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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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烏夏冰的目光緊隨著雲嵐。
雲嵐的手又握緊了腰間做過掩飾的東極劍。
她不知該怎樣告訴徒兒, 雲巍不是雲巍，她為了隱瞞自己貪圖修為將陸青崖當鼎爐一事，更是為了救桓星言, 將已是陸青崖的“雲巍”永遠丟在了西勤州的鬼潭深淵。
她為了帶著師尊逃離鬼障，對陸青崖見死不救, 間接地殺了他。
那個裝上尾巴, 就能扮作小狗的少年, 那個對她一腔熱忱，要求她用情專一的小狗雲巍, 再也沒了。
“他……日後不要再提他了。”
這是雲嵐第一次在雲巍走後, 直面他人的詢問。
想逃避，但無所遁形。只能用“不要再提”來堵住詢問。
遮住醜陋的傷口, 令她著實羞愧, 但羞愧自責後便是無邊無際的煩悶，和對自我的原諒。
她沒做錯什麽, 雲巍是雲巍，陸青崖是陸青崖。
深淵中被她拋下的不是雲巍，而是陸青崖！
在鬼潭那種情境下, 她的抉擇何錯之有？一個是教導她百年的師尊, 一個是連點頭之交也算不上, 只混了個臉熟的陸青崖。
任誰，都會選擇救自己的師尊！
雲嵐一直在說服自己, 她這份羞愧是來源於雲巍，而非被她拋下的陸青崖。
可她忘了，歸根結底, 雲巍和陸青崖就是同一人。
雲巍因失憶，修為倒退而不記得自己是陸青崖, 焉知陸青崖恢覆後，會不記得他曾是雲巍呢？
人一旦想要逃避，就會為自己找盡各種由頭，忽視掉最關鍵的邏輯。
烏夏冰是第一個發覺雲巍未歸來，來問他下落之人，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來問的。
到那時，她便會再一次次歷經這種無邊無際的煩悶——第一次直面這種痛苦，或許會難熬，被問的次數多了，這種痛苦許會被沖淡不少。
慢慢的，她便能麻木的接受雲巍已經沒了的既定事實。
烏夏冰不解，還欲再問雲嵐是什麽意思。
原已下定決心要直面事實的雲嵐卻又退縮了，她哪裏敢向烏夏冰細說失去雲巍的經過……
從她得到雲巍，再到失去的整個過程，充滿了謊言和利用——這些難以啟齒的真相，她誰也不敢告訴。
雲嵐罕見的懦弱了，她垂下眼眸，避開烏夏冰的滿目驚愕，終是擺擺手，讓她莫要再追問下去。
雲嵐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疲累到想就地坐下。
她將熟睡的幼崽阿螢脫手遞給烏夏冰，讓她帶去安頓。
可烏夏冰抱著阿螢，一離開雲嵐兩步遠，警惕的幼崽便猛然睜開了眼睛，掙紮著要從她懷裏下來，黏噠噠的小胖手死死抓住了雲嵐的衣袖。
顯然，阿螢這幼崽剛剛是在裝睡。
“你別……我不走！”阿螢帶著顫顫巍巍的哭音。
這讓烏夏冰撒手不是，不撒手也不是。
雲嵐失去的力氣仿佛回來了點。她又從烏夏冰懷裏接過阿螢。
阿螢撅著屁股在她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乖乖閉上了眼睛——雲嵐就這樣抱著她坐在寶船的甲板上。
她盯著星星，看他們從夜空這頭轉到了那頭，天開始蒙蒙亮。
雲嵐放出神識，發現外間的洪水已退下了大半，霧氣也散去了大半，隱山搬來的那座山，遙遙矗立在東北方。
正當她打算抱著阿螢去外間瞧瞧時，兩個楞嚴禪寺裝扮的佛修從空中經過。
雲嵐飛身上前，攔下兩人，雙手合十行了一t禮。
“在下冒昧攔下兩位高僧，還望見諒。”
這兩個被攔下的佛修，一高一矮，都是金丹期的修為，雖看起來年紀比雲嵐大，但實際上應該是雲嵐的後輩。
雲嵐刻意收斂了修為，但兩位僧人仍感受到了她這出竅大圓滿修士的高深莫測。
她實打實的喚兩人“高僧”，讓這兩個小輩登時誠惶誠恐，忙擺手說前輩折煞了，若有能幫得上的，盡管開口。
阿螢此時悠悠轉醒，坐在雲嵐環著的手臂上，胳膊攀在她肩頭。
許是阿螢餓得狠了，肚子裏發出一聲響亮的咕嚕。
“讓兩位見笑了，這是我先前救下的凡人孩童。”雲嵐有些尷尬，同他們解釋。
個高些的佛修打量了雲嵐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
“前輩——您是早前入西勤州秘境時，與卻吉嘉措師伯有過交談的那位女施主吧！”
個子矮的佛修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雲嵐回想了下，確有此事。
“您當日，在秘境出世時出手救下了一對凡人父女，這才令小僧記下了前輩的容貌。”
“楞嚴禪寺在中洲，將佛法宣揚的很是深入人心，”雲嵐無所謂的笑笑，“我昨夜才出了西勤州，一出來便見外頭一片澤國，兩位可能與我講講這外頭發生了何事？昨夜還洶湧的鬼霧和洪水，為何一夜之間退了大半？”
那個頭高的小輩佛修是個話簍子，全然沒有佛門弟子性情平和安靜的特質，也沒有佛門弟子見了合歡宗女修，便畏畏縮縮的窘態。
“小僧與師弟昨夜一直在茱萸峰凈化怨氣，正巧對此事略知一二。”
“兩位此時從茱萸峰離開，想必怨氣已清幹凈了？”雲嵐插了一句。
“前輩說的不錯，怨氣已清幹凈了。貴宗前日被東極宮召走的弟子，或許過會兒便會歸來，您無需憂心。”矮個子僧人見高個子師兄起了個頭，便也敢大著膽子同雲嵐這位慈眉善目的女施主講話。
雲嵐感到奇怪，先前她看到鬼境中逃逸的怨氣和鬼霧數目多的驚人，便是派出十個迦蓮，也得沒日沒夜的凈化上三五日。
“那鬼霧龐大，怎會凈化的如此之快？”
“前輩見多識廣，果然瞧出些不同，”高個子僧人訝異於雲嵐的縝密，“本不會這般快的——”
“只是銷聲匿跡閉關三年的第一劍橫空出手，用混沌劍氣將大半的鬼霧和怨氣重新鎮壓於白骨岱山之下，洪水才退的這般快。”
第一劍？
雲嵐不可置信，但她神識強大，耳目聰慧，她分明聽到這小僧人提起了“第一劍”。
一時間，面上慌亂起來，她有些失態的追問下去：“你說清楚些，什麽第一劍？”
矮個子佛修和高個子師兄面面相覷，不理解眼前這位不疾不徐的女前輩怎就突然著了急。
“自然是有著修真界第一劍之稱的，東極宮滄瀾真人。”
“陸青崖，是麽？”
雲嵐一時間覺得腰間懸掛的東極劍似乎突然變得滾燙了起來，隔著衫裙，貼著她的腿，燙得她險些站不住。
若她僅僅是欺騙利用了陸青崖，這一切仍有可轉圜的餘地。
可她在鬼潭，生生將其拋下了……
本以為陸青崖人死了，這事也便算了，可如今看，他極可能還活著……
她究竟惹下了多大的禍事？
可是，鬼潭深淵之下的滾滾巖漿，老吳王鬼氣森森的戰斧——陸青崖幾乎不可能生還……
雲嵐忍不住開始質疑。
會不會是錯了？
她扯出個笑，就像那些十分仰慕陸青崖的女修似的，繼續問下去。
“那，滄瀾真人鎮壓怨氣鬼霧時，用得可是威震天下的東極劍？”
矮個子佛修搖頭：“我等修為低，迦蓮佛子不曾讓我等近前。”
意思是他們也只是聽說，其實陸青崖用了什麽法器，都沒見著？
高個子佛修卻道：“雖不曾見到第一劍的真顏，但鎮壓鬼霧怨氣的，的確是混沌劍氣。”
“那般的浩然之氣，想必也只有滄瀾真人才有實力使出來。”
雲嵐心頭陡然一輕。
東極宮使得出混沌劍氣的大有人在。
連看過雲巍劍法的她，都曾在鬼境中用東極劍使出過。
這會不會是東極宮為了用“陸青崖”之名穩固人心，特意做出來的一場戲？
雲嵐有些死心眼的想。
她空前的矛盾起來。
一方面，她悼念雲巍，對自己此前的利用和欺騙追悔莫及，另一方面，她卻又想讓陸青崖才是真正消失的那個。
但這兩個，是同一人。
若陸青崖沒了，雲巍才算是真的消弭於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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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夏冰的目光緊隨著雲嵐。
雲嵐的手又握緊了腰間做過掩飾的東極劍。
她不知該怎樣告訴徒兒, 雲巍不是雲巍，她為了隱瞞自己貪圖修為將陸青崖當鼎爐一事，更是為了救桓星言, 將已是陸青崖的“雲巍”永遠丟在了西勤州的鬼潭深淵。
她為了帶著師尊逃離鬼障，對陸青崖見死不救, 間接地殺了他。
那個裝上尾巴, 就能扮作小狗的少年, 那個對她一腔熱忱，要求她用情專一的小狗雲巍, 再也沒了。
“他……日後不要再提他了。”
這是雲嵐第一次在雲巍走後, 直面他人的詢問。
想逃避，但無所遁形。只能用“不要再提”來堵住詢問。
遮住醜陋的傷口, 令她著實羞愧, 但羞愧自責後便是無邊無際的煩悶，和對自我的原諒。
她沒做錯什麽, 雲巍是雲巍，陸青崖是陸青崖。
深淵中被她拋下的不是雲巍，而是陸青崖！
在鬼潭那種情境下, 她的抉擇何錯之有？一個是教導她百年的師尊, 一個是連點頭之交也算不上, 只混了個臉熟的陸青崖。
任誰，都會選擇救自己的師尊！
雲嵐一直在說服自己, 她這份羞愧是來源於雲巍，而非被她拋下的陸青崖。
可她忘了，歸根結底, 雲巍和陸青崖就是同一人。
雲巍因失憶，修為倒退而不記得自己是陸青崖, 焉知陸青崖恢覆後，會不記得他曾是雲巍呢？
人一旦想要逃避，就會為自己找盡各種由頭，忽視掉最關鍵的邏輯。
烏夏冰是第一個發覺雲巍未歸來，來問他下落之人，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來問的。
到那時，她便會再一次次歷經這種無邊無際的煩悶——第一次直面這種痛苦，或許會難熬，被問的次數多了，這種痛苦許會被沖淡不少。
慢慢的，她便能麻木的接受雲巍已經沒了的既定事實。
烏夏冰不解，還欲再問雲嵐是什麽意思。
原已下定決心要直面事實的雲嵐卻又退縮了，她哪裏敢向烏夏冰細說失去雲巍的經過……
從她得到雲巍，再到失去的整個過程，充滿了謊言和利用——這些難以啟齒的真相，她誰也不敢告訴。
雲嵐罕見的懦弱了，她垂下眼眸，避開烏夏冰的滿目驚愕，終是擺擺手，讓她莫要再追問下去。
雲嵐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疲累到想就地坐下。
她將熟睡的幼崽阿螢脫手遞給烏夏冰，讓她帶去安頓。
可烏夏冰抱著阿螢，一離開雲嵐兩步遠，警惕的幼崽便猛然睜開了眼睛，掙紮著要從她懷裏下來，黏噠噠的小胖手死死抓住了雲嵐的衣袖。
顯然，阿螢這幼崽剛剛是在裝睡。
“你別……我不走！”阿螢帶著顫顫巍巍的哭音。
這讓烏夏冰撒手不是，不撒手也不是。
雲嵐失去的力氣仿佛回來了點。她又從烏夏冰懷裏接過阿螢。
阿螢撅著屁股在她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又乖乖閉上了眼睛——雲嵐就這樣抱著她坐在寶船的甲板上。
她盯著星星，看他們從夜空這頭轉到了那頭，天開始蒙蒙亮。
雲嵐放出神識，發現外間的洪水已退下了大半，霧氣也散去了大半，隱山搬來的那座山，遙遙矗立在東北方。
正當她打算抱著阿螢去外間瞧瞧時，兩個楞嚴禪寺裝扮的佛修從空中經過。
雲嵐飛身上前，攔下兩人，雙手合十行了一t禮。
“在下冒昧攔下兩位高僧，還望見諒。”
這兩個被攔下的佛修，一高一矮，都是金丹期的修為，雖看起來年紀比雲嵐大，但實際上應該是雲嵐的後輩。
雲嵐刻意收斂了修為，但兩位僧人仍感受到了她這出竅大圓滿修士的高深莫測。
她實打實的喚兩人“高僧”，讓這兩個小輩登時誠惶誠恐，忙擺手說前輩折煞了，若有能幫得上的，盡管開口。
阿螢此時悠悠轉醒，坐在雲嵐環著的手臂上，胳膊攀在她肩頭。
許是阿螢餓得狠了，肚子裏發出一聲響亮的咕嚕。
“讓兩位見笑了，這是我先前救下的凡人孩童。”雲嵐有些尷尬，同他們解釋。
個高些的佛修打量了雲嵐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麽。
“前輩——您是早前入西勤州秘境時，與卻吉嘉措師伯有過交談的那位女施主吧！”
個子矮的佛修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雲嵐回想了下，確有此事。
“您當日，在秘境出世時出手救下了一對凡人父女，這才令小僧記下了前輩的容貌。”
“楞嚴禪寺在中洲，將佛法宣揚的很是深入人心，”雲嵐無所謂的笑笑，“我昨夜才出了西勤州，一出來便見外頭一片澤國，兩位可能與我講講這外頭發生了何事？昨夜還洶湧的鬼霧和洪水，為何一夜之間退了大半？”
那個頭高的小輩佛修是個話簍子，全然沒有佛門弟子性情平和安靜的特質，也沒有佛門弟子見了合歡宗女修，便畏畏縮縮的窘態。
“小僧與師弟昨夜一直在茱萸峰凈化怨氣，正巧對此事略知一二。”
“兩位此時從茱萸峰離開，想必怨氣已清幹凈了？”雲嵐插了一句。
“前輩說的不錯，怨氣已清幹凈了。貴宗前日被東極宮召走的弟子，或許過會兒便會歸來，您無需憂心。”矮個子僧人見高個子師兄起了個頭，便也敢大著膽子同雲嵐這位慈眉善目的女施主講話。
雲嵐感到奇怪，先前她看到鬼境中逃逸的怨氣和鬼霧數目多的驚人，便是派出十個迦蓮，也得沒日沒夜的凈化上三五日。
“那鬼霧龐大，怎會凈化的如此之快？”
“前輩見多識廣，果然瞧出些不同，”高個子僧人訝異於雲嵐的縝密，“本不會這般快的——”
“只是銷聲匿跡閉關三年的第一劍橫空出手，用混沌劍氣將大半的鬼霧和怨氣重新鎮壓於白骨岱山之下，洪水才退的這般快。”
第一劍？
雲嵐不可置信，但她神識強大，耳目聰慧，她分明聽到這小僧人提起了“第一劍”。
一時間，面上慌亂起來，她有些失態的追問下去：“你說清楚些，什麽第一劍？”
矮個子佛修和高個子師兄面面相覷，不理解眼前這位不疾不徐的女前輩怎就突然著了急。
“自然是有著修真界第一劍之稱的，東極宮滄瀾真人。”
“陸青崖，是麽？”
雲嵐一時間覺得腰間懸掛的東極劍似乎突然變得滾燙了起來，隔著衫裙，貼著她的腿，燙得她險些站不住。
若她僅僅是欺騙利用了陸青崖，這一切仍有可轉圜的餘地。
可她在鬼潭，生生將其拋下了……
本以為陸青崖人死了，這事也便算了，可如今看，他極可能還活著……
她究竟惹下了多大的禍事？
可是，鬼潭深淵之下的滾滾巖漿，老吳王鬼氣森森的戰斧——陸青崖幾乎不可能生還……
雲嵐忍不住開始質疑。
會不會是錯了？
她扯出個笑，就像那些十分仰慕陸青崖的女修似的，繼續問下去。
“那，滄瀾真人鎮壓怨氣鬼霧時，用得可是威震天下的東極劍？”
矮個子佛修搖頭：“我等修為低，迦蓮佛子不曾讓我等近前。”
意思是他們也只是聽說，其實陸青崖用了什麽法器，都沒見著？
高個子佛修卻道：“雖不曾見到第一劍的真顏，但鎮壓鬼霧怨氣的，的確是混沌劍氣。”
“那般的浩然之氣，想必也只有滄瀾真人才有實力使出來。”
雲嵐心頭陡然一輕。
東極宮使得出混沌劍氣的大有人在。
連看過雲巍劍法的她，都曾在鬼境中用東極劍使出過。
這會不會是東極宮為了用“陸青崖”之名穩固人心，特意做出來的一場戲？
雲嵐有些死心眼的想。
她空前的矛盾起來。
一方面，她悼念雲巍，對自己此前的利用和欺騙追悔莫及，另一方面，她卻又想讓陸青崖才是真正消失的那個。
但這兩個，是同一人。
若陸青崖沒了，雲巍才算是真的消弭於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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