,捏著,掐著,棠梨只能忍著痛。

好在瘋姑過了一會,慢慢平順一點,手中的力度松弛下來。

棠梨剛放下心,就見皇後身邊的鳳儀,給她送李皇後賞賜的玉鐲子時,瘋姑驟然身體一緊,又死死抓著她不放。

棠梨能感受到,瘋姑如同老母雞護崽一樣,強忍著恐懼,直挺挺立在她面前。

她敏銳意識到不對勁,擡眸去看李皇後,李皇後仍然不動聲色閑聊著,嫻靜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波動。

棠梨再次站起身謝恩,瘋姑低垂眉眼,不敢擡頭看李皇後,卻揪得棠梨更緊更痛了。

棠梨只能表面正襟危坐著,望著滿園雲鬢重重,花影橫斜,實際上,眼淚都快被掐出來了。

她疼得快要受不住了,湊近瘋姑低語著,“枇杷,放手,放手...”

纖柔白皙的手臂上,是殷紅的指痕,華麗的衣袖布料,也被揪皺成一團。

瘋姑並不住手,等到聖旨傳來時,絲竹管樂聲,戛然而止。

劉公公喜笑顏開的望著棠梨,溫聲道,“魏執筆,聽旨吧!”

棠梨拽著瘋姑,跪下聽旨,劉公公眼中,流瀉著幾分不解,卻也不敢耽誤正事。

見眾人跪定後,才朗聲宣告著聖上的旨意。

“錦衣衛執筆魏棠梨,智勇雙全,屢破奇案,朕深念其蘭心蕙質,為天下女子表率,特封其為縣主,封號錦榮,以示嘉獎!欽此!”

“魏執筆,謝恩吧!”

棠梨垂下眼皮,放低身段,再次叩首謝恩。

等到正事辦完了,李皇後也向聖上交了差,宴席也就散了。

結束時,棠梨身體輕晃,腳步不穩,整個人都懨懨的,如同被剝了一層皮。

果然無論現代還是古代,應付領導都是最累的。

出了中宮角門,見盛大人等在那裏。

他一身官服蟒袍,頭戴進賢冠,負手立在紅墻之下,神情冷寂。

看見棠梨後,眸光微動,蘊出熱意,待看見她神色疲憊,又閃出自責。

“阿梨辛苦了。”

盛從周也不避諱,正要去扶她的肩,卻見瘋姑攙著她的手指,幾乎掐進她的皮肉裏。

他眼底閃過一絲冷芒,處在暴怒邊緣,手上更是青筋暴起,似要捏碎瘋姑的腕骨,棠梨用另只手握住他的手。

“大人,瘋姑不對勁,回去再說!”

他眸中殺意紅熱,深沈的望了一眼棠梨,止住了急切的探究欲。

出了宮門,上了馬車後,他劈手砸在瘋姑肩頸上,她幾乎沒來得及反抗,就癱倒在軟塌上。

盛從周心疼的挽起她的袖子,見她手臂幾乎快要被瘋姑掐斷了,胳膊內側的皮肉紅腫後,又被用力揉破了皮,雙眼一下就紅了起來。

“阿梨”,他筋脈好似崩斷一樣,聲音喑啞撕裂,“是我用人不善,讓這個瘋婆娘險些害了你!”

“大人,我懷疑瘋姑認識李皇後,而且很怕她。”

棠梨手臂上已經疼麻了,這會任由盛大人吹著,好受了許多,她才分出精力,思考著宴席上的事情。

“在平陰縣時,瘋姑癲狂難馴,但是在我面前,一貫溫煦。回到國公府後,徐公公對她教導有加,她再也沒有失控過,今日見到李皇後,她惶恐不安,如驚弓之鳥。我瞧著她將我拽得這麽緊,並不是存心傷害,倒像是很怕我受到傷害。”

盛從周無暇他顧,盯著她的傷口,從馬車的匣子裏取出藥,細心的為她塗抹著。

棠梨忍著疼,撐著膝蓋,抵擋冰涼藥膏,在肌膚上掀起的抽痛。

“阿梨,疼就叫出來,不要忍著。”

棠梨指尖蜷了蜷,想著她沒有叫疼,盛大人已經這般生氣,若是喊疼了,瘋姑還能活著回到國公府嗎?

她縮回塗完藥的手臂,避開盛大人的視線,強撐道,“大人,只是看著嚇人,其實不怎麽疼。”

盛從周眼眸深凝著她,俯身吻住她的唇,帶著發洩意味的肆虐,卻讓棠梨能張著唇,將呼痛聲,變成破碎的悶哼,從急促的喘息裏溢出。

等到他顧惜她胳膊上的傷,終於停下來時,棠梨仿如被卷入漩渦中心,一陣意亂情迷,腦子脆弱而迷糊,腿上發軟,歪靠在他懷裏,呼吸聲和呼痛聲,同一個頻率,她面紅耳熱,痛與欲糾纏不清。

“大人”,她喘息了許久,才撫平心緒,“有什麽法子,能試探出李皇後,是否認識瘋姑?她身邊的那個鳳儀,來送李皇後賞賜時,我發現她打量著瘋姑,像是認出什麽一般,我總覺得瘋姑的表現太反常了,回去後要細細問問她。”

“嗯,阿梨放心,我來想辦法!”

盛從周將她下滑的袖子,又往上推了推,堆疊在手臂上端,露出靡紅手腕,指尖摩挲著她的指腹,怒氣消弭過半後,心裏湧動著憐惜和自責.....

“阿梨,怪我,知道阿梨不想去,還要為了一旨聖令,逼著阿梨去...”

“怎麽能怪大人呢?”棠梨眉眼浮出笑意,“聖上可是封了我錦榮縣主,這般殊榮,我受些苦又算什麽?而且,我一直不清楚瘋姑的來歷,如今見她這般畏懼李皇後,說不定能順著蛛絲馬跡,找到什麽李皇後的把柄呢!”

他將她細微表情都盡收眼底,眼下目之所及的傷口,和腦中記憶霎時間重疊,眼圈一下就紅了。

“阿梨,當日牢房中,我應該早點救你出來的。後來你高燒不退,我也應該為你請藥問診...”

早知道日後愛慘了她,他初見時,該對她好一些的...

盛從周的心,猶如掉入油鍋裏煎熬著,磨得慌,望著棠梨的目光也含著滾熱。

棠梨端坐了一上午,這會貓兒一樣,抻開手臂,舒展著懶腰,筋骨都在隱隱作響,卻舒坦極了。

她打了哈欠,懶懶道,“大人胡說什麽呢?當日在平陰縣時,若不是遇到大人,我連命都沒了,還何談以後?”

“只是”,她面上顯出懊惱之色,“徐公公為了這次赴宴,準備了這麽久,現在都被搞砸了,怪對不住他老人家的...”

盛從周原本心情沈痛,t見她綿綿軟軟的樣子,不由彎著眼角,含笑望著她。

“阿梨,徐公公不過是覺得,我過去因著寧悅公主的緣故,一直無人問津,此番撿了阿梨這個珍寶,他就恨不得讓阿梨艷驚四座,大展身手,為我一雪前恥!”

他湊近她微微張開的唇,蹭著她呼出的熱氣,耳側似生出一道濕痕來,忍不住又吻著她,將唇吮吸出紅澤來,才肯作罷。

棠梨被她吻得有些乏力,偏頭躺在他懷裏,任由他吃了又吃,嘗了又嘗。

才渾身泛著懶勁兒,掩唇輕笑道,“那徐公公要失望了,估計這些貴女們,肯定在背後笑我,小門小戶,沒見過世面,才會連貼身侍女,都殿前失儀.....”

盛從周用手臂抵著她,提供一個支撐力,墊著她下滑的側腰,讓她躺得舒服些。

又伸手刮著她的下巴,哼笑道,“阿梨不用擔心,她們若是背後嚼舌根,那就拔了她們的舌頭...”

他這般不講道理的樣子,活脫脫是禦前直諫,直達天聽的朝堂鷹官,也難怪她今日那般丟醜,居然沒有貴女當面笑她。

她曲在他懷裏,似乎悟了他過去所言,她只要是錦衣衛指揮使夫人,就無人敢對她評頭論足...

忍不住吃吃笑著,那低笑聲混在盛從周的懷裏,一顫一顫的,讓他心裏癢得很。

只能俯身啄著她脖頸。

“阿梨笑什麽?”

“我笑大人好兇,寧悅公主,居然敢喜歡大人?”

“她不過喜歡權勢罷了。常勝候兵權在握,她就喜歡趙世子,待常勝候因病歿了,她就急著退婚。這會兒見趙元朗,被聖上派去掌管西北邊軍,她就想要重修舊好,也難為她堂堂一國公主,竟然不怕丟人,也不怕吃苦,還要隨著趙元郎,去西北苦寒之地。聖上如何舍得?”

他說著話,將她衣領扯開,看他昨夜在她肩頭,種下的斑駁紅痕。

光潔細膩的玉頸,星星點點,交疊著紅暈,靡麗而紅艷,似開在廣袤雪地裏的紅梅。

他不由又覆上去,輕撮了一口,動情道,“我只要阿梨喜歡我,阿梨的好處,也只需我一個人知道。”

棠梨卻有些分神。

“大人,說來也奇怪,今日在宴席上,我看到了和嬪娘娘,卻沒有見到傳聞中的寧悅公主。聽徐公公的意思,這寧悅公主最喜歡在人多的場合,給李皇後難堪,我倒是一直等著見她呢,她今日居然沒有露面...”

盛從周聲音低啞而濕潤,“不相幹的人,阿梨見她做什麽?”

“她畢竟是太子的親姐姐,我本來還擔心她會為難我,沒想到她卻沒有露面...”

盛從周擡起頭,攏好被他抓皺的衣襟,蓋住被他揉紅的鎖骨,從棠梨的言辭中,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他白日裏也有過這個擔憂,才會忙完聖上交待的事情,急急等在中宮門外。

“許是,李貴妃生病,太子又下了宗人府,所以公主也沒心情挑事了吧?”

棠梨慢悠悠的揣摩著,沒有將公主未露面的事情放在心上。

盛從周卻微微皺了皺眉,搖頭道,“阿梨,我今日在去中宮必經的路上,遇到了寧悅公主,她由宮女陪同著,往公主府去。我以為她是從宴席上回來。她見到我,似乎也很慌張,做賊心虛一樣.....”

他長眸半闔,掃在她面上,不由指尖磨蹭著她的唇,挑著她的下巴,似不過癮,軟彈厚實的唇,覆在她臉頰上輕咬著。

棠梨卻大感意外。

“大人的意思是,公主明明去了宴席,卻沒有露面,又或者,只是遠遠看了眼,又趕在結束前離開了?”

她猛一動作,牽動了裸露在外的胳膊,條件反射的嘶了一聲。

盛從周連忙查看傷口,幸而用得是極好的藥,又只是傷及皮肉。

眼下紅腫已經消散了,泛著淡淡的淤青,過個幾日,應該就好透了。

便不滿的“嗯”了一聲,咬了她一口道,“阿梨急什麽?她去與不去,又有什麽影響?

他撫平她微擰的眉眼,棠梨摁住了他的手。

“大人,今日宴席上的人,公主往日都是見過的,且就算太子一時失勢,也不影響她是大靖最尊貴的公主,她沒有道理赴個宴而已,猶猶豫豫,來了又走,聽著很不像她的習性,除非...”

棠梨睜大了眼睛,瞪著盛大人,“她對大人餘情未了,不願見的人是我?”

盛從周松開刮著她的手,挑眉望著她,“阿梨吃醋了?”

“沒有吃醋。”棠梨果斷搖了搖頭。

“我只是好奇,若她果真對大人餘情未了,我今日在宴席上丟了醜,她更該跑出來,痛痛快快看我笑話才對,何必偷偷摸摸呢?這一點都不像一個刁蠻公主的做派?”

盛從周深深瞥了一眼棠梨,快要耐不住性子,打算狠狠懲罰她時,她忽而攔住他埋下去的頭,帶著嚴肅道,“大人,我今日還有一個發現?”

“什麽發現?”他沒有動,手埋在她肩頭上,兇獸般蟄伏著。

棠梨躺在他懷裏,水眸明亮的望著他,胸骨抻出好看的弧度。

卻帶著認真的語氣道,“我今日看到皇後娘娘時,覺得她的眼睛,很像德懿夫人呢!”

“所以...?”

盛從周眼中流出不耐,伸手想去解她衣襟,咬她削瘦的肩頸,讓她求饒認錯。

棠梨卻毫無知覺,正色道,“所以,鬼師才肯那般為她賣命啊!”

“大人想想啊,當日鬼師在盛京城時,遇到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略比自己大幾歲的女子,眉眼和自己心心念念的母親頗為相像。母親將他丟在這裏,不管不問,而這個人,對自己噓寒問暖,又替自己收拾爛攤子,對於十三四歲的少年來說,這堪稱是敲碎了本就脆薄的心門,直接擊中靈魂啊!”

盛從周收腿坐好,抽出被她壓著的手臂,棠梨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深吸一口氣後,不顧她死活的將她罩在懷裏,啃咬的支離破碎。

她在和他分析案情。

他簡直在制造命案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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