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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坊觀案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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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坊觀案16

盛大人走後, 棠梨簡單洗漱,心滿意足的睡去,因著睡前吃到味蘭齋的酥餅,她夢裏都覺香甜。

倒是盛從周, 白日裏的心情, 幾經跌宕。人躺下了, 思緒卻紛紛繁繁, 千絲亂心。

洞壁之中尋不見她的焦慮, 確定心意後反遭拒絕的失落, 見她在王府受辱時的心疼,目睹她一心撲在案子上的欽慕和欣賞......

還有無數次, 彼此無需言語的默契, 以及那心領神會的瞬間, 靈魂震顫般的隱秘快感。

他忽而想起,幼年時,父親曾教誨他, 男兒當志存高遠, 建功立業,方不負八尺之軀。

那時,他問位極人臣的父親,這一生最大的功業是什麽?父親卻望著廊檐下的母親,笑吟吟道,“自是娶了你母親”。

往事暗沈,他按下覆雜心緒, 索性倚在軟塌上, 翻看積年的名冊。

山中蕭靜,窗外蕙香, 不一會,困意襲來。

他恍若也置身於洞壁之中,洞中逼仄,她白日手臂高舉,露出的一截纖細手腕,此刻卻被他擒住,摁在巖壁上。困住她的那只手,如同燒紅的鐵鉗,燙得二人皆是臉熱心慌。

盛從周欺在她的身上,只覺呼吸吐納間,皆是她噴薄的熱息。而另一只手,鐵臂般環在她的腰側,揉搓著入骨柔軟。殘光暗影間,褪粉收香,嬌喘頻頻,玉人體嬌紅濕,任他索取。

五更天未曉,月浸羅襪清夜徂,滿身花影醉索扶。

盛從周猝然驚醒,手中名冊掉於塌下,他黑著眼,揉了揉眉心。

許是最近查案,太累的緣故,夢中竟是一夜荒唐。

他翻身下榻,連鞋也沒穿,在耳房內,將一桶冷水,兜頭澆下。

可溽濕的唇,游移的手,從耳畔開始的熱,卻不斷在體內翻湧,便是餘勁兒,也是如此磨人。

屋檐上,狄青看著來接替自己的季風,笑瞇瞇道,“我們大人真是,越來越喜潔了,不但衣服換得勤,一早就起身沐浴。”

季風白了他一眼,倚靠在脊獸上,“你若是再窺測大人,就不是守夜這般容易了。”

狄青連忙閉嘴,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他也不知大人為何罰他守夜,正想抱怨夙夜的辛苦,就見大人提劍而出,正在庭院裏練武。

大人如此勤勉,他這點辛勞,倒是不好意思張口了。

卯時日出時,盛從周練了一身汗,重去沐浴更衣。

棠梨翻了翻身,又接著睡去。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竟然也無人來喊她起床。

她聽著外間蟲鳴鳥語,只覺一夜酣眠後,大腦又清明許多。

對著一方圓形銅鏡,棠梨將長發輕挽,插了根簪子。

因著臉頰上,還殘留淡淡淤青,她怕盛大人問起,又薄施細粉,淡抹胭脂,朱唇輕點,抿了抿唇。望著鏡中蟬鬢輕,妝淺舊眉薄,方覺滿意。

此時已是正午,陽光從綺窗穿過,照射在鏡面上,兩廂輝映,棠梨覺得光線也跟著熱了。

擡眼見廊檐下,也掛著銅鏡,與面前鏡子彼此映射,照得空氣明晃晃的,腦子裏不由豁然一亮,靈光乍現般,湧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恰在此時,房門被叩響,棠梨以為是盛大t人,飛奔著去開門。

“大人,我知道怎麽讓佛像流淚了!”

她豁然開門,險些撞到季風身上。

“魏執筆”,季風摸了摸後腦勺,“大人今晨去見張真人,他見了你覆原的顱面,認出那是觀中的小道修,年齡倒是比執筆預測的大一點,已經十七歲,叫做鶴年,很得伯陽王喜愛,日常在觀中照顧王爺起居。據張真人所言,因著那道童跟了王爺兩三年,是以,外面盡傳王爺雲游四方時,觀中以為那小道童也跟著去了...”

棠梨聽完,心裏湧起一股異樣感。

達官貴人住在觀中,有貼身侍奉的道童,原本是尋常之舉,只是,這個小道童,從骨相來看,分明是十五六的樣子,如此發育遲緩,又長相陰柔,很難不讓人懷疑,這伯陽王莫不是有龍陽之好?

“季風,你帶我去見大人,我有新發現!”棠梨目光灼灼,迫不及待要去驗證一番。

“執筆方才說,已經知曉石像落淚的真相,可是當真?”季風邊和棠梨聊天,邊帶棠梨去四坊觀的庫房。

盛從周站在充斥著黴腐味的庫房外,正在翻著錦衣衛搬出的一冊冊名錄。

他昨晚看名冊時,發現遺漏了一冊名錄,以為是下屬查找時,不夠仔細。

可今早季風親自來取,還是沒找到。盛從周這才意識到,那缺失的一冊名錄,或許正是兇手的作案時間。

見棠梨跟著季風走來,正在激動說著什麽,神動色飛,顯然十分開心,他不由停下了手中動作,頓頓看著二人。

方才叫季風去喚她時,他還覺自己今日,實在無顏見她,這會卻將目光,全然凝在她面上,手中名冊幾乎被握爛。

貪嗔癡怨,人之本性,他以為自己看得開,自然能於情愛一事上,脫離苦因惡果,此刻,卻覺貪嗔癡怨畢現,他竟是看不開了。

“大人,季風說,四坊觀的名冊,是按照四季分為四冊,缺失的正是十二年前,仲冬的那一冊,這就說明兇手真正的行兇的時間,就是十二年前的十一月,再次回到石槨中,是三年前的冬天,如此一看,時間與我們推測的是相合的。”

盛從周見自己的想法,已經被季風講完了,只是沈默點了點頭,又補充道,“因時日久遠,觀中道修們,對那三個月出入的貴人,毫無印象,也記不清此間,是否有人去過庫房,偷毀了名錄。”

季風本想稟告魏執筆的新發現,此刻,卻敏銳意識到自己多嘴了,默默退了出去。

棠梨只能親自向盛大人陳述。

許是方才已經對著季風,講過一遍了,她覆述起來時,就沒有剛剛那麽迫切和激動。

盛從周也看出,她在自己面前,拘束很多。

心裏默念著,貪嗔癡怨,方是苦因惡果的根源。

可他平生所學,皆是予取予奪,凡事由我。

偏偏情愛之事,強求不得,不由心中滯堵,一貫撫慰情緒的青玉扳指,此刻不但無法撫平心緒,只是徒增欲念和強取而已。

棠梨見盛大人面色凝重,以為他在焦心案子,貼心安慰道,“大人,雖說名冊缺漏,現下一時查不出兇手是誰,但已經知道,兇手的作案時間,作案手段,重回現場的時間,查出真兇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盛從周點了點頭,算是默認她的說法。

棠梨卻忽而道,“大人還記得那個包爺嗎?他仗著妻女,在伯陽王府主母面前,有些臉面,就在外面胡作非為,現下還被大人扣在昭獄呢!”

盛從周想起來了,這包爺劉黑子的妻子,倒是老伯陽王妃身邊的老人了。

棠梨不說,他倒是忘了這個人。

“卑職聽季風剛剛說,大人派人在調查王府,只是卑職瞧著,明面上去查,這些人自然嘴很緊,畢竟,王府拿捏著他們的身家性命,若是用劉黑子的性命,私底下威脅他的妻女,許是可以挖出很多消息呢!”

盛從周淡淡道,“你果然腦子靈活,本座這就著人去辦!”

棠梨順口道,“大人,你可以讓季風去辦,卑職瞧著,季風辦事細心,這是個精細活!”

盛從周眸光一沈,恨不得此刻手邊有串佛珠,不斷默念“人生四苦,貪嗔癡,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

很好,在看開和看不開之間,他莫不是要選擇立地成佛?

“大人,卑職想去石像那裏,親自演示一遍。”

盛從周神情莫測,棠梨覺得他眼神,似有躲閃。

若是平日,盛從周自是當即應下,可經過昨夜那實在綺麗旖旎的夢,他就有些猶豫了。

棠梨也忽而想到,那日盛大人攬著她時,近距離接觸帶來的局促。

便連忙道,“大人忙著,可喚季風陪我去!”想到剛剛給季風安排了差事,她又連忙改口道,“狄青也可以,卑職正好許久未見狄青了!”

盛從周狹長的眼眸,微微半睨著棠梨,棠梨感到寒光一閃,有些心虛,不由住了嘴。

“本座同你一道。”

他放下手中的名冊,叮囑其他人,再仔細檢查幾遍。

就帶著棠梨,直奔造像而去。

正午的陽光,灑在造像上,像鍍了一層金,金光閃閃,令人望而生畏。

棠梨拿出一面銅鏡,遞給盛大人道,“大人,在陽光最烈時候,用銅鏡反射,聚熱於石像的眼睛下面,眼瞼下方的橫向排水溝內,必然有未達到排洩量的些微積水,這些積水受熱蒸發,向上漂浮於眼睛那裏。而從造像的圖紙,我們可知這個造像是由砂巖造就,砂巖透氣性很好,滲水性極佳,水汽在下方受熱蒸發,從石像薄弱的眼部蒸騰而溢,又在石像外遇冷液化,是而變成了眼淚。”

盛從周按照棠梨的指示,不斷調試距離,最終在上元宮,與摩崖造像之間的一處小山上,找到了最佳反射陽光的位置。

這座小山立於上元宮外側,下方有一道狹窄的壁縫,棠梨昨日就是從此處穿過,發現這裏可以通往造像。只是這條密道,並非人人都可通過。

盛從周在上方以銅鏡反光,棠梨在造像下觀察。不一會,她招了招手,盛從周便利用輕功,蜻蜓點水般飄下來。

“大人,快看,石像落淚了!”

盛從周看了一眼,果然如棠梨所言,這般操作,石像確實會落淚。

“大人,卑職想上去看看。”

棠梨心思都在造像上,就忘記了前日尷尬。

盛從周卻心思回魂,雖然狀似無意般,攬著她的腰,飄忽而上,可她雪白的面,似水的眸光,嫣紅的唇,灼灼目光,點點星辰,無一不讓他煎熬。

不能越雷池時的克制,最讓人難忍。

棠梨用手摸著石像的眼睛,只覺頭頂也被盛大人,炙熱的呼吸烘烤著,正在她要多想的時候,盛大人偏過了頭。

棠梨只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裹挾著隱忍與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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