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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嗔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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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嗔起10

“你是說...薛言?”盛從周狐疑的望著魏棠梨,“薛言不是那般...蕩檢逾閑之人。”

棠梨一時有些無語,自己宿在妓坊無事,下屬這般就是浪蕩,果然雙標。

她面上卻無表露。

“大人,我聽狄青說過,那薛長官幼時家境貧寒,如今並無親人在此,他卻不惜放棄大好前程來這裏,可見,這裏必有他牽掛之人。若那人是良家女子,以薛長官這般癡情,必是要迎娶入門的。若是那女子已成婚,薛長官受傷後必不會再生覬覦。可他並無妻娶之事,且生活自苦至此,那所心儀之人,必然是可肖想,卻又難肖想之人。”

盛從周有過諸般猜想,想過薛言背負血海深仇,回來報仇。想過其因身殘生出自卑,歸隱故土。卻從未想過,薛言可能是心有所屬。

因他冷心冷情,不近女色,料想薛言也是如此,便只著暗影調查了,薛言鄰裏矛盾,幼時坎坷,來往關系,卻從未想過去調查,他可曾有心儀之人。

棠梨本來舊傷未愈,今日又支撐許久,這會一時忘情,說了許多話,此時,疼痛襲來,她終於忍無可忍,輕呲了一聲痛。

緊咬的紅唇,泛出血色,微微顫抖。

盛從周面色一赧,也動容道,“狄青,帶魏姑娘去休息,叫這縣衙的醫工,為魏姑娘治傷。”

棠梨不由卸下力氣,趴在瘋姑背上,只覺無比安心。

待棠梨走後,盛從周叫來一名屬下。

“季風,去查一查,這個瘋姑的來歷?再去一趟莊子上,查一查這個魏姑娘,究竟是什麽身份?”

“大人,魏姑娘的底細,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嘛?卑職之前查了個底朝天,她也只是一個農戶女!”

“一個農戶女,值得多方勢力,大費周章,也不惜殺她滅口?”盛從周不解,“一定是哪裏有疏漏,再查一遍。”

季風有些頭疼。

“大人,會不會是魏姑娘一家,看見了什麽不該看得場景?我們以前審案子時,不是也遇到過嘛,當事人不以為意,兇手卻很害怕對方洩漏,多次暗下殺手,反而暴露了秘密!這魏姑娘一家,說不定也是如此呢!”

“大人”季風見大人不語,接著發表自己的推測,“魏姑娘的哥哥,不是舉報過冒籍嗎?大人看,他們一家被滅口,是否和冒籍有關?是否魏姑娘的哥哥,知道了什麽隱秘?”

“冒籍?”盛從周陷入沈思。

科舉考試,士子被錄後,稱監考官為宗師。為防止官員結黨營私,聖上殿前親自考試,錄取的進士,成為天子門生。

可拉幫結派這種事情,歷朝歷代都無法禁止。

所以,冒籍一事,也隨著時局安穩後,在本朝愈演愈烈。

大靖沿襲前朝,實行固定解額制,和分區分省取士制,各省參加考試的生員名額,以及錄取名額均有限定,士子必須本籍投考,不得越籍赴試。

一些權臣顯貴們,幫助族中子弟,或門下投靠之人,疏通關系跨籍考試。

這樣錄取的學子,看似天子門生,其實早早站了陣營。

此次盛從周奉聖上之名,前來調查冒籍之事。

表面上看,是查清楚冒籍學子,殺一儆百,肅清朝綱。

實則是敲打東宮,讓太子一黨,收斂一些。

歷朝歷代,天子和儲君之間,必然會有勢力的此t消彼長,忌憚與爭奪。

可因為本朝太子,出自聖上最寵愛的貴妃之腹,聖上還是親王時就帶在身邊撫養。

是以,聖上對太子培植自己勢力,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去歲,太子的人,貪墨軍中糧草,引發西北邊軍不滿,聖上大怒,卻只罰太子一年俸祿,在養心殿外跪了半個時辰,並未罰沒太子監國的權力。

朝中言官清流不滿,聖上也不願過多,駁了太子的臉面。

盛寵至此,朝臣們自然看在眼裏。

無論太子有心無心,大臣們必然會站隊,這是擋也擋不住的趨勢。

更何況,李氏一族,一直有心招攬。

因此,初來渝州,奉旨查冒籍之事時,盛從周沒有將這趟差事,過分當回事。

縱然查出什麽,聖上也不過敲打警告為主,反倒讓他落入孤臣境地。

可渝州知府和衛所軍隊,勢力牽連交織,比想象中更嚴重。

試問哪個朝代的太子,敢將手伸進天子的軍隊中?敢試圖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培植自己的軍中勢力?

“大人?”季風打斷了盛從周的沈思。

“不管如何,這渝州府勢力盤根錯節,大人還是將情況稟明聖上,早日離開這裏吧!”

“至於那魏姑娘,若真是看到了什麽秘辛,兇手斷不會放過她,一次兩次,馬腳就會越露越多,大人何必急於一時!”

“你所言甚是。”

盛從周凝眸,思慮半響,方對季風道,“那你回京去查一下,我們去摘星樓,追拿敵國探子那日前,薛言可曾見過什麽人,遇到過什麽事?”

“大人,為何要查那日前的事情?”季風有些不解。

“本官剛剛聽聞魏姑娘所言,覺得調查思路可能有所偏誤。錦衣衛執行任務一向兇險,比那次追查探子,有過之無不及的,更是多得是。薛言一向沈穩,那一日卻從樓上跌落,當日覺得只是意外,現在回頭去想,他那一日定是心神不穩。本官記得,他醒來後,就惦念著回鄉,數月能下床後,就立即離開了盛京城。他的腿傷雖然嚴重,可若是在京中細心調養,至少能恢覆到七八分。可見,若是查他見過哪些人,遇到過哪些事,不該從離京前查,要再早上幾個月。”

“卑職明白了,只是,眼下正缺人手,大人,要不要再從茂州那邊,調些人手?”

“你覺得需要多少人手,才能抵擋八萬渤東大軍?”

季風啞然。

片刻之後,方才頓悟過來。

“大人的意思,卑職明白了,那渤東都司府,若有心謀反,便是多少錦衣衛,也不足以抵擋。可若他不敢此時謀反,只需要當今天子施壓,便能鎮住他!”

“只是,我去京中快馬加鞭,一來一回,也要好幾日,便是拿到陛下聖旨,恐怕也來不及了呀?”

“無妨,你去忙你的,本官自有安排!”

季風退去後,狄青過來稟報。

“大人,那魏姑娘的傷,確實嚴重,不過醫工說,並未傷筋動骨,都是嚴重的皮肉傷,加之失血過多,所以姑娘有些氣弱,只要好生修養,就不會落下病根,只是...”

“只是什麽?”盛從周看他支支吾吾,冷聲問道。

“只是,可能會留下疤痕。”

盛從周黑著臉,半邊側影,如墨般陰沈,頜角線鋒利到能殺人。

“不過是留下疤痕而已,這等小事,也值得你特意稟告?是你太閑了,還是你覺得本官太閑?”

狄青見季風在大人面前,總是如魚得水,而自己總是觸到大人的逆鱗,就支支吾吾道,“魏姑娘說,說她沒見過薛言,光憑卑職口述,恐怕畫得不相像,讓我問大人一聲,可否讓她見一見薛言的...薛言的骨骸,若是見到完整的頭骨和軀幹骨骼,畫出來會更精準!”

盛從周的手頓住了,這個魏棠梨,總是能給他驚喜。

“允。”

盛從周擡了擡手,狄青松了一口氣。

“大人,要我說,這魏姑娘,真和盛京城的女子們,大為不同。不但學識豐富,還一點也不嬌氣。尋常女子受了這麽嚴重的傷,還不得臥床休息好幾個月,湯藥不斷,這魏姑娘就像鐵打得一般,當真叫卑職敬佩!上一次讓卑職這般佩服的,還是大人你呢,挨了聖上的板子,三日就下床執行公務了。”

狄青說完,才意識到多言必失。

盛從周卻忽然問,“從京中帶來治傷的藥,還在嗎?”

狄青頓了頓,臉上神色一亮,“是陛下賜給大人的藥嗎?”

盛從周點了點頭。

“在的,卑職一直收著,從不敢擅用呢!”

“拿給魏姑娘吧!”

“魏姑娘根據骸骨作畫時,你在旁邊瞧瞧門道,觀察仔細點,回來如實稟告我!”

狄青答應得很輕快。

待晚間,看棠梨素著手,撫摸那頭骨,還用燒過的碳木作筆,在顱骨的凹凸點,留下印記時,他只覺自己頭皮發麻。

想到大人的交待,他還是詢問道,“魏姑娘,光是摸著頭骨,真能做到你說的那個,什麽顱相覆原?”

魏棠梨並未擡頭,只是淡淡道,“一個人的面部相貌,雖是由肌膚組成,但外表許多多凹凸起伏,實際上源於內部骨骼的起伏凹凸,所以,確立了頭骨的骨點,起伏的路線,就能結合骨骼寬窄長短,畫出基本的頭型和臉型。”

“摸骨畫皮之術,雖然聽著玄妙至極,實則操作起來並不覆雜,因為人的面部輪廓,整體結構和分布區域,不僅非常對稱,相互之間還多關聯,互相牽制。”

“你看”棠梨指了指眉工骨道,“這眼上的眉工骨,兩側是對稱的,所以可以測出眉間距,確立鼻骨的中心位置,並根據三眼五庭的分布規律,大致推測出鼻子的長度和寬度,鼻寬長短確定了,就可以畫出鼻梁高度,並根據下頦結節,推算下巴的寬度,確定嘴巴的大致範圍。”

“頂骨、兩側額結節、顱結節、顴骨、顳骨”棠梨一只手,在清理過的頭骨上游走,似乎在和老朋友對話,“找準骨點位置,骨骼轉折處,摸清結構.....”

棠梨突然頓住了.....

“狄青,你再描述一遍,薛言的長相!”

“薛言?”狄青不解,還是老老實實回到,“他面相圓潤,眉宇和煦,唇厚嘴笨,鼻梁還有些塌,雖然身強體壯,高大威猛,性子卻十分敦厚踏實,從不與人交惡。”

“這...”棠梨擡頭看著狄青,“這恐怕不是薛言的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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