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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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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沈星帶著徐芳他們回了一趟永城侯府,闊別兩月,侯府那種焦灼惶然幾如實質,有膽小的小太監看見她還哭了出來了,被董道登怒聲呵斥。

也是,此刻對於侯府來說不亞泰山崩覆。

董道登雖很焦慮,但還理智在線,侯府在他大力彈壓安排下還算各歸各位,沈星見此也就不操心這邊了,她和董道登說了一聲趙關山的安排,董道登擡起眼瞼看了眼跟前這個蹙眉一臉暗憂的的小姑娘,想起裴玄素先前特地寫回來的暗信,他心肝一澀,立即應道:“對,過去好。星姑娘你就盯著明哥兒在那邊,這邊交給老朽就行。”

他補充說:“明哥兒幼年落水後有驚厥之癥,得多盯著。”

裴明恭的驚厥之癥是有,但其實沒這麽嚴重,董道登是故意這麽說的。

去沈星那邊好,兩人都過去,不要回來這邊了。

這樣的話,至少裴明恭能保住了。

他也完成了裴玄素的囑托。

董道登心念一轉,又叮囑道:“星姑娘,有什麽事情,你一定要多詢問趙督主,聽趙督主的。”

他想,裴玄素肯定也托付了趙關山的。

董道登心裏難受極了,裴玄素這孩子命途坎坷,一而再再而三經受這些常人難以熬得過的苦難,這次也不知能不能過去。

二十多歲的人,喜歡上一個姑娘,卻像鹽堿險灘的苦難地裏,也不是這輩子能否開出一朵澀花。

董道登一剎淚盈於睫,但他竭力忍下了,不讓沈星察覺。他是個堅強的老頭,不到最後一刻他不會亂不會死心的,忙叮囑幾句,幫著裴明恭收拾了幾件衣服,讓他趕緊跟著沈星先過去。

沈星並不知董道登的千轉百回,她強顏歡笑和裴明恭解釋了一下為什麽要過去她家住,接過小包袱提著,董道登送他們到後門,沈星拉著裴明恭帶著徐芳幾個就直奔隔一條街的她家。

進得門來,雲呂儒陶興望等人立即就迎了上來,現在這個局勢,他們當初沒急於補官真的算個明智的選擇,不過他們大多久經宦場,雖暫專心跟著沈星處理銅鐵案後續,但朝中的消息依然極之靈通。

他們站在沈星的立場,不免憂心忡忡:“三小姐,裴督主現如何了?”

春季乍暖尤寒,沈星跑出一頭一臉的汗,她深吸一口氣,鎮定地說:“二哥會沒事的。義父說他今晚就進宮一趟。”

她和大家說了幾句早朝最新情形,但她一再強調,裴玄素肯定會沒事的。

完事以後,她見大家眼下多少都見青痕,顯然得訊後睡得也不見怎麽好,現在銅鐵案連著後續的私運案基本已經收尾了,大家也閑下來了,她便叮囑大家回去休息一下。

沈星拉著裴明恭到了她主院隔壁的院子,都是新宅打掃出來的,鋪上被褥就能用了。

裴明恭雖智商如稚兒長不大,人卻很敏感,從見面知道自己要搬家開始就緊緊抿著嘴巴,一臉擔憂,但很乖不吵也不鬧,到了沈星家之後,才攢著沈星的手問:“弟弟怎麽了?弟弟什麽時候回家啊?”

圓滾滾的大眼睛說著說著,淚水沒憋住,滾了下來,他趕緊用手抹了,努力睜大眼睛,佯裝沒哭過的樣子。

沈星輕聲細語安慰他:“相信我,你弟弟會回家的,別那麽擔心了好嗎?”

她摸摸裴明恭泛青的眼袋,“是不是這兩天都沒睡覺?趕緊去睡一會,聽話。”

裴明恭很相信星星妹妹,星星妹妹是他最親近的人之一,沈星斬釘截鐵的話語給了他莫大的信心,裴明恭心一松,終於有點高興模樣,他乖乖跟著侍女去睡覺了。

雲呂儒一直跟著,沈星的樣子看起來也很疲憊,他便說:“既然如此,你也去休息一下。”

她脖子的淤青都還沒褪全呢,整個脖子都泛青,看著就嚇人。

沈星摸摸脖子,笑了下:“嗯,好。”

……

沈星確實也很疲憊了,從梵州到今天一直都沒怎麽睡過,一路快馬跑了兩百多裏的路,胯骨大腿還隱隱生疼。

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等今晚趙關山的消息。

但還有白日這一大段的罅隙。

沈星乖乖聽雲呂儒說了幾句,雲呂儒是二姐親舅,是沈星正兒八經長輩,私下囑咐休息註意身體,她是該聽著的。

雲呂儒不清楚東西提轄司內部及其與神熙女帝之間的事情,況且他估摸著,神熙女帝是大風大浪裏走過來的,現在局勢也沒差到很差的地步,聽沈星這麽說,他就放下心來。

兩人說了幾句,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沈星又和徐芳他們說了幾句,讓他們趕緊休息去,她就慢慢推開房門,把房門掩上背靠著,良久,才慢慢走到屏風後的床上。

窗外有黃鶯在唱歌,春風徐徐,嫩葉輕拂婆娑沙沙,遠處小鳥在枝頭跳來跳去婉轉鳴唱。

這裏和惶惶的永城侯府簡直就像兩個世界。

一路奔波沒停過,沈星直到此刻抱膝坐在床上,才緩了一口氣。

她側耳出神聽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來。

也不知他怎麽樣了?

還有韓勃梁徹他們。

但誰也不及裴玄素重罪,要是真落實下來,死無全屍,他父親就是他的下場。

她咬唇,回程的時候沈星已經聽韓勃把明太子的話大致說了一遍了。明太子聲音不算高,但趙關山站得近,且他很清楚前情,連聽帶猜也八九不離十。

沈星累得狠了,但她根本毫無睡意。

她想,裴玄素現在該很難很難受吧?死去活來,他是一路憑借覆仇意志才撐著走到今時今日的。

換個人該早瘋了。

很難想像他知悉了真相實情之後的這兩天,是怎麽熬過來了。

還有他似是疑非的情感,沈星思來想起,不免想到了這個,她忍不住抱頭,怎麽會這樣的?

上輩子,那個人,該是怎麽熬過來的?這麽多這麽密集的苦難,連下面那處也沒有了,他性情大變也似乎沒那麽難以理解了。

還有這輩子的二哥,她發誓,她真都沒有給裴玄素任何不妥信息呀?

沈星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的。

樣子長得還成,但裴玄素本人就是一個巔峰級別的美人,美麗到了一定程度,真的不分男女欣賞驚讚的。

他從小對著他自己這張臉,估計什麽美人不美人早就免疫了。

她又笨,膽子又不大,比起他來,可差得遠了。

裴玄素有什麽理由喜歡自己呢?

真怎麽說都說不通!

可偏偏,沈星有種直覺,如果不是孫傳廷的信,可能那天她找他,就不會……

沈星抱著腦袋,躺倒在床上,她心裏亂哄哄的,一會兒想起前世那人那張臉,他那些可悲可憐她不曾知曉的過去和苦難,還有他的可恨,兩廂交集,成就了一個越發清晰的他。但她真的避如蛇蠍了。

還有裴玄素,這輩子的二哥。

她心亂如麻,還有就是很擔心,只盼著今晚義父能帶回來好消息!

應該能的!

說到底,沈星此刻雖很擔心很急憂,但她心裏有個堅定的信念,上輩子裴玄素就是最後的勝利者,他肯定不會出事的!

各種紛紛擾擾,最後她拿這句話出來反覆地想,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但她身體真的已經很疲憊了,躺下來沒多久,她就意識就陷入了黑甜鄉。

……

趙關山等沈星走了,自己獨自坐了一會兒,站起身吩咐小的們端水進來他梳洗。把幹了濕濕了幹漿在身上的賜服長靴換了,躺在床上,強迫自己睡覺,養精儲銳。

一直睡到傍晚,他被喊起來,胡亂扒了幾口飯,趙關山用冷水使勁洗了幾把臉,梳順已泛灰白的頭發,套上幹凈金黃蟒袍賜服戴上翼善冠,長吐一口氣,吩咐:“套車。”

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趙關山身上,但只有趙關山才知道有多麽不容易。

心裏沈甸甸的,登車一直到了承天門,下車往越過太初門,抵達懿陽宮的須彌座臺基下求見。

黢黑的夜色,一盞盞大燈籠掛在宮廊底下,卻照不亮很多地方,龐大的金紅宮城巍峨緊繃。

只有進了宮,才真切體會到氣氛到底有多麽低沈緊張,所有人禁軍一動不動下意識放緩呼吸,來往宮人太監輕手輕腳連大氣都不敢喘。

趙關山是太監頭兒,哪怕太初宮的太監宮人也會適當賣他的面子,但這次他站在須彌臺底座等待的時候,相熟的小太監為他通傳前,繃著臉沖他微微搖了搖頭。

趙關山心不禁一沈。

等了很長時間,神熙女帝終於命人召了他上去,登上須彌臺階上了宮廊的時候,迎面就遇上剛自殿內出來的鄂國公寇德勳和寇承嗣。

雙方對視一眼,心裏明白,彼此都是來求情救人的。

並且連扶著寇德勳出來的寇承嗣,父子兩人都面沈如水,顯然剛剛挨了一頓罵。

可再是挨罵,鄂國公也是神熙女帝的親胞兄,寇承澤也是神熙女帝的親堂侄。寇氏是永遠不會背叛神熙女帝的心腹勢力,是自己人。

別說是政治形勢,就算寇家真的自個闖了禍,神熙女帝大怒完了,也必然黑著臉擦屁股的。

等屏息躬身跨進殿門之後,趙關山心徹底一沈,墜進了沈沈深淵。

偌大的大殿,點燈並沒有很多少,除去東側神熙女帝禦案那一塊,其餘地方三兩盞長明燈,燭山一個都沒敢點燃起來,昏暗,馥郁的龍涎香在這一個熏得人眼暈,所有人太監宮人噤若寒蟬,趴跪在地上縮著頭一動不敢動。

禦案那邊地毯上還有掃落在地的東西,硯臺四分五裂,甚至有一塊還沾了血。

嚇得崩潰摔掉東西的小太監已經直接被神熙女帝命拖下去了,東窗經常行刑的地方隱約傳來血腥味。

趙關山“啪”一聲雙膝著地,匍匐而行,他就好像最開始那個掙紮求生求到了寇皇後腳邊、抱著僅有的希望和求生欲望拽著她的宮裙袍腳的小太監,他老淚落下:“陛下,陛下,太子殿下籌謀多年,裴玄素真的只是落入陷阱,求求您給他一次機會啊——”

到了此時此刻,他都不敢直呼明太子,因為這是神熙女帝的親生兒子。

神熙女帝坐在禦案後冷冷道:“一個看守賓州行宮,另一個負責監軍,你們的差事一而再再而三出岔子!還敢來給朕求情?!”

她居高臨下俯瞰趙關山,眉目冷戾駭人到了極點,一腳就踹開了趙關山!

“滾!!”

神熙女帝還願意召見趙關山,可以算看在他這數十年苦勞的份上了。

可趙關山沒法,他膝行上前,今日朝堂大戰,提轄司根本使不上力,這一刻他真的無比痛恨自己閹宦身份。

可他不當提轄司閹宦,還能幹什麽?

這一刻趙關山真的無比體會裴玄素為什麽要上朝,為什麽要抓兵權。

哪怕輕易就會粉身碎骨。

他涕淚交流:“陛下,陛下,求您了,求您了……”

可怎麽求,也沒有用,神熙女帝陰翳之下,還願意見趙關山,已經相當給他的面子,神熙女帝淡淡道:“滾回去,韓勃朕能給你個恩典,還有東西提轄司底下的,你給朕擬個名單來。”

韓勃罪名輕很多。

神熙女帝不打算就此廢提轄司,名單擬過來,大概到時能活一半吧。

“給朕滾!”

梁恩趕緊上前來,無聲的勸和連拖帶拉,趕緊趁著女帝發話,把趙關山給弄出去了。

“趙督主,趙督主!”

梁恩站在宮廊下,壓低聲音,連連急嘆,“你也是老人了,還不知道麽?”

他們這些人,提著腦袋當差的啊,皇權傾軋,哪次不是血流成河的?

“趕緊回去吧,快快走吧。”

趙關山深一腳淺一腳徒步回到承天門外的車駕側,石青朱紅繡金的奢華車駕刺得人眼睛痛,天地黑魆魆一遍,趙關山有幾分天旋地轉,勉強撐著上了車駕。

馬車轆轆而行,他呆坐在車廂了好一陣子,捂臉無聲流淚。

趙關山下車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但沈星派過來的徐容等待已久了,一見他的樣子,徐容就是一楞。

趙關山立即側了側頭,抹了一把眼睛,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

但再擡頭,兩人對視,趙關山直接把徐容拉著進了自己的值房,他深吸一口氣,盯著徐容的眼睛:“回去告訴星星,我已經說動陛下了,讓她不必擔心。她顧著明哥兒就好,明哥兒痼疾不少,她要多費心。”

兩人對視著,徐容比徐芳徐喜年輕,但都二十幾的青年人了,歷事並不少,他當然明白趙關山的意思。

徐容沈默半晌,點了點頭:“那我就按趙督主的話說了。”

他只當沒看見方才進來那一幕。

徐容吐了一口氣,轉身出了門,趙關山目送他的背影沒入黑夜。他想起裴玄素,還有沈星,後者是前者心心念念危機蟄伏都不放反覆求他以後要照顧她的姑娘。

老天爺啊!

趙關山掩面一會兒,咬牙打起精神:“大理寺獄那邊怎麽樣?能打通關系嗎?!”

最起碼,得設法見一面……看裴玄素怎麽樣?有什麽話要交代的。

……

西提轄司那邊壓抑低沈種種就不提了,趙關山甚至收拾了一下,慎防沈星會回來東提轄司或過來這邊,他還遣了幾個心腹跟著徐容回去,以保護沈星和裴明恭。

徐容回去之後,就笑著把趙關山的話重覆了一遍。

沈星真的大喜過望:“好啊,那真的太好了。”

裴明恭從躲著的月亮門後面沖出來,高興地蹦跳笑了起來。

他握著沈星的手,兩人開心地用力抱了一下。

連雲呂儒等翹首等著的人也不禁露出笑臉。

一時之間,整個緊繃的氣氛都陡然一松。

她就說嘛,裴玄素可是最後的勝利者來著,他肯定會這個坎邁過去的!

沈星長長吐了一口氣,往身後的椅子一坐,這才發現自己口渴得很,趕緊端起茶碗喝了幾口。

她露出大大的笑臉。

然而這一個謊言,很快就被戳破了。

沈星回去好好睡了一覺,收拾一下脖子的傷,感覺淤青已經褪了好多了,她決定明天就回去銷假上值,近距離地關註這件事的發展。

既然裴玄素會沒事,那裴明恭也沒大事的,讓他自己在家沒什麽大問題了,留徐守在家陪著他盯著就好了。

然而沈星才剛剛這麽想完不久,她就發現家裏多了幾個人,是昨天跟著徐容回來的宦衛,昨晚刻意躲在外面沒進來,今天笑著和沈星揮手,“星姑娘,督主讓咱們過來跟著您幾天呢,怕你帶著明公子這當口有短人手的時候。”

“那辛苦你們了。”

回到東都,太陽終於露頭了,微熹的春陽照在飽浸水分的房檐瓦脊和地面上,沈星也笑了笑,趕緊揮手回應。

這幾個人她不知姓名,但卻非常眼熟,是時時跟在趙關山身後的宦官近衛,是鐵桿心腹來著。

一二三四五六個,大家表現得都挺自然的,但不知為什麽,沈星卻覺得人有點多。

她心裏惦記裴玄素的事,正要打發叫趙襄的宦衛回去西提轄司打探一下消息,並且過去對面和監察司大院說一聲她明天銷假上值,頭一轉,餘光卻瞥見徐芳他們幾個。

徐芳一直都安安靜靜守在她身後的,不管白天黑夜,就像一座山那麽安穩。沈星兩輩子下來,也對他們的神態微表情十分熟稔了。

徐芳側頭,他和徐喜對視一眼,兩人神態間似乎壓了些什麽,轉瞬即逝。

她又回頭望了足足六個身手上佳並對趙關山絕對忠誠的近身宦衛。

沈星現在也不是不經事的人,官場的很多作風沈浸進去才能了解,她不禁生了絲不安,到了嘴邊的話一轉:“我今天去讚善坊一趟,打探點消息,順便銷假。”

她清晰看見趙襄眼神一緊。

沈星的心也不禁緊了起來。

然而不等沈星抵達目的地,當天上午,就發生了一件大事情!

趙襄他們不敢多勸,怕露餡,但按他們對督主的了解,肯定已經收拾好的,因而也不太擔心。

一行人打馬上街,沿著康寧坊一路往東西提轄司所在的讚善坊而去,卻走到半途,突然被長街三五成群身穿素衣的人吸引住了目光。

“咦?這些人是做什麽的?”

他們已經接近了中央大街,不管永城侯府還是東西提轄司的讚善坊,都在內城很靠近皇城的位置,因此他們途徑中央大街時,已經能望見外朝的承天大街入口。

這麽一轉頭,所有人都楞了。

很多很多身穿素衣的人,個個身披一條染紅的布條,手裏皆捧著一封卷起的狀紙,他們自四方八面而來,正徒步往承天大街的外朝門戶方向,守衛外朝的禁軍已經發現了這個狀況,飛速聚攏過來,把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

很多很多,一眼望過去,已經多達二三百人。

他們並沒有和禁軍起沖突,而是直奔外朝大門的東側,沖懸掛在匭使院東門的登聞鼓。

——“闕左懸登聞鼓於外朝,以達冤人。事必關軍國大務,大貪大惡大冤大慘。”

本朝沿襲前朝,在外朝東側的匭使院設置登聞鼓,可擊鼓鳴冤上達天聽。

任何人都可以擊之。

但必須事關軍國大事,又或者大貪大惡大冤大慘,申訴無門,方能擊此鼓。

也就是說,能擊登聞鼓鳴冤發聲的,必是大事要事或者千古奇冤,上天入地無路申訴無門,罄竹難書血淚斑斑那種。

這麽多人,眼見著陸續從小巷不斷匯出,又一百幾十人素衣血肩持狀紙的人經過,後續還絡繹不絕,

藉此明太子剛剛強勢回京整個東都水深火熱之際,突然來了這麽一出,沈星心跳都不禁漏了一拍。

“不會要出什麽大事吧?”

她緊張極了,可千萬別影響到裴玄素啊!

……

確實是出大事了。

明太子雷霆之勢,要重卸神熙女帝的臂膀,可不僅僅只有昨天一著的。

這一天,剛剛自昨日朝堂給予了太初宮沈重一擊的明太子,他下令,可以進行第二步了。

有數百人在東城門各坊,沿著直通皇城的中央大街,一路匯聚到外朝承天大街之外,他們一色的素衣,緩步而行神情肅哀,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外朝,浩浩蕩蕩,每一步都動魄驚心。

長達十一年的時間,他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一共有六百一十三人,當初東宮慘烈死去的每一個三府屬官和內侍宮人的家眷,後者沒有親人的,則從前者中找了一個人,拿著屬於他的狀紙,一步一步走到來匭使院南門,仿佛走過他們親人的鮮血和眼淚鋪就的路,站在那面朱紅色的牛皮大鼓面前,拿起那條沈甸甸足有三尺長的大鼓槌,為首的青年代表,拿起它,狠狠地使盡了全身力氣,重重敲下去。

“咚——”

一聲重鼓,咚咚咚咚連續敲響!六百一十三份狀紙,狀告當初西提轄司、鄂國公府寇氏、神熙女帝麾下的當年的酷吏宋顯祖、吳柏等如今已是高官太初宮中流砥柱的一十三名官員。

狀告他們當年捏造罪名,誅殺東宮三府上上下下的官員和一眾伺候太監宮人。

鮮血淋澆的舊事,今天赤果果再度拉出來,並且已有了證據鏈完成的罪證。

連續有多名官員出來作證,其中很多都是剛剛自兩儀宮皇帝投進明太子的東宮陣營的,他們本身就有參與當年那件事的,一下改投,恩威並施,徹底站出來了!

這下子真的是急轉直下,再狂墜往下,時值常朝,神熙女帝當場臉色大變了。

……

這一下,真是一瀉千裏。

局勢危殆到了太初宮被東宮步步緊逼的地步,繃緊到了極致,這件血案一旦正經翻出來論罪,當年經手的誰也跑不掉。

東都內外,霎時風聲鶴唳,連坊間的高談闊論都一下子消了音。

因為平頭百姓,嗅到了真正的危險氣息,一個不慎,甚至可能波及到他們。

可見這次形勢之危殆。

太初宮是真的危了!

這一次,甚至連西提轄司都被卷入漩渦了。

謊言瞬間粉碎。

沈星直覺不好,她驅馬上前,因為她是打算去銷假的,穿了監察司的女官服,出示腰牌直接進了外朝。

她就在這六百一十三人側邊,有無數部衙的中低階吏官聞訊沖到衙門的門口,在門檻後觀看著這場三步一叩首,額頭磕出了血,手裏捧著狀紙,足足六百一十三個人。

所有人的屏住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這把要開大了,天啊。

但當為首那名青年大聲喊出來,並將手中的狀紙上呈。

沈星頭腦“轟”一聲,一下子天旋地轉。

天啊!

……

上輩子皇帝是重傷,這輩子卻直接死了。

沈星其實本就有不安的,但趙關山的話給她一顆定心丸。

但這顆定心丸一下子崩了。

她僵住聽完整個半程,整個朝堂都幾乎天翻地覆了,吵雜聲這麽遠都隱隱聽得見,她再也聽不下去了,沒人敢從承天大街走,她掉頭從吏部和匭使院之間夾巷鉆出去,一路出了外朝,上馬往西提轄司狂奔,她沖進西提轄司,沖進了大堂,就見了趙關山。

趙關山和陳英順趙懷義等等一眾西提轄司的高層都在這裏,連東提轄司因年前長時間在外為鹽堿地忙碌而僥幸碩果僅存的何舟都在這裏,他們都是閹宦,消息很靈通的,已經知道了。

人人神情緊繃,東西提轄司風聲鶴唳。

沈星一把攥住趙關山的手,大眼睛已經急出了淚:“義父,義父!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情況至此,趙關山也實在沒辦法再騙下去,他反手抓住沈星的手:“星星,是玄哥兒那傻孩子,梵州的時候就千叮嚀萬囑咐,萬一他出了什麽事,一定要我保住你。”

“差點跪我面前了!”

沈星的眼淚唰一聲下來了

趙關山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東西提轄司會有神熙女帝的暗子,把沈星拉到一邊才說上面的話,他壓低聲音說:“你是監察司的,不管東西提轄司如何?他這事如何?總是牽連不到你的。”

沈星楞楞看著他,趙關山其實也知道,出了今日這件事,恐怕裴玄素的事情要更懸了,因為神熙女帝和整個太初宮一系,重點甚至不在這所謂的刺駕之事上面了。

裴玄素其實很需要朝中有人為他發聲的,不管多少,朝中才能一辯,才能嘗試挽救。

偏偏東西提轄司是沒有朝中口舌的。

過往種種特權如鷹視狼顧,此刻卻是那麽地無能為力。

而徐家有。

徐家當年聲威,可能沈星已經無法想像了,可端看徐家幾個孫輩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能收攏到那不少的徐家舊人,足可見徐家舊年聲威之盛。

當然,這些都過去了。

但現在確實,徐家那邊才有文武官員的喉舌,能為裴玄素的事發聲。

但趙關山左思右想,一瞬心念百轉,他心知安陸王那邊剛剛投向明太子,安陸王妃肯定不會同意的。

安陸王妃也絕對不會同意傾盡一切來挽救一個閹人的。

不管沈星說什麽都沒用。

就剩沈星手裏的人,那應該不會太多,人家也未必願意……畢竟他們是東西提轄司的鷹犬閹宦,人人厭憎不恥,而徐家舊勢力那邊多是鐵骨錚錚的軍旅出身漢子。

他並不想為難沈星。

趙關山其實也哽咽,他竭力忍住了眼淚,柔聲說:“好孩子,你快回去好不好?別添亂,聽義父的。”

也別辜負了那孩子隱忍至深的一番情意。

他就盼你好好的。

趙關山給趙襄等宦衛使了個眼色,趙襄他們一哄而上,連拉帶挾把沈星帶出門去。

不用趙關山發話,他們心知接下來的任務肯定是勸著擋著,反正絕對不讓沈星摻和了,雖然他們心裏也沈甸甸的。

然而不等他們護著沈星上馬,剛出大門,斜對面探頭出來的梁喜就蹬蹬往這邊跑,她笑著拉起沈星的手,“星星,星星,我說就是你嘛!快快,我們回去,你的擢升告身下來了。”

梁喜笑著說:“從今以後啊,我就歸你管啦,沈勘司大人!”

幾個相熟女官笑著簇擁她跑回去東提轄司,進門往左一拐就是監察司大院,進來後大家不敢嬉笑,嚴肅臉沖沈星擠擠眼睛,各自四散去了。

沈星走到趙青的值房。

趙青臉色也只算一般,前天她進宮半宿出來,一直記掛外面的局勢,但總算想著神熙女帝經歷的這麽多風風雨雨,肯定會好的,讓自己的心定下來。

趙青見了沈星進來,打起精神,笑了下,從案上抽出一封公函和一本嶄新的紅綾告身,遞給沈星:“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勘察監司了。”

趙青愛才,對沈星這個從她手裏成長起來的小少女很愛惜,對比她們絕大部分的年紀,沈星就是妹輩,雖然她已經十七歲了。

從瀛州到梵州,年前回來之後,趙青一直抓耳撓腮,沈星立了幾次大功的,該怎麽發揮沈星才能不埋沒她。

最後她專門提議搞一個勘察臺。

她給神熙女帝寫的折子認真說,她一直以來,其實都覺得監察司是有些短板的,不管哪一部,她們都只負責監察,譬如東西提轄司,或許刑部什麽部,但被監察的衙部稽查出來的案件結果,她們其實很多時候都是沒法分出真偽的。

正巧來了一個沈星。

她就建議,成立一個新分部叫勘察臺,專門負責同軌稽查的。

譬如趙青這邊,這新部就是一個介乎東西提轄司和原監察司之間的職能部門,兼具兩者的功能。

但在監察司之內,那就基本負責勘察稽查偏多。

這樣一來,沈星就能發揮到她的長處,也不需再顧忌她偏向裴玄素趙關山那邊,因為兩者目的是一樣的,另外追蹤監察的工作必要時也繼續做。

這樣的話,正好把監察司的短板填補起來了。

“從今以後,辟出東邊跨院做我手下這邊勘察臺的值房,梁喜何含玉等二十餘名女官、瞿鴉等五十餘名女衛,調入勘察臺部。”

“那邊跨院在修葺,大約需半個月,你正好休完傷假回來上值,就過去那邊正式上任。”

趙青肅然:“從今往後,每五天一報,我手下東西提轄司的監察臺部由你負責。除了差事主職勘察以外,不拘公務還是起居氛圍內外評價,大事小事,凡涉及東西提轄司的,包括人心動向,都要上報!”

“折子出你手,經我處,上達天聽!”

包含沈星原來常山王金礦、煉金廠做的事情,輔以原來的監察工作,不再是兼知,而是她理所當然要做的。

官職責權。

若發現其他部司衙門並認為有問題,也可以具折上奏。

折子是經過趙青的審察後,直接上達神熙女帝的禦案的。

趙青很惜才,也格外有幾分憐惜沈星這個認認真真做事待人真誠的小姑娘,正經給了沈星一個官身,有官印有權責有府邸的。從此,沈星算是監察司三把手梯隊裏的了。

趙青低頭,給沈星理了理玉白補服的領子,她低聲說:“陛下……已有年歲,你我女流,當竭力而行,不負韶華。”

這一句話,也就趙青敢說了。

含蓄而直接,趙青有些傷感,但她其實也知道,外祖母年紀大了,身體……身體又不好。

一旦過了神熙朝,誰知道以後怎麽樣呢?做好手頭的事,燦爛歲月,不負韶華。

趙青深吸一口氣,她給沈星整好衣領,低聲和她說:“你不要摻和裴玄素的事。”

沈星霍地擡頭。

趙青很高,腰細腿長,黑色腰帶一束,姣好面龐肅然而立英姿颯爽,比她要高大半頭。

趙青肅然,沖她點了點頭。

“不管將來如何,監察司是能全身而退的。”

因為監察司很多都是貴女出身,譬如像趙青這樣的,其實沈星也算是,不貴了但她在大家心裏真的有出身,如非必要,沒人難為她的。

所以,不管將來怎麽樣,監察司最多解散,大家各自回家。

趙青不想去考慮這樣的事情,那代表的著她的外祖母失勢甚至駕崩,這不是她願意去想的。

但這些個女官女衛,既然跟了她,趙青就得保證她手下人的安全。

所以趙青嚴肅叮囑,不許沈星去摻和裴玄素乃至東提轄司的這件事了。

事情太多太大了,沈星拿著告身出門的時候,發白的太陽光照下來,她都不禁有些眼暈。

昔日風風火火的東提轄司,此刻靜悄悄的,大約得了趙關山的提前吩咐,沒人出來找她也沒人打招呼,除了必要的站崗,一個人都沒有。

她轉目望向裴玄素值房的方向,正堂大院之後,只望見重檐屋脊,悄無聲息的,只剩下一棵孤零零的瓦松在風中瑟瑟晃動。

她低頭看手裏的告身,不知為什麽,眼淚就出來了。

她想,要是裴玄素還在這,他肯定比她還高興,怕是還要擺席面給她慶賀。

席面大概最後會擺在沈府,因為要宴請她的同僚。他大概又要不滿意,陰陽怪氣幾句但又攬著事情來做了。

沈星突然狂奔起來了,她沖出大院,接過徐芳手裏的馬韁,飛奔出來。

徐芳趙襄他們趕緊跟上。

但沈星也沒去別的地方,她回了家,沖進了書房,研墨提筆寫了一長長的信。

連求帶央,還絞盡腦汁寫了很多好處,大大小小,她央求,她問大姐,徐家這邊能不能救裴玄素?

沈星好不容易晾幹墨跡,飛快裝封,遞給徐芳:“芳叔,你趕緊幫我傳給大姐,要快一些!”

徐芳深吸一口氣,“嗯!”接過信轉頭匆匆去了。

……

安陸王府。

這幾天事繁雜且多,但幸好王府和徐家又一次及時站中隊伍,沒有遭殃。

徐妙儀這兩天情緒波動太大,她心臟有點負荷不住,昨天發了一次病,但幸好比較輕,服用了丸藥就沒大事了。

不過她沒有告訴外面。

此刻她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靠在美人榻上,慢慢翻閱著外面的信箋。

接到了沈星的信,趕緊拆開,一看她就有些生氣了:“這孩子!”

她不禁有些擔憂起來,沈星明知她不可能答應,還寫信來哀求,這個裴玄素在沈星心裏的地位讓她不禁十分擔憂。

“你別生氣。”

“好好說,星星還小。”

楚淳風也是一臉疲憊,昨天安排諸事熬了個大夜,剛剛下朝,他心裏惦記妻子病情,抽空回來看看她,還好沒事了。

他一見她生氣,他就心驚膽戰,趕緊連聲規勸,接過信看了看,心裏不由嘆了口氣。裴玄素不是別人,要是別人他還能嘗試伸把手。

但明太子要做的主要事之一,伸腦袋過去就是找削,也不成事。

而裴玄素這人,唉,確實如果還不死,心腹巨患的可能性非常大。

明太子的身體並不好。

楚淳風就盼著,他能盡快得償所願。

立場相對,也沒什麽可說的。

徐妙儀吩咐研墨鋪紙,她抿唇,裴玄素確實在十六鷹揚府對他們有些幫助,但卻也遠不至此,徐家現在這個境況,又是新投明太子不久,她豈敢啊。

還有小妹怎麽這麽焦急上心這個人啊!這是個閹人,還是一個大禍臨頭的閹宦。

徐妙儀急得不行,趕緊給沈星回了一封信,嚴厲地說,不行!

之後溫言軟語,苦心規勸,又說了很多很多的利弊,然後又疾言厲色,反正軟硬兼施,絕對不允許沈星和一個惡名昭著的閹宦過從太密。

另外,徐妙儀給徐芳等人又寫了一封信,再三吩咐四人,務必要盯緊沈星,不許她摻和裴玄素一案。

倘若,萬一,她說萬一,裴玄素將來若真僥幸不死回來,切記切記盯緊,不許裴玄素和沈星有超越友人義兄妹的關系。

徐妙儀情緒激動,刷刷刷寫了長長十幾頁,楚淳風都不禁無語,無奈搖頭,妻子一涉及妹妹侄兒,總是格外緊張。

看得他都羨慕了。

他幫著晾幹裝封,又幫著趕緊叫了徐延進來。

楚淳風也沒法多留,他是惦記妻子病情偷溜回來了,得趕緊快馬趕回去,外頭的事情超級多超級大,他這就匆匆去了。

徐妙儀再三叮囑徐延,立即就把回信給沈星送回去了。

……

其實很快,因為都是在東都,哪怕繞了外城一圈,速度也是飛快的。

也就耗費了兩個時辰左右。

這一點點的時間,簡直度秒如年。

沈星終於等到了大姐的回信了。

這兩個時辰,也足夠沈星了解到外面的惡劣處境了。

她拆開大姐的信一看,眼淚就下來了。

眼前模糊,她用力擦了,強迫自己把信看完了,眼淚嘩嘩地下。

沈星站了起來,她忍不住往永城侯府方向的檻窗走了幾步。

但什麽也看不到了。

裴玄素更不在永城侯府。

他正身處大理寺獄中。

這一次,他真的能順利渡過去嗎?

先前因為皇帝的死而產生的不安,在擴大,沈星對這個信念已經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她沖出府門,狂奔往永城侯府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馮維和鄧呈諱的消息,找到了他們倆。

她拉著兩人,避人追問:“裴玄素有什麽其他的布置嗎?”

馮維兩人一臉茫然,都含淚搖頭。

事實上找到兩人的時候,沈星的心已經涼了半截,因為馮維和鄧呈諱焦灼憔悴,盲頭蒼蠅似的,都還待著東提轄司焦急地等著。

陽光明晃晃的午後,沈星中午飯都沒吃,但她一點都不覺得餓,耳邊嗡嗡的,她走著走著,走到了裴玄素的值房大院。

一張張熟悉焦灼的面龐,她伸手推開正堂大書房的隔扇門,裏面熟悉的一切,就是已經被亂糟糟翻過多遍,被賈平他們固執重新整理了一遍又一遍,但很多東西已經不在原位了。

她有些渾噩的,坐在窗畔她平時愛坐的那張椅子上,懷裏有個硬東西刮了椅子扶手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才發現她把告身揣懷裏了。

她回頭望偌大的書房,熟悉的味道仍然存在在這個房間內,但人已經不在了。

她想上輩子那人,忽想起他最後城破之前,卻命人把她送走,城頭赤紅披風獵獵,兩人最後一面的那一幕。

還有,這輩子這個嶄新的他點點滴滴的好。

在這種危殆的時候,兩個人,又重合成一個。

趙關山最後的那番說話,其實也隱約昭示了什麽,呼之欲出一般,但這個時候,已經沒人去想這些了。

沈星先是哭,可她不知為什麽,就想起趙青。

趙青給她整理領子的動作仿佛還在。

那個有時候經常訓她,但其實很關照她的年輕上司。

趙青這時候該很擔心神熙女帝的吧,但她還是看起來那麽冷靜的,還認真想過她麾下人的以後。

趙青英姿颯爽肅然而立,獨立自主的形象。

小時候,她很羨慕女官姐姐。現在她雖然沒有大長腿,但她已經成為一個女官了。

並且升職加薪,擁有自己的府邸了。

大姐不同意,但你願意這麽做嗎?你願意可以做,因為你已經長大了,應該有自己的觀念和抉擇。

沈星先是哭。

她漸漸平靜下來。

盯著窗外在風中瑟瑟搖曳的春花和嫩芽,即使那麽細小和柔軟,但依然堅強的立在樹梢。

沈星拿帕子出來抹幹凈臉,她一身玉龍補服,站起起來,也是堅韌的感覺。

她發現自己生出這個念頭之後,一切情緒都突然平靜下來了。

因為她有了自己想做的目標,並且她不覺自己不對。

沈星自己站了一會兒,感覺已經很平靜了,她伸手把窗戶關上,轉身往房門行去。

沈星打開房門,徐芳他們就在房門外,她對他們說:“大姐不同意,但我要救他!”

用她自己的力量!

這麽長時間下來,她也積攢下來屬於自己的力量,她也有自己的班子和人脈。

“或許,我改變不了最後的結果,但我會竭盡全力!”

歷經風雨。

人最容易長大。

春日的陽光越過房檐投在偌大的庭院,房檐下是陰影,還有些寒涼。

沈星眼睛有些紅腫,但淚意已經沒了,她挺直脊梁站著,很清醒很堅定地說。

哪怕徐芳他們不同意,她也會這麽做的!

不料,徐芳他們沈默了一陣,互相對視一眼,轉頭卻道:“小小姐,你想怎麽做?”

他們懷裏還揣著徐妙儀的信,但這一直以來,裴玄素是怎麽對沈星的?怎麽保護她關照她的?甚至她想做的大事小事,衣食住行。

他們都看在眼裏。

感情問題另說,但此刻此刻,這四個恩怨分明鐵骨錚錚的漢子,他們卻不約而同地讚同,沈星應該這麽做的!

原來是保護主子的念頭占據上風,但沈星開門這麽堅定一說,四人一詫,卻當即就把心一橫。

沈星肖母,但眉目輪廓間多少還是有些徐家人的影子,這一刻陽光落在她的臉上,看得徐芳四人心裏一陣激動。

果然不愧是徐家的女兒!

四人深吸一口氣,“小小姐說得好!你想要怎麽做,我們都聽您的!”

他們是徐家人不假。

但既跟了沈星,那就是沈星的人了。

懷裏那封信,徐芳直接沒拿出來了。

沈星有些詫異看徐芳徐喜他們,四張有些欣慰、有些激動,但又因為她的是女孩不敢動手僭越的臉。

沈星有些激動,她主動伸手,用力擁抱了四人!

無論前世今生,都堅定不移站在她伸手的他們四人,沈星有眼淚溢出,她低頭湮在徐芳的衣臂上。

徐芳四人也很激動,伸手大力擁抱沈星。

良久才松開,徐芳說:“小小姐,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

我們隨你一起去的!

沈星用力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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