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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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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一旦做出決定,蔣無涯這邊,事情又多又急。

朝廷把縱連串合聖山海內部其他將領的事情全部都交給他了,並且把昨日於帥帳商議的另外兩個人選也告知他用作參考。

只是現今時間實在太緊張了,而明太子對大軍的鉗制和絕對存在的很多暗地裏的眼哨,蔣無涯思考了片刻,直接放棄了設法聯系柳潛和丁國荃。

——蔣無涯之所以一看見信就相信了大半這個大堤和毒計,除了楚淳風那邊的異常之外,還有一個因素。作為聖山海大軍主將之一,各種的核心圈的氛圍以及軍中的氛圍,給他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接下來的五點奔赴大戰非常亟不可待,明太子似乎只要兵卒一緩過來之後,就會立即搶攻,不會等,不會對峙試探。連多一口氣都不會喘的緊張感覺。

恰好和兩封信上也對應上了。

優秀的將領,生死擦肩指揮戰場這麽多次,他們都有一種異常敏銳的直覺。

蔣無涯當時就直覺,這些就是真的!

而從虞陵大戰停歇紮營至今,現在已經第四天的清晨了。

從京畿轉戰至此,已經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連續的急行軍加輾轉大戰,全軍將士連人帶馬確實非常疲憊,特別是普通兵士和軍馬,停下就起不來了。

但怎麽說,到底是募兵,也就是職業兵士,操演是日常必須。如今戰事氛圍這麽緊張,一觸即發,歇個四五日也差不多了。

事實上,從昨日起,軍中兵卒和普通軍馬的精神面貌和狀態就有了明顯的提升。

現在又過了一天。

今天清晨,眾營已經幾乎進入常軍狀態了。

蔣無涯心底緊迫感極盛,因為現在明太子隨時有可能下令緊急集結大軍,馬上就開始下一場大戰的!

沒有多少時間了。

蔣無涯直接放棄了設法聯系其他人,他必須趕在大戰開始之前,把命令暗中傳到京營部目前兩支分兵裏的心腹將領們的耳中。他和他們,必須立即準備起來。

至於朝廷大營,裴玄素的帥帳內外。

很多人從已經挑燈夜戰了一個晚上了。

一大群人,文臣武將,裏裏外外,奉裴玄素之名在軍中正忙碌進行調整的,帥帳內連夜商討並索驥圖紙制定戰策的大小詳細部分的。

從昨天午後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停止過。反毒計的大圍剿戰策,還有倘若前者未能最終成行,該如何堵截其餘的敵軍三路分兵。

這一場大戰是在太重要了,絕對不能讓明太子成功分裂南方的。彼此都是唯一獲得大勝的機會。

一旦沒能抓住,接下來麻煩可就大了,局面很可能會失控。

裴玄素無數好的展望,包括回握過去那個自己的手,起碼百年之後,不至於無顏面對自己的父親,都是建立上述的基礎之上的。

蔣無涯成功策反固然極好,但明太子這人,對蔣無涯等非他心腹親信出身並且麾下兵馬眾多的將領,暗地裏的防範一直都沒有停止過。

現在誰也不知道蔣無涯的倉促反叛在大戰當中最終能達到什麽效果。

裴玄素該準備的戰策,他必須準備起來。

巢州關、懷安、葛陽嘰、宜黃平原和古榕關,這五大南北分界的要害軍事要塞。倘若蔣無涯那邊的驟反不能達到理想的效果,最壞的情況下,裴玄素只得放棄葛陽嘰和古榕關。

他熬夜看圖,和副帥和大將褚世梁鄭錚李驍等,以及知兵的文臣張聚之房載舟盧凱之等在不斷商量討論,各種分析和權衡利弊,最終裴玄素拍板定下來的。

帥帳內人不少,人人緊繃,過程一點都不輕松。

但裴玄素的內心情緒卻也不為人知。

葛陽嘰,雙方大軍兵分五路,唯一水師和水路直取的軍事要塞。

嗯,這也是明太子和夏以崖所在的那路中軍分兵。

裴玄素不炮轟大堤了,一旦蔣無涯那邊不夠理想,大包圍圍剿無法完成,那雙方就要進入這個五路要塞的搶攻戰了。毫無疑問,明太子夏以崖這一路水師大軍,將會立即順水而下,直奔葛陽嘰而去。

放棄葛陽嘰,對於裴玄素而言,就是放棄手刃明太子了。

這對於他而言,真的是個極其難受的決定。

但奈何,聖山海大軍的戰船占據葵水下游,距葛陽嘰比朝廷大軍戰船停泊點要近,搶先抵達可能性低,不如轉灃水直奔懷安城和巢州關而去,兵分兩路,在原來懷安城巢州關的分兵上加碼。如此,後者就非常有把握拿下了。

保底戰策而言,這個決斷非常正確。

只是私人情感而言,天知道裴玄素心路歷程經歷過多少的傾軋輾轉。

但那天和沈星的對話言猶在耳,他想過父親母親、義父趙關山的臨終含笑諄諄,韓勃馮維陳英順等等人,還有他和沈星的未來。

他最終還是下了這個決定。

裴玄素一整個晚上,神色嚴肅,言簡意賅,到敲定最後的戰策三點那一刻,看起來都沒有任何異樣。

但他最終放棄葛陽嘰那句話一出,沈星不禁擡頭望了上首的他一眼。

為了不引起聖山海大軍那邊的懷疑,帥帳內燈燭點得不十分多,裴玄素的臉龐此刻有些背光,還戴了頭盔,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幾個大戰策終於定下來了,眾人匆匆而出或直奔側帳去跟董道登雲呂儒拿更詳細的要塞資料和最新情報的時候,裴玄素也返回內帳洗了把臉。

他撩簾進去之後,卻站定在那裏。

沈星急忙跟進去,她握他的手,發現手心冷冰冰的,有點潮。

黑暗裏,沈星小聲說:“如果咱們的大包圍圍剿能夠成功,這個備用戰策就用不上了。”

“咱們到時候,你就能親手覆仇了!”

裴玄素深深吐納幾口氣,側頭沖沈星笑了下,“但願如此。”

下這個決定看起來似乎很快很順利成章,但他的心裏那關過得並不容易。

但他想著,再如何,他大約也不會後悔的。

這個時候,兒女情長的時間也根本沒有。

裴玄素轉身用力抱了抱她,兩人擁抱了一下,他在她的臉頰親了一下,很快就分開了。

裴玄素上前兩步,俯身銅盆掬水,用力拍幾下臉,冷水洗去精神高度集中和緊張的通宵疲憊,用棉巾擦了兩把,隨手一扔回去,他和沈星就馬上出去了。

……

蔣無涯也接到朝廷那邊定下的詳細戰策了。

頭一個,自然是正戰策的大包圍圍剿計劃。

雙方大軍屆時都會兵分五路,每路約莫十萬的兵馬。但五十萬大軍體量是非常龐大的,雖說準備多時,急行軍各自有序的奔赴,但從開始到進入預定的急行軍路線上,這都需要非常大的動作和一定的時間的。

蔣無涯這邊的京營部,十一萬左右的精銳,分別奉軍令負責古榕關和宜黃平原,也兵分兩路。蔣無涯需要在大軍離開了大營和明太子的眼皮子底下後突然展開動作,但卻又不能跑出太遠了

——前者,不能讓明太子及時調遣兵馬鎮壓來援;後者,五路分兵跑太遠了,這個大包圍圍剿就不能完成了。

這個大包圍圍剿計劃的起點在蔣無涯以及他的京營部身上,倘若他不能及時制勝,順利幹掉他的“搭檔大將們”以及迅速擊潰同一路的分兵的另外五萬兵馬,這個大包圍圍剿計劃也就流產了。

兩路京營分兵,蔣無涯自己親領奔赴古榕關一路,而另一路奔赴宜黃平原的則由蔣氏鐵桿的京營資深大將關振興率領。

這兩路的反叛戰都非常重要,一定要在一個時辰之內完成反殺,並立即整軍掉頭,撲向來路。

這是一場非常典型的圍點打援中路形成大包圍的大戰。

蔣無涯麾下兩路京營的分兵都極其重要,時間也重要,任意失一個,這個大包圍圈就難以形成了。

憑借明太子的本事,必然能掙脫出去的。

屆時,只能不得不采用備用戰策了。

都是久經戰陣的人,蔣無涯一接到這兩個戰策,他匆匆看罷,立馬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這兩個戰策定得非常好,是現在條件權衡下取舍的最佳。

但如果能用上正戰策,誰會願意不得不替補上備用戰策呢?

那麽現在,蔣無涯這邊壓力真的非常大,他的時間也非常緊張。

他甚至連提前布置都不能做多少,生怕走漏的消息,倉促之下,通知、命令、約定舉事的大小暗號,研究這兩條路徑哪裏最適合穿下手,如此這般飛速私下的傳信。

剩下的也沒法再做了,到時候只能看和部下屬將營部的臨場默契和配合了。

明太子給蔣無涯配的另一個搭檔大將,可是開國名將功勳成國公、龍武大將軍李如松的長子李鑒,後者乃蒙山關名將,和蔣無涯一樣都是虎父無犬子青出於藍的神熙朝名將;還有履國公司馬南(這人為了讓明太子出城,已經犧牲在東都的北城門神武門了)幼子司馬荀,戴孝上陣,也是非常能打的。

這二人率的另外五萬兵馬,和蔣無涯的五萬許京營部精兵合作一股,將奔赴古榕關。

另外一路奔往宜黃平原的蔣氏大將關振興,明太子給安排搭檔的則是一個熟人,意國公、武英大將軍秦岑,及其所率的五萬親部。

秦岑也是個非常能打能幹,上馬能戰下馬能處理陰司,明太子真正核心圈子的人物,這個不用多說了。

總而言之,蔣無涯和關振興的對手可不一般啊,即便是天賦絕倫和久經戰陣、和手底下營部配合流利非常了得的兩人,也不敢說能保證完成任務。

目前評估,也就五五之數。

最後的結果如何,誰也說不好。

……

這一場大戰,在十月初三的正午終於打響了。

蔣無涯的預感非常正確,就在他送走了沈星張聚之,匆匆掉頭折返自己的將帳,緊急安排未曾停下過。

當天中午,午飯一過,集結整軍的號角突然就吹響了,嗚嗚長聲響徹雲霄。

幾乎是馬上,朝廷大軍大營,也立即吹響了集結號!

普通兵士和軍馬才剛剛緩過一口氣來,幹糧制備的目標才堪完成,明太子一刻都不能等,幾乎是馬上,就下令全軍集結,按原定戰策以最快速度奔赴目標的五大要塞,並將其占領。

不能等!

絕對不能讓裴玄素冷靜下來。

實際這四天多的時間,明太子和夏以崖緊密盯梢緊張等待,已經不能再多等哪怕一刻鐘了!

一種亢奮直沖天靈臺,不管是明太子還是夏以崖,此刻緊繃之餘,連四肢百骸都感到了戰栗。

這一計,雖冒險(明太子必死),但這兩個都是敢冒險或者瘋狂的人,只要事成,他們一切的目的都達到了。

滑竿擡著明太子迅速隨中軍水師分兵往葵水西岸的戰船停泊區域急行軍而去,明太子頭發枯黃,兩頰卻有一種很激動的暈紅,他還擔心露餡,用防風凍的面巾蒙住半張臉,低聲吩咐,等大堤一決,馬上就把楚淳風放出來。

楚淳風他已經秘密送到古榕關那路分兵去了,由張蘅功常尚峰貼身保護,開國勳貴閔國公、大將戚孟兆親自帶著保護照顧。

他一去,事成,楚淳風就能馬上接掌軍中挑起大粱。

馮淵低聲應了,急忙把命令傳下去。

大軍鱗動,震顫大地,呼呼迎面的塵土和帶水汽的冷風,明太子倏地側頭望向朝廷大軍方向。

距離和高度問題,他望不見朝廷大軍,但那邊朝廷大營兵馬急動的動靜卻非常清晰。

明太子棉巾下的臉龐,露出一抹痛暢得近乎猙獰的笑。

裴玄素是吧?

他不會輸的!

倘若不能贏得徹底,那就兩敗俱傷!

讓他們一起死,都一起下地獄去吧!!

中軍水師之內。

夏以崖已經翻身上馬,率江左夏氏部的三千人雖水師大部隊一起急行軍沖往戰船方向。

他明知道危險,當然不能把江左夏氏的親兵全部帶上去,江左夏氏就駐紮在中軍較邊緣的位置,大軍一動,除了這三千之外,其餘就悄然匯入西大營區去了。

如今大軍兵馬鱗動,消息傳遞受阻很慢,哪怕裴玄素對江左夏氏部放有眼哨盯著,等消息傳遞到位,炮也轟完了。

他倏地轉頭往朝廷大營及其沖出的黑壓壓大軍,又急忙轉頭望向葵水的戰船區。

他這趟是有些冒險,但準備也準備了。

這個險,是冒得非常有價值的!

思及很快就能成功分裂南方達成他的目的了,夏以崖簡直一陣戰栗般的興奮。

他簡直急不迫待!

……

雄兵百萬,兩軍對峙,猝然爆發,號角和戰鼓響徹長空,滾滾的泥濘和硝煙直沖天際,攪動整個天空的陰雲,整個嵊州平原地皮都在此刻震顫了起來了。

戰前的軍事推演已經反覆地做,調整各營部也已經早已完成,號角一響,各大營的大小將領幾乎了馬上給了反應,迅速集結部隊,由小到大,以最快速度成片,直接把臨時柵欄給卸了,從轅門往外急行軍疾沖而去,往各自的目標方向明確奔赴而去。

沓沓急促的軍靴落地聲的馬蹄聲,從戰事開始至今,蔣無涯及其麾下的將領們鎧甲就未從身上卸下過。

最後回頭望一眼大堤和戰場方向,最先頭的中軍水師已經抵達戰船,登上戰船,迅速升起風帆了。

蔣無涯很快收回了視線,他心弦緊繃,渾身肌肉和戰意都拉進都了極致,。

他和林麟蔣驍等心腹將領不動聲色對視一眼,彼此都一樣。

他們現在也顧不上理會其他了。

奔往古榕關和宜黃平原的這兩路各十萬分兵,已經迅速離開了大營,沿著預演的行軍路線一路急行軍而去。

沿途帶起泥濘和震動無數。

在兩三天之前,蔣無涯和李鑒、司馬荀關系還是相當不錯的,畢竟東都開國功勳圈子就那麽大,就算不熟悉,也敬佩暗自神交過。

但現在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並且據整軍到急行軍這一路並不很長時間的微表現觀察,蔣無涯發現,李鑒和司馬荀很可能是對明太子那個毒計戰策知情的。

不管對方有沒有猶豫掙紮過,但此時此刻,能被安排和蔣無涯一路互相配合有挾制他的,其意志也必然十分堅決了。

蔣無涯面上不顯,心裏卻出奇地憤怒起來了!簡直啊,簡直就是一群混賬東西!

這天下雖是你們家隨太.祖皇帝打下來的,但絕不是你們一己私欲的東西!

甚至你們打下的只是大燕朝,而不是這個開天辟地以來的南北神州!

蔣無涯持韁的雙手都憤怒攢緊輕抖起來了,這些該死的東西啊!真的該死極了!

另一邊的大將關振興也差不多,他的搭檔是秦岑,蔣無涯早已經把該知會的全部知會關振興等人了,包括楚淳風的異常和明太子的這個毒計。

關振興這群人同樣憤慨得無以覆加。

細心觀察審視,秦岑同樣有類似的微表現。

關振興險些一口牙都要恨得咬碎。

過去,這位意國公的親爹老意國公秦欽,同樣憂國憂民,但也忠君忠主。當然,秦欽始終奉之為主的是太.祖皇帝。

曾經老意國公秦欽還是沈星他們徐家的恩人,流放、救人、沒入宮籍的弱和小,老意國公是出大力去保護斡旋的,沈星父女叔侄幾個到今時今日都沒有忘記半分。

明太子能成功覆出,老意國公秦欽出了大力氣,讓人把他的擔架擡到太初宮前死諫,引發全城的開國勳貴和保前皇黨、正義官將大聚集到太初宮大廣場長跪不起逼諫。

這才有了神熙女帝不得不接回明太子以應對。

不知道老意國公秦欽,知曉了今時今日,明太子所作所為,他會不會後悔?

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也沒有再有心思去想。

關振興給了眼色左右的將領們,大家心領神會,急行軍潮水般震顫中,馬背上的他們已經繃緊到了極致。

五十萬大軍的營寨鋪開,那是鋪原蓋野,整個葵水以西、虞嶺山脈異動都是黑黃一片的巡營兵甲以及灰黃色的營帳,火頭營的日夜忙碌柴火炊煙不斷,讓那一片順風的氣溫都仿佛上升了兩個度。

可猝然之間,如同盤古開天辟地般,這兩個一眼望不見盡頭的超級大軍營都突然動了起來,號角和戰鼓驟起,戴甲的軍士突然掉頭和鉆出帳篷,迅速集結,潮水般黑壓壓的,如同五條巨龍一般,往各自的轅門沖鋒了出去。

勢如海潮崩塌,聲如滾雷傾軋,轟隆隆連大地都震顫了起來,山上的百姓驚起來了,都在俯瞰偷看。

這地方屬於嵊州平原的最北邊,山地丘陵較多,是人煙相對稀疏的地域。

當然,這也只是相對。

附近虞陵山脈的餘脈、丘陵山包不少,當初大軍激戰著往這邊不斷地挪移而至,這一帶的村鎮鄉民,非城廓裏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了,反正秋收都已經結束了,他們直接跑到最近的山上躲起來了。

更遠些家沒有被戰場範圍波及的,卻有些膽子特別大的人,特地跑到這邊的山背面爬上來,圍觀這場大戰。

山下軍潮紛紛,震顫天地,震耳欲聾,而各處山上偷看的百姓,議論聲和緊張的喊聲嗡嗡嗡也是一片連著一片。卻說是望不見朝廷大軍方向的蓮花山著邊,他們山頭東南,往聖山海大軍這邊是卻是極之清晰。只見五條黑壓壓的兵馬巨龍沖出轅門,越去越遠,已經徹底離開了營區範圍,沖上各自的預定軌跡向著五個反向急速湧去。

可突然變了!

“怎麽回事?!”有人激動尖叫,指著大喊:“哇!自己打起來了!!快快快!你們快看那邊——”

“啊——”

“這邊!這邊!這邊也是!這邊也自己打起來了!亂了——”

“哇——”

藏在山上的百姓們,隱憂之餘又緊張新奇,驚呼聲一浪接著一浪,這個變化大得簡直讓人猝不及防啊。

然而在山下的遠處,蔣無涯和關振英所在的兩句分兵大軍之中,卻沒有任何人有半絲嬉笑熱鬧的情緒了。

已經上了官道軌道半個時辰,蔣無涯一直在嚴陣以待觀察著、尋找機會,但先前的配合緊密,如今統統成了掣肘,並且蔣無涯幾次嘗試接近李鑒進行斬首行動,但對方身邊的親衛本人一直沒有放松過,蔣無涯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近身下手機會。

前後巡脧策馬奔跑過,已經半個時辰了,不能再拖了。

最後一次接近交談,蔣無涯也沒有找到機會,他嚴肅點頭,一扯馬韁掉頭離去走了十來步的時候,他當機立斷,倏地接過親衛的長弓,唰一下反手抽出馬鞍後的羽箭,驀地掉頭瞄準!三支監視突然激射而出——

蔣平他們準備多時,幾乎是蔣無涯手一動,蔣平厲聲大喊:“吹號——”

蔣無涯身邊的親衛同時舉起袖箭和拉開長弓,和蔣無涯一樣直接沖李鑒方向出手了!

霎時,箭矢起飛,破空聲銳利如刀鋒,嗖嗖嗖嗖的,好在李鑒確實知曉明太子的整個計劃,他們這些明太子的心腹將領的精神一直高度緊繃著,頃刻之間,立即就反應過來了!

李鑒也不是省油的燈!

一個伏身再翻起,避過一支打落兩支,箭矢全部落空,他驚魂未定,目眥盡裂,厲聲暴喝:“蔣無涯!豎子,爾敢——”

蔣平一聲令下,早已經全身貫註註意著這邊的京營部號角手立即就吹響的號角,令旗拚命揮著,不管事前知情不知情的京營部將領都立即反應過來了!

號角聲長長,而後一短,短短短短,連續四聲,聲音渾厚穿透力強勁,直接壓過的震動潮水般的急行軍聲音,刀鋒般劃了過去。

京郊大營這些年,是有操練過行軍之中突然反水,化友為敵的戰役的,並且有專門的號子。

京營部五萬多的兵士一楞,但幾乎是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戰場之上,聽令行事非常重要,沖鋒比後退生存幾率要高得多,更甭提軍規了。常年累月操演下來,京營全都是精銳兵士,並且配合能力非常強勁。幾乎號角聲一響,兵士就握緊兵刃在本部士官將領的帶領底下沖原來的友軍沖殺過去了!

蔣無涯一擊不中,他已經策馬沖鋒過去了,連連的偃月長刀橫掃,把李鑒身邊因為突如其來箭雨多少有些亂的親衛營殺倒一片。

李鑒暴喝一聲,兩人狠狠廝殺在一起。

十萬兵馬,一分為二,就這麽狠狠沖殺在一起,你死我活。

蔣無涯武藝非常之了得,他深知到方才勉強占了先機,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連連暴喝,橫沖猛殺,把所有事情交給林麟蔣驍等人,他一心對付李鑒,血腥的混戰之中,他被砍落頭盔,但根本完全不在意,趁著這個機會把戰刀重重往前一推!

蔣無涯批頭散發,烏黑的鬢發噴濺到了臉上的濃稠鮮血混合在一切,整個人猶殺神一般。

鏖戰了半個時辰,李鑒被他砍掉了半個膀子,整個左半身和戰馬身上大片大片狂噴的鮮血,李鑒目眥盡裂,這位也算是當世名將了,不想小他十多歲的蔣無涯竟然如此的悍勇無雙,身邊厲喊爆起,還想撲過來救,李鑒當機立斷掉頭就跑,但蔣無涯怎麽可能允許?!他一夾馬腹就沖上去,連續斬殺三人,成功將李鑒斬於馬下。

鮮血噴湧,潑灑整個泥濘的地面,蔣無涯低頭,看著李鑒目怒圓睜不可置信的怒容,他曾經也十分敬佩對方,奈何!為什麽要助紂為孽至此?!

劇烈大戰,蔣無涯也喘息著,但他毫不遲疑砍下了李鑒的腦袋,用刀尖一戳往後一甩給蔣平:“馬上梟首——”

“怎麽樣?哨馬和信鴿都射下來了嗎?!”

蔣安急忙打馬上前,大聲壓下戰聲:“稟將軍,已經全部截殺了!!”

“很好!”

蔣無涯深呼吸一口氣,斬首行動終於成功了,梟首示眾非常重要。原定大戰策給這裏預留的是一個時間,現在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趕在最後的時刻終於斬殺了李鑒,還好,還來得及了!

蔣無涯氣沈丹田,暴喝:“傳令!立即將李鑒梟首示眾,拉環形陣!立即反撲,半個時辰之內,必須解決戰鬥——”

暴喝聲氣吞山河,嗡嗡震耳欲聾,蔣無涯立即匯入大戰之中,趁著敵軍驟見李鑒首級的駭然和士氣大挫,如同猛虎下山,五萬原京營軍士氣勢如虹,狠狠地撲了上去!

……

關振英那邊也頗多驚險,但幸好他們總體來說,運氣還是可以了,最終也達成了目的。

這整一場的大戰的大轉折起點,就真的完成了。

而在這個期間,明太子已經發現不妥了。

戰船行進,尤其是順水,那可比步兵急行軍快得太多了。十萬水師加步甲蜂擁成功沖上戰船們之後,風帆一轉,一盞茶左右,就抵達了朝廷大軍的神武大炮轟炸大堤的最佳區域了;一刻鐘左右,聖山海大半的戰船就要徹底駛離這個最佳位置了。

可偏偏,朝廷大軍那邊水師已經全部上船了,一刻鐘馬上就過去了,可遲遲等不來對方的神武大炮轟擊大堤。

突如其來,一種不祥預感搠獲明太子的心。

明太子臉那種近乎瘋狂般的嗜血譏笑戛然而止,他突然一把拽下面巾,“不好了!”

明太子這人亦是相當之敏銳的,他幾乎是厲喊一般:“馬上放飛鴿傳書,蔣無涯!關振英!柳潛,丁國荃!馬上發飛鴿傳書!哨馬!馬上發信給秦岑李鑒他們,讓他們接信即可回話!看其他四路分兵目前情況如何——”

“快——”

飛鴿展翅沖天,岸上的哨馬立即掉頭往各方狂奔而去。

然而消息回來的只有兩路分兵,蔣無涯及其麾下的京營大將關振英所在的古榕道、宜黃平原一直都沒有回音。

一刻鐘過去了,明太子已經百分百,肯定出大事了!

他目眥盡裂:“快!下船——”

“傳令巢山關和懷安兩路分兵,馬上掉頭,馳援古榕關和宜黃平原!馳援李鑒和秦岑!!快——”

明太子當機立斷,幾乎是馬上就連連急令,絕大部分的將士蜂擁下船,水師驅使戰船立即順水而下繞往葵水支流的萍水方向,岸上岸下,以最快速遞,緊急馳援——

不得不說,明太子的應變和戰策都是非常正確。

但可惜,已經晚了。

蔣無涯和關振英,趕在一個時辰結束前,堪堪完成了任務,趁機把另外五萬聖山海兵馬殺了一個崩潰四散,急追一段確定短時內再也整隊不起來之後,他下令停下,整軍掉頭,立即按照戰策計劃的方向繞路急行軍狂奔下去。

……

葵水大堤那邊。

明太子的帥令一下,令旗揮舞,號角長嘯,所有戰船突然停下,將領雖驚詫,但立即按照帥令了立即泊岸,帶著大部分兵甲沖了下去。

遠處的朝廷大軍戰船卻改變了方向。

這突如起來的變化,夏以崖本來已經下了船艙底下秘密加了精鐵板防撞的底艙,他沖回甲板,臉色大變,“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滿腔的亢奮,霎時斷崖跳下,他目眥盡裂!

很快,古榕關和宜黃平原兩路分兵的異常斷了聯系的消息,也送到了夏以崖的手上了。

一剎那,一股冰凍寒意從尾椎而起沿著脊柱直竄後腦,他臉色徹底變了。

夏以崖目眥盡裂,心跳幾乎在這一刻停了。

不會吧?不可能的!

這怎麽可能?

裴玄素怎麽可能不中計?!

還有蔣無涯和關振英那邊,兩路分兵,倘若馳援不及時,最壞的後果不過一閃而逝,夏以崖厲聲:“不可能的?!”

絕對不可能這樣的?!

他咬著牙關:“快!上去,快上去!!”

……

風染上了硝煙,陰雲滾滾自動而來,戰船主桅上的風帆鼓到了極致,前面的帥旗和朝廷王師大旗在迎風獵獵翻飛。

裴玄素就在水師戰船上,俯瞰全局。

大軍出營後一個半時辰左右,岸上有哨馬狂奔而起,軍中的,東西提轄司的,先後抵達,追上了戰船主舟,主舟立即停下了。

哨兵喜形於色,連爬帶滾,是聖山海京營部反穿了布甲的心新降哨兵,在朝廷大軍這邊的哨兵帶領底下,沖上了主舟,兩人汗流浹背,新降哨兵甲胄染血,一身狼狽,但狂喜溢於言表。

他們這組是最先抵達的,幾乎是撲上來就重重跪地,破音般的高喊:“報!京營蔣無涯本部古榕關方向,京營蔣無涯部大將關振英宜黃平原方向!不辱使命,已經成功拿下了古榕關、宜黃平原分兵!並成功將李鑒、秦岑部殺潰!目前,正往指定方位急行軍而來——”

飛鴿沖破群山和滾滾的戰聲,在半空中盤旋尋找,也先後落下來了。

終於成功了!

幾乎是馬上,裴玄素露出大喜之色,陡然一斂,厲喝:“傳令!下船。馬上放信號箭——”

咻一聲,一朵艷藍的焰花信號,陡然在戰船升空爆開,極致少見的艷麗顏色,穿透力極致強勁。

幾乎馬上,望見這朵的艷藍焰火信號的人,馬上拉爆了手上的信號箭。

艷藍焰花一朵緊接著一朵連續爆起,接力就像四條引線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將帥令傳遞到四方分兵的四十萬大軍那邊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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