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罐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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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48罐可樂
姜與樂無聲張了張口, 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問黃雨欣怎麽在這裏？還穿著睡衣...還是說些什麽呢？
蘇聿白將門拉開，偏過身子從黃雨欣身邊路過, 而後輕聲道：“黃雨欣跟陳教授吵架, 就來我這了。”
姜與樂視線越過她, 看向黃雨欣，“雨欣師姐穿著睡衣就來了呀, 看來是挺急的。”
“你別誤會, 我這情況有點特殊就...”
姜與樂眨了眨眼，“我誤會什麽？”
又看向蘇聿白，“跟媽媽吵架來朋友家躲一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呀。”
姜與樂打了個哈欠，“我有點困了, 先回去睡覺啦。”
而後也沒看兩人, 徑直推開門。
在一只腳踏進家門的瞬間, 姜與樂的左手忽而被人拉住。
姜與樂心臟跟著手腕一起收緊，而後聽見蘇聿白說, “讓她去你家待一會兒好不好？”
姜與樂緩緩回過頭：“啊？”
“我回去換件衣服, 送她去酒店。”
“哦。”
身後黃雨欣面露驚訝，似乎要說些什麽, 姜與樂的目光即刻定過去, 輕聲道：“師姐，來我家坐坐？”
蘇聿白也回頭看向她。
黃雨欣艱難開口：“...好啊, 那麻煩師妹了。”
“不麻煩, 姐姐也沒覺得麻煩呢。”姜與樂不動聲色甩開蘇聿白的手腕，徑直進了門, 也沒看蘇聿白。
蘇聿白手中驟然一空，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怔, 而後讓開身子，沖黃雨欣沈聲道：“我三分鐘就好。”
姜與樂徑直從冰箱中取出面膜，而後聽到黃雨欣進來的聲音，輕聲道：“雨欣師姐隨便坐，我敷張面膜。”
語氣平靜，情緒看起來也沒什麽起伏。
黃雨欣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身影，只覺得她有些反常。
她如果真喜歡蘇聿白的話，怎麽還有心思敷面膜？
姜與樂緩緩又洗了一遍臉，正往臉上覆著面膜，只聽見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
蘇聿白來找黃雨欣了。
姜與樂在衛生間沒出去，也沒關註兩人動向。
卻聽見兩道漸近的腳步聲。
姜與樂敷完面膜，打開磨砂玻璃門，只見蘇聿白正站在門外，黃雨欣緊跟其後。
姜與樂有些許意外，“姐姐還有事嗎？”
“沒事。”蘇聿白輕聲一句，“跟你講一聲，我現在送她去酒店。”
“哦，一路平安。”
黃雨欣以為兩人講完，轉身徑直往門外走，卻沒聽見身後蘇聿白的腳步聲。
姜與樂在門內看著她，眼中滿是疑惑。
蘇聿白看了她幾秒，又沈聲開口：“你剛剛找我是...”
姜與樂視線掃過她日漸淡化的黑眼圈，淺笑道：“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你家有什麽吃的。”
“你想吃什麽，我現在去給你做。”
姜與樂連連擺手，“不用了，餓勁兒過了。”
又看向站在玄關處的黃雨欣，“姐姐先送雨欣師姐吧。”
蘇聿白又張口要說什麽，只見她又打了個哈欠，似乎真是困極了。
“那你早點休息。”
“好。”
蘇聿白轉了身，姜與樂沒有看二人的背影，徑直往客廳走去。
只聽見身後“啪”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姜與樂忽而將面膜撕下，扔進垃圾桶裏。又抽了幾張紙，胡亂地把手擦幹凈。
無端註意到窗外的小雨聲。
秋天到了，港城也喜歡下雨。
姜與樂起身，將家裏的燈都關了。
在黑暗中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借著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走至陽臺。
又將手機息了屏，靜靜站在陽臺上。
停車場出口似乎出來一輛車，姜與樂緊急收回了視線，逼迫自己平視。
不再註意樓下那輛車。
姜與樂深呼吸兩口，卻又抑制不住想到黃雨欣和蘇聿白身上的睡衣。
是在什麽情況下，黃雨欣穿著睡衣坐在蘇聿白家裏，她還會去浴室裏洗澡呢？
要麽蘇聿白喜歡黃雨欣，要麽就是因為...她是直女，她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可這兩種可能怎麽都不像是真的。
蘇聿白都對她說了那麽多引人誤會的話。
如果都這樣了，蘇聿白還不喜歡她，那蘇聿白只能是渣女。
可聿白姐姐...對她那麽好，怎麽會是渣女。
姜與樂眼角猝不及防滑下一滴淚，慌張擡手去擦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姜與樂想，在剩下的生命中，是否每逢下雨天，自己都會想起蘇聿白，想起她遞來的那罐可樂。
姜與樂想到冰箱裏還有那麽多罐可樂沒有喝，放在櫃子裏的零食也都沒有動。
林思瓊說的不錯，她就是為逃離家庭的束縛，選擇來港城念書。
可她來港城之後，曾經渴求的一切，自由、零食、可樂。
等擁有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其實沒有那麽渴望。
在家庭久長的束縛之中，不吃零食、不喝碳酸飲料，仿佛已經成為刻入骨髓的習慣——她後來又買了很多很多零食，但只是放在櫃子裏，並沒有將她們拆開的欲//.望。
甚至自由，她以前渴望獲得的自由，現在都因為蘇聿白而變得不覆存在——她的心她的情緒，已然不知不覺為蘇聿白所掌控。
最可怕的是，蘇聿白還不一定喜歡她。
姜與樂關上了窗戶，打開手機，借著屏幕微弱的光進了臥室。
脫掉拖鞋，平躺在床上，姜與樂又拿起手機關掉鬧鐘，給蘇聿白發了條消息：【姐姐，我好累，明天就不跟你一起跑步啦。】
將手機調整成飛行模式，合上眼睛。
腦中似乎什麽都沒想，姜與樂沈沈睡去。
等再醒來時，才早上五點。
姜與樂關掉手機，再次閉上雙眼。
可這次沒那麽容易睡著。
窗外的雨仍在下，睡前極力克制的思緒輕而易舉地被喚醒。
今天是蘇聿白的生日，也是中秋節。
姜與樂一個月前就在維港旁的那家餐廳預訂了包廂，還有那幅作為生日禮物的吳繡，還有她給蘇聿白準備的驚喜...
可此刻卻沒有了那一份心境。
姜與樂甚至在忐忑，今天乃至以後，她該如何自處，與蘇聿白的關系又會走向何方呢。
原本確定的一切都變得不確定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亮了，陽光穿過窗簾縫隙而來，照在她的眼皮上。
姜與樂被迫睜開眼睛，四下極為安靜，安靜得有些窒息。
姜與樂第一時間去找手機，打開網絡，手機果然振動，數條消息在通知裏彈出。
姜與樂手指微顫，點開微信，看到那個白色頭像給她發來的：【好，好好休息，晚安。】
【圖片】似乎是酒店外面照的，裏面還有黃雨欣的背影。
【我回來了。】
【我睡覺了，晚安。】
【我出門晨跑了。】
【圖片】是她拍的海上日出。
【醒了嗎？】
【給你帶了蝦餃皇，掛在門把手上了。】
【還沒醒嗎，還是，不想理我嗎？】
【今天是我生日，說好跟我一起過生日的。】
【語音通話】
姜與樂無聲笑了下，給她回了句：【現在才醒。】
回完消息後，姜與樂下床，剛準備穿上拖鞋，就聽見門鈴響了。
姜與樂將拖鞋穿上，起身，三兩步走到玄關處，將門打開。
蘇聿白正提著蝦餃皇，站在門口。
“生日快樂。”姜與樂淺笑道，而後向她伸出手，“謝謝姐姐。”
蘇聿白那只拿著蝦餃皇的手卻徑直往身後躲。
“冷了。”蘇聿白輕聲解釋。
姜與樂收回手，“那我就不吃了，等會兒下樓吃吧。”
“不用，我幫你熱一下，記得來吃。”
姜與樂輕聲應了句：“好，那我進去洗漱了。”
蘇聿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而後轉身回了家。
姜與樂洗漱完，看到自己眼周似乎也有淡淡的黑眼圈印，取了點粉底遮住。
淺淺的，很好遮。
姜與樂再次踏進蘇聿白家的門，看到玄關處的小熊拖鞋，換上。
這才擡眸，看見她的行李箱放在沙發旁。
蘇聿白這是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隨時準備回杭蘇吧。
姜與樂挪開眼，蘇聿白正從廚房出來，手中端著碟子，“來吃早餐。”
“好。”
姜與樂坐在沙發上，低頭吃著蝦餃皇。
蘇聿白在她對面泡茶，“要喝嗎，還是純凈水。”
“就喝茶吧。”
蘇聿白看她一眼，輕聲道：“昨晚。”
姜與樂沒擡眸，只聽她接著說：“昨晚黃雨欣到門口的時候我正在洗澡，洗完澡出來才聽見門鈴響。”
“我以為是你，直接開了門，結果是黃雨欣。”
“她說了家裏的情況，我就讓她先進來坐會兒，我吹完頭發送她去酒店。”
姜與樂忽而淺淺松了一口氣，“哦，那為什麽吵架？
“是喬教授和思姮師姐的事被陳教授發現了嗎？”
“嗯，陳教授很生氣，黃雨欣應該是被遷怒的。”
“哦。”
“不開心？”
“還好，你又不喜歡她。”姜與樂淡淡一句。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她。”
姜與樂猝然擡眸，只見蘇聿白眼中盡是坦蕩。
不能再多想了，姜與樂低下頭接著吃早餐。
姜與樂吃完，喝了口熱茶，而後輕聲道：“姐姐，我在上次那家餐廳訂了包廂，等會兒將具體信息發給你。”
“好，那晚上見。”
姜與樂拿著碟子準備起身，又聽她沈聲一句：“我等會兒洗。”
“我來我來。”
蘇聿白望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
姜與樂照例坐地鐵去學校——今天蘇聿白不去，蹭不了她的車。
辦公室裏只有季子真在。
季子真看到她進來很是驚訝，“你怎麽來啦？今天大家都放假誒！”
喬安卿是大陸人，像中秋節這種傳統佳節都提倡大家放假。
“我無聊，來找點事幹。”
“也好，我發一份數據給你，你看看有沒有可以做的題目。”
“好。”
跑了一天數據，姜與樂到五點下班。
晚餐預訂的是六點半，回家拿上那幅蘇繡，應該還來得及。
姜與樂回家，看到蘇聿白家的門緊閉著。
拿了吳繡出來，又打車去了琴行，而後才到餐廳。
天邊下著小雨，路上堵了會兒車，姜與樂到的時間剛剛好。
姜與樂找到包廂，門口的服務員沖她笑道：“您好，請問您是姜小姐嗎？”
她講的是普通話，姜與樂腳步一頓，“您好，我是。”
緊接著問道：“請問我預訂的蛋糕送到了嗎？”
“送到了，已經放至冰櫃中儲存，請您放心。”
姜與樂點點頭，“還有，今天好像下雨了，煙火秀還會有嗎？”
服務員仍笑著，“這個要看具體情況呢，相關部門還沒有發布通知。”
很官方的回覆。
姜與樂沖她淺笑，“謝謝。”
服務員上前幫她推開包廂門，“祝您用餐愉快。”
姜與樂又是一笑，而後踏入包廂，目之所及都是鮮花，還有一個小小的舞臺。
舞臺是她安排的，但鮮花...姜與樂猝然轉身，問服務員：“您好，主題是不是布置錯了？我預訂的是生日主題。”
“我們是按照顧客的要求布置的，經過仔細檢查，一般不會出錯的。”
姜與樂又淺笑點頭，“謝謝。”
轉身又進了包廂，將那幅包裝好的吳繡小心放在餐桌上，而後又將吉他包取下，藏在了一簇花柱之後。
姜與樂擡起手表看了眼時間，還有兩分鐘就到六點半了，但蘇聿白還沒有出現。
姜與樂剛要拿出手機問她，只聽見身後一陣動靜，隨即回眸而去——
蘇聿白身著花青色旗袍，白皙耳垂上正掛著一對珍珠耳環。
“我來了。”
姜與樂不是第一次看她穿這件旗袍，但她今日...似乎化了淡妝。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化淡妝的蘇聿白。
唇紅膚白，五官精致得不像話，朝她看過來的眼睛亦與往日不同，似乎藏著綿綿情意。
姜與樂被她驚艷到，一時忘記講話，更忘了呼吸。
“與樂。”蘇聿白已經走到她身前。
姜與樂回過神來，恢覆呼吸，隨即起身，將禮物遞給她，“姐姐，生日快樂。”
蘇聿白擡手接過，“是什麽。”
姜與樂笑道，“姐姐打開看看吧。”
蘇聿白就站在她身旁拆著禮盒，身上的烏龍茶香氣不經意間飄入姜與樂的鼻尖。
姜與樂微微晃神，就聽見她問：“這是...蘇老師的作品？”
“是，之前和師姐去看展，正巧看到，就買下來了。”
蘇聿白定定看著她，眸中閃過一瞬訝異，“你是找誰買的？”
“季子真的姐姐，這是她的藏品。”
“你上次是為這件事請她吃飯。”
姜與樂眨眨眼，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她說的“上次”是指哪次，輕輕點頭：“嗯。”
蘇聿白沒說話，姜與樂剛要擡眸，卻猝不及防被她擁入懷中，緊接著右側肩膀上多了份重量——是蘇聿白的下巴。
“謝謝，我很喜歡。”
語氣很珍重。
姜與樂心尖猛然一顫，擡手環抱住她，而後輕聲道：“姐姐喜歡就好，蘇阿姨說不定也在某處祝你生日快樂。”
“嗯。”
“姐姐，還，還有驚喜。”
“什麽驚喜。”
姜與樂臉頰微微有些熱，輕聲道：“你之前說想聽我唱那首歌給你聽。”
“所以你這幾天晚上不在家，都是去琴行練琴嗎。”
“嗯。”
蘇聿白放開她，牽起她的左手，輕撫她的指腹。不出意料，觸到一層薄繭。
指腹有些癢，姜與樂縮了一下，卻又被她拉住。
姜與樂輕擡視線，只見她的眼中滿是心疼，“這幾天練得很累吧？”
姜與樂眼睫一顫，輕松道：“還好，我之前也學過這首。”
“姐姐，我現在唱給你聽。”
姜與樂將手指從她手中抽出，去花柱後拿了吉他，隨口道：“那個，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預訂的是生日主題，不知道怎麽會布置成這個樣子。”
“是我換了。”蘇聿白沈聲開口。
姜與樂腦中閃過什麽念頭，沒來得及抓住，只笑道：“姐姐聽我唱歌給你聽。”
姜與樂拿著吉他走上小舞臺，在椅子上坐下，而後開始彈唱。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沈”
“我不願/你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註]
姜與樂看到蘇聿白定定看著她的眼，眼中盡是溫柔與平靜，唇角也似乎隱隱有笑意。
一首歌還沒唱完，窗外似乎響起一陣轟鳴聲。
姜與樂擡眸看過去，只見煙火已然散至天穹。
姜與樂停了手中的動作，驚喜看向蘇聿白，卻猝不及防再度與她四目相視。
姜與樂呼吸一滯，“姐，姐姐，外面開始放煙花了。”
蘇聿白唇角微彎，“過來。”
姜與樂放下吉他，緩緩朝她走去，似乎能從她的眼珠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蘇聿白推開了窗，窗外的小雨隨著風飄進來一點。
姜與樂走至她身側，看到滿天煙火，美不勝收。
可蘇聿白的偏頭太明顯，讓姜與樂不得不註意到她註視著自己的視線。
這道視線與往日截然不同。
獨屬於蘇聿白的清香氣也正向她緩緩靠近。
姜與樂的心臟開始加速，砰砰直跳，掌心似乎也滲出點汗珠。
而後耳畔猝然出現一道再熟悉不過的清冷聲線——
“姜同學，怎麽不敢看我。”
姜與樂呼吸微滯，感覺到她正緩緩靠近自己，渾身僵硬。
又聽見她輕聲開口：“還是說，你之前說喜歡我是假的？”
這話一出，數種回憶盡數砸向姜與樂。
她說“我不願讓你一個人”，她說“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怕我會忍不住”。
下一瞬，腦中又變成了她的相親，她口中的“妹妹”，她要退租，還有那沙發旁邊似乎可以拿著隨時就走的行李。
姜與樂望著漫天煙火，笑道：“我喜歡你啊。”
而後緩緩轉過頭來，看到她眼中的溫柔，眼淚不自覺落下，“可這件事重要的不是我的心意，而是你。”
蘇聿白有些慌亂，擡手給她擦淚，“我，我喜歡你這件事，這麽不明顯嗎。”
她越擦，姜與樂的眼淚卻越落越多，似要將所有情緒都宣洩而出。
“你怎麽會喜歡我，你不是直女嗎？你不是把我當妹妹嗎？你...”
“唔。”
姜與樂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她堵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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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與樂無聲張了張口, 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問黃雨欣怎麽在這裏？還穿著睡衣...還是說些什麽呢？
蘇聿白將門拉開，偏過身子從黃雨欣身邊路過, 而後輕聲道：“黃雨欣跟陳教授吵架, 就來我這了。”
姜與樂視線越過她, 看向黃雨欣，“雨欣師姐穿著睡衣就來了呀, 看來是挺急的。”
“你別誤會, 我這情況有點特殊就...”
姜與樂眨了眨眼，“我誤會什麽？”
又看向蘇聿白，“跟媽媽吵架來朋友家躲一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呀。”
姜與樂打了個哈欠，“我有點困了, 先回去睡覺啦。”
而後也沒看兩人, 徑直推開門。
在一只腳踏進家門的瞬間, 姜與樂的左手忽而被人拉住。
姜與樂心臟跟著手腕一起收緊，而後聽見蘇聿白說, “讓她去你家待一會兒好不好？”
姜與樂緩緩回過頭：“啊？”
“我回去換件衣服, 送她去酒店。”
“哦。”
身後黃雨欣面露驚訝，似乎要說些什麽, 姜與樂的目光即刻定過去, 輕聲道：“師姐，來我家坐坐？”
蘇聿白也回頭看向她。
黃雨欣艱難開口：“...好啊, 那麻煩師妹了。”
“不麻煩, 姐姐也沒覺得麻煩呢。”姜與樂不動聲色甩開蘇聿白的手腕，徑直進了門, 也沒看蘇聿白。
蘇聿白手中驟然一空，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怔, 而後讓開身子，沖黃雨欣沈聲道：“我三分鐘就好。”
姜與樂徑直從冰箱中取出面膜，而後聽到黃雨欣進來的聲音，輕聲道：“雨欣師姐隨便坐，我敷張面膜。”
語氣平靜，情緒看起來也沒什麽起伏。
黃雨欣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身影，只覺得她有些反常。
她如果真喜歡蘇聿白的話，怎麽還有心思敷面膜？
姜與樂緩緩又洗了一遍臉，正往臉上覆著面膜，只聽見門外響起兩聲敲門聲。
蘇聿白來找黃雨欣了。
姜與樂在衛生間沒出去，也沒關註兩人動向。
卻聽見兩道漸近的腳步聲。
姜與樂敷完面膜，打開磨砂玻璃門，只見蘇聿白正站在門外，黃雨欣緊跟其後。
姜與樂有些許意外，“姐姐還有事嗎？”
“沒事。”蘇聿白輕聲一句，“跟你講一聲，我現在送她去酒店。”
“哦，一路平安。”
黃雨欣以為兩人講完，轉身徑直往門外走，卻沒聽見身後蘇聿白的腳步聲。
姜與樂在門內看著她，眼中滿是疑惑。
蘇聿白看了她幾秒，又沈聲開口：“你剛剛找我是...”
姜與樂視線掃過她日漸淡化的黑眼圈，淺笑道：“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你家有什麽吃的。”
“你想吃什麽，我現在去給你做。”
姜與樂連連擺手，“不用了，餓勁兒過了。”
又看向站在玄關處的黃雨欣，“姐姐先送雨欣師姐吧。”
蘇聿白又張口要說什麽，只見她又打了個哈欠，似乎真是困極了。
“那你早點休息。”
“好。”
蘇聿白轉了身，姜與樂沒有看二人的背影，徑直往客廳走去。
只聽見身後“啪”的一聲，門被關上了。
姜與樂忽而將面膜撕下，扔進垃圾桶裏。又抽了幾張紙，胡亂地把手擦幹凈。
無端註意到窗外的小雨聲。
秋天到了，港城也喜歡下雨。
姜與樂起身，將家裏的燈都關了。
在黑暗中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借著手機屏幕上微弱的光走至陽臺。
又將手機息了屏，靜靜站在陽臺上。
停車場出口似乎出來一輛車，姜與樂緊急收回了視線，逼迫自己平視。
不再註意樓下那輛車。
姜與樂深呼吸兩口，卻又抑制不住想到黃雨欣和蘇聿白身上的睡衣。
是在什麽情況下，黃雨欣穿著睡衣坐在蘇聿白家裏，她還會去浴室裏洗澡呢？
要麽蘇聿白喜歡黃雨欣，要麽就是因為...她是直女，她不會在意這些細節。
可這兩種可能怎麽都不像是真的。
蘇聿白都對她說了那麽多引人誤會的話。
如果都這樣了，蘇聿白還不喜歡她，那蘇聿白只能是渣女。
可聿白姐姐...對她那麽好，怎麽會是渣女。
姜與樂眼角猝不及防滑下一滴淚，慌張擡手去擦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姜與樂想，在剩下的生命中，是否每逢下雨天，自己都會想起蘇聿白，想起她遞來的那罐可樂。
姜與樂想到冰箱裏還有那麽多罐可樂沒有喝，放在櫃子裏的零食也都沒有動。
林思瓊說的不錯，她就是為逃離家庭的束縛，選擇來港城念書。
可她來港城之後，曾經渴求的一切，自由、零食、可樂。
等擁有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其實沒有那麽渴望。
在家庭久長的束縛之中，不吃零食、不喝碳酸飲料，仿佛已經成為刻入骨髓的習慣——她後來又買了很多很多零食，但只是放在櫃子裏，並沒有將她們拆開的欲//.望。
甚至自由，她以前渴望獲得的自由，現在都因為蘇聿白而變得不覆存在——她的心她的情緒，已然不知不覺為蘇聿白所掌控。
最可怕的是，蘇聿白還不一定喜歡她。
姜與樂關上了窗戶，打開手機，借著屏幕微弱的光進了臥室。
脫掉拖鞋，平躺在床上，姜與樂又拿起手機關掉鬧鐘，給蘇聿白發了條消息：【姐姐，我好累，明天就不跟你一起跑步啦。】
將手機調整成飛行模式，合上眼睛。
腦中似乎什麽都沒想，姜與樂沈沈睡去。
等再醒來時，才早上五點。
姜與樂關掉手機，再次閉上雙眼。
可這次沒那麽容易睡著。
窗外的雨仍在下，睡前極力克制的思緒輕而易舉地被喚醒。
今天是蘇聿白的生日，也是中秋節。
姜與樂一個月前就在維港旁的那家餐廳預訂了包廂，還有那幅作為生日禮物的吳繡，還有她給蘇聿白準備的驚喜...
可此刻卻沒有了那一份心境。
姜與樂甚至在忐忑，今天乃至以後，她該如何自處，與蘇聿白的關系又會走向何方呢。
原本確定的一切都變得不確定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亮了，陽光穿過窗簾縫隙而來，照在她的眼皮上。
姜與樂被迫睜開眼睛，四下極為安靜，安靜得有些窒息。
姜與樂第一時間去找手機，打開網絡，手機果然振動，數條消息在通知裏彈出。
姜與樂手指微顫，點開微信，看到那個白色頭像給她發來的：【好，好好休息，晚安。】
【圖片】似乎是酒店外面照的，裏面還有黃雨欣的背影。
【我回來了。】
【我睡覺了，晚安。】
【我出門晨跑了。】
【圖片】是她拍的海上日出。
【醒了嗎？】
【給你帶了蝦餃皇，掛在門把手上了。】
【還沒醒嗎，還是，不想理我嗎？】
【今天是我生日，說好跟我一起過生日的。】
【語音通話】
姜與樂無聲笑了下，給她回了句：【現在才醒。】
回完消息後，姜與樂下床，剛準備穿上拖鞋，就聽見門鈴響了。
姜與樂將拖鞋穿上，起身，三兩步走到玄關處，將門打開。
蘇聿白正提著蝦餃皇，站在門口。
“生日快樂。”姜與樂淺笑道，而後向她伸出手，“謝謝姐姐。”
蘇聿白那只拿著蝦餃皇的手卻徑直往身後躲。
“冷了。”蘇聿白輕聲解釋。
姜與樂收回手，“那我就不吃了，等會兒下樓吃吧。”
“不用，我幫你熱一下，記得來吃。”
姜與樂輕聲應了句：“好，那我進去洗漱了。”
蘇聿白看著她的背影消失，而後轉身回了家。
姜與樂洗漱完，看到自己眼周似乎也有淡淡的黑眼圈印，取了點粉底遮住。
淺淺的，很好遮。
姜與樂再次踏進蘇聿白家的門，看到玄關處的小熊拖鞋，換上。
這才擡眸，看見她的行李箱放在沙發旁。
蘇聿白這是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隨時準備回杭蘇吧。
姜與樂挪開眼，蘇聿白正從廚房出來，手中端著碟子，“來吃早餐。”
“好。”
姜與樂坐在沙發上，低頭吃著蝦餃皇。
蘇聿白在她對面泡茶，“要喝嗎，還是純凈水。”
“就喝茶吧。”
蘇聿白看她一眼，輕聲道：“昨晚。”
姜與樂沒擡眸，只聽她接著說：“昨晚黃雨欣到門口的時候我正在洗澡，洗完澡出來才聽見門鈴響。”
“我以為是你，直接開了門，結果是黃雨欣。”
“她說了家裏的情況，我就讓她先進來坐會兒，我吹完頭發送她去酒店。”
姜與樂忽而淺淺松了一口氣，“哦，那為什麽吵架？
“是喬教授和思姮師姐的事被陳教授發現了嗎？”
“嗯，陳教授很生氣，黃雨欣應該是被遷怒的。”
“哦。”
“不開心？”
“還好，你又不喜歡她。”姜與樂淡淡一句。
“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她。”
姜與樂猝然擡眸，只見蘇聿白眼中盡是坦蕩。
不能再多想了，姜與樂低下頭接著吃早餐。
姜與樂吃完，喝了口熱茶，而後輕聲道：“姐姐，我在上次那家餐廳訂了包廂，等會兒將具體信息發給你。”
“好，那晚上見。”
姜與樂拿著碟子準備起身，又聽她沈聲一句：“我等會兒洗。”
“我來我來。”
蘇聿白望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深意。
*
姜與樂照例坐地鐵去學校——今天蘇聿白不去，蹭不了她的車。
辦公室裏只有季子真在。
季子真看到她進來很是驚訝，“你怎麽來啦？今天大家都放假誒！”
喬安卿是大陸人，像中秋節這種傳統佳節都提倡大家放假。
“我無聊，來找點事幹。”
“也好，我發一份數據給你，你看看有沒有可以做的題目。”
“好。”
跑了一天數據，姜與樂到五點下班。
晚餐預訂的是六點半，回家拿上那幅蘇繡，應該還來得及。
姜與樂回家，看到蘇聿白家的門緊閉著。
拿了吳繡出來，又打車去了琴行，而後才到餐廳。
天邊下著小雨，路上堵了會兒車，姜與樂到的時間剛剛好。
姜與樂找到包廂，門口的服務員沖她笑道：“您好，請問您是姜小姐嗎？”
她講的是普通話，姜與樂腳步一頓，“您好，我是。”
緊接著問道：“請問我預訂的蛋糕送到了嗎？”
“送到了，已經放至冰櫃中儲存，請您放心。”
姜與樂點點頭，“還有，今天好像下雨了，煙火秀還會有嗎？”
服務員仍笑著，“這個要看具體情況呢，相關部門還沒有發布通知。”
很官方的回覆。
姜與樂沖她淺笑，“謝謝。”
服務員上前幫她推開包廂門，“祝您用餐愉快。”
姜與樂又是一笑，而後踏入包廂，目之所及都是鮮花，還有一個小小的舞臺。
舞臺是她安排的，但鮮花...姜與樂猝然轉身，問服務員：“您好，主題是不是布置錯了？我預訂的是生日主題。”
“我們是按照顧客的要求布置的，經過仔細檢查，一般不會出錯的。”
姜與樂又淺笑點頭，“謝謝。”
轉身又進了包廂，將那幅包裝好的吳繡小心放在餐桌上，而後又將吉他包取下，藏在了一簇花柱之後。
姜與樂擡起手表看了眼時間，還有兩分鐘就到六點半了，但蘇聿白還沒有出現。
姜與樂剛要拿出手機問她，只聽見身後一陣動靜，隨即回眸而去——
蘇聿白身著花青色旗袍，白皙耳垂上正掛著一對珍珠耳環。
“我來了。”
姜與樂不是第一次看她穿這件旗袍，但她今日...似乎化了淡妝。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化淡妝的蘇聿白。
唇紅膚白，五官精致得不像話，朝她看過來的眼睛亦與往日不同，似乎藏著綿綿情意。
姜與樂被她驚艷到，一時忘記講話，更忘了呼吸。
“與樂。”蘇聿白已經走到她身前。
姜與樂回過神來，恢覆呼吸，隨即起身，將禮物遞給她，“姐姐，生日快樂。”
蘇聿白擡手接過，“是什麽。”
姜與樂笑道，“姐姐打開看看吧。”
蘇聿白就站在她身旁拆著禮盒，身上的烏龍茶香氣不經意間飄入姜與樂的鼻尖。
姜與樂微微晃神，就聽見她問：“這是...蘇老師的作品？”
“是，之前和師姐去看展，正巧看到，就買下來了。”
蘇聿白定定看著她，眸中閃過一瞬訝異，“你是找誰買的？”
“季子真的姐姐，這是她的藏品。”
“你上次是為這件事請她吃飯。”
姜與樂眨眨眼，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她說的“上次”是指哪次，輕輕點頭：“嗯。”
蘇聿白沒說話，姜與樂剛要擡眸，卻猝不及防被她擁入懷中，緊接著右側肩膀上多了份重量——是蘇聿白的下巴。
“謝謝，我很喜歡。”
語氣很珍重。
姜與樂心尖猛然一顫，擡手環抱住她，而後輕聲道：“姐姐喜歡就好，蘇阿姨說不定也在某處祝你生日快樂。”
“嗯。”
“姐姐，還，還有驚喜。”
“什麽驚喜。”
姜與樂臉頰微微有些熱，輕聲道：“你之前說想聽我唱那首歌給你聽。”
“所以你這幾天晚上不在家，都是去琴行練琴嗎。”
“嗯。”
蘇聿白放開她，牽起她的左手，輕撫她的指腹。不出意料，觸到一層薄繭。
指腹有些癢，姜與樂縮了一下，卻又被她拉住。
姜與樂輕擡視線，只見她的眼中滿是心疼，“這幾天練得很累吧？”
姜與樂眼睫一顫，輕松道：“還好，我之前也學過這首。”
“姐姐，我現在唱給你聽。”
姜與樂將手指從她手中抽出，去花柱後拿了吉他，隨口道：“那個，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預訂的是生日主題，不知道怎麽會布置成這個樣子。”
“是我換了。”蘇聿白沈聲開口。
姜與樂腦中閃過什麽念頭，沒來得及抓住，只笑道：“姐姐聽我唱歌給你聽。”
姜與樂拿著吉他走上小舞臺，在椅子上坐下，而後開始彈唱。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一個人在人海浮沈”
“我不願/你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註]
姜與樂看到蘇聿白定定看著她的眼，眼中盡是溫柔與平靜，唇角也似乎隱隱有笑意。
一首歌還沒唱完，窗外似乎響起一陣轟鳴聲。
姜與樂擡眸看過去，只見煙火已然散至天穹。
姜與樂停了手中的動作，驚喜看向蘇聿白，卻猝不及防再度與她四目相視。
姜與樂呼吸一滯，“姐，姐姐，外面開始放煙花了。”
蘇聿白唇角微彎，“過來。”
姜與樂放下吉他，緩緩朝她走去，似乎能從她的眼珠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蘇聿白推開了窗，窗外的小雨隨著風飄進來一點。
姜與樂走至她身側，看到滿天煙火，美不勝收。
可蘇聿白的偏頭太明顯，讓姜與樂不得不註意到她註視著自己的視線。
這道視線與往日截然不同。
獨屬於蘇聿白的清香氣也正向她緩緩靠近。
姜與樂的心臟開始加速，砰砰直跳，掌心似乎也滲出點汗珠。
而後耳畔猝然出現一道再熟悉不過的清冷聲線——
“姜同學，怎麽不敢看我。”
姜與樂呼吸微滯，感覺到她正緩緩靠近自己，渾身僵硬。
又聽見她輕聲開口：“還是說，你之前說喜歡我是假的？”
這話一出，數種回憶盡數砸向姜與樂。
她說“我不願讓你一個人”，她說“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怕我會忍不住”。
下一瞬，腦中又變成了她的相親，她口中的“妹妹”，她要退租，還有那沙發旁邊似乎可以拿著隨時就走的行李。
姜與樂望著漫天煙火，笑道：“我喜歡你啊。”
而後緩緩轉過頭來，看到她眼中的溫柔，眼淚不自覺落下，“可這件事重要的不是我的心意，而是你。”
蘇聿白有些慌亂，擡手給她擦淚，“我，我喜歡你這件事，這麽不明顯嗎。”
她越擦，姜與樂的眼淚卻越落越多，似要將所有情緒都宣洩而出。
“你怎麽會喜歡我，你不是直女嗎？你不是把我當妹妹嗎？你...”
“唔。”
姜與樂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被她堵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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