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 26、怯懦

關燈
26、怯懦

阿氐抄著手游移在茶樓暗角的邊緣, 身側的家仆們皆是練家子,幾人都是尋常的衣袍,可周身的冷厲不由自主的就將外邊來往的人群隔開。

“郎君?”阿氐迎上前來, 只是一眼,心中大叫一聲不好。

如果說出門前自家殿下的心情是陰雨連綿,那麽, 此刻就是狂風驟雨前陰沈的平靜, 隨時都可能狂風驟雨。

如今是夏日,正值午後日頭最曬的時辰,公孫珀一身天青色的衣袍,一步步從茶樓籠罩的陰影處走到熾熱的日頭下。

陽光熾熱,落在他的身上確是冰涼, 他像是已失去了渾身的知覺,神情晦暗,“阿梁審得如何了?”

“正在樓上隔間裏審著。”阿氐恭敬答道。

公孫珀垂下眼點點頭, 在原地頓了頓, 才帶著阿氐往茶樓上去。茶樓的東邊有一道暗梯, 順著這道暗梯往上,不過片刻便到了一間清幽的隔間。

一路上清幽寂靜除了三兩侍候的仆人幾乎無人, 隱隱傳來的談笑樂聲都像是隔了重重的屏障,這裏是茶樓主人的小巧思, 不論如何, 這都是客人闖不到的地界。

正方便審人。

公孫珀進了審人的內室卻並不直入人前, 而是站在一道高大的屏風之後, 透著影影綽綽的屏風凝視著對面的審問。

被審的兩人背對著屏風看不見他, 正痛哭流涕的跪在阿梁的面前止不住的哭著求饒。

白袍的富家子頭上的金冠閃爍, 哆哆嗦嗦的指著自己道, “我阿耶是太學博士陳慶紹……向來治家嚴謹,我怎會做出這般下作的勾當,當真不是我!”

“天可憐見的,我只是坐在窗邊上瞧瞧過路的娘子,怎會有這般膽子!”這陳郎君被嚇破了膽子,連看了幾個小娘子都一一說了出來。

阿梁的視線見到屏風之後的挺拔身影微微點頭之後才一扯這陳郎君的衣領把他交給身邊的人帶出去,算是放他走。

這內室之中便只剩下了一個人。

那倒茶水的茶博士,這男子留著一縷山羊須,面容猥瑣,眼珠子一轉見那年輕郎君這般輕易的便撇清了關系,當下就心生一計,

裝模作樣的嗚呼哀哉嚎叫,大喊郎君饒命,口口聲聲皆是自己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實在是沒有膽子做出這樣的事雲雲。

說的情真意切,若不是阿梁幾人見慣了,少不得被她蒙騙了過去,阿梁滿眼諷刺,正想著開口,就見公孫珀突然越過屏風走到了這茶博士的面前。

“你若是還想著你家中老小便早些說出是誰指使,”公孫珀語氣淡淡,渾身上下卻撲簌撲簌的冒著寒氣,凍得阿梁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使了個眼色給阿氐,阿氐卻連看都不敢看他,垂首跟在公孫珀身側乖順得像只鵪鶉,阿梁頓時心中一整。

看來殿下與寶珠郡主的一見聊得事不太順利啊。

按照常理說,這茶樓雖從幾年前便被公孫珀謀奪到手,但礙於身份,他幾乎從來不顯露人前,今日卻破天荒的親自露了面……

“阿梁,既然這個人滿嘴謊話,那你便教教他該怎麽說話,若是她還是不會就教教他怎麽寫字,若是還不會……”他的聲音宛如江南上等的杭綢,清潤溫和卻語意森森叫人徹骨生寒。

他現在非常的不爽。

待到解決了這茶博士,阿氐看著面前渾身不對勁的公孫珀,遲疑的問道,“殿下,那人……還見嗎?”

公孫珀擰了擰眉心,沒有說話。

阿氐心領神會,抱拳躬身一禮,便轉身往外走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公孫珀嗓音微啞,

“去請人上來。”

-

茶樓下疏雨的腦子一片混亂,靠在茶樓的墻邊腿腳發軟,等回過神來時公孫珀早已不見,面前的小幺和杏珍正滿臉擔憂的望著她。

他說的兩情相悅是什麽意思,一廂情願又是什麽意思?

腦中回想著之前,無論是皇後還是曾谙亦或者是剛來到她身邊的杏珍,人人都看出來了公孫珀對她好得實在過分,只有她一無所知將他對她的好視為尋常,當真是遲鈍而愚蠢。

可他們自小到大都是如此不是嗎,為什麽這是喜歡而不是依賴或者是習慣,那什麽是真正的喜歡呢,他對她的這種喜歡又真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嗎,男女之間的喜歡和親人兄妹之間的喜歡又有什麽區別?

這些問題像是謎團一樣將她的心攪得亂七八糟,她不明白這些問題的答案也不明白他的心意究竟是哪一個,對她的喜歡又是哪一個。

“郡主……”小幺著急忙慌的支著疏雨的胳膊將人扶起來,看著神情恍惚的疏雨,要不是知道六皇子對自家郡主一向以來的態度,小幺都要以為他對自家郡主這是做什麽了,短短一刻鐘竟將好好的一個人變成這般模樣。

疏雨搖了搖頭,踉踉蹌蹌的站起來,“現在什麽時辰了……”

也不等她們的回應,自己就先往撒珠樓沖,“曾谙還在等我呢,別讓她等急了,我們快些去……”

撒珠樓是整個京都最負盛名的首飾鋪子,他們店裏的營生相當與眾不同,別的鋪子都是由娘子夫人選樣式和材質再交由鋪子裏的師傅去做,而撒珠樓,則是先選師傅再同師傅商量首飾的樣式。

一碗菜兩個師傅做都能做出不同的味道來,同樣的首飾,不同的師傅做自然也有個高下之分,曾谙挑的就是撒珠樓裏的三個大師傅之一的專做金飾華冠的劉師傅。

“迢迢,你瞧瞧……”曾谙細白的手中捏著首飾冊子,見到疏雨來了,正想同她商量商量婚冠的樣式。

轉過頭,卻瞧見她一副強撐著的魂不守舍模樣。

“迢迢,你這是怎麽了?”曾谙蹙眉望著疏雨,揮揮手讓大師傅和樓裏侍候的下人退下,走到疏雨面前輕輕的捏捏疏雨的掌心。

“無甚大事,就是被嚇著了。”疏雨強撐出一個笑臉,望著曾谙已是瘦了一圈的小巧臉頰,隱去了同公孫珀的一段,只說了在方才樓下有個茶博士不小心差點將滾燙的茶水倒在她身上。

只要她沒真正的受傷,這就是小事一件。

曾谙還在宮中時就不受父母寵愛重視,只是醉酒後的一場戲言就將女兒隨意的許到了黃沙遍地的西北,如今臨近成親還需要女兒家自己置辦嫁妝,這其中心酸苦楚就是她不說疏雨也心疼的很。

哪裏舍得再說自己的愁苦煩悶說給她聽。

誰知曾谙聽了這話卻像是崩潰了,眼淚大滴答滴的落下,攥著她掌心的手指收緊,用力得指骨發白,哀聲哭泣道,“都怪我……都怪我……”

曾谙哭得渾身發顫,一邊哭一邊一邊埋怨自己,“我就知道是他們做的,都是我的不好,我就是個懦弱的小人!”

疏雨一怔,連忙將曾谙扶到一邊的榻上坐下,安撫道,“這如何能怪你,這是茶樓的茶博士手下不當心,與你又有何關系。”

疏雨唯恐曾谙鉆了牛角尖,把什麽都罪責都往自己身上攬,紅唇微啟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聽曾谙垂著腦袋哽咽道,

“迢迢,我對不起你……”

她瘦削的肩胛如秋日的瘦柳,哭得肩膀輕顫更不敢擡頭看她。

“這肯定是他們做的。”曾谙痛苦的閉上眼。

掩埋的真相和事實被她這個膽小的怯懦鬼小心翼翼的埋在心底,如今鼓足勇氣說出口,無異於挖開她結痂的心再將埋藏在底的事實血淋淋的挖出來。

曾谙同她說了一段舊事,

“在姑母入宮之前,曾家與聞家曾是通家只好,兩家的女兒也是來往密切的手帕交,但不知什麽原因,就在入宮的前不久兩家忽然就斷交了,場面鬧得十分的難看……”

原本是手帕交的兩個小娘子也姊妹反目,於曾美人而言,這是無法忘懷的傷痛,是記恨於心久久不能忘懷,甚至恨到遷怒她年幼的女兒。

“所以曾美人如此不待見我?”疏雨楞住了,試探著問道。

曾谙卻自嘲似的笑笑,“若只是不待見便罷了,她在我和小八小時候就常常囑咐我們你是個心狠手黑的,不要與你往來,小八單純又固執,常常不願意聽,認準了你就不願意信這些,甚至還敢同姑母嗆嘴。”

“但是我不敢,我害怕,我怕姑母討厭我,”她眼圈紅紅,“就像討厭你那樣……”

“從小到大,無論是做什麽,錯處永遠都歸到你頭上,就連你那傳揚出去的名聲也有姑母的功勞,我本想著你出宮了你有耶娘相護你不會再受她的磋磨了,但為什麽還要這樣!”

曾谙痛苦的扯著自己的衣角,指尖深深的陷入手心。

“姑母恨你阿娘連著也恨你,我的耶娘一家也恨你們一家子,他們總說什麽若不是你們搶了我們的位置,我們曾家才是大將軍,呵,他們竟然利用我給你下絆子。”

“今日的茶樓倒滾水這般下作的手段定是他們做的!”曾谙被自己的良心譴責了這麽多年,從無知的小女孩一直到現在。

她也曾想過,若是她也像八公主這樣懵懂無知就好了,這麽多個日日夜夜也不至於輾轉反側備受折磨,又或者她有疏雨一半的勇氣和信心也好,去做那個為好友赴湯蹈火的人即便滿身傷口也能得一個心安。

偏偏她都做不到。

她活該落到如今的處境,這是她的報應。

說是解脫也好,說是不忍也罷,曾谙還是想提醒疏雨,“如今紀將軍被革職,我阿耶阿娘他們開懷至極,說不準想出什麽法子來對付你們,你千萬要小心。”

看著她曾谙自暴自棄似的坦白,疏雨卻笑了,笑得溫柔,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又有些猶豫地道,“其實這些我都猜到了一部分。”

曾美人對她的態度一直都很奇怪,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卻對她藏不住的厭惡和嫌棄,再說了她也不是傻子,什麽事都打聽不出來,曾美人的小動作更是瞞不過皇後。

後宮裏對她懷有惡意的妃嬪多了去了,曾美人甚至只是算是手段最淺顯的其中之一。

她安慰道,“一直以來,曾美人除了偶爾給我點臉色看看別的也做不到什麽,要說她亂傳我的名聲,我還巴不得呢!”

囂張跋扈的名聲不好聽但好用的很,人人都覺得她不好惹自然就沒人來惹她,人人都覺得她跋扈那她真的做出什麽出格的事那也是她本來就這樣,反而對她格外的寬宥些。

曾谙本以為疏雨聽到這些事怎麽也會慌張,甚至是對她的隱瞞而不滿,沒想到居然還要疏雨反過來安慰她,眼眶一酸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疏雨手掌輕柔的順著她骨瘦嶙峋的脊背安撫,輕聲道,

“我一直都知道,想要什麽就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和你的情誼自然是比那些可能的危險更加重要,我也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

疏雨又不由自主的想到公孫珀,因為她,曾美人對公孫珀的態度都格外的差些,按照公孫珀在外的模樣,慈悲心腸菩薩模樣,善良溫柔得以至於毫無威脅,就連葉賢妃都對他態度和善些。

也只有曾美人,連小菩薩都能冷下臉。

想到他就不得不回憶起他在茶樓下的那番話,心中又是一顫。

那廂茶樓中的公孫珀正與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面對面對坐在靠窗的雅間。

顏色清淡的卷簾外有一對賣唱的父女,一個鼓琴一個獻唱,淅淅瀝瀝的琴聲伴著清脆柔婉的江南小調如小雨般淋漓清幽。

阿氐阿梁抱臂守在門外,靜靜聽著裏間的動靜。

“你知道我會來找你?”面前的少年形容尚且稚嫩,眼中的神采卻如蓬勃的小鷹。

公孫珀輕輕一笑,優雅嫻熟的將茶壺中碧綠的茶湯註入白玉茶盞,雪白纖長的手指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用茶。

“你是六皇子。”紀燭玉不為所動,眉宇間含著三分戾氣,語氣十分的篤定。

公孫珀嘆了口氣,姿態閑適的靠在椅背,“你還不算太笨,不枉我故意引你過來。”

紀燭玉冷下臉,“使計讓我姐姐受傷的人也是你吧,”他諷刺道,“你作為一個男人對小女孩出手,還要使手段,你還要不要臉!”

他也不問公孫珀這麽做的原因,前腳大姐姐被琉玉失手推到頭上受了傷,後腳琉玉就在自家門口跌倒正正好也磕了頭,這般巧合,誰信誰是冤大頭。

燭玉心神一轉,想到了什麽,對自己的想法就越發的肯定——六皇子定是為大姐姐出氣來的。

公孫珀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卻實在笑不出來,“你和你姐姐在關外隨著將軍和夫人歷練這麽些年,學了一身的好本事只會對自家手無縛雞之力的姐姐用是嗎?”

“琉玉不是故意的!”燭玉下意識的反駁。

“那你大姐姐就是活該的?”公孫珀裝不出那副樣子也懶得裝,幹脆就冷著臉,直視他。

琉玉沈默了,他也知道琉玉這事做的不對,但是……

“但這也不勞煩六皇子殿下您出手吧?我們的父母猶在……”

公孫珀按著緊繃的眉心,打斷他的話,“我今日等你來只是想告訴你,你們紀家不願意做的事我去做,至於怎麽做就不隨你們的意思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們家裏的事他不管,但要是教不好孩子讓疏雨受了委屈,那就讓他來給點教訓,畢竟自己家不管,他怎麽管可就由不得你們選了。

燭玉聽得分明,卻又窩火,若是真的眼神能化為利刃,面前的年輕男人能讓他戳個千百回了,也不等公孫珀再說什麽,憤而起身,怒氣沖沖的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忽聞那人清潤微啞的嗓音,“眼下你們紀府的困境將至,若是閣下與令姊依然如稚兒般意氣用事,後果如何自己知曉。”

燭玉身形一頓,轉瞬身影在視線中便消失不見。

他人一走,滿腹擔憂的阿氐就連忙通報一聲進門。

果不其然。

公孫珀此時頭痛欲裂,原本就是強弩之末在強撐著與燭玉交談,此時高大挺拔的身軀一下垮了下來,捂著臉的手上青筋暴起。

連日的勞心勞力,今日又大動肝火,牽扯得舊疾如野火覆生,來勢洶洶。

阿氐面色凝重連忙上前扶住公孫珀,轉頭叮囑阿梁,“趕快去城外請梁老先生來,趁著城門下鑰前趕回來!”

阿梁應一聲,飛也似的沖出去。

公孫珀疼得額上全是虛汗,卻還惦記著方才審茶博士問出來的事,“你派人跟著紀家的馬車,送她回去。”

這個紀家,自然指的不是燭玉的紀家。

作者有話說:

感冒加鼻炎,我涕泗橫流打噴嚏狀態不太好,努力晚上再寫一章,不夠的字數國慶期間會補上~

順便給我的預收求個收藏嘿嘿

下面是《你看見我的未婚夫了嗎?》文案

-

傳言長恨淵來了個繡花枕頭,長得漂亮卻腦子有點問題,逢人就問,

“你看見我的未婚夫了嗎?”

據傳受害者無數,上至曲宮功法榜第一下至及海之底,所過之處苦主無數——

“沒聽說過咩,沒聽說咩!”曲宮功法榜第一山羊須炸成了一朵菊花。

“吾乃冰雪霜龍,怎是什麽白龍!”及海龍宮屋頂上幾乎被按成壁畫的霜龍癟著嗓子嘶吼。

不止如此,還有因為長得好看被差點片成魚片的天下峰第一美魚;因為摘果子最快被差點種到土裏的無量山章魚師傅;因為心志堅毅能堅持看花盆三十三日差點被雕成一朵花的極樂海胡蘿蔔僧……

他們都想對這個魔鬼和魔鬼身邊的超強向導說——

“求求你們了,放過我吧!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夫!!!”

-

青萄是青丘最小的帝姬,仗著父母兄姐的寵愛整日不學無數,只知道抱著大尾巴拱在火窯前燒碗。

她的未婚夫堯玄卻是四海八荒最出挑的少年仙君。

五千歲便得以大夢百轉,不到一萬歲便淌過三千歧路成就真仙之位,三萬歲更是從真陽仙君手中奪過了封天藻玉!

他們從未相見,卻都彼此深信,對方是自己這一生中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她以為她們會在盛大的婚禮上相見,看著彼此的笑臉說一聲好久不見。

她嫁衣都準備好了,卻等來了他永墜長恨淵的消息……

任由外界風雨飄搖,她都決定去找他。

感謝在2022-10-02 21:09:37~2022-10-03 14:51: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黃葛晚渡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