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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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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正值黃昏,殘陽如火,映出皇城中一片熱鬧與繁華。

有容師姐的那本書,正指向不遠處巍峨森嚴的皇宮。幾人找了個賣胡辣湯的小吃鋪,一邊點了幾碗湯喝,一邊向這賣湯的老伯打聽道:“老人家,若我們想進皇宮,可有什麽法子嗎?”

那老伯瞧他們風塵仆仆,便樂呵道:“幾位是從外地來的吧?”

“想進皇宮呢,也不難。或是有什麽奇珍異寶要進獻,或是有什麽皇親國戚要相認,還有一種法子,最為簡單,也最為奏效。”老伯說到這裏,便十分的感慨。

東街這邊,一向是各種賣魚蝦的、賣豬肉的、賣湯賣面賣這些零亂吃食等的攤子所在地。大家都知道這裏是幹什麽的,想吃什麽就直接過來,生活十分方便。

可是日久天長,也有許多問題暴露出來。

首先,這條街不是那賣面的鄭二家的、也不是那賣豬肉的王三家的,這條街是皇上家的,這普天之下都是皇上家的。這樣帶來的結果就是,人人都以為這街又不是你家的,你不許管著我,我也不對你負責。如果你硬要管我,好說,請皇上來。

但是,誰都知道皇上是不可能來到這樣一個小小角落的。

故,這街雖自由,卻缺少管束。

這些攤主們,今日,我嫌你多占了一尺的位置,明日,你嫌我擋住了大門口的招牌,如此以往,大家整天罵罵咧咧、吵吵嚷嚷。

其次,因缺少管束,衛生問題也逐漸嚴重。切肉時濺出來的骨頭沫、賣剩的爛菜、發臭的鹹魚,這些通通都堆積到了街上。一開始大家還比較自覺的清掃自己弄出來的垃圾,後來,見有些人弄臟了街面,卻啥也不管,於是漸漸覺得不憤,憑啥你不掃,就得我掃?

於是後來,誰都不願意掃了。

這條街的火藥味越來越濃,誰也看誰不順眼,同時垃圾越堆越多,臭氣熏天,漸漸的,這裏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老伯當時還年輕,剛剛搬來街東,有一腔雄心壯志,要把自己的胡辣湯生意發揚光大,眼見這樣爛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剛巧,當時皇帝頒布了一條法令,說是尋常百姓、若是有什麽安邦定國的良策,不論大小,都可直接來皇宮向朕陳明。

老伯當時心一橫,想這街東雖只是小小的一片地方,但也屬於這個國家的一部分。

街東的安定,那麽也屬於國家的安定了?

老伯於是就去皇宮進見皇上了。

“那您見到皇上了嗎?”段匆聽的津津有味,這民間的故事,倒真是煙火氣十足。

老伯故作矜持的一笑:“那是自然了。”

他當時雖大著膽子去了皇宮,心裏卻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皇帝九五之尊,高高在上,他跪在朝堂下,雙腿發軟,頭都不敢擡,但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將街東的麻煩說了出來。

沒想到,皇上龍心大悅,鼓勵他敢於發言。

當即就派人整頓街東,並且,還特意命人研磨鋪紙,當場賜了一塊牌匾給他。

幾人擡頭,果真看到老伯鋪子上,掛著一塊金光閃閃的牌子。那上面“街東第一湯”幾個大字,十分俊秀工整,讓人能想象到寫字之人一筆一劃的認真姿態。

“唉,只是可惜……”老伯忽然又長嘆一口氣。

“老伯,這是何意呢?”

老伯嘆道:“只是可惜,當日我帶著這匾回來,卻誰都不信這是皇上親筆賜的字。”

“啊?這是為何呢?”

老伯幽幽道:“大家都笑話說,皇上的字蒼勁有力,潑灑豪放,怎會是這般一筆一劃如小兒臨摹?”

這倒果真。

可是,老伯見到的,又的確是皇帝啊?

只聽老伯幽幽道:“原來那段時日皇帝染了風寒,代為上朝的,乃是太子殿下。”

芝麻大小的事也可以進宮向皇上陳訴苦衷,這命令,是當時代為理國的太子殿下頒發的。

那塊牌匾,也是太子殿下賜的。

“怪不得如此兒戲,待皇帝風寒痊愈,見到太子治國如此瑣碎,必然怒而止之吧。”段匆道,轉而有些發愁:“那如今,我們便不能隨便找個有關‘安邦定國’的問題進宮了?那該怎麽辦呢?”

老伯大笑道:“非也!非也啊!”

“幾位豈不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大家恍然大悟。

對啊!這麽多年了,那皇位上坐的,早就換了一茬人!

如今的皇帝景琰,不正是當年那賜字的太子嗎?

“那便好,我們找個理由,今夜就可以進宮了!”

老伯十分珍惜的擦拭著自己的牌匾,和他們笑呵呵的道別:“幾位若有工夫,改日再來喝小老兒這胡辣湯。”

這湯辛辣勁道,色香俱全,一碗下肚,身心都暖和熨帖起來,果真配得上“街東第一湯”的名號。幾人都道:“一定一定。”

到了威嚴的皇宮大門前,守門的侍衛攔住他們:“這麽晚了,幹什麽的?”

周浮生鄭重道:“我們有一條安邦定國的良策。”

侍衛:“……什麽?”

周浮生:“我們要稟報皇上,昨天夜裏,我們家的豬,不知道被誰偷走了半扇!”

侍衛嘴角抽搐。

周浮生繼續嚴肅道:“兇手還在逍遙法外,我們寢食難安啊,而一個小家的安定,便是整個國家的安定啊!所以,為了國之安危,我們務必要面見聖上,將此事如是稟報。”

侍衛:“……”

真是草了他娘了。

此等草民,把皇宮當什麽亂七八糟牛鬼神蛇都可以來的地方?

可偏偏,他還真得讓他們進,因為這的確,是皇上的命令。皇上曾說過,前來皇宮進見、懷有安邦定國良策的百姓,無論計策大小,通通不可隨意欺侮。

侍衛將他們搜了一番身,道:“進吧進吧!”

“唉,等等?”他們剛踏入門中,侍衛忽然又狐疑的在背後叫住了他們。

周浮生諂媚笑道:“官爺,怎的?”

“你,過來。”

謝蘊頓了一下,然後順從的來到那侍衛面前。侍衛將他打量好幾眼,又重新搜了一遍他的身,確實是沒什麽問題,便“嘶”了兩聲,道:“老人家一把年紀,為半扇豬顫巍巍的來皇宮一趟,不容易啊。”

謝蘊傷感道:“官爺,半扇豬,就是小人一家子一年到頭的指望啊。”

“行了,進去吧!”

好歹是混了過去。

一路上,段匆瞧著謝蘊的打扮:面容蒼老、須發全白,拄著一根拐杖,深深的低著頭,腰背幾乎都要佝僂到地上去。

“謝公子,你怎麽突然要這樣易容起來呢?……那個,我瞧不見你英俊的臉龐,心裏真悶的慌。”

謝蘊冷冷道:“放心,一時半會兒,悶不死你。”

段匆瞧見周浮生臉色不好,覺得目的已經達到,笑瞇瞇的、適可而止停了口。

其實,謝蘊之所以這樣做,也不難猜到緣由。

他爹既曾是丞相,那麽他自己或多或少也和朝廷的人打過交道。此行他們追尋狐妖和有容師姐的蹤跡,為避免被認出、牽連到他爹,如此打扮,確實省事許多。

因今日天色已晚,他們被安排了住處,待明日早朝便可以見到皇上。

但當然,見皇帝並不是此行的目的。此行的重點,不在明早,就在今夜。

月黑風高,房門被悄悄打開一條縫,幾人跟著有容師姐那本書的指引,一路躲過巡邏的禁衛軍,最終,來到了一處宮殿門前。擡頭看,上面一塊朱紅色的牌匾,寫著“議殿”。

“書就指著這裏面,”周浮生道,轉而看到牌匾上的字:“議殿,這是幹什麽的?”

“皇上與臣子談論國事的地方。”謝蘊說道:“不過這麽晚了,皇上應該歇下了。”

也就是說,此刻裏面是沒有人的。

周浮生還特意從門縫中瞥了瞥,只覺裏面確實黑通通的,也沒什麽聲響。

“可是有容師姐最後的蹤跡為什麽會在這裏?”段匆有些不理解。

師姐去追拿狐妖,最後卻來到了皇宮裏,還是在皇上討論國事的地方?難道是狐妖打不過師姐,一路逃竄,最後逃來了這裏、師姐追著他過來的?可他要逃命,也該往妖怪多的地方逃,怎麽反而揀了個人世間最森嚴莊重、最容不下妖怪的地方?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追究起,段匆伸手,道:“我開門了。”

“嗯!”另外三人都點點頭。

議殿的門徐徐打開。

段匆腦中亂糟糟的,還不知出現在眼前的會是什麽。或許是狐妖的屍體,還有受傷無法行動、所以暫時留在這裏的有容師姐;抑或是狐妖贏了有容師姐,殺了她,將她的屍體丟在了這裏面?不不不,應該不會吧……

所有的想法都在看清面前這一幕時戛然而止。

段匆目瞪口呆。

身邊的三人同樣震驚的瞪大了雙眼。

詭異的安靜了好一會,還是謝蘊首先反應過來,跪在地上,熱淚盈眶的叩首道:“草民,拜見皇上!拜見丞相!”

“……”

“……”

“……”

原來這裏面,並不是烏漆嘛黑,而是點著一只蠟燭。只是燭光太微弱,議殿又太大太空曠,所以從外面看去,好像沒有燈光一樣。

而裏面,也並不是沒有人,而是皇上和丞相正在議事,只是兩人聲音很低,所以從外面聽來,好像靜悄悄一樣。

段匆跪在地上,偷偷打量議殿中的環境,這殿堂雖大,但陳列極其簡單,只有一張書桌,上面擺放著一張棋盤,黑子與白子密密麻麻、錯綜覆雜,看來這小皇帝和丞相剛才下棋下的很是酣暢焦灼,還未分出勝負。

除此之外,就沒什麽別的東西了。

——狐妖不在,師姐也不在。

可按照尋蹤之術,師姐最後一次出現的地方,明明就是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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