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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坊觀案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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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坊觀案03

夜晚, 涼風習習,湖面寂靜,紅色錦鯉,游弋於水中, 金鱗紅尾, 燦燦如紅蓮, 翻湧如烈焰, 煞是好看。

“大人, 這錦鯉養得可真好!”

棠梨剛誇完, 就有幾只游在廊亭周圍的錦鯉,縱身躍出水面, 閃耀如焰火, 又瞬間墜入湖中, 撲通撲通,砸出巨大的浪花。

濕淋淋的水花,正待要濺棠梨滿頭滿臉, 一股沈香木的苦味t, 幽幽弱弱縈繞鼻尖。

盛大人擡起蟒袖,堪堪擋住了水花,也隔開了外面的世界。

方寸之間,天地一暗,仿佛連空氣也凝滯了,只有彼此噴薄的呼吸,濕熱糾纏, 雜亂無章的交織著。

棠梨腦袋一空, 忘記了後退,只一錯不錯的盯著盛大人看。

因是微微側身, 水花只濺了他半邊臉。

棠梨擡眼看時,晦暗的燭火,影影綽綽映在他的側顏上,鬢角微濕,斜飛入鬢的劍眉上,掛著幾粒水珠,越發襯得他星眼朦朧,若藏盈波。

只是,那眸光在和棠梨對視時,慢慢炙熱起來。

仿佛有什麽在不停烘烤著他,一股難以明狀的燥熱,從他眼中溢出,化作灼人的目光,包裹著棠梨。

棠梨見他喉結明顯一滾,不由臉頰微熱,有些窘迫地後退半步。

盛從周目光一頓,放下了袖子,一絲晚風,冷水一般潑下來,二人都覺面上一涼,心裏倒是清醒許多。

“大人,你要嘗嘗這櫻桃乳酪嘛?”

棠梨沒話找話,緩解尷尬。

盛從周坐在石凳上,心裏淤堵著氣悶。

他習慣一切事情,皆在自己掌控之中,片刻情動,竟讓他幾乎失了分寸。

青玉扳指壓著掌心,滾燙得嚇人。

棠梨將一碗剛從冰鑒裏取出,湃了許久的櫻桃雪花酪,推在了盛大人面前。

盛從周看向她的神色,有些覆雜。

卻也接過冰涼的瓷碗,掌心汲取些清涼。

冰沁著的果香味,讓方才魔障般的欲念,化作虛妄,煙消雲散,他的心,也跟著輕飄飄的。

午夜皓月,柔軟如水。

銅缶的瓜果,分泌著軟熟多汁的香甜。

棠梨望著石桌上擺滿的精致佳肴,暗暗告誡自己,職場生存法則第一條:切不可與上司搞暧昧。

職場生存法則第二條:絕對絕對,不能愛上男上司。

幸好幸好,魏棠梨,你是工作狂,不是戀愛腦。

美色讓人心猿意馬,但專心搞工作,才能報仇雪恨,加官晉爵,擁有自保之力。

她想通之後,再端詳著盛大人,心裏越發通透明亮。

他是高高在上的錦衣衛指揮使,國公府世子,多少京城貴女的夢中人。

而她如今在這個封建王朝,簡直是命如螻蟻,身如草芥,就算她不妄自菲薄,卻也不會生出妄念之心。

更何況,在現代社會,她就算戀愛失敗,大不了換家單位。

可是,在這裏,她如果行差踏錯,那簡直是自尋死路。

“大人,要不要叫婢子,去催一催徐公公?”

兩個人這樣幹坐著,棠梨不知如何擺脫,而身後的婢子如同擺設一般,低垂著眉眼,完全隱去存在感,讓沈默變得如真空般難忍。

“不必了” 盛從周飲了一口冰。

心臟被猛然的冷冽,激得有些疼,面上卻如尋常一般自若。

“明日,你去經歷司應卯,日後若是沒有案子,你只需在在經歷司,做些往來文移之事。平日無事散衙後,自可去衛所休息,諸事小心。”

“若是有命案需要調查,你和經歷司知事張垣,報備一聲,你的情況我已和他說過。若是需要外出,我會撥幾個暗衛與你,護你安危。”

“嗯,卑職曉得了。”棠梨乖順應下。

盛從周又接著道,“大理寺少卿李時,看似和善,實則笑裏藏刀,擅逢迎,你只需記得,你是錦衣衛的人,無論他有何要求,只要危及自身,且你不情願做,皆可回絕就是,無須留情面。”

“你雖官位很低,職務也小,沒有實權,但錦衣衛,上不受制於王公貴族,下不必懼文臣武將,你凡事不必畏首畏尾,出了紕漏,自有本座為你擔著。”

棠梨點了點頭,總覺得盛大人今夜前來,似乎本就打算交待她許多事,漣漪心事,不由淡了許多,專註聽他說話。

盛從周望著她,見她眼眸澄澈,全然是相信與依賴,心裏湧起憐惜,方才的欲念,便有了罪過之感。

心弦暗撥,挪開了視線。

“明日,我要進宮面聖,還要去李皇後那裏,查一查玉佩的事情,雖然姚時起咬死不認此事和皇後有關,但暗探查出,大火發生前幾日,皇後召喚過欽天監,說是問天象之事。”

“大人懷疑此事,和皇後娘娘有關?”

棠梨敏銳捕捉到,蛛絲馬跡的不尋常,望向盛大人的神色裏,有著自己沒察覺的緊張。

“現在還不確定,但渝州府的事情,李延青等人,本想將矛頭引在李皇後身上,京中大火之前,就已經在傳皇後族親,驕逸自恣,魚肉百姓,以盈其欲,加之聖上有意保下太子聲名,壓下李氏和衛所牽連的消息,那最後大概是懲罰皇後了事,可京中大火縱行,讓聖上也懷疑,是否上天真要降罰於他,加之蘇大人在渝州府遇刺,樁樁件件,皆觸犯了聖上逆鱗,就算此事按下不表,聖上對李氏一族的忍耐,也幾乎到了極限。”

“蘇大人遇刺了?”棠梨一顆心懸在了半空中。

“你很擔心他?”盛從周暗邃幽深,審視著她。

“大人不是說,蘇大人清廉孤正,是廉潔自守的好官嗎?”

盛從周輕哂一聲,“你倒是記得清楚!”

“大人,那現在怎麽辦?蘇大人身單力薄,一個人在渝州府,連個暗衛都沒有,如何能保全自己?”

盛從周見她面色緊繃,時不時地裹緊袖籠,心裏頗不是滋味。

“聖上不用廢人,他若連保全自己的本事都沒有,如何做到督察院左督禦史?”

棠梨望著盛大人,有些惑然。

再回味那句“聖上不用廢人”,看向盛大人的目光,不由多了些憐惜。

天子熬鷹,盛大人當日,也是這般步履維艱,以命熬出聖上信賴的嗎?

盛從周見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柔煦如水,不由面軟三分,略略解釋了幾句,寬慰她的憂心。

“朝堂之事,你不必管,他還活著。渝州府再想殺人滅口,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動手,除非蘇拱之自己求‘死’。”

“自己求死?”棠梨更不解了。

“朝中有李氏一族權傾朝野,也有清流一派,忠諫敢言,不沾濁氣。蘇大人想要徹查渝州府內外事務,自然需要聖上真正放權,否則掣肘之下,束手束腳,有何可為?”

棠梨隱隱明白了。

“可是,大人,若是陛下如今得知,大火是欽天監靈臺郎所為,甚至和李皇後有關,那蘇大人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會功虧一簣?”

無論蘇大人是真心求‘死’,還是假意做樣子,受傷自然很嚴重,才能讓聖上勃然大怒。若是自己查出真兇,反而讓蘇大人枉費心機,那.....

“那就不是你我,該擔心的事情了!”盛從周神情冷淡,似乎對此不甚在意。

“那大人,你打算如何做?”棠梨盯著盛大人。

盛從周掃視棠梨一眼,與其目光對視,他也不隱瞞。

“聖上依然想保太子名聲,而蘇拱之,並不能為本座所用,所以,這是他們之間的博弈,本座打算作壁上觀。”

他說完觀察棠梨反應,見她並無鄙夷之色。

方才關切之色是真,如今,無動於衷也是真,倒叫他有點看不明白。

“你不覺得本座冷酷無情?”

棠梨搖了搖頭。

“蘇大人確實讓人敬佩,不過大人有自己的考量,卑職哪敢置喙。若是大人出手相救,那是大人胸懷大義,若是大人不出手相救,那是大人有自己的立場。卑職是大人的人,自然跟著大人一條心。”

她明明是尋常表忠心的話,卻聽得盛從周心臟沸熱。

見她發髻上,飛過來一只照夜清,螢螢綠光閃爍,想要用手撥下來,終究是忍住了。

“夜深了,你明日還要去經歷司應卯,早些歇息吧!”

棠梨心中煩亂,卻也只能按下心思,默默回房。

衙鼓三更,庭院寂靜,月上簾櫳,蛩響幽闃,她一夜難眠。

到了四更天,她聽到窗外有動靜,盛大人似乎外出了。

她不由也坐起來,隱隱聽到車馬的軲轆聲,又好像是自己的幻覺。

等到清晨去經歷司應卯時,眼下皆是烏青。

好在盛大人確實提前交待過,知事張垣也對棠梨多有照拂,有書吏帶她去熟悉日常事務。

到了巳時,季風來找她,說大理寺卿李時,在錦衣衛指揮使司處候著。

他依照盛大人的要求,親自登門來請人。

棠梨不敢怠慢,跟著季風去司廳。

等她來到司廳時,只見盛大人坐在上首,李時並不入座,站在廳中等她。

誠t如盛大人所言,這李時姿容既好,儀態亦佳,看起來很是翩翩周生,和顏善笑。

“煩勞魏執筆了。”他拱手作揖,美口善言,似乎對盛大人的為難,並不放在心上。

“執筆有所不知,這兩具骸骨,並非在道場處挖出來的,而是在真武大帝的造像下發現的,此事,或許有關天家秘辛,聖上怕傳出去,有損皇家威嚴,只能私下裏查辦,是以,大理寺的案卷上,並不敢寫明真實情況。”

“本官已備好馬車,此事甚急,執筆不如隨本官同去,本官在路上慢慢說與執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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