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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回旋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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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回旋鏢

奧誕節這一天, 清晨的太陽如約而至,人們歡呼雀躍,暫時忘記了三日永夜的陰影, 仿佛重拾起對神族的信仰,一場規模巨大的一年一度的慶典正在人間上演。

中土世界的某處,神祗們也悄然駕臨。

托爾瞇著眼睛,擡頭正好看見伊蕾娜駕著太陽馬車在巨大森林上空呼嘯而過, 神馬桑古雷斯身後的光焰逼人, 淩駕萬千,有別於在神界的謹小慎微, 毒辣的光芒將他的眼睛也刺痛了。

他們身處一片密林之中, 周圍的樹木極其高大, 像是撐起神殿鬥拱的梁柱……雖然頭頂只有天穹默然。

“這是哪兒?”

率先開口的是希芙, 青春女神一臉不耐煩, 用手掌撐在頭頂, 擋住陽光。

托爾的身邊就是一座界碑, 他辨認了一會上面的通用文字:“這裏叫……薩爾烏斯?”

希芙難得的沒有接話, 於是托爾那疑問的尾音無以為繼, 一句話掉到地上。

——自從永夜慶典之後, 她還在生托爾的氣。她這次要讓托爾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如果不是奧丁和她母親的要求, 她才不要和托爾一起下界呢!

“就是這裏嗎?”她硬邦邦的,沒有稱謂,也不知在問誰, 站在齊膝的灌木叢裏, 周圍四望去……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不是說中土世界的奧誕節是最熱鬧的嗎?她本次下界唯一的念想……

表面上,她不忘公事, 清了清嗓子,仿佛奧丁就在身邊監督一般,道:“芙蕾雅就是在這裏?”

聽說了芙蕾雅已經重新現世,在米德伽特游蕩,他們此行是來說服她回神界的,同為華納海姆女神的她,呃,起到一個懷柔的作用。她必t將認真完成奧丁賦予的使命!

托爾——很有可能完全沒有意識到希芙在和他鬧別扭的情況——接上她的話頭回答。

“你忘了,”托爾道,認認真真重覆了一遍奧丁臨走時留下的信息,“芙蕾雅在的地方叫布萊登。”

“……”

希芙很生氣,托爾的話讓她下不來臺,顯得很不專業!她偏頭不去看他,滿臉煩悶,跺了跺腳,沖在場的第三人提起聲量:“海德,你知道怎麽走嗎?”

海姆達爾,你倒是說句話啊!

海姆達爾默然站在一旁,他的表情很奇怪……說不上奇怪在哪裏,因為也可以說是沒有表情,他的目光掃過四周,不知道在想什麽。

希芙心想,該不會是她突然叫他海德,所以生氣了吧?

這也是她和托爾賭氣的副作用,她單方面與海姆達爾的關系突飛猛進。自從上一次和他對話……她以為他們變得親近了些,不能怪她自作多情吧!

她在蘆笛的懇切請求下又去了一次西敏約格。

蘆笛表現得異常恭敬,活像,活像她是西敏約格未來的女主人……她很尷尬。

“你病好點了嗎?”剩下兩個人時,她只有如此問,打破沈默。

“好些了。”海姆達爾回答,自從上次猛烈病發之後,再醒過來,頭疼的癥狀緩解了不少。

雖然,他總顯得有些憂郁,和得病前判若兩人,沈靜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希芙跟他說話,不如從前那樣隨心所欲,總有點忐忑不安……是大病初愈的人都如此嗎?

“這樣啊。”她貧瘠地回答,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在肯定什麽。

“……還能和我們一起去米德伽特嗎?”她絞盡腦汁,想到這個話題。

……在病人面前提起這個,她好像和托爾也沒有什麽兩樣。海姆達爾要是去不了,會不會傷心呀?

完了,她就不應該承蘆笛的情過來一趟……

海姆達爾一時怔忡,希芙後悔不已。

“你知道,奧丁說芙蕾雅現在在人間,我們去帶她回來,很簡單,也沒什麽……”

“你也要去?”海姆達爾打斷她的語無倫次,又想到了什麽,自顧自點點頭,“是了,奧丁有意讓托爾和芙蕾雅結合,你當然要去看著。”

“……”

希芙的後悔達到頂峰,她果然不該來的……

“才不是!”她大聲否定,將早些時候和伊登的一番分析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奧丁也有可能讓我和你結婚啊!”

奧丁啊……她在說什麽……

她想起伊登在她來阿斯加德前對她的告誡,尖尖手指戳著她的腦袋瓜:“你可多長點心吧!”

伊登怕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希芙對於愛情中的詭計一竅不通,心裏想什麽都寫在臉上,說完才意識到問題,臉漲的通紅。

蘆笛進來給他們倒茶,又安靜地退下。

海姆達爾沒說話的時候,尷尬的沈默令希芙羞憤欲死,坐立難安。

過了一會,海姆達爾開口了,聲音平和:“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

他指著自己,又指著門外,仿佛在說明某件物品的歸屬,道:“這是她的。”——不需要再多解釋,“她”是暫時不在場的第三個人,蘆笛。

希芙氣呼呼的,想反駁,卻又吞聲。

海姆達爾說的對。他們倆根本不可能。

日前她也想過那個問題,她為什麽不喜歡海姆達爾?為什麽偏要喜歡托爾?

有什麽為什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歡就是喜歡啊!

希芙覺得眼前的海姆達爾和她印象中有什麽不一樣,竟然當著她的面承認了對蘆笛的好感!

她早就覺得他們之間有情況了!

一個秘密換另一個秘密,她被拆穿心事,好像也沒剛才那麽尷尬了。

“那芙蕾雅怎麽辦?”她理所當然地想到,“奧丁的意思,芙蕾雅要在你和托爾之間選一個結合。你跟蘆笛,托爾……咳咳,是我的——那芙蕾雅怎麽辦?”

她又問了一遍。

很多時候,她只是拋出問題,並沒有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

確實是非常棘手沒錯……如果奧丁非要指婚的話……

海姆達爾那一瞬間的表情竟然有點悲傷,似乎有什麽答案落到了他的嘴邊,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我會去的。米德伽特。”他越過最後一個問題不答,轉而回答前面的問題,轉過頭,望向西敏約格的虹橋方向,或者是那盡頭通往的下界。

從那以後,希芙單方面將海姆達爾引為閨蜜,以“海德”相稱,第一次,海姆達爾沒有制止,便一發不可收拾。她仍抱著讓托爾爆發危機感的希望……

然而效果並不很好。

比起希芙,托爾明顯更在意自己大病初愈的弟弟。

“別嚇到海德!”托爾嚴厲制止希芙的大聲喊叫,海姆達爾現在在他眼中就像玻璃做的。

希芙:“……”

海姆達爾:“……沒事。”

他指著一個方向,似乎對於地形十分熟稔:“布萊登在這邊。”

托爾誇張地豎起大拇指:“真了不起!”

“……”

沒人理他,海姆達爾已走到最前面帶路,希芙生怕托爾看不見,翻了個白眼。

看起來只有他們三個,實則奧丁和洛基也來了,只是和他們一行兵分兩路。希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次除了要尋回芙蕾雅,還有一個目的——要尋找人王。

神有神王,精靈有精靈王,理所應當的,人也應該有人王才對。只是考慮到人族數量龐大,難有定論,但隨著今年人間的政體逐步成熟起來,這個主意也有了幾分可行性。

說起這個主意,還是她身邊的海姆達爾提出的呢。海姆達爾長期負責管理人界,二十年前,一舉取消了徽記制,給了人間二十年的自由時間,如今,新的城市代替村莊,他們馬上要去的“布萊登”,由城市發展而來,據說建國在即。

奧丁和洛基先去了北方的另一個城市考察人選,他們則去尋找芙蕾雅,不久之後奧丁和洛基再與他們會合。

說托爾遲鈍吧,有的時候,他又怪思慮周全的。海姆達爾沒能跟著奧丁去實踐他的“人王”構想,托爾總怕他失落。

這一路上海姆達爾也都保持沈默,心事重重的樣子。

“真了不起!”走出密林,看見了路邊三兩村屋,托爾止不住讚嘆。

他覺得這些都是海姆達爾的成就,他也不懂,只是蒙頭一陣亂誇。

“真了不起!”他又說了一遍,不走心的誇獎就是這樣的,貧瘠得厲害,搜腸刮肚,“你很久沒來了吧?竟然還記得路!我看你很快就會全好了!”

海姆達爾只是沖他笑笑。

他據說失去了三年來的記憶,是他頭疼病好之後的後遺癥。當然這與現在並沒什麽相關。

他們終於在路上看見了人的蹤影,離布萊登城越近,人越多,四周也越熱鬧。

從某個時刻開始,希芙變得格外矜持,話也少了起來。

她想著自己的身份,女神下界……應當端莊點吧?

她看一切都很新鮮,路上遇見照面的人群,沖他們每一個悲憫地微笑,如願以償得到了或訝異或驚艷的目光——其實不明所以。

如果有人能認出她的身份,或許她會實現對方的一個願望!

想象中,他們一行在人群中應當非常出挑,何況神殿中有他們的塑像,自古流傳著他們的傳說,托爾手握妙爾尼爾——他的那柄戰錘,海姆達爾腰間別著加拉爾——那只著名的號角,足以表明他們的身份……虔誠者自當參拜!

她雖然兩手空空,但是自信自己的容顏已經足夠說明一切——青春女神!

她的想象或許是有道理的。奈何今日是奧誕節……街上的十二主神實在太多了。

進入城市內,目之所及的慶典的一切讓人眼花繚亂。希芙見到了今日的第三個“托爾”,對方身材瘦小,留著山羊胡子,木頭做的錘子,看起來只夠砸核桃。

山羊胡托爾不慎撞到了她,連連道歉。

“美女,你是誰?”

希芙馬上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結結巴巴,又暗含期待,道:“希,希芙!”

“希芙是……?”

希芙本來沒生氣,這時眉頭緊皺:“青春女神啊!”

“哦哦,對不起,我還停留在伊登的階段……”

希芙正要消氣,又聽對方道:“不過你裝扮也不對啊,青春女神最重要的金蘋果都不拿一個!”

“……”

對方倒十分熱心,隨手從路過的花車上拿了個金蘋果下來,遞到她手上。希芙反應不及,那金蘋果原來是一個定時器,沒過兩秒,魔法禮花爆炸,給希芙嚇得哇哇直叫。

她想找人算賬,可t那人嘿嘿一笑,已經沒入人群不見了。

她差點沒給氣死!

裝扮成十二主神的惡作劇是哪門子的習俗?

轉頭看見托爾——樂呵呵的,接受著往來人們的誇獎,都在說他扮的十分逼真。

好吧……她更生氣的是身為青春女神的自己竟然默默無聞!

十二主神中,男神中人氣最高的當屬布吉拉、托爾和洛基。布吉拉是酗酒的通行證,托爾的形象則代表了大多數男人對自己的期待,勇猛而剛強。至於洛基——他的口碑擺在那裏,倒並不因為別的,而是,這個習俗的出現本就因他而起。

洛基掌管詭計,愛好惡作劇,傳說曾有一次,他闖了禍逃到人間,命周圍的人假扮成他,以躲避奧丁的追責。後來這個習俗便一代代流傳了下來,逐漸擴大到了十二主神,乃至任何裝扮。

明明是慶祝奧丁的節日,洛基的色彩卻頗為濃重,但事實就是這樣。人們對神族充滿敬畏,只在這一天有所顛覆,或許是喜聞樂見的。

其他男神,奧丁的地位至高無上,很少有人敢僭越;霍德與博德天生有所缺陷,尼奧爾德跟布吉拉差不多,觀感還不如布吉拉呢;海姆達爾人氣不高,被人熟知的美男的稱號已經立起了天然的門檻……

不過今年也有不少人扮作提爾,哀悼這位曾經的主神真正意義上的消逝,一部分也是對無神力的李代桃僵的博德的抗議。

希芙更關心的是女神中的人氣。很少人敢扮作奧丁,弗麗嘉卻大受歡迎,除了她之外,海拉不被考慮,就只剩下青春女神和繁育女神,二者平分秋色。

過去了二十年,對於青春女神,人們仍只知伊登——希芙感到挫敗。

至於芙蕾雅,因為她失佚已久,已經無人能具體說清楚她的模樣,對她的詮釋也更為自由,所有沒有明顯特征但精心打扮過的女人們,都樂意自稱自己扮的是芙蕾雅,而且這個名頭和布吉拉一樣,也擁有了放浪形骸的豁免權。

除了這些女神之外,希芙還觀察到了一種女人們之中一種普遍的打扮,她無法歸類為任何一種,似乎是這幾年的流行。

金線白袍,頭頂尖帽,手裏握著一根木棍。

她看到附近兩個相似打扮的女人正在爭論,關於肩上該不該停一只銀嘴烏鴉。

希芙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湊近去,如法炮制剛才別人對她的搭訕。

“美女,你們是誰啊?”

“高法依格啊!”

一個轉頭對另一個說:“我就說吧!少了那只烏鴉,誰認得出來?看上去就是個普通女巫了!”

爭論在繼續,沒有人在意希芙。

高法依格?

這名字她怎麽這麽耳熟……是在哪裏聽過呢……

希芙正尋思著,忽聽人群中一人叫道——“城主來了!”

“還有女巫也在!”

這聲音像是在人群中炸開的一朵魔法禮花,一瞬間,所有人都往道旁邊湧來,爭相一睹布萊登城最至高無上的二位的風姿。

希芙想著事,被裹挾於人潮中,躲閃不及,差點摔倒。

“呃……”

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人潮來到了她身邊,伸手抓住了她。

托爾。

他們面對著面,距離一下拉的很近,托爾在擁擠的人群中仍然巋然不動,好像一座小島,雙手虛虛環住她,隔出了一方天地。希芙身材嬌小,頭頂對著他的肩膀,眼前則是他的胸膛,此時有些發呆。

托爾頗不自然地目光亂飄,最後落到了希芙的頭頂,她美麗的金發散發著熱帶島嶼上橄欖的清香,他之前怎麽從未註意過……

希芙根本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沈浸在思緒中,突然一拍手掌,抓著托爾的胳膊,叫起來。

“我知道了!我想起來了!高法依格!二十年前!”

“……”

人潮分立道旁兩側,不再如剛才那般洶湧,他們也走到了一個相對不那麽擁擠的位置,希芙臉上滿是興奮的表情,想起來轉頭看看四周,這才發現:“海德呢?”

托爾也跟著發現了。無法回答她。

——海姆達爾不見了。

長街的盡頭,布萊登城最大的巡游花車正緩緩駛來,最正中城主朱亞,手握長槍——他竟扮成了奧丁!在他身旁站著的,則是布萊登大祭司,高法依格,“女巫”的唯一特指。

她今日沒有穿白袍,也沒有戴巫師帽,一身優雅女神的裝束——是扮成了誰呢?如果硬要說的話,希芙覺得應該是芙蕾雅。

那張臉和她記憶中二十年前青春花園萍水相逢的女神重合了。

原來是你啊。希芙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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