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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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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面對歡喜尊清奇的思路, 葉爭流不由得沈默了一瞬。

但不過片刻之間,她就重新恢覆了一貫的淡定,帶著天香公主跳出了這間詭奇而幽森的樹宮。

“雲渺之會在外面接應。”葉爭流一邊帶著趙玉濃離開, 一邊跟她說明情況。

“稍後時間一到, 我就把這裏撕裂一個口子放你出去。時間非常短暫, 玉濃你不要有猶豫。”

送走趙玉濃最好的時間, 就是在歡喜尊返回神域的那一瞬間。

要是提前把趙玉濃送出色。/欲神域,萬一雲渺之接應不及, 歡喜尊可能會把天香公主撈個正著。然後下一刻,歡喜尊多半會帶著趙玉濃重返神域,這就等於葉爭流上一趟白送了。

若是把公主送走的晚了呢,葉爭流就得帶著趙玉濃跟歡喜尊打上一架, 過程中沒準會傷到她。

所以說,時機最好趕在那一秒,不能多也不能少。

這是一場需要全神貫註,對眼力、卡力能動手能力的高級考驗,沒有模擬考也沒有排演。

而葉爭流對自己是否能夠通過測試, 一向很有信心。

對於葉爭流的建議,天香公主並未立即給予肯定的回答。

即使剛剛經歷了一番驚魂場面, 差點被人當成冥婚給娶了, 趙玉濃也沒有在出乎意料的事態之下六神無主。

常人若是和她有了同樣的遭遇, 看到宛如天降救星一般的葉爭流時, 恐怕早就把她當成主心骨, 一板一眼地按照她的吩咐來做, 對葉爭流的安排絲毫也不懷疑。

然而趙玉濃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應是,她敏銳地註意到葉爭流話裏的主語並沒有包括她自己:

“等等,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葉爭流笑了笑:“我嗎?你不用等, 跟著渺之先走,我隨後就來——我得留下掃個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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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差不多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神域的邊緣才出現一種規律性的波動。

葉爭流跟各路神明打過太多交到,自然知道這是神域主人即將歸返的前兆。

當下,葉爭流毫不猶豫地一劍斬出,袖中煙鳳翎拖曳出一段昳麗的華光,在美如星辰四濺的碰撞之中,把神域生生撕出一條可供人通過的裂口。

“走!”葉爭流斷然對著趙玉濃吩咐道。

此刻,歡喜尊的面孔已經從神域邊緣浮現,胸膛也已經透入了神域內部,身體宛如被神域邊緣切割成兩截,看起來就好像是在施行穿墻術一般。

天香公主知曉事態輕重,沒有絲毫磨蹭。她從神域邊緣的裂縫處跳下,卻仍依依不舍地朝葉爭流投來擔心的一眼。

下一刻,神域裂縫隨之閉合,向外的通道連同天香公主的目光一起被切斷。

只有公主回頭時的那一眼,丹朱似的嘴唇微微張開,欲言又止。

在黃昏時分的柔光下,她整個人都鮮妍而明媚,生動又驚絕,美麗得像是一幅時光中永不褪色的油畫,被完完整整地保存在了葉爭流的記憶之中。

“真漂亮,是不是?”

拉起家常的自然不會是葉爭流,而是回到自己地盤的歡喜尊本尊。

趙玉濃離開時,祂整張面孔都已經擠進神域,自然把天香公主告別的場景看了個囫圇。

葉爭流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毛,沒有回應歡喜尊的感嘆。

“你看上去有點慘。”

出現在葉爭流面前的色。/欲之神,並未以通天徹地的巨人形象出現。祂縮成了正常人的的等身大小,神軀之上橫七豎八地散落著許多淩厲的劍痕。

最重的一道散布在祂完全透明、乳白色半透明的海兔狀下。半身。那一劍直接將歡喜尊腸粉似的身軀直接貫穿,雖然膠質一般的皮肉再次貼合在一起,但是只要稍顯細心,就不難看見那處深重的傷痕。

顯然,剛剛在神域之外時候,雲渺之並不是靠口才把祂留下的。

為了給葉爭流騰出充足的找人時間,劍者大概花了拼命一般的心力。

歡喜尊笑了一下,手指輕輕拂過自己肩頭的傷口,臉上竟然浮現出兩朵淡淡的紅暈。

祂似嗔似怒地自語道:“人間的劍者,她下手……好重啊。”

葉爭流:“……”

葉爭流在心裏給歡喜尊同步配了個音——好變態,但我好喜歡。

歡喜尊的聲線非常特別,聽起來雌雄莫辨,酥麻沙啞,令人過耳不忘。

相比之下,瘋狂之神的變腔雖然同樣兼具著男女兩種性別的特色,卻只會令人激起滿背寒毛倒聳的雞皮疙瘩罷了。

歡喜尊沒有理會自己身上的傷口,反而偏著頭看向葉爭流。祂似乎不喜歡過多地運用神明態,所以從出場到現在,一直都保持著人身大小。

“你把我絕色的新娘送走,自己卻留下了,是想要以身相代嗎?”歡喜尊眨了眨眼,“像你這樣美麗又強大的女人,我也很喜歡啊。”

葉爭流:“……”

葉爭流打過這麽多歡喜尊相關的副本,得到的最大經驗就是:在面對這位邪神的時候,最好裝作自己是個啞巴。

畢竟歡喜尊祂就是那種……high點奇奇怪怪的家夥。你根本不知道那句話忽然就戳著了祂,讓祂瞬間粉面飛紅,雙頰生暈。

她一言不發地祭出了王維卡,正準備認真開打的時候,忽然又聽見對面的歡喜尊吐出了一句話。

“等等,我想起你是誰了。”

歡喜尊輕聲低笑道:“你是背叛殺戮之人的弟子、過去的滄海城主人、新崛起的滄國君王……你曾經殺死過我的兩個兒子。”

話音未落,歡喜尊輕輕一擊掌,環繞在他們之間的合歡樹叢,便如同軟體動物那樣“活”了過來,舞動著枝條,無聲地將葉爭流包圍。

粉色的合歡花在微風中紛揚而下,宛如一場沒有盡頭的雨。

葉爭流飛快地眨了眨眼。

就算她在副本裏演練一萬次,也想象不到會有這種突發情節——她什麽時候殺了歡喜尊兩個兒子,她自己怎麽沒印象?

還有,色。/欲之神這家夥居然這麽佛系,死了兒子竟然連一聲也不吭,從來都沒有上門找過仇家的嗎?!

暴漲的枝條被葉爭流隨手削去,根據自己之前的作戰經驗,她飛快地在合歡叢林的追殺中一路後撤,打量著哪裏釋放意境最為方便。

“別瞎說。”葉爭流隨口應付了歡喜尊一句,“我什麽時候殺你鵝子了?”

歡喜尊奇異地看了她一眼,未語先笑道:“怎麽,滄王手下殺過的人,就和我睡過的人一樣多,所以完全都記不清了嗎?”

葉爭流:“……”

朋友,你這話我沒法接。

大概是看葉爭流確實沒有印象,歡喜尊特意好心提醒她:“你曾經毀去了我的一座歡喜觀……”

終於解鎖了相關記憶,葉爭流輕輕地一咂舌。

“那個紫衣服的?”

她就說嘛,一般人被“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冰冷精神域所籠罩的時候,還有多少人能想起來角色扮演這回事兒。

感情變態之間是有家傳的。

“正是吾兒。”歡喜尊幽幽地嘆了口氣。

言語之間,也並未妨礙到歡喜尊動手。

只見祂手臂一振,腕子朝外輕輕一甩,一連串半透明的血點落在合歡花木的根系上。

頓時,從樹幹中走出無數人形的木質身影,它們從四面八方朝著葉爭流撲來,姿態或是柔媚、或是舒展,如笑相迎。

葉爭流在副本中預演數次,自然知道這種木頭小人可以在人形和木質中隨意切換。此刻若是被這木頭人海輕輕沾身,下一刻她就會被封裹在樹心之間,層層疊疊,令人物理意義上地窒息。

她游刃有餘地在木頭人之間游走,同時眼觀八方,暗暗計算著圍上來的木人數量。

再等等,現在還不夠多,也不是時候……

“紫衣觀主確實死於我手,這點我沒話說。”葉爭流聳聳肩,“那另一個是怎麽回事?”

“你剛剛繼任滄海城主之位時,我有一個兒子想過去看看熱鬧。我對自己的孩子們一向很好,所以賜給了他許多防身的靈器。”

在說到“熱鬧”二字的時候,歡喜尊的聲調明顯拉長了些,顯然是聯想到了在“看完熱鬧”後的引申含義。

“再後來,他就沒有回來過……莫非你要告訴我,他竟不是死在你手下嗎?”

被提到的這事就更久遠了,葉爭流回憶半天才想起來。

“我曾經被人在路上偷襲,那人自稱‘扈雁鳴’,真實身份卻並不是玄衣司的殿主……等等,那個卡牌和恐懼相關的家夥,竟然也是你的兒子嗎?”

歡喜尊的身形逐漸拉長增大,隔著密密麻麻的木人海,祂居高臨下地對葉爭流點了點頭。

葉爭流:“……”

葉爭流隱隱回想起來,自己在對紫衣觀主下手的時候,好像確實覺得他長得眼熟來著……

敢情那並不是莫名其妙的既視感,而是因為她之前就已經對歡喜尊的兒子之一下過手了?!

“然後你就什麽都沒做,一直等到我現在來找你?”

即使已經被歡喜尊震驚多次,葉爭流還是忍不住為歡喜尊的處理方式感到震驚。

“雖然這話不應該由我來問,但你兒子死了,你都不報覆的嗎?”

歡喜尊輕輕一嘆:“我當時神降了一個男身……男身就是這點不好,四面留情以後,生出的孩子未免太多了些,我這當父親的也照管不來啊。”

神明的語氣陰柔而涼薄,語氣裏仍然帶著一股微微沙啞的勾魂。

“倒是我當母親時,生出的孩子資質更好。只是費些精力……唉,自從上個孩子死去後,我就一直沒有再生呢。”

“好了。”

歡喜尊忽然不耐煩地轉動了一下脖子,祂那乳白色、半透明、幾乎全由膠質似的物體構成的下。/半身,突然整個地沈沒入大地之中。

“既然你殺了我的兩個孩子,就替我生下十個來補吧。”一邊說著,歡喜尊一邊輕輕地笑了起來,“要在今天內生完啊。”

隨著祂尾音落定,葉爭流腳下的整片沃土都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樣,上下起伏地蠕動起來。

地面上鼓起一個又一個沙土形成的泡泡。細看那些不斷張合的土壤形狀,竟然極其神似誕生新生命的一個個胞宮。

毫無疑問,歡喜尊將自己的身體和土地相連以後,也把他那驚人的生育力,轉嫁給了這片土地。

葉爭流足下猛地一空,雙腳陷落,數個木人立刻朝她當頭撲來。

如此緊急之時,她卻露出了一個隱約笑意。

歡喜尊已經將自己固定於此,積累上來的木人也足夠多,那她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王維卡·意境·《竹裏館》!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無聲無息之間,像是潮水沒過空氣那樣自然,皎潔而清幽的月色覆蓋上天際,隨後壓過了合歡叢林之上熾烈而躁動的艷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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