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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新科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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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新科探花郎

世界二完結、世界三開始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白孟突破了擬人態和蟲態的轉換隔閡, 幾乎是在眨眼間就蛻變出巨大的蟲態,鋒利足肢和殘缺的墨綠色翅翼在石窟中流淌著嗜血的色彩,用力一撲就到了阮玄跟前。

幾個智能人軍官也發覺到了不對勁, 腳步一轉就想出來, 卻被K禮貌性地擋住。

而阮玄畢竟身為血統純正的皇室Alpha, 反應力和爆發力都是一流, 不顧腹間的傷口,硬生生閃身避開了白孟的一擊。

Alpha淡藍的眼睛裏充斥著紅血絲, 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難看, 他避開白孟最初的攻擊後, 倏然轉過身, 再次進入了絨蟻蜂的攻擊範圍, 伸手朝方喻抓去。

“小寧!”他厲聲道。

因為擔心會傷到方喻,白孟在第二次攻擊的途中短暫地遲疑了一刻。

也就是這一瞬的功夫,阮玄已經死死扣住了方喻的肩膀,泛紅的眼睛盯著面前的人看了半秒, 一句話也沒說,猛地抓住人就要往外走。

方喻忽然動了動。

他沒有推開阮玄, 反而擡手輕輕搭在男人緊繃的腕上,微微前傾身體,纖長的眼睫懶洋洋落下又撩起,Omega淺淡又甜美的信息素味道襲入阮玄的鼻尖。

“哥哥,我想親你。”方喻惡作劇般說,隨即出人意料地湊近。

阮玄身體一僵。

微揚著的唇停在了他面前數厘米的距離, 兩人的呼吸短暫地交融了片刻, 方喻眨了眨眼, 長長的睫毛像是要刷到阮玄臉上。

幾秒後, 阮玄才遲鈍地感知到從背部傳來的劇痛。

“算了,”方喻若無其事地直起身,笑著道,“惡心,親不下去。”

傷口的劇痛從後往前,貫穿心臟。

蟲子鋒利的足器在面對人類時,總是顯得無往不利,不管對方是個Alpha,還是Omega。

白孟將一根足肢從阮玄的身體裏抽了出來,帶動得傷口處的血迸裂似得噴出,濺在地上、和蟲子的身上。

白孟愉悅地振動起破損的翅膀。

阮玄卻還筆直地站著,維持著一手抓住方喻肩膀的動作,甚至連力道也絲毫沒有減弱多少,仿佛僅僅是臉色蒼白了一點。

他無機質一般的淡藍色眼眸黯淡了下去,目光落在面前人的臉龐上。

“小寧。”阮玄問:“你恨我?”

“難道看不出來麽?”方喻搭在他腕上的手落下,握住阮玄腹前那把匕首的柄上,輕輕用力,低而親昵地說:“不過確實是我高估你了。”

“我也沒想到,你會死在這種自以為是的愛情裏。”方喻淡淡道。

阮玄閉上了眼,禁錮在方喻肩上的力道消失了。

幾個智能人軍官擺脫了K的防守,沖了過來,白孟正處在興奮狂熱的狀態中,見狀,立即扇動翅膀,想要過去咬下這幾個人類的頭。

“住手。”

方喻繞過阮玄,蹙眉道。

白孟即將探到一個智能人臉上的足器頓住了,反而差點被槍射中,憤怒又不滿地在石窟中亂飛亂撞,一雙墨綠的覆眼盯向方喻。

“別咬脖子,”方喻隨口說,“撞暈就行了,我們先出去。”

*

K走在方喻的身邊,忍受著身後那只蟲子陰沈的註視。

白孟不明白為什麽方喻會允許這個陌生的人類走在他旁邊。

叫阮玄的人類死了,肖瓊消失了,白孟原本認為,方喻只剩下自己了。

他會帶媽媽去一個安全的巢裏,不讓別的蟲子打擾到媽媽,然後再和媽媽生一窩小蟲子。

想到這裏,白孟遲疑了一會兒。

他覺得方喻似乎不太喜歡小蟲子。

但是沒有小蟲子,以後誰來保護媽媽呢?白孟始終牢記方喻的“雄蜂交尾後會立即死亡”的說法,並對此深信不疑。

如果一只絨蟻蜂的一生準定是短暫的,那他已經做好了充足去面對的準備。

死在媽媽懷裏是蟲子最為美好的歸宿。

……如果沒有面前這個礙眼的人類的話。

白孟充滿敵意地盯著K的背影看,磨了磨牙,思索著從哪裏下口,才能一把咬斷他的脖子。

K對方喻道:“你的蟲子對我不是很滿意。”

“錯了。”方喻不緊不慢地往外走,語氣戲謔:“是對你深惡痛絕。”

“……”K目不斜視,淡淡說:“打擾。”

方喻覺得K身上有點冷幽默基因在,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趁這個任務還沒結束,先提前和你預約一下。”

方喻甩了甩手腕,因為方才匕首用得太過,導致纖細的手腕有些酸痛:“下個任務,能不能走個後門。”

K:“?”

方喻晃晃悠悠靠近了過來,K甚至能感知到身後那只蟲子瞬間爆發出來的強烈殺意,並聽見方喻道:“給我安排個舒服點的身份,別總是這種底層小可憐,連個架都打不過。”

K一口回絕:“任務是監督局自動分配的,我沒有權力決定你的身份。沒有後門可走。”

“有。”方喻卻說:“當然有後門。”

K:“……”

過了幾秒,K從方喻上挑起的眉和不懷好意的神情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我是說,”K頓了頓,別開頭不與方喻對視,盡量冷靜道,“我沒有後門……我不可以私自給你分配身份。”

方喻悠悠道:“試一試才知道。”

K忍無可忍地壓低了嗓音,警告:“對監督者進行色.情騷擾,是可以直接給予該任務不合格的處分的。”

沒想到方喻卻歪了下頭,不解地問:“我什麽時候色.情騷擾你了?”

“謝長官。”方喻的話語很輕,還帶著笑意,因為過近的距離,溫暖的呼吸還撲在了K的脖子上。

方喻看著K的脖子變成了紅色,才搖搖頭拉開了距離:“你怎麽每天腦子裏凈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樣怎麽好好執行任務?”

被反將一軍的K:“……”

方喻的衣角被扯了扯,轉過頭一看,發現是白孟。於是隨意拍拍他的手,說:“馬上就出去了,別著急。”

白孟不著急,他只是有點……不安。

他是一只蟲子,不是個傻子,雖然聽不懂方喻和這個人類交談的話,但他能敏銳地感覺到異樣。

這種異樣來源於無形之中,或許是因為方喻散漫的態度,或許是因為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類,又或許僅僅是因為聽不懂而焦躁。

白孟伸出手,抓住了方喻的衣擺,才稍微心定了一點。

只要媽媽還在旁邊,就沒有什麽是需要害怕的。

轉過一道狹窄的彎,方喻再往上走了兩步,迎面而來的風夾帶著細細的沙塵,落日的餘暉灑在地上,以及地面散落的殘缺不全的不明物體上。

幾架低空飛行的戰機沿著星球表面緩慢前進,偶爾用炮彈打死幾只逃竄的蟲子。地上也有全副武裝的軍人在與爬行類蟲子搏鬥。

但不管是人還是蟲子,都零散分布在各處。半空中的黑洞雖然已經無影無蹤,卻帶走了大部分會活動的生物。

白孟渾身都像是豎起了刺,擡手攔腰抱住方喻,不讓他走,道:“媽媽……回去。”

不遠處有一個人類軍官發現了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

他的眼睛是很深的褐色,不是智能人所特有的藍。方喻對他的臉有點印象,似乎是皇宮周邊某片區域的護衛隊隊長,叫什麽……亞當還是亞頓?

這位護衛隊隊長顯然認出了方喻,神情驚喜:“六皇子!還有謝長官。”

但他沒在方喻身旁看見阮玄的身影,略有些疑惑,於是問:“你們要去哪裏?”

護衛隊隊長看了看白孟,戒備地伸手按在腰間的配槍上,提醒方喻:“六皇子,您旁邊這只是擬人態的蟲子,小心不要被他傷到。”

“沒事。”方喻說。

護衛隊隊長似乎還有話要說,又欲言又止。方喻瞥了他一眼,問:“你們在幹什麽?”

“等執政官回來,下達指令。”護衛隊隊長下意識回答:“目前在清掃戰場,部分人正準備深入蟲巢,營救困在地底的人類。”

方喻漫不經心道:“底下有蟲子,不過基本都是原始蟲態,用熱武器更快解決。你們可以先用火力把它們吸引出來,再派人從後方繞過去洞窟裏。”

護衛隊隊長點點頭,內心對這位很少見到的皇室Omega感到很驚奇。

……執政官堅持要來蟲星救的,就是這個Omega嗎?

對於這場戰爭,帝國上下從民眾再到議事會,其實都持反對態度。

阮玄給出的理由是多日前蟲子突襲人類,並劫持六皇子而逃,是對全帝國的挑釁和侮辱,人類如果忍氣吞聲,以後蟲子只會更加頻繁地侵.犯人類的疆土。

為了這次遠征,議事廳吵了許久,阮玄卻始終態度堅決,一反常態地不理智。

如果能救回六皇子……那也是好的,畢竟是位珍貴的Omega,護衛隊隊長心想。

他只是……有些懷念犧牲的戰友。

想到這裏,護衛隊隊長心情低落不少,但還是謹記自己的身份,對方喻道:“六皇子,我送您回我們的戰機上吧。”

“不用,”方喻說,“我這就走了。”

“走?”護衛隊隊長楞住了:“您要走去哪裏?”

方喻朝他擺擺手,沒有再多說,而是道:“謝長官會送我一程。”

護衛隊隊長看看旁邊的K,放下半顆心。謝星河也是出色的軍官,有他護送,想必沒有什麽問題,但是……

“六皇子,這……”護衛隊隊長遲疑片刻,還是問:“這只蟲子呢?”

就算沒有攻擊性,總不能也帶回人類的星球吧?

方喻垂睫,看了白孟一眼。

白孟挨得很近,瘦弱的身體幾乎要緊緊貼在方喻手邊,察覺到方喻的目光,蟲子擡起頭,墨綠的眼眸很亮,還帶著十分的警惕和不安。

“媽媽……”白孟有些焦躁地叫他。

方喻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將被抓得起褶的衣擺從白孟的手裏抽出來,淡淡對K道:“走吧。”

*

白孟不明白方喻要去哪裏。

如果是回蟲巢,那應該返回地下。如果是回去人類居住的地方,雖然白孟自己很不樂意,但如果可以和方喻在一起,他也可以忍受。

白孟緊緊跟在方喻身後,卻疑惑地發現他們走的方向並不是朝著人類的戰機。

方喻隨意挑了一個方向,走了幾百米遠後,K微微轉過頭,看了眼後頭的蟲子,對方喻說:“他還跟著。”

落日緩緩沈入地表,溫暖的金色光線逐漸減弱,白孟亦步亦趨地走在方喻身後兩米遠處,聽見方喻道:“不用管。”

“走了。”他對那個陌生的人類說。

……要走去哪裏?白孟心裏有很多問題,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只聽媽媽話的蟲子,因此沒有問出來。

媽媽去哪裏,他就去哪裏。

K收回目光,語氣平靜:“你想好了,提前退出沒有完成的任務,是會被扣分的。”

方喻搖頭:“不會扣分。”

方喻自己做過的這類型的任務不少,無論有多少外在內在的規則,最後也不過是針對各個任務對象所犯的錯誤給予懲戒。

任務對象在情緒波動、乃至失控時產生的“情緒元”虛擬數據,則會被時空管理局截取,轉而包裝售賣給各類買家。

比如方喻一直覺得購買犯賤受虐型情緒元的顧客,搞不好可能是個抖M……又或者是被用作毒殺他人的用途。

當然在這種任務裏還能截取到不少愛意情緒元,一般顧客以年輕的戀愛腦學生為主,都是給自己戀愛對象買的,希望對方汲取愛意情緒元後可以更愛自己。

而根據這個任務世界的劇情,和阮玄、肖瓊、白孟所展現出的不同層次的渣渣屬性,方喻覺得自己已經虐得差不多了,虛擬世界內的情緒波動值即將到達臨界。

……還差一點,不過也很快就夠了。

方喻漫不經心地思考著任務外的事情,忽然想起一件事:“等一下。”

他稍稍停下了腳步,從衣服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盒子,掌心向後輕一拋,將盒子丟進白孟懷裏。

“你們的東西。”方喻擡了擡下巴,示意道。

白孟抓著那個小巧的白色盒子,更加困惑了。

“媽媽……”他試圖向方喻提問題:“我們去……回家?”

方喻看了他幾秒,說:“你已經可以回去了。”

說完這句話,方喻自然地回過身,往前走去。

白孟慢吞吞思考了片刻,才理解方喻是什麽意思。

媽媽不和他回巢裏嗎?

媽媽……要拋棄他嗎?

白孟一驚,下意識要去抓方喻的腰,沒想到前一秒還在面前的人,只眨了個眼後,身影竟然已經在十幾米開外了。

白孟當即把盒子一扔,忙不疊朝著方喻跑過去。

白色盒子摔裂在沙地上,裏面美麗的、蜂蜜色的戒指掉落出來,滾進地裏,很快被黃沙掩蓋住了。

蟲子的行動力是很強的,無論是蟲態、還是擬人態,白孟雖然長得瘦弱,但論起彈跳力和爆發力,甚至比一些高等蟲子還要強悍。

但他跑了許久,卻莫名其妙地沒有追上方喻。何止沒有追上,那抹纖細的人影甚至離得越來越遠了。

金紅的落日沒入黃沙地,黑暗攀爬了上來,白孟一雙墨綠的眼睛裏漸漸染上狼一般的兇惡狠戾,還有壓抑不住的慌張。

……媽媽不要他了。

白孟的眼圈紅了。

他在瀕臨極速的奔跑中蛻變成了蟲態,堅硬的足器刺破衣服,脊背上伸展出長長的、暗色的翼翅,絨蟻蜂振動起殘缺的翅膀,朝著方喻離開的地方飛去。

蟲化太過倉促,白孟整只蟲子都被痛苦貫穿著,扇動的翅膀像是折斷了一樣,載著沈重的蟲體在半空中飛起飛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失去了方向。

……他看不見媽媽。

紅日徹底沈入地底,黑暗籠罩這片安靜的蟲星領域,白孟擡起墨綠的覆瞳四下看了看,都沒能找到方喻的身影。

——他是一只沒有媽媽的蟲子了。

白孟摔落在地面上,龐大的蟲體因為疼痛而抽搐的時候,這樣想道。

*

腳下的黃沙地逐步虛化,最後連風都歸於無形,方喻掃視一圈四周,發現回到了熟悉的辦公室場景。

“換個地方。”方喻蹙眉:“這鬼樣子我不喜歡。”

K:“……”

他沈默了一會兒,擡了下手,將系統空間換成了溫馨浪漫的咖啡廳。

方喻在前臺用咖啡研磨機做了兩杯咖啡,端著到了卡座邊,一手將咖啡杯放下,另一手風度翩翩地對K一引:“坐。”

K坐下前隨手點了點光滑的黑色玻璃桌面,提醒道:“你的成績單。”

“知道了。”方喻懶洋洋地攪動著銀勺,瞥了一眼浮現在桌面上的電子成績單,神態淡定:“你直接念吧。”

K:“八十分。”

方喻啪地一聲放下勺子,半惱半怒道:“為什麽才八十分?”

阮玄毀於傲慢,肖瓊葬身於保護蟲族的責任,白孟則被媽媽拋棄,落入最為恐懼的想象中,方喻自己覺得每個任務對象的結局都還算在預測範圍內——至少懲戒的目的是達到了吧?

K在卡座上坐下來,看看方喻面前的兩杯咖啡,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成績單自動翻到了扣分項。

方喻一看,挑眉問:“對考官進行不正當肢體挑逗……扣十分?”

再往下看了看,第二條是“對考官進行不正當言語挑逗”,同樣扣了十分。

比起第一個任務滿滿當當的扣分項,這個任務的扣分列表裏,只有空蕩蕩的兩條,令人略感不適應。

方喻陷入了沈思。

“好像也有點道理。”他似笑非笑道:“畢竟考官付出了辛勤的這個……手部機械勞動,扣我點分也沒什麽,是吧?”

K正襟危坐在卡座裏,淡淡的目光垂落在桌面上,對方喻暗示性極強的話語聽而不聞。

仿佛已經忘記了那晚蟲子入侵帝國,在醫療院的治療室裏,在警戒紅光閃爍中,方喻在K的幫助下勉強度過了身為Omega的第一次強制發情。

淩亂的呼吸,肌膚相貼時的溫暖,甜膩誘人的信息素,以及弄臟的手套。

暧.昧都被掩藏在任務裏,隨著任務結束,兩個人又重新坦然自若,若無其事。

“好了,好了。”方喻托腮看著K笑了一會兒,喝完半杯熱咖啡,幹脆道,“下個任務。”

K很輕地蹙眉:“為了健康和安全,你最好還是休息一下。”

“不需要,”方喻直接拒絕,末了又眨眨眼,說,“你給我分配個好點的任務角色,我進任務就能找到時間休息。”

“……”K別開臉,不看他。

方喻自說自話:“那我當你同意了。”

他站起身,俯身將另一杯還沒動過的咖啡杯端起,放在K面前,修長的手指虛虛點了點杯沿,眉眼一彎,是個漂亮至極的弧度:“你的口味,嘗嘗吧。”

這句話說完,方喻就走出卡座,朝K揮揮手,頭也不回地往咖啡店大門口走去。推開門時,壁上懸掛的風鈴發出清脆悅耳的鈴響。

K垂下眼睫,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微微泛著苦意,苦卻不澀,香氣很濃。

確實是他最喜歡的口味。

……方喻原來還記得。

*

【世界加載完成度30%……66%……94%……】

身體逐漸有了對外界的感知,柔軟的絨毯簇擁著皮膚,鼻尖有若有若無的、香料燃燒時散發出的氣息,隨著五感的回歸,甚至還聽見了輕柔的撥弄琴弦的聲音,還有人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小曲兒。

方喻闔著眼躺著,舒服得連手指不想動彈,過了半天才倦懶地撩起眼皮,隨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海棠紅的帷帳低垂,檀木桌上碧玉銅絲香爐裏正裊裊升起淡霧,一位烏鬢高堆的美人正跪坐在幾米遠處,垂首撥弄手下的琴弦,露出一段白皙動人的頸。

銷金紅浪地,古裝俏佳人。

方喻看了看,又閉上了眼。

氣氛正好,不如順便先睡一覺。

可惜他這個想法剛剛冒出來,肩膀就被人輕輕推了兩下,一個清亮帶笑的少年聲音響起來:“許容哥哥……你是不是醒了?”

方喻睜開眼,就瞧見一張倒轉的少年面容。

眉目俊麗,一雙略圓的烏黑杏仁眼尤其惹人喜愛,白皙的臉龐上暈著淺淡的紅暈,呼吸也急促不平,見方喻看他,笑了一笑,伸手摟住方喻的脖子,就順勢一同倒進了柔軟的軟榻裏。

方喻:“……?”

“許容哥哥,”那少年勾著方喻的脖子,道,“醒了就和我說說話吧,我聽她們唱曲都聽了兩個時辰了,好沒意思。”

不遠處的美人指下一顫,撥了個錯音,已經唱得沙啞的嗓子因為害怕被哽住了,房間裏沈寂了片刻。

她擡起頭,就看見那姿態舒懶的少年斜挑起眼望過來,圓圓的杏仁眼依舊帶著笑,卻看上去冷冷的。

美人顫了顫,更深地俯下頭去,專心彈曲兒,不敢再亂看。

方喻被這少年貼得頭皮發麻,於是一手按在他胸口,稍稍將人推開些許,蹙眉道:“崔竹。”

面前這個少年是當朝兵部尚書之子,名叫崔竹,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弟,今年年方十七。

大晉北臨突厥,西毗魏國,三強鼎立格局已經持續了上百年,邊境沖突稍顯頻繁,大晉境內倒還算繁榮穩定,養出了以崔竹為首的一幫紈絝二代。

家父是兵部尚書,親姐姐是當朝皇後,崔竹自己就是皇上的小舅子,書也顧不上好好讀了,成日帶著一眾紈絝賭酒投壺、游江縱馬,每天就琢磨如何讓找到更有趣的樂子。

最近崔竹的樂子就是許容。

方喻半撐起睡得酸軟的身體,斜斜瞥了崔竹一眼,沒說話。

許容今年開春就中了進士,殿試後禦駕親點,瞧他模樣生得好,當場朱筆賜了個探花,封正七品翰林院編修,春分後上任。

今天是殿試後第三天,許容應崔竹之約,來京城有名的風月之地“留花樓”飲酒,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換句話來說,許容這個新科探花郎,還沒上任,就被紈絝少公子崔竹帶著在留花樓醉生夢死一宿,也跟著半只腳踏入了紈絝圈內,可謂意志非常之不堅定。

崔竹伸手從旁邊的矮榻上取了冷茶,遞過來要親自餵人喝,方喻面容一偏,避開他的手,語氣淡淡:“不用,我準備走了。”

“這就走了?”

崔竹站起來,寬大的棠色外袍松松垮垮掛在他身上,內裏是一件做工精良的純白裏衣,襯得他臉嫩生生的,透著股不解世事的天真:“是不是聽曲兒聽膩了?我叫人換樣新鮮玩意過來?”

方喻從軟榻上起身,隨手整理了一下衣袍。

繡著細紋的衣擺處沾了果酒,汙漬擦不掉了,衣帶子也不知道被誰扯斷,落了半截在榻上。方喻用手將烏黑的長發束起,手心蹭過臉頰,摸了一道艷紅的胭脂。

方喻秀麗的眉心擰起。

“嘖。”崔竹原本懶洋洋倚在一邊欣賞,見方喻神色不耐煩,於是起身說道:“許容哥哥別生氣,這是我不小心弄的,那些卑賤的下人沒有碰過你。”

他頓了頓,嗓音低了些許:“我見許容哥哥唇色嬌艷,不知是不是比胭脂更美,一時不察,竟用那女子用的東西塗了些在哥哥臉上。”

崔竹抽出塊幹凈的素色手帕來,沾了冷茶,歉意地靠近方喻,小心將那點脂粉擦幹凈。

方喻垂著睫看他動作,崔竹擡起眼,就望進那雙較常人不同的、色澤如濃蜜的眸子裏。

新科探花郎長得極好,這是近日京城裏盛傳的八卦。但依遍閱美人色的崔竹來看,許容全身上下生得最漂亮的,就是這一雙明眸。

似含情卻無情,霧蒙蒙又清淩淩。

崔竹認識了許容三天,此刻終於有些酒意上頭的感覺。

“好了。”他松手離開方喻的臉,後退半步,仔細打量片刻,滿意道:“現在可以了。”

方喻抿了下唇,嘗到點馥郁的香氣。崔竹應該在他唇上留了點東西,但故意沒擦掉。

一點小事,方喻也懶得再計較,徑直擡步往外走。

“許容哥哥,”崔竹卻緊跟兩步上來,急聲問,“明日我還可以約你出來玩嗎?”

方喻腳下一頓,轉頭見少年神色期待,冷淡道:“還有五日我便要入朝為官,現下日日外出游玩容易落人口舌,被禦史參本。”

“明日就算了吧。”方喻推開木門,往外走並道。

崔竹目送他離開,臉上的笑容漸漸消了下去,只剩下唇角的弧度依舊還翹著,看上去頗有些古怪。

“別彈了。”崔竹忽然說:“人都走了。”

屏風後奏曲的美人停下動作,身體微僵。

崔竹百無聊賴地走回軟榻上,對那青樓美人招招手,讓她過來,而後問:“許容哥哥好看嗎?”

“許……”美人發著抖道:“許大人自然是好看的。”

“嗯,”崔竹玩著腰間掛著的穗子,又問,“我好看嗎?”

美人遲疑著回答:“崔公子俊秀過人,也是好看的。”

“人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崔竹托腮,很有些疑惑地問:“既然許容哥哥和我都長得好看,那我們不就是一類人,應該時常在一起玩嗎?”

美人道:“是……”

崔竹上一刻還笑著,下一瞬突然變了臉色,一腳踹在那美人心口,語氣森森道:“胡說!他明明就不想和我玩!”

嬌弱的美人被他踹翻在地,傷處疼得要命,卻謹記著不能惹惱這位陰晴不定的崔公子,於是俯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半句話也不敢再說。

“許容……”

崔竹瞇了下眼,很快又恢覆成平日裏那副單純好相處的模樣,扯了下嘴角,手下把玩的金穗子在用力下斷成了兩截。

少年重新仰躺回軟榻上,輕輕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咱們走著瞧吧。”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愛寫的古代大美人,我超級愛美人受^ ^

本章評論區掉落紅包,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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