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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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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過了好一會兒,九龍臺上,搖光突地心驚,笑容凝固:“不對。”

“怎麽了?”鐘樂不知發生了什麽,明明一切都十分正常。

搖光絕望的深深看她:“天師,你說怎麽了?”

“怎麽了啊?”鐘樂還是不懂。

楚歡、公冶侯,甚至念念生這個法力比較淺顯的人也覺察出了不對勁。楚歡怔怔說道: “阿樂,你……是不是你?”

“到底怎麽了!”

“死陣,有人設了一個死陣,整個白帝城都囊括其中。”

鐘樂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你們……你們懷疑是我?”

她覺得可笑,怎麽可能是她,如果她的目的是用死陣殺了群妖,那麽,又何必大費周章的談什麽和平協議?直接殺不是更好嗎?

可是,死陣,乃這天底下最陰毒強勁的陣法,在東、南、西、北、西北、東北、東南、西南八個方向,牢牢罩下天羅地網,不放過任何一點漏洞,人入其中,必死無疑。

布置這樣的陣法,自然是需要耗費極大法力的,更何況,今日這個死陣,以整座白帝城為陣,這樣大的架勢,就需要更多的法力了,可以說是浩如煙海。極目望去,如今這世上,能做到的,除了她,恐怕沒有幾個。

“不,不是我,一定另有其人。”

“可是,天師,你的法力遠強於我們,應該能比我們早許多時間發現陣法。可是為什麽,從方才至此刻,這麽長的時間,你卻從未提醒過我們?”

結一個陣法是需要時間的,就算結陣之人再謹慎隱蔽,也難免會有法力波動,法力高強之人,就可以敏銳的覺察到。若是,在結陣之人還未結完陣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不對勁,那麽,就可以在還未結好陣的方向逃出來。

可是,如今已經遲了。

死陣已徹底結好。鐘樂心頭突的一跳,搖光他們不能在很早的時候就發現死陣,可是,她應該是能發現的,但,她真的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都沒有!

“不管了,反正死陣是吧,我破了就好了,那樣,你們就不能再冤枉我了吧?”

死陣雖可怕,但它仍然屬於一個陣法。

而只要是陣法,就必然存在薄弱之處——陣眼。

所以,死陣又名七殺陣,就是因為在八個方向中,有一個方向會成為陣眼,破了陣眼,便還是擁有一線生機。只不過,古往今來,能夠破了死陣陣眼的人少之又少,才讓本來是七殺的陣法,接近於八殺。讓本可以生的人,變成了死。

但她是誰?她是鐘樂,她有自信自己能夠破了陣眼。

可是,鐘樂漸漸雙手顫抖,滿頭大汗。

參商飛不起來了,她無法禦劍。

“沒關系。”她勉強笑一笑,自己走下九龍臺,但到了下面,她心裏著急,又被人群一擠,竟然就這麽跌倒在了地上!

“天師?你沒事吧?”有人擔憂的扶起她,發現她手心中已經滲滿了汗水。

“沒事。”鐘樂笑一笑,“待我去破了,破了……”

她再次臉色蒼白的跌倒在地,汗珠滾滾。

她的法力,一瞬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她絕望的喃喃著,想再次站起來,可是,身體沈重如鉛,就像是無數個冤魂從地底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她。

頭也開始劇痛起來,密密麻麻,無數人在說話,或傷心,或壓抑,或哀求,或啜泣,或絕望……那是她殺過的所有的人!是他們!

一切都已混亂了。

群妖絕望的大叫,想要逃離死陣,卻根本無能為力。

死陣觸動,一輪又一輪的萬箭穿心,群妖死的死,傷的傷。

一開始,他們求饒,求鐘樂放過他們,可是後來他們發現求饒是沒有用的。他們今日必死無疑。

他們歇斯底裏的大笑起來。

搖光冷冷的說:“那麽,一起下地獄吧!”

死陣內的妖怪開始對百姓出手,反正如今大家同被困在陣中,誰也出不去。

死是嗎?那麽,一起吧。

這個時候,衡陽出手了,他帶著捉妖師,開始斬殺群妖。

這是白帝城的第三場屠殺。

血肉翻滾,白骨森森,癲狂的笑,癡狂的哭……這裏,成了一片地獄。

鐘樂跪在地上,大叫:“住手!住手!”

可是,再也沒有人能聽清她的話。

這時,忽然響起一陣驚呼!死陣不對勁,它不只殺妖,它還開始殺人!

一支支流箭,閃著藍瑩瑩的法力,呼嘯著插向人的心口。人不比妖有法力,無法自保,一時之間,死傷大半。

“天師,這是怎麽回事!”

“陣法不對勁,天師你想幹什麽!”

“天師?天師?”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一支箭矢,穿雲破竹的朝著鐘樂飛來。可是,鐘樂沒有大聲說話的力氣,也沒有躲避的力氣。她努力擡起頭,眼睛中出現飛箭的倒影。

她看著周圍的殘肢斷臂,心想,要不,就死了算了吧。

一個白色的影子突然躥過來,奔到她的身邊,在千鈞一發之際,狠狠的一爪將那支箭劈開!

“你……”

鐘樂喘一口氣:“你怎麽來了?”

“我要是不來,今日你就死在這裏了!”李刻青惡狠狠的說,他化了貓形,雪白的皮毛上沾染著殷紅的鮮血。鐘樂說:“這麽多血,剛才你也去殺人了嗎?”

“沒有,我是讓他們不要彼此殺害,這是陰謀。”淚水從白貓的眼角滾滾落下,它狠狠擡爪抹去。

鐘樂說:“你信我,是嗎?”

李刻青說:“信。”

鐘樂疲憊的笑了:“謝謝,可是,我不知道我怎麽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法力也全部消失不見了……”

白貓在落淚,無聲的落淚。他想自己一定哭的很醜,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的哭,他不明白到底為什麽變成了這樣,不明白是誰,這麽見不得人與妖的和平!

一切的嘶喊和慘叫都停止了。

箭雨消失,夕陽金黃的餘暉重新灑落下來,和既往一樣的平和,一樣的溫柔。

原來,衡陽找到陣眼,破了這七殺陣。

他大概花費了很大力氣,受了很重的傷,嘴角有一抹血跡。

妖已經全部都死了,搖光被萬箭穿心,可是,她倔強的不肯倒下,在死前最後一刻,用自己的劍立在地上,穿透她的身體,也因此,支撐住了她。

那雙眼睛中,滿是好笑和嘲諷,嘴角彎起,冷冷的譏嘲著世人。

所有的指責、憤怒都如潮水般向鐘樂湧來。她設下死陣誘殺妖怪,是可以的,他們完全不反對,反而讚同,可是,死陣竟然也要殺了他們!而且群妖在臨死前也對他們大殺出手!這一切都是鐘樂造成的,鐘樂是何居心!若不是衡陽宗主,恐怕,現在剩下的他們也無法活著,都要一齊死去。

可是,正因為活著,他們才更加憤怒。

本來,他們攜妻帶子、呼朋喚友,歡歡喜喜的來觀賞購買白帝城的寶石,可是,此時,好多人都死了,幸存下來的只剩了他們。

憑什麽?為什麽?他們又做錯了什麽?

“鐘樂,鐘樂!”有個人癲狂的大叫起來,雙目血紅。

正是之前反對她的那個男人。

但此時,他的神色瘋狂許多,像是徹底失去了某種牽絆。他滿臉鮮血,他的腳下,他的妻子懷中抱著他們的小女兒,雙目緊閉,小女兒十分乖巧的貼在母親的胸口,兩個人就像是睡著了。

但其實,她們已經死了。

就像許多年前,他爹、他娘、他妹妹一樣。

死了,就是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再也不能承歡父母膝下,再也不能帶著妹妹玩耍,再也不能為妻子畫眉,帶小女兒游花燈會,為她們買一顆美麗的寶石簪子,別在發間,熠熠生輝。

他撿起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只是,這次,沒有人再阻止他。

“殺了她,殺了她。”男人步步走近,冷靜,亦瘋狂的說。

人群被他慫恿,失去親人的悲痛,化為滔天的仇恨。

“殺了她!殺了她!”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激動。

“不是我設了死陣,也不是我讓群妖殺人……”鐘樂忽然醒悟:“衡陽?!”

衡陽抹去嘴角鮮血,恭敬道:“天師。”

這種時候了,他還這樣叫她,真不知是真心還是諷刺。

“是你,對嗎?!”

這天下,有能力用一座城設下七殺陣的,除了她,就是衡陽。

其一,他對妖怪恨之入骨,他是不可能答應與他們和平共處的,所以他設下死陣,殺妖。

其二,他讓死陣也殺人,等到最後關頭,他再自己破開這七殺陣,贏得幸存者的敬畏,鞏固自己的威信與地位。

其三,經此一事,世上再也無人相信鐘樂,從此,他就是這世上的第一人。

一石三鳥,好計謀!鐘樂嘲諷的微笑:“衡陽,我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你。”

終有一日,他闖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若死陣是我所設,那我當初又為何要去蓬萊島提醒你們放棄和平協議呢?不是多此一舉嗎?”

鐘樂微笑:“你剛才,察覺死陣了嗎?”

衡陽說:“察覺了。”

“既不是你所為,那為何不提醒?”

衡陽淡淡說:“我為何要提醒?我做到了當初我答應你們的,我既沒有幹涉你們,也沒有對抗你們。”

鐘樂大笑起來:“衡陽,你覺得,我信嗎?”

衡陽沈默片刻,輕聲道:“天師,我或許小氣,可我不是個小人。”

“你覺得,我信嗎?”今日在場之人,除了他,還有誰有能力做到這一切?

衡陽搖搖頭,轉身,一個修士說:“宗主破陣費心力了,我扶您去調養一下吧?”

衡陽離開了。

念念生努力的拳打腳踢,不許別人靠近他。可是,他的法力太弱了,很快就被制服,押走了。他臨走前還叫著:“鐘樂,我是相信你的,我們沒有做錯……唔……”

“謝謝。”鐘樂喃喃。

她在剩下的人中尋找楚歡與公冶侯,可是,卻沒有發現他們的身影。不在站著的人裏面,那麽……鐘樂望見地上橫躺的屍體,淚水滾滾而下。

“把她抓起來!”

立即有兩個人上前,將鐘樂拖上九龍臺,李刻青想要反抗,鐘樂卻搖搖頭,他身上有她設的掩藏妖氣的術法,現在這些人現在還沒有發現他是妖,只當他是一只貓,他只要不暴露,就能夠平安了。

“走。”鐘樂低聲說,“走。”

他知道去哪裏,蓬萊島,上次楚歡他們離開後,她又重新合上了結界。那是她法力鼎盛時期所設,就算衡陽,也是無法進來的。

“走!”

可是白貓無聲卻又堅決的拒絕了她,邁著步子,跟著人群上了九龍臺。

他們用兩根鐵鏈,將鐘樂吊了起來。

那個男人平靜中帶著隱隱的瘋狂,拿著匕首走上前來,打量鐘樂。

鐘樂本以為,他不會立馬就殺了她,卻沒想到這男人狠狠一匕首往她的脖子割去,竟是要割下她的頭顱!

電光石火間,白貓高高跳起,在半空中時化為人形,一把抓住匕首。

“妖!妖!這貓是妖!”

立馬有修士制服了李刻青,只是,要殺了他的時候,那男人卻微微一笑:“先別殺他。”

李刻青被捆妖索捆起來,按著他的頭要他跪在地上,他死活不從,喉嚨中發出危險的咆哮。

一個修士狠狠一擊,打斷了他的腿。

他慘叫一聲,跪倒在地。

“一人,一妖,哈哈哈,還真是仗義啊。”那男人說,“看著。”

他不再試圖一下就殺了鐘樂,而是在她的左臉上,從額頭到下巴,半圓弧線,割出一個不深不淺的刀痕。

鮮血淋漓,滴答落下,鐘樂的眼睛中也滲進了血,一片猩紅。

李刻青劇烈掙紮起來,叫聲淒厲:“你們住手!住手!”

“沒事,”鐘樂笑了笑,“我不疼。”

卻又轉念想到,此時,她的笑恐怕再醜陋不過、恐怖不過了。鐘樂的臉有些僵硬了。

那男人還不滿足,又抓住她的手,又快又狠,削去手背上的一片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鐘樂死死咬著牙,打定主意不喊痛,忍的冷汗滾滾而下。

“住手啊!住手!她沒有做錯,沒有錯……”

李刻青滿臉淚水,可是,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這時,那個男人皺了皺眉,好像還是覺得不滿意。忽然,他眼前一亮——

只見他伸出手,抓住鐘樂紅衣的領口,狠狠的將衣服拉下來。

雪白的上半身軀體裸露在眾人面前,大家都有些愕然,鐘樂也呆住了,反應過來後,屈辱的淚水滾滾落下,哀求道:“不要、不要這樣……”

男人十分滿意,她方才硬氣了那麽久,終於願意求饒。

可是,他當然不可能饒了她,他手腕靈活操縱著匕首,旋轉一周——鐘樂慘叫出聲——

那男人將匕首上的東西狠狠甩落。

“吧嗒。”

血肉落地。

眾人之中,有些看不過去的了:“這樣、這樣不好吧?”

男人冷冷道:“你們聽從她的號令,放下仇恨,與妖怪和解,可是,她帶給了你們什麽?”

“屠殺,白帝城的第三場屠殺。她不是天師,而是魔頭,她帶來的不是和平,而是災難。我們憑什麽,不能這麽對她?”

“夠了,夠了。”饒是這個理,可還是有個女人心軟了,到底她們同為女子。

她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蓋在鐘樂身上,刻意避開眼神,不敢去看鐘樂鮮血淋漓的左胸。

“反正,別再折磨她了!”這女人不忍的說道。

這男子微微一笑:“好,那麽殺了她。”

他狠狠將匕首紮向她的心口,這時,發出了一個瀕死般、仿佛用盡自己最後一絲力氣的吼叫,那貓妖竟掙脫束縛,用法術讓自己移動,擋在了鐘樂身前。

“哢嚓。”

匕首插入李刻青心口,發出妖丹碎裂的聲音,鐘樂顫抖著:“為什麽?”

他們又沒有多大的交情,這只蠢貓,為什麽要為了她而犧牲性命啊!他安安分分的待在蓬萊島,曬著太陽,打著滾,喝著茶,永遠的做個孩子,不好嗎!

李刻青竟還在笑,似乎很欣慰自己能幫她擋下這一刀。妖亦有情,知善惡,明是非。她做了正確的事,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他伸出手,想抹去她的淚珠,卻染上了一手血。

他怕她疼,不敢再為她擦淚,只是嘴唇蠕動,似乎說了五個字,但是鐘樂沒有聽清,她說:“你說什麽?”

李刻青的屍體被拋下了九龍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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