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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嗔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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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嗔起12

盛從周微微頷首,那雙深邃的黑眸中,閃爍著不易察覺的威嚴,松挎的錦袍,襯得他落拓不羈,帶著幾分若無其事,漫不經心的閑散。

“並非下官不給二位大人面子,只是這紀鎮撫,實在是目無王法!打著太子的旗號,幹擾下官審案,還攜兵自重,意圖滅口錦衣衛。若下官不為二位大人,教訓一二,傳到聖上耳朵裏,還以為這渝州府有什麽異心,東宮儲君要生出什麽異變呢?”

都司袁洪那層薄笑,遮不住滿臉陰沈,握了握手中酒杯,皮笑肉不笑道,“盛大人說笑了,我等渝州府內一眾官員,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擔君之憂,還望盛大人此去回京,幫著美言幾句呢!至於紀綱那個蠢貨,本官自會教訓,就不勞盛大人費心了,也萬不要因這等蠢行,汙了聖上的耳朵,擾了聖上的清凈。”

李延青也接口道,“是呀,盛大人,你我為人臣者,旅力方剛,經營四方,拳拳之心,皆是要為聖上分憂,這紀鎮撫是個魯莽的,若是其行其狀,被有心人借題發揮,導致聖上和親子離心,一如先皇忌憚太子,背心離t德,必將君臣生隙,朝堂不寧!”

盛從周輕抿一口酒,面帶微熏,那鳳眼長眉,皓齒紅唇,如鶴立松山,俊美絕倫。

“二位大人,嚴重了!本官奉聖上之命查案,如今查辦一個區區鎮撫,誰敢攀扯太子?帶累東宮?二位大人為紀鎮撫求情,是大人們宅心仁厚,若是被有心人借題發揮,還以為這紀鎮撫無法無天,是仗著二位大人庇護呢?”

都司袁洪,已有些坐不住了,面色黎黑,似要發怒。

他今日帶了三千近衛出行,此刻,這些人皆聚集在縣衙內外,只需他一聲令下,就能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錦衣衛千戶,一舉拿下。

快刀斬亂麻,總好過夜長夢多。

李延青一見袁都司,又要沈不住氣了,趕緊站起身道,“誤會,誤會,盛大人,都是誤會!”

“要說這紀鎮撫,也是個實心的莽夫,月前,本官審查這渝州府,諸位考生的譜牒檔案時,發現這平陰縣的魏棠樾,言行無狀,有妄議時|政之嫌,恰逢紀鎮撫在場,就多抱怨了幾句,替太子鳴不平。可誰知這紀鎮撫,原是太子提拔上去的,自是十二分維護太子,一氣之下,就做出此等魯莽之舉,本官也是昨日才聽聞,這魏棠樾一家,竟然悉數死於火海。”

李延青老狐貍般,痛心疾首道,“都是本官疏忽了,自罰三杯,還望盛大人消氣!”說完,端起酒杯,一氣喝完,面色卻渾然不改。

盛從周未置可否,也舉起杯子,抿了一口道“李大人,折煞下官了!”

殿中眾多官員,有些不明所以,卻也舉起酒杯,陪著笑,言笑晏晏。

棠梨置身於偏殿中,距離清涼閣尚有距離,本來很難聽到殿中對話,因著仆從拉動扇車送風,她在風口下游,用中空的翠竹,做了‘聽管’附耳竊聽,此刻,她白皙通透的臉龐上,因憤怒染上了一層薄紅。

這等拙劣的借口,敷衍的說辭,仿佛她一家人的性命,草芥一般,一帶而過。

她自是知道,盛從周在博弈。

但她也知道,一家普通農戶的生死,在這場博弈裏,毫無分量可言。

可還是不由滋生隱秘的期待,烙鐵般燙著她的心臟。

棠梨豎起耳朵細聽,希望盛從周指責對方罔顧人命,或者天道無欺,人無貴賤,

雖知自己無任何立場,讓他如偏袒薛言那般,不惜得罪權貴,可還是隱含著一絲期待。

那絲期待顫顫巍巍,隨時能被一陣風吹落。

可盛從周,一直沒有說話。

他自斟自飲,頗有逸致,也頗得自樂。

半響,李延青見他,神色自若,如此沈得住氣,終是先做了讓步。

“盛大人,紀鎮撫死不足惜,實在是太子金尊玉貴,清名美譽,不能被殃及呀!”

盛從周捏著酒盞一角,眸中顏色不變,似笑非笑道,“李大人,這紀鎮撫確實死不足惜,二位大人,想通了就好,省得叫本官為難。”

長期審案養成的習慣,便是不動聲色,逼著對方出牌,也逼著對方亮出底牌。

他自是巋然不動,等著對方出擊。

棠梨卻心中一陣發麻,他們這是談攏了。

盛從周拿到想要的結果,所以,他沒有追究縱火的事情。

一切止於此了,心臟一陣滯痛。

棠梨暗暗告誡自己,盛大人救過自己。

此人已經有恩於自己,做人不可得寸進尺。

既是自己背上的血海深仇,自然是由自己來報。

可若單靠自己,她如何對抗這群手握兵權,又結黨營私的權貴們?

棠梨還未理清思緒,就聽聞殿內傳來斷喝。

“一戶庶民而已,死了就死了,何故折損我一名下屬?”

李延青祭出紀鎮撫,袁洪卻不滿此舉,酒杯重重放在案上道,“盛大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盛從周擡首望著袁洪,淡淡道,“袁大人,何謂敬酒?何謂罰酒?”

袁洪道,“敬酒便是,你若揭過此事,從此我袁某人,便拿你當至交好友,我必稟告聖上,擢升你為錦衣衛指揮使。”

須臾,他面色一冷,眼神陰鷙如夜鴉,流露出一絲,殘忍狠戾之色。

“若是你不肯喝敬酒,定要揪著這點小事不放,壞了本官的仕途和太子清名,那恐怕在渝州府境內,盛大人莫想要,全首全尾離開。”

盛從周輕嗤一聲,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李延青卻苦笑著,端起酒杯道,“袁大人,盛大人,有話好說。我們同朝為官,自該同舟共濟,同氣連枝,何必搞得魚死網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李延青面上苦澀,心裏也苦澀無比。

這群武將莽夫,動不動就殺人滅口。

殊不知,殺人容易,善後難。

盛從周若真是死於渝州府,就算他們隱藏得再好,聖上怎會無知無覺?

別說太子得聖上寵愛,來日必將繼承大統,並無謀逆異心。

就算真有異心,不到造反那一日,誰敢動聖上的親衛?

袁洪卻全無耐心,拍案而起道,“盛大人,我是爽快人,今日如何決斷,你說句明白話!”

李延青和這位錦衣衛大人,交鋒不多,此刻生怕他是個,不懂得權衡利弊,一味莽撞忠心的。

便又增加砝碼道,“聽聞盛大人,至今尚未娶妻,舍妹不才,卻也是傾城之姿,頗受貴妃喜愛,是聖上親封的雲陽縣主,大人豐神俊朗,舍妹才貌雙全,如此良緣......”

李延青不過起個頭,其他官員便是附和一片。

“果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是呀,是呀,這般佳偶天成,珠聯璧合,真是一段佳話呀!”

“這堪稱秦晉之好,天作之合,盛大人,還不快認岳丈?”

拉攏之意,已經十分明顯。

盛從周端起青瓷酒杯,輕晃酒液,目光悠閑地望向窗外,遠處青石小亭,花團錦簇。

他輕笑一聲,心道這酷暑難耐,蚊蟲成群,她倒是能耐得住。

嘴上卻輕抿一口酒,酒香滿袖,眼眸微瞇道,“二位大人,當真是慷慨!只是,下官既不愛喝敬酒,也不愛喝罰酒,只愛喝美人餵得美酒!”

盛從周言辭浪蕩,眼神更是輕佻,灼灼望著面前的伶妓,這妓子眉眼如畫,佯作嬌羞,眼波流轉間,儼然比美酒佳肴更醉人。

盛從周斜斜靠著塌,一手擒著酒杯,一手搭在膝上,清風朗月的姿態,薄染桃色,一點點暈開,越發勾人。

李延青輕咳了一聲道,“盛大人正值風華正茂,正是享受紅顏綠鬢,軟玉嬌香的時候,是本官唐突了,反倒擾了大人的雅興,這渝州府最是群芳爭艷,美女如雲,大人不妨多待一些時日,定叫大人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本官也正有此意!”盛從周慵懶道,掌心捏著伶妓的裙裾,綾羅綢緞,化作掌心繞指柔。

那伶妓的衣裙,被他這樣向前拖拽,衣衫半開,半露雪白的瑩潤□□,讓人忍不住捏在掌心把玩。

眾人見此,也紛紛附和道,“是呀,是呀,盛大人若是娶妻,少不得要被夫人管束,倒不如現在,臥柳眠花,自由自在!”

盛從周聽聞此言,眼神肆意地掃過殿中女妓。

桃花眼染著笑,風流倜儻,一道灼人目光,便黏了上來。

那美人眉眼如畫,柔媚細膩,仿佛一汪春水,目光瀲灩含情,勾魂攝魄,讓人不由自主心醉神迷。

李延青見盛從周,目光黏著柳月綺,有心討好,就以美人想讓,成人之美。

盛從周也不推拒,客氣笑納,抱著美人就往外間走。

座中人一片起哄。

袁洪和李延青,目光對上,立時達成共識,此事若是還有旋轉餘地,那就再等等罷!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息,一經消弭,殿內立時靨笑春桃,回風舞雪,珠翠生輝,旖旎纏綿。

棠梨見盛從周抱著美人離開,知道再無所獲,落寞離開。

瘋姑背著她穿過假山,掩人耳目般,往僻靜處走。

假山後面是大片薔薇叢,薔薇落滿肩頭。

一座假山相隔的水閣內,柳月綺還未褪下衣衫,鋒利的一柄小刀,已架在了她纖弱的脖頸上。

“柳姑娘,當認識薛言吧?”

她媚眼如絲,暗含水波,惹人憐愛,頗有些委屈地搖搖頭。

“不曾認識。”

盛從周也不啰嗦,“柳姑娘不必急著否認,本官會多給你一些時間,讓你考慮清楚了回答。”

說罷,一掌劈向她的後頸,柳月綺立時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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