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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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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的海上,驚濤拍打著孤帆,肆意搖晃著海面,全無支撐倚靠的小舟險被掀翻,顫顫巍巍地擎在浪尖,隨著風波潛入水底,在瀕臨窒息前刻,倏地浮出水面。

風越大,雨越沈,那葉扁舟幾近覆滅。

趙榮華的小臉緋紅,呼出的熱氣似被炭火烤過一般,她緊緊抓著浮木,任憑風浪來襲,蕩的她東倒西歪,終是不肯松手。

容祀只是抱著她,動也不敢亂動。

懷裏的人熱的異常,不過片刻,兩人之間便生出許多汗來,將衣衫塌透,連發絲都如同被水洗過,貼著臉頰,說不出的燥熱。

他微微松手,支起半邊身子扭過她的小臉,擰眉輕喚,“淳淳…”

喚完,兀的一楞,這名字,這人,還有枕邊的古籍孤本,甚是親切。

他捏著趙榮華的下頜,仔細端量了一番,忽覺腦中一陣巨疼,他手臂一軟,整個人重重摔在床上。

無數過往的片段交雜纏繞,如同藤蔓勒著他的脖頸,將肺腑內的空氣掠奪侵占,他抓著頭,痛苦的勾起身子,掙紮間,從床上掉落,咣當一聲後腦著地。

容祀像狼一樣一腳踹飛了身邊的圓凳,繼而後仰起脖頸,青筋鼓出白皙的皮膚,將滑軟變得通紅,有人用手在勒他,細密的絲線割破皮肉,緊逼入骨,他胡亂反抗,眼前盡是無邊的黑暗。

直到一股清甜湧入鼻間,黑暗的盡頭亮起一盞琉璃燈。

他的手從臉上松開,幽眸閃著警惕,纖細窈窕的人影從暗處走來,她提著燈,走的緩慢,容祀仰起臉,看著在自己身側立定的人,膚白勝雪,眸含春/色,白嫩的小手朝他張開,紅唇輕啟,“來啊。”

這一語風/情,似春暖破冰。

容祀鬼使神差的探出手,方要落在她手心,那人卻不知怎的往後一退,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手指縮回袖中,變了臉色,“活該!”

容祀腦子一滯,使勁喘了口氣,一睜眼,卻見四下明晃晃的,方才幻境全無,床上那人依舊在睡著。

她蹬掉了薄衾,一條腿搭在上面,小腳若隱若現的被一角遮著,又嬌又媚。

容祀覺出異樣,忙上前將手搭在她額頭,一瞬,便驚得站起來,連連拍打她的小臉,急喊,“醒醒,醒醒…”

趙榮華似沈入了海底,無邊無際盡是咕嚕咕嚕的水泡,她累極了,睜不開眼睛,只覺有人在喚她,聲音時遠時近,她嗯了聲,卻看不見他是誰。

快去將宓先生抗過來!”

……

趙榮華口渴的厲害,一睜眼,便瞧見房門開著,小風吹起帷帳,有人在外面熬藥。

宓先生?”

宓烏聞聲看來,見她勉強坐定,不由低頭,拎了拎唇。

你怎麽會在這?”

趙榮華嗓子暗啞,像是極度缺水,連唇角都破了,結痂被手一碰,沾到帕子上,她拿起床頭的瓷盞,揚起頭來喝了個精光。

她想起來睡著時穿的衣裳,臉色一頓,宓烏走了進來。

多虧家裏還有個葛嬤嬤,是她給你換的衣裳,”宓烏把熬好的藥放到案上,又轉過身走開些,橫起腿搭在方椅上,打了個哈欠。

快謝我。”

趙榮華忙欠了欠身,感激道,“多謝宓先生救命之恩。”

宓烏只翹了翹嘴角,“回頭將那易容的方子給我改改,上回行宮…”他擡起眼皮,見她無甚異樣,又道,“我做的那些只能勉強應付一日,師姐說她教過你。”

好。”趙榮華當下便翻了枕頭旁邊暗格,取出一個小匣子,從一沓方子裏撿出一張,徑直遞給宓烏,“你今日便可拿走。”

宓烏也不見歡喜,接過來掃了眼便塞進袖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宓先生還有事?”

她似乎睡了許久,到現在頭還是有些暈,便往枕頭上一靠,懶懶看著宓烏。

他神色不對,人雖杵在院裏,心思不知在哪,能讓宓烏如此焦慮的,除了容祀,不會有旁人。

若是容祀的事,她也不該多問。

師姐什麽時候回來?”

趙榮華心虛的一絞被角,故作鎮定的答道,“師父行跡飄忽不定,我也不知她何時能折返回來,或許半歲,又或許三五天便好…”

你是不是特別不希望容祀記起你來?”

被宓烏戳穿,趙榮華不由咽了咽嗓子,低低嗯了聲。

容祀除去不記得自己,對於旁的人或事都記得清楚,於身體而言,更談不上損傷。上回師父也說過,對於容祀的病,順其自然最為好,不必橫加幹涉。wWω.aбkδW.cóM既是這樣,又能解她煩心,索性她也沒跟師父寫信。

他不是壞人。”

趙榮華沒否認也沒吱聲,容祀不能用簡單的好人壞人來區分。

他時常宵衣旰食,勤政上進,自安帝登基以來,天下比前朝小皇帝在位時安穩許多,此中便有容祀的功勞。可他性情暴戾,稍有不合便會將人弄死,宮中人即便對他敬重,也含了恐懼。

何況,她本就不喜他,又怎能忍受他三番五次動她。

我走了。”宓烏見她神情冷淡,心裏憤憤為容祀鳴起不平,那廝素日裏極其桀驁陰鷙,誰都沒能想到,有朝一日竟會栽到女人手裏。

今日他看見容祀的時候,真真是又心疼又難過,偏他還非要自己留下,給趙榮華診治好後,才能回宮看他。

他倒是一番好心,人家卻是不領情的。

宓烏張了張嘴,到底沒把容祀的事說給趙榮華。

容祀好面子,自己攔著不讓說,若宓烏將事實坦白,叫趙榮華看見那樣的他,恐怕容祀能羞憤自/殘。

你不是普通風寒發熱,你被人下/毒了,我已經把你房中的器具一一查過,沒有發現痕跡,待你去鋪子裏,最好把入口的東西全都換了。”

宓烏一甩袍子,呱嗒一下打到門上,接著便氣鼓鼓的走了。

含光閣的寢殿裏,四下燃著火燭,亮如白晝。

垂落的紗帳中,有人抱著膝蓋坐在床尾,把腦袋埋進膝蓋中,似石化了一般,好半晌都沒有起伏波動,便是喘氣,仿佛也刻意繃住,忽然,他伸手拉過薄衾,披在身後只露出一顆腦袋。

宓先生。”胥策跟胥臨將人都遣到了外院,只留下他們二人嚴守寢殿。

宓烏面沈如水,一一掃了他們二人幾眼,並不急著進去。

現在是誰?”

像是容忌。”胥臨摸著頭,看了看胥策,那人附和,“看脾氣大約是容忌。”

我不在的時辰裏,容祀與容忌分別出現了多久。”

占半。”

宓烏覺得甚是棘手,從前容祀呈壓倒性優勢,幾乎將容忌狠狠桎梏在體內,一月裏能出來幾回,已然不易,怎這一日裏,竟會跟正主分庭抗禮。

若不是師姐不敷衍病情,他真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幹預,他怎麽就成這副模樣了。

就在這時,房中傳出砸亂東西的聲響,三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小聲嗤道,“殿下/容祀來了…”

東西砸的差不多了,裏頭的人便清了清嗓子,喚道,“給孤送水進來。”

來來回回已經送了三回熱水,再這麽洗下去,皮都搓掉了。

宓烏見他合著眼睛坐在桶中,不由撥了撥水,說起趙榮華。

她毒解了,人也沒事,倒是挺好,一句話都沒問你。”

容祀沒睜眼,臉上並不好看,濕漉漉的睫毛沾著水珠,隱隱隨著呼吸顫動。

你都把她賜婚給程雍了,就別惦記了,孽緣,懂不懂?”

宓烏語重心長的彎下腰去,跟著他的腦袋轉過頭,非得讓他聽清楚。

還沒成婚呢…”

容祀扯了抹冷笑,把腦袋浸入水中。

他已經跟那個廢物鬥了一日,還是沒能將其掐死,過不了多時,他還會跑出來窩窩囊囊的坐著,叫他又恨又窩火,恨不得一錘砸爛他的天靈蓋。

你這是無恥了。”

宓先生,孤現在左右都是心情不好了,若不是有意克制,真想殺個人來瀉火。”

你把這份狠勁用到她身上,少來嚇唬我。”

孤覺得孤好像跟她睡過…”容祀忽然開口,嚇得宓烏險些沒端穩茶水,“你緊張什麽?”

容祀嗤了聲,又道,“孤也分不清是夢裏還是臆想,真實的要命,連她身上的痕跡都看的一清二楚…”

你大可不必跟我講你的春/夢。”

你這輩子大概還得靠我的春/夢活,一把年紀了,往後也是不行了…”

你行你還要我配藥!”

孤對著她就不用藥!”

呵,那你倒是睡啊,人家讓嗎?”

容祀占了下風,不以為意的抿了抿唇,“孤是君子,不會強人所難…”

你是君子,呵呵…”宓烏掐著腰,似聽到什麽了不得的笑話,“你是君子你帶著胥策胥臨爬人墻頭,偷闖進屋?”

孤只是看看。”

她嘴上是被狗咬的?”

宓先生…”悠悠一聲長音,容祀似笑非笑地盯著宓烏,陰郁的臉上掛起殺人的狠戾。

宓烏猛地一抖,心裏暗道:玩不起呢。

非她不行嗎?”宓烏臨出門,不甘心地又問了句。

容祀摩挲著手指,心知大抵要對不住程雍了,遂趴過去,壓著桶沿笑道,“對,待流言散出,孤就英雄救美。”

宓烏:程雍是做了什麽孽,遇到你這位明主。

還沒走出門門口,那人忽然凜眉正經道,“程雍是不是得升升官,受受賞了?”

為何?”

門口三人齊刷刷看來,容祀慢悠悠說道,“為君分憂,功勞甚大…”

三人恍然:頭一回見人把不要臉說的如此堂而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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