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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火、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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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火、刑

雅恩莎撒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她和侍女蘆笛要再三去勸說的海姆達爾,竟然就這麽輕易地出來了……他不是之前還待在蚌殼裏鬧脾氣嗎?

也真是的,一句話不和媽媽說, 逃也似地走了……罷了,雅恩莎撒但凡想起海姆達爾,臉上自動浮起寵溺的笑容,而徹達不曾有一刻滑過她的腦海——有時候, 偏愛, 真就毫無理由。

此時此刻,海姆達爾已經從深海瞬移到了幾萬公尺以上的海面, 踏著浮在海面上碎金一樣的陽光, 朝著陸地的方向行去。

重新掌管身體, 加之走出幽靜的深海, 世間的無數吵嚷雜音, 重新充斥著他的耳朵, 海姆達爾就跟持續受著針紮一樣難受, 左手捂著左耳, 像是緩解耳鳴, 他發現他右手不能動了, 不由得苦臉笑道:“你來真的?真要計較這個?”

仍然暫居在這具身體裏的徹達沒有回答。

這是他們還小的時候,輪換掌管這具身體的約定。左手和右手, 代表對方的一部分,即使在另一個人掌權的時候,也不容侵占。徹達每次都遵守約定, 不使用左手, 但他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從不以此要求海姆達爾。

可他這次較真了。

海姆達爾低聲下氣:“媽說的那些,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老那麽說,只有她覺得咱們用一個身體不行,想方設法要把你趕出去。”

海姆達爾毫無委婉的話語,靠破壞來達到安慰的目的,效果時好時壞。

徹達仍然不予回應。

海姆達爾僅剩的左手就差抓耳撓腮。

他埋怨雅恩莎撒是真,誰能知道,他根本離不開徹達!

世間再沒有比他還好的兄長——幾千年來,他時刻不停幫他諦聽、守夜、為他贏得奧丁的讚賞出主意……他可不能沒有他!

他這次鬧別扭,也是因為,雅恩莎撒又提起給徹達換身體的事,徹達讓他提前準備,把諦聽交還給他——他第二天就受不了了,太吵,索性躲回海裏靜一靜。他就是那樣嬌氣,但之前也不是沒有那樣做過,只要逼著徹達出手……但是他沒想過這次會這麽嚴重。

徹達竟然把他強制召回,叫他好沒面子的同時,心裏又很忐忑。

內視自己的神體,海姆達爾看到代表徹達的魂體光點,從未如此黯淡過。

還是那句話,他不能沒有他!

——他順風順水慣了,這話當然不能直接說,他選擇耍賴:“這次可不關我的事!人間的事情還沒解決,我快兜不住了,要是奧丁生氣……你必須得幫我!”

好沒道理,又言之鑿鑿。

徹達的魂體輕輕閃爍了一下,人間……

海姆達爾忍著頭疼,和不能隨心所欲的右手,欣喜地發現自己朝著岸邊的腳尖輕輕轉了一個方向。他有反應了!這是去哪裏?

——薩爾烏斯。

高法依格昏睡了很久,一宿沒睡加上酒精的作用強大的難以想象,哪怕是在這種危急的時刻。

太陽在攀升,陽光愈發熾烈,被凸面鏡放大後,威力更不可小覷。凝結在木柴和幹草上一層薄薄的晨露已經被蒸發了個幹凈,幹燥的隨時都有點燃的可能。

火或許還沒有燃起來,高法依格感覺自己的嗓子已經被燒焦了,頭很重,脖子疼。她抿了抿嘴唇,又發現自己不能說話這個事實,很沮喪,嘴唇之上,幹裂的結了一層硬殼,她嘴巴裏也很幹,勉強伸舌舔了舔,感到一陣刺痛,有點懷念不久前酒液灌溉的味道。

在她此後漫長的生命中,這不是她唯一一次接近死亡,卻是她的第一次——她感覺有點後悔,為什麽要湊那個熱鬧去呢?

她才說要做出一番成就!卻淪落得這個下場……假如她和豪森夫人大戰一場,也不至於這麽憋屈地……等死。

傷春悲秋總是難免的……但她的思緒很快從那上面t掠過去,她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還有許多疑惑沒有解開,近的——豪森夫人什麽來頭?真的奧地列被她擄去了哪裏?

遠的——徹達在哪裏?阿萊麗娜是什麽身份?獨生女繼承權的事情怎麽解決?

還有蒙德茲……他一無所知,還在家裏等她回去!

她無比深刻地意識到,她不想死,不,她不能死!

她奮力掙動起來,手腕和腳腕被牛皮繩磨得生疼,很快出了血,她和皮繩較著勁,蠻力無用,繩子不為所動,越捆越緊。

世界之樹好像故意刁難她一樣,她爆發出的求生意志如一個笑話般,徒勞無功,反而是腳下的柴垛,發出一聲極輕的爆響後,開始冒煙。

該死的……

她的目光無法平視對面,熾烈的太陽如同一個巨大明亮的光球,要將她吞噬其中,火焰帶著可怕的溫度在蔓延,她感到絕望,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村委會考慮到刑罰的嚴酷不允許觀刑,孤獨死去的念頭比什麽都可怕……

她在火焰中看到了錯覺一樣的閃爍的光點,仿佛某種文字的拓印,一個想法突然無比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曾經被燒死的成千上萬的女巫,她如今也成了她們中的一員。

……

雖然不被允許觀刑,火焰熊熊燃燒起來的那刻,村子裏的眾人都有所察覺,望著行刑的方向,默然。

一個年輕的生命因為一個荒唐的原因逝去了。

邁巴斯摘下帽子,終於沒忍住,兩行眼淚落了下來。他用袖口去揩,利姆坐在他對面抹牌,正看見了,嗤笑一聲:“小醜來咯!”

——別誤會,他一張撲克狠狠砸在牌桌上,正是其中最大的第一張小醜牌。眾人驚呼中,邁巴斯站起身,甕聲甕氣:“我要回家了。”

他突然很想回家抱一抱他的女兒,留在這兒,他只會被反覆提醒自己的卑劣。

“別走啊,多掃興!”利姆嬉笑,卻沒有攔他,邁巴斯連牌桌上自己面前的籌碼也不要了,逃也似的。

……

蒙德茲一大早起來,身體就不大爽快,連去看小姑娘跳舞都提不起興趣,躺在床上半天,依舊心慌氣短,沒個好轉。

他一會想到阿依,一會想到昨晚急匆匆來找的喬恩……喬恩找到阿依了嗎?

這個時候,估計已經行刑了吧……世界之樹啊,保佑那個可憐的年輕人!

已經十一點了,太陽即將升到最高處,他左等右等,既沒等來女兒,也沒等來女婿,心中焦躁,左思右想,下定了決心。

說不定喬恩知道些什麽!他這樣想,坐上輪椅,朝豪森家去。

海姆達爾到達蒙德茲家的房子時,已經是人去樓空的狀態。

海姆達爾第一次來,禁不住好奇,這裏看看,那裏看看。

狹小又破舊的房子,突出一個簡陋,除了采光良好,一無是處……人間吶,和他幾十年前來視察時一樣,怎麽一點進步也沒有?

要是讓他留宿這家,他鐵定給這家打成下等人!

然而應徹達的要求,他在這屋子裏轉了又轉,從一樓臥室,到二層閣樓。

蒙德茲的床鋪沒有整理,輪椅不在,看起來人很匆忙地剛走不久。

閣樓裏的東西多少驚異了他。

“閃爍熒光。”他用神力的造詞,在徹達的催促下,在這個女孩兒的臥室快速掃了一眼。

床鋪上沒有睡人的痕跡,客廳的沙發上也整整齊齊——她一夜都沒有回來。

海姆達爾感覺到徹達的疑惑和焦躁,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很新奇。耳邊的吵嚷突然空了,他明白,是徹達重新接管了“諦聽”——他在找人,毫無疑問。

而他呢——只要徹達願意幫他,他才不介意被徹達當作交通工具使——最新的指令,去“豪森家”——那是哪裏?沒事,他很快就會知道的。

他們在識海中對話,海姆達爾求之不得,耳邊又清凈了,真好啊。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我在薩爾烏斯發現了一個神族。”徹達用魂力向他傳音。

好像聽過……沒什麽印象……耳旁風一樣……海姆達爾當然不能這麽說,點點頭。

“去豪森家吧。”徹達像是悠悠嘆了一口氣,竟顯得有些凝重,“怎麽又來了一個……”

海姆達爾不愛帶腦子,但熱衷聽從指揮——走著!

……

豪森府邸位於薩爾烏斯正中心,毗鄰豪森醫院,是一座漂亮的四層白色小樓。僅僅一幢房子住人,自然比不過吉索家,但廣闊而精致的園林也足夠彰顯薩爾烏斯大世家的排場。

薩爾烏斯古老的泉眼就坐落在這裏,許多年前,泉眼附近建起了村裏的公園,不過二十多年前,麗薩小姐嫁來這裏,說服豪森家將公園收購作為私家園林,一直到了今天。

今日的豪森家門可羅雀,從醫院到府邸都是。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這家的養子,醫院小有名氣的弗朗哥醫生,在今日被執行火刑。

誰也不敢來觸這個黴頭,更有豪森醫生可怕的名聲……那句震動人心的“我不原諒”,頭一次,豪森醫生不因醫術精湛而是冷血著稱。

醫院處在半歇業狀態中,宅子裏,豪森家一共四口人,小姐和少爺都不在,只有太太和久病的先生——用人們被通知放一天假,求之不得,提前作鳥獸散。

空曠的豪森宅院裏,豪森先生的生命在今日迎來了靜默的終結。

當著奧地列的面,麗薩毫不遮掩,將剛剛咽氣的豪森先生的靈魂,團成一個不規則的光球,餵給泉眼下的怪物——那個怪物並沒有露面,只存在在奧地列的想象之中,可看不見的東西反而更加可怖,奧地列面如死灰,來不及為豪森先生默哀,因為他知道,下一個就將輪到自己。

他仍然被綁在十字架上,周圍堆滿了幹柴,他註定逃不過火刑——而麗薩·豪森,不用太陽女神代勞,她將親自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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