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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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楚回舟拎著剛從井裏打上來的一桶冷水, 在門口站定，他扣門的動作，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
“劉海, 睡了沒？”
屋子裏的油燈還點著，裏面的姑娘顯然是還沒休息, 楚回舟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可他實在不知, 自己還能問什麽, 正糾結著，楚回舟聽見裏面的姑娘似乎趿拉著鞋, 走到了門口。
門吱呀一聲, 從裏面打開，燭火下姑娘的臉龐朦朧恬靜, 楚回舟雙眼中燭火跳動, 瞳孔裏像是燃燒著灼灼火焰。
雲嵐看他還拎著沈甸甸的水桶，側身靠著門框給他挪開了些地方, 示意他進屋。
楚回舟拎著水桶，正要往屋子裏走，門口探過來一個礙眼的狗頭, 他看見雲嵐伸手將狗按回去, 語氣無奈裏帶著寵溺：“你怎麽什麽熱鬧都要湊……別在門口礙事, 快回去。”
狗聽話往屋裏走，楚回舟也跟著進了屋, 他將手裏的那桶冷水放下，狀似在打量著屋裏的陳設，實際上他的餘光一直黏在雲嵐身上。
她腳上, 還沒上藥。
楚回舟可沒忘他先前的話，這會兒來尋雲嵐, 除了要給她換敷腳的冷水，還要為她的傷處上藥。
雲嵐以為他早先的話只是客氣，做不得真，便坐在炕上，炕邊的凳子被她伸出腳踩住。
她一邊彎腰用蘸了冰涼井水的帕子擦拭腳腕，一邊撩起垂下的發絲，帶著嗔意怪他這麽晚還敲門。
“我都要吹燈睡了，你還打水送過來，害我瘸著腳去給你開門。”
楚回舟蹲在炕邊，用自己那雙曬得黝黑的手托起姑娘家白皙的腳，他指腹那硬硬的繭子仿佛能刮傷那吹彈可破的細嫩肌膚。
一白一黑，刺得他險些恍惚起來。
小楚因常常勞作，是個身材魁梧壯實的黝黑少年，但楚回舟本人反倒是個秀致到帶了些女相的男子。
因此，以他陰柔秀致的長相，若修為低不合群，在淩虛劍派是一定會受欺淩的。
想到這裏，楚回舟的心神恍惚起來。
不知劉海，她又是哪門弟子，音容笑貌會否與現在有相似……
在鬼障中，他們對自身的出處、名姓都諱莫如深，沒人敢在鬼障裏互通姓名。
若不能在出鬼障前，與劉海說明自己的心意，恐怕此後就一別兩寬，再尋不見了。
楚回舟捉著雲嵐腳腕的手，無意間捉得更緊了些。
一聲急促的狗叫，讓他從恍惚中回過神。
楚回舟低頭細細看了雲嵐腳上的患處，因早早用井水冰了，此時已不大腫了。
雲嵐倒不覺楚回舟捧著她的腳有什麽不妥。
不過是個孝敬她的晚輩罷了。晚輩給長輩擦藥，是在做一件很表孝心的事。
楚回舟輕輕吹還有些泛紅的腳腕：“這腳還沒好，你剛剛不該下炕給我開門的。”
雲嵐不大高興，心道自己剛剛才誇讚他有孝心——
門是他敲的，給他開了門還要被念幾句。
雲嵐撂下蘸水的帕子，起了攆客的意思：“你快回去睡吧，我沒法下地，明早上你還得替我摘山楂。”
大黃也隨著雲嵐汪汪叫，似是在替雲嵐攆客。
楚回舟起身去摸藥盒子，一打開發現他先前碾的藥泥被挖空了。
“藥呢？”
雲嵐扶額，還是被發現了，只好扯謊說她不小心打翻了。
可真正用掉藥的大黃，偷偷得了便宜，還偏要嘚瑟得去氣楚回舟，它嗷嗚嗷嗚地叫起來，故意在楚回舟眼前擡起它上過藥的那條瘸腿。
炫耀完腿上的藥不說，它又去炕邊的水桶裏吸溜吸溜喝起了楚回舟費力提來的井水。
淌河采的藥，給狗用了，夜半打的水，讓狗喝了。
楚回舟感到自己捧到雲劉海跟前的那顆心，叫冰涼的井水沁了個透心涼。
今日過河時，他沒問緣由。可中間她崴了腳，還堅持要他背著淌到河對岸。
楚回舟明白了，想必一開始過河，她就是為了給狗采藥。
本不愛說話的他，突然心裏像是憋了千言萬語，可他理不清頭緒，不知從哪說起。
最後，說出口的，卻是最沒風度，最暴露他早已丟盔棄甲的話。
“憑什麽！它就值得你這麽寶貝！”
雲巍看綠帽手藝人在自己手底下吃虧，別提心裏有多暢快了，他拱到雲嵐懷裏，想繼續耀武揚威。
可聽了這話的雲嵐，摟著狗頭的手登時頓住。
她單知道小輩們有時會因為長輩偏心，而互相爭風頭，卻沒想到人和狗也能上演這一出戲……
但這只大黃，是自己白月光“大黃”的替身啊！“大黃”可是她娘尋來，和她一同長大的夥伴啊！是和麒洲一樣有著親情羈絆的兄弟！
“你們怎可相提並論！”雲嵐一著急，就脫口而出。
楚回舟聽罷卻熄了妒火，整個人興奮起來。
她說，他們不可相提並論……是他理解的：狗，當然不能和他相提並論，是嗎？
他期翼地目光鎖在雲嵐臉上。
雲嵐這才發覺自己的話有歧義，楚回舟誤會了。
但此時趕鴨子上架，她不得不順水推舟，讓這誤會繼續。
夜深了，她還想抱著狗在炕頭窩著美美睡一覺，實在不想與這小輩探討自己更愛重狗還是更愛重他的無聊問題。
她硬著頭皮，仗著自己有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她放柔了眼神和聲音：“若有一日，你爬樹上摘山楂，不慎摔斷了腿，我必定衣不解帶地照料你。”
楚回舟聽她又拿狗來和自己相比，臭著一張臉，仍沒有離開的打算。
雲嵐見他還不打算走，便又說：“它是它，你是你。”
“我們同仇敵愾，日日在一處，自然不同。”
這下，楚回舟果然被安撫到了，他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與雲嵐話別，然後在她殷切的目光下，離開了這間屋子。
直到門外的腳步聲遠了，雲嵐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可算糊弄過去了。”
她伸手想撈狗子到懷裏抱著，卻見它挎著個狗臉，離自己三尺遠，一副控訴她偏心的委屈模樣。
可讓雲嵐心疼壞了。
狗狗一定是聽懂了她剛才的話。
雲嵐耍賴撲過去抱住鬧脾氣的大黃：“剛剛那是逢場作戲。”
“不哄走他，咱們兩個今晚可就不用睡覺啦！”
雲巍的尾巴開始小幅度的搖擺起來。
雲嵐摟著不再抗拒她的大黃，躺倒在炕上感慨：“只有狗狗才是最好的……”
雲巍這才心滿意足，枕著師父的手臂，一同睡去。
……
深夜，沈哥隔著窗子見小楚和劉海屋子裏的燈都熄滅後，便取出他那只化腐朽為神奇的筆，在他與七娘的屋子裏畫了個圈。
上次他用筆畫隔絕鬼障窺探的結界，還是在小楚被魘住，險些說出自己名姓之時。
如今他與七娘的力量日益強大，能劃出的結界更加穩固完美。
只有在結界裏，兩人才摘下了往日在鬼障中扮演角色的面具，久別勝新婚似的依偎在一處，說些白日裏不能說的悄悄話。
“歸岳，”七娘的聲音裏帶著滄桑與疲憊，“我先前一直憋在心裏，沒與你說。”
被叫做歸岳的，正是七娘的鬼丈夫沈哥。
歸岳一下下撫著愛侶的脊背：“星言，你在鬼障百年，有口難言，這會兒我帶著問蒼茫入鬼障來尋你，你還將話憋在心裏做什麽？”
七娘便正是雲嵐那被困鬼境的師祖，桓星言。
她搖搖頭：“老吳王見我單槍匹馬闖來，便沒將我放在眼裏，直接跨過前二重鬼障，將我扔在了虛無鬼境，只等我的神魂受不得鬼境怨氣，自行散去，化為十萬怨鬼中的一個。”
“可他的打錯了算盤。我非但沒被怨氣侵蝕，還因著你的問蒼茫，成了跳脫出三重鬼障規則的異類。”
歸岳早就心疼不已：“都過去了，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能破了這第二重鬼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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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回舟拎著剛從井裏打上來的一桶冷水, 在門口站定，他扣門的動作，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心翼翼。
“劉海, 睡了沒？”
屋子裏的油燈還點著，裏面的姑娘顯然是還沒休息, 楚回舟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可他實在不知, 自己還能問什麽, 正糾結著，楚回舟聽見裏面的姑娘似乎趿拉著鞋, 走到了門口。
門吱呀一聲, 從裏面打開，燭火下姑娘的臉龐朦朧恬靜, 楚回舟雙眼中燭火跳動, 瞳孔裏像是燃燒著灼灼火焰。
雲嵐看他還拎著沈甸甸的水桶，側身靠著門框給他挪開了些地方, 示意他進屋。
楚回舟拎著水桶，正要往屋子裏走，門口探過來一個礙眼的狗頭, 他看見雲嵐伸手將狗按回去, 語氣無奈裏帶著寵溺：“你怎麽什麽熱鬧都要湊……別在門口礙事, 快回去。”
狗聽話往屋裏走，楚回舟也跟著進了屋, 他將手裏的那桶冷水放下，狀似在打量著屋裏的陳設，實際上他的餘光一直黏在雲嵐身上。
她腳上, 還沒上藥。
楚回舟可沒忘他先前的話，這會兒來尋雲嵐, 除了要給她換敷腳的冷水，還要為她的傷處上藥。
雲嵐以為他早先的話只是客氣，做不得真，便坐在炕上，炕邊的凳子被她伸出腳踩住。
她一邊彎腰用蘸了冰涼井水的帕子擦拭腳腕，一邊撩起垂下的發絲，帶著嗔意怪他這麽晚還敲門。
“我都要吹燈睡了，你還打水送過來，害我瘸著腳去給你開門。”
楚回舟蹲在炕邊，用自己那雙曬得黝黑的手托起姑娘家白皙的腳，他指腹那硬硬的繭子仿佛能刮傷那吹彈可破的細嫩肌膚。
一白一黑，刺得他險些恍惚起來。
小楚因常常勞作，是個身材魁梧壯實的黝黑少年，但楚回舟本人反倒是個秀致到帶了些女相的男子。
因此，以他陰柔秀致的長相，若修為低不合群，在淩虛劍派是一定會受欺淩的。
想到這裏，楚回舟的心神恍惚起來。
不知劉海，她又是哪門弟子，音容笑貌會否與現在有相似……
在鬼障中，他們對自身的出處、名姓都諱莫如深，沒人敢在鬼障裏互通姓名。
若不能在出鬼障前，與劉海說明自己的心意，恐怕此後就一別兩寬，再尋不見了。
楚回舟捉著雲嵐腳腕的手，無意間捉得更緊了些。
一聲急促的狗叫，讓他從恍惚中回過神。
楚回舟低頭細細看了雲嵐腳上的患處，因早早用井水冰了，此時已不大腫了。
雲嵐倒不覺楚回舟捧著她的腳有什麽不妥。
不過是個孝敬她的晚輩罷了。晚輩給長輩擦藥，是在做一件很表孝心的事。
楚回舟輕輕吹還有些泛紅的腳腕：“這腳還沒好，你剛剛不該下炕給我開門的。”
雲嵐不大高興，心道自己剛剛才誇讚他有孝心——
門是他敲的，給他開了門還要被念幾句。
雲嵐撂下蘸水的帕子，起了攆客的意思：“你快回去睡吧，我沒法下地，明早上你還得替我摘山楂。”
大黃也隨著雲嵐汪汪叫，似是在替雲嵐攆客。
楚回舟起身去摸藥盒子，一打開發現他先前碾的藥泥被挖空了。
“藥呢？”
雲嵐扶額，還是被發現了，只好扯謊說她不小心打翻了。
可真正用掉藥的大黃，偷偷得了便宜，還偏要嘚瑟得去氣楚回舟，它嗷嗚嗷嗚地叫起來，故意在楚回舟眼前擡起它上過藥的那條瘸腿。
炫耀完腿上的藥不說，它又去炕邊的水桶裏吸溜吸溜喝起了楚回舟費力提來的井水。
淌河采的藥，給狗用了，夜半打的水，讓狗喝了。
楚回舟感到自己捧到雲劉海跟前的那顆心，叫冰涼的井水沁了個透心涼。
今日過河時，他沒問緣由。可中間她崴了腳，還堅持要他背著淌到河對岸。
楚回舟明白了，想必一開始過河，她就是為了給狗采藥。
本不愛說話的他，突然心裏像是憋了千言萬語，可他理不清頭緒，不知從哪說起。
最後，說出口的，卻是最沒風度，最暴露他早已丟盔棄甲的話。
“憑什麽！它就值得你這麽寶貝！”
雲巍看綠帽手藝人在自己手底下吃虧，別提心裏有多暢快了，他拱到雲嵐懷裏，想繼續耀武揚威。
可聽了這話的雲嵐，摟著狗頭的手登時頓住。
她單知道小輩們有時會因為長輩偏心，而互相爭風頭，卻沒想到人和狗也能上演這一出戲……
但這只大黃，是自己白月光“大黃”的替身啊！“大黃”可是她娘尋來，和她一同長大的夥伴啊！是和麒洲一樣有著親情羈絆的兄弟！
“你們怎可相提並論！”雲嵐一著急，就脫口而出。
楚回舟聽罷卻熄了妒火，整個人興奮起來。
她說，他們不可相提並論……是他理解的：狗，當然不能和他相提並論，是嗎？
他期翼地目光鎖在雲嵐臉上。
雲嵐這才發覺自己的話有歧義，楚回舟誤會了。
但此時趕鴨子上架，她不得不順水推舟，讓這誤會繼續。
夜深了，她還想抱著狗在炕頭窩著美美睡一覺，實在不想與這小輩探討自己更愛重狗還是更愛重他的無聊問題。
她硬著頭皮，仗著自己有雙看狗都深情的眼睛，她放柔了眼神和聲音：“若有一日，你爬樹上摘山楂，不慎摔斷了腿，我必定衣不解帶地照料你。”
楚回舟聽她又拿狗來和自己相比，臭著一張臉，仍沒有離開的打算。
雲嵐見他還不打算走，便又說：“它是它，你是你。”
“我們同仇敵愾，日日在一處，自然不同。”
這下，楚回舟果然被安撫到了，他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與雲嵐話別，然後在她殷切的目光下，離開了這間屋子。
直到門外的腳步聲遠了，雲嵐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可算糊弄過去了。”
她伸手想撈狗子到懷裏抱著，卻見它挎著個狗臉，離自己三尺遠，一副控訴她偏心的委屈模樣。
可讓雲嵐心疼壞了。
狗狗一定是聽懂了她剛才的話。
雲嵐耍賴撲過去抱住鬧脾氣的大黃：“剛剛那是逢場作戲。”
“不哄走他，咱們兩個今晚可就不用睡覺啦！”
雲巍的尾巴開始小幅度的搖擺起來。
雲嵐摟著不再抗拒她的大黃，躺倒在炕上感慨：“只有狗狗才是最好的……”
雲巍這才心滿意足，枕著師父的手臂，一同睡去。
……
深夜，沈哥隔著窗子見小楚和劉海屋子裏的燈都熄滅後，便取出他那只化腐朽為神奇的筆，在他與七娘的屋子裏畫了個圈。
上次他用筆畫隔絕鬼障窺探的結界，還是在小楚被魘住，險些說出自己名姓之時。
如今他與七娘的力量日益強大，能劃出的結界更加穩固完美。
只有在結界裏，兩人才摘下了往日在鬼障中扮演角色的面具，久別勝新婚似的依偎在一處，說些白日裏不能說的悄悄話。
“歸岳，”七娘的聲音裏帶著滄桑與疲憊，“我先前一直憋在心裏，沒與你說。”
被叫做歸岳的，正是七娘的鬼丈夫沈哥。
歸岳一下下撫著愛侶的脊背：“星言，你在鬼障百年，有口難言，這會兒我帶著問蒼茫入鬼障來尋你，你還將話憋在心裏做什麽？”
七娘便正是雲嵐那被困鬼境的師祖，桓星言。
她搖搖頭：“老吳王見我單槍匹馬闖來，便沒將我放在眼裏，直接跨過前二重鬼障，將我扔在了虛無鬼境，只等我的神魂受不得鬼境怨氣，自行散去，化為十萬怨鬼中的一個。”
“可他的打錯了算盤。我非但沒被怨氣侵蝕，還因著你的問蒼茫，成了跳脫出三重鬼障規則的異類。”
歸岳早就心疼不已：“都過去了，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能破了這第二重鬼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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