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五候蠟燭01

關燈
五候蠟燭01

棠梨不習慣有人服侍, 而且洗漱換衣這種事情,有人在旁邊看著,她也覺得不自在。

侍女端來熱水後,她自行在耳房處理。

本來擔心大氅會弄臟, 結果只有久坐喝茶, 站起身那一會, 一股腦溢出些在褻褲上, 路上竟是一點也沒有。

她又有一些惆悵, 該不會腹部受涼, 葵水中斷了吧?

也不知道多喝點熱水,能不能給補回來。

“魏執筆?”

棠梨正喝著紅糖水, 煩躁著, 聽見徐公公在門外喚她。

“魏執筆, 世子不放心執筆,特意囑咐府裏的醫公,為執筆把脈問診一番, 執筆這會可方便?”

“方便的。”

棠梨衣衫整齊, 起身去開門,見徐公公身邊,立著一位胡須花白的老人。

“這是高醫公,專擅內科,過去為宮裏娘娘們看病的。”

棠梨恭敬行禮後,坐在外間屏風的條案旁,高醫公坐在對面, 隔著榆木如意翹頭案, 在腕上搭了方帕子,皺著眉毛, 認真聽脈。

棠梨方才在內室時,覺得腦袋有些沈重滯痛,這會外間空闊,頭疼之癥減輕很多,只是覺得身體有些心慌氣短。

“執筆寒邪入體,凝聚胞宮,又因天熱,腠理開洩,胞絡之間,宿有冷風,加之勞傷血氣,故有虧空之兆,須得養氣補血,老朽為執筆開幾副藥方,調理一下,當是無礙!只是,老朽觀執筆脈象,似有氣亂浮躁之象,執筆可是有何心事,心緒不寧?”

因著徐公公立在一邊,棠梨怕告知頭痛,會驚動盛大人,只是搖了搖頭。

“稟醫公,並無煩心事,就是冰飲子喝多了,才會比往日難受一些。高醫公辛苦了!有勞醫公跑一遭了!”

她放下袖子,拱手道謝,高醫公也沒有多問,只交待她好好休息。

送罷醫公和徐公公一行人後,天也快要破曉了。

棠梨回到內室,實在不想再折騰了,胡亂脫了衣服,一頭趴在床上,只想結結實實睡一覺,她太累了。

可躺床上後,才想起來還沒有熄燈,又實在懶得動,只想先闔眼迷瞪一會,拖拖拉拉,不一會就睡著了。

天光青冥,馥郁清新的龍涎香,漂浮在整間屋裏,有一種輕靈的甜氣,微帶壤香,悠遠而神秘,溫雅而潤澤。

可那絲絨般的柔感,幽微入鼻,明明很靜謐的味道,卻千絲萬縷,結成繩索一般,扼住脖頸和鼻子,讓人覺得,心裏有什麽地方堵得慌,就連呼吸也越發不暢。

棠梨睡夢中,迷迷糊糊,只覺胸部脹悶,全身發緊,瘙癢難耐,呼吸沈重,嗓子裏也幹痛難忍。

她剛才頭痛時,還只當是沒休息好,這會有些呼吸不過來,方才意識到不對勁,渾身酸軟,用盡毅力,拼命翻身下床,撲通一身掉在地上.....

她爬了幾步,想要去夠桌子上的水杯,不想碰倒了燭臺,瓷青四角燭臺,咣當一聲掉落,細瓷碎落一地,她掙紮著試圖往外爬。

只是雙眼有些模糊,一米開外的東西,已經有些看不清,倒是能辨別天已破曉,有昏聵的青光,虛虛從窗格裏擠進來......

她此時有些後悔,若是留個婢子在身邊,她也不至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連個人都找不到......

孤立絕望時,聽到外間傳來叩門聲。

“魏棠梨,你怎麽了?可是身體不適?”

是盛大人的聲音,她倏爾就覺得很安心,省些體力,趴在地上,只費力撓著脖頸和後背,等盛大人發現不對,撞門進來。

盛從周回到王府,已是卯時。

因著憂心棠梨,他聽聞醫公的稟告後,就沒有合眼,索性在院中練功。

他素來習武,耳力甚好,又有心留意著,月洞這邊的動靜。

剛剛分明聽到,瓷器碎裂的響聲,可連敲幾聲,都不見回應。

盛從周也不顧上男女大防,用力撞了進來,就見棠梨一身月白裏衣,摔睡在地上,衣袂淩亂,一旁都是碎瓷。

他只覺眼前景象,如鈍了的銼刀,在他心上反覆割磨,一個箭步上前,心疼的將她抱在懷裏。

“水......”

棠梨眼裏都含著淚,總算等到人了,她還以為自己,要死在屋裏了。

盛t從周並不放下她,將她橫抱在懷裏,一手將她攬緊,一手執壺倒水,拈杯餵她飲水。

見她喝水急切,披散的如瀑黑發,也被流溢的溫水打濕,粘連在白玉般的脖頸上,雙手更是緊緊抓著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

盛從周整顆心,如沈在湖底,又喘不上氣,又柔軟的不像話,顧不上掏帕子,用一角袖襟,擦拭她唇畔,淅瀝瀝下滑的水流,撥開黏在臉頰上的幾縷青絲,不斷撫摸著她蒼白的面龐。

他約莫知道女子來葵水,會疼痛難忍,不曾想她竟會疼到,這種難以自持的地步。

棠梨喝完水,嗓子的腫痛緩解一些。

“大人,我頭疼得厲害,疼得受不了,身上還很癢......”

盛從周楞了一下,高醫工和他說得葵水癥狀裏,並沒有這兩條啊!

許是每個女子體質不同。

盛從周見她半仰著腦袋,澄澈眼眸中,濕漉漉的水光,有一種盈盈香淚透,撲撲憐飛絮的柔弱,純然的勾惑,攪人情愫,又懵懂無知。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深吸了一口氣,如同自己是無知覺的木頭一般,將她抱到床上。

身體的每一寸骨頭,都在渴望她,都在叫囂著得到她,揉搓在她耳廓兩側的手,卻溫吞吞的不含任何欲念,有節奏的按摩著額頭,經外奇穴,外眼角和眉心,緩解她的頭痛。

棠梨將頭枕在他腿上,似一只生病的小貓,動來動去,翻來覆去,尋找舒服的姿勢。

盛從周無奈的仰了仰頭,閉眼平息內心洶湧的熱潮,也忽略大腿被她磨來磨去生出的滾燙,兩只大手機械得反覆按摩著,身體卻僵硬得如同石頭。

只是他心裏知曉,倘若她再不收斂,倘若他不夠克制,頃刻間會化成巖漿。

而棠梨顯然沒有收斂的意思,她整個腦袋不再炸裂般疼痛後,身上瘙癢的感覺,似乎無限被放大,她忍不住抓撓著脖頸、胳膊,後背,越抓越癢,越抓越快,快要抓出血痕時,盛從周摁住了她的手。

他胸口悶得厲害,如同壓制著咆哮的野獸,心臟被巨爪狠戾地撕咬著,貪婪地渴望饜足,而他只能咬牙側過臉,用一萬倍的忍耐壓下狂躁。

落在她背上的手,小心翼翼,纖悉不茍,粗礪的指掌,隔著脆薄的裏衣,隱忍而節制的,來來回回,一遍遍替她撓著......

棠梨慢慢感覺自己活過來,痛苦消退,意識回籠。

“大人,卑職覺得不對勁。”

她可憐兮兮的望著盛大人。

“嗯。”

盛從周卻並不看他,眼睛盯著地面。

“大人,你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嗎?”

棠梨困惑不解,她都這個樣子了,盛大人還沒看出來嗎?

盛從周指尖泛紅,耳朵也在發燒。

他自是知道不對勁,可這叫他...如何啟齒?

微垂冷感的唇角,幾乎被他咬白了,手掌的揉搓力度,卻一貫的沈穩平靜,好似快要被折磨瘋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往日來葵水,也這般...這般難受嗎?”

他的聲音又啞又沈,如同正在忍受風沙侵蝕的石頭。

棠梨摁住了盛大人的手。

“葵水?”

她有些困惑,右手接替了盛大人的手,接著在後背撓著,卻也不似剛才那般急躁。

盛從周見她動作輕柔許多,放下心來,抽出的手,垂在身旁,指尖蜷縮著,忍不住的輕顫,如同潰敗的士兵,偽裝的堅強,在從戰場撤離後,全線土崩瓦解,潰不成軍。

過了許久,手指才屬於自己。

棠梨的薄唇抿成一條線,,一言不發的回憶剛剛的反應。

“如果是葵水,卑職怎會呼吸郁堵,頭痛暈眩,吞咽困難,胸部脹悶,還全身奇癢無比,如百蟲撓心一般呢?方才如果不是大人及時餵水,卑職覺得幾乎要呼吸衰竭,缺水缺氧而死啊!”

盛從周的目光,銳利起來。

“你晚間可曾吃了什麽?喝了什麽?這會感覺如何?”

棠梨還沒來得及回答,盛大人喚了一聲“季風”,聲音威嚴而淩厲。

季風很快在外面應聲。

“大人,有何吩咐?”

“去叫徐管事,讓他查清楚魏執筆回府後,所吃過喝過碰過的東西,屋裏新添置的東西,王府是否來了新人,以及,戒嚴全府,不許任何人出入!”

“屬下這就去辦!”

季風退去後,棠梨從床內側,拿出兩個圓筒狀的隱囊,靠在隱囊上坐好後,歪著腦袋想了想,很肯定的說,“卑職回來後,就喝了紅糖水,別的再也沒有了。”

“至於新添置的東西......”

她掃視著房間,看了一圈,也沒什麽發現,“主要卑職洗漱完,連燈都沒有熄,就上床睡覺了,也沒有碰過其他東西啊?”

她剛說完,就見盛大人的目光,凝在地上破碎的燈臺上。

“大人...大人...懷疑這龍涎蠟...有問題?”

燈是過去的,蠟是新添的。

棠梨一臉不敢置信。

“可是,徐公公說,這是聖上賞賜給大人的,總不會...?”

她目光驚恐的望著盛大人,“聖上這是要,卸磨殺驢?”

盛從周聲音冷淡,眼睛卻寒氣淩人。“聖上那邊,倒不會這麽快!至於是不是旁人,就不好說了!”

是了,益州新進獻的蟲白蠟,還是今年第一批蠟,兇手自然料定徐公公,舍不得給其他人用,只會用在盛大人這裏。

只是,益州府是專門做的龍涎蠟,討著聖上歡心做的,他們又怎麽知道,統共一百枚蠟燭,聖上會賞賜給誰呢?

除非...這波是沖著...聖上來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