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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名利狩獵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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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名利狩獵場

不是鬧矛盾,我們分手了

林忍冬看著方喻。

柔軟的褐色頭發鋪散開來, 與雪白的床面對比強烈,秀麗的面容唇紅膚白,眉輕蹙著, 透出點欲語還休的意味來。

沖動的男生受到蠱惑一般, 情不自禁地俯身下去。

近到能感受到對方輕輕的呼吸時, 昏頭昏腦的林忍冬卻被按住了一側肩膀, 再也低不下頭去了。

方喻仰面躺在客房床上,不動聲色看了臉漲得通紅的林忍冬一眼。

“你在做什麽?”他淡淡問。

林忍冬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臉紅了, 依舊惡聲惡氣道:“我來拿我自己的補償。”

“補償?”方喻挑了一下眉, 說:“你要和我上床?”

“……”林忍冬沒想到他就這樣不客氣地把話說出來, 一時間有些發楞, 動作也停了下來。

過了幾秒, 他皺眉問:“不可以嗎?”

方喻不置可否,反而道:“我原以為你會和我換點有價值的東西。”

林忍冬抿緊唇,沒有因為方喻的話而有所動搖,固執開口:“這樣就很有價值。”

“是嗎?”方喻竟然還笑了一下:“一夜情對你來說, 就這麽有意思?”

“不是……”林忍冬下意識皺眉反駁,但緊接著他頓了頓, 繃著臉冷漠道:“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現在是你要補償我,我不需要回答你那麽多的問題。”

“這樣啊。”方喻說:“我還以為你遲遲不脫衣服,是想和我先聊會兒天呢。”

林忍冬:“……”

他偽裝的冷硬和強勢在面對這個人似乎玩笑般的態度下節節敗退,幾乎快要潰不成軍,露出內裏青澀而痛苦的愛意。

對著眼前的人, 他永遠無法勝出。

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麽。

林忍冬咽下喉間的澀意, 盡力用平靜的口吻道:“是你要來取悅我, 你還等我親自動手嗎?”

方喻盯著他幾秒, 忽然伸出手,緩而又緩地拉住了林忍冬系在頸前的領帶,手指靈活轉了兩圈,輕而易舉地將那系得完美的領帶松了開來。

“原來你喜歡這種?”方喻語氣很輕,沒什麽情緒起伏。

微涼的指尖無意間掠過了薄薄的皮膚,幾秒後,林忍冬猛地推開方喻的手,往後坐開了一點。

年輕人臉上閃過懊惱、憤慨等神色,最後幾經變化,變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硬要找個形容詞的話,大概是尷尬又強撐著不服輸。

“你——”林忍冬才說了一個字,就連耳朵都在生氣之下紅透了:“你怎麽都不拒絕我?”

方喻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

林忍冬的臉色越發難看,倏然站起身來,憤怒道:“我走了。”

他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正要擡手碰到門把手,突然聽到身後響起方喻的聲音:“韓照應該過兩天就會動手。”

林忍冬動作一頓,生生克制住自己沒轉頭,說:“那又怎樣?我又不怕他,大不了撕破臉。”

說完這句話,他飛快地擰開房門把手,像是擔心慢一步就會發生什麽似的,匆匆出去了。

方喻慢吞吞從床上坐起來,瞥了一眼門,有點好笑。

這裏是林忍冬的房間,他怎麽自己跑了?

*

回到自己的客房後,方喻先去洗手。

洗到一半,聽見不遠處有動靜,側過臉一看,原來是K進來了。

“每次都要洗一遍,不嫌麻煩?”K抱臂靠在洗手間門口,瞥了眼方喻的動作,俊逸的面容上表情淡淡,開口問。

方喻關上水龍頭,取了紙巾細細把指間的水漬擦幹,隨口道:“有點潔癖,習慣了。”

K沒吭聲。

方喻:“怎麽了?”

K轉過臉去,不看方喻,只盯著洗手間瓷磚上的花紋看,語氣平平:“我還以為你今晚要留在那邊。”

方喻笑了,他忽然伸出手,用被水浸得微涼的指尖輕撓了撓K的下頜角,在對方皺眉閃躲時,閑閑道:“我什麽時候留下來過?”

說完這句話,方喻又托腮思考片刻,說:“好像也是有的,但那明明是和你在……”

K忽然動了動,手肘不小心撞上旁邊擺放的沐浴露,東西摔了一地,自然也就打斷了方喻要繼續說的話。

“行了。”K硬邦邦道:“後面打算怎麽做?”

這個話題轉得很生硬,不過方喻知道他臉皮薄,也不再繼續逗人了,一邊往臥室走,一邊道:“坐山觀虎鬥。”

林忍冬爭一時之氣把蘇氏集團的散股拍下來,得到的卻只會是一堆爛攤子,無論是韓照、沈連還是方喻自己,都不會等著林家一一把這些股份收攏到手。

而韓照此人,向來不願意吃虧,如果說對著蘇蒙和曾經的朋友沈連還有些收斂,對付林家可不會有任何手軟的時候。

一石激起千層浪,方喻利用蘇氏集團這個鉤子,直接引得幾個始作俑者對上,自己倒是可以抽身而出,好好閑個幾天了。

第二天下船後,方喻果不其然收到了意料之內的消息。

韓照撤資了林家主建的一個大型商業中心,連帶著幾個跟著韓照的老板也接連撤資,林家獨木難支,匆匆召開高層會議,把本來定在下個月開業時間又推遲了半年。

又過了一周,韓氏就被人舉報旗下子公司偷稅漏稅,數額巨大影響惡劣,社會面罵聲此起彼伏。稅局發下通知,要求即日起徹查韓氏集團內外的一切稅務。

方喻一邊盤腿坐在沙發上吃早餐,一邊在工作平板上瀏覽新聞資訊。在看見一張媒體拍的照片時,終於忍不住笑出聲。

圖上是剛剛從集團內部開會出來的韓照,穿著深灰西裝,鼻梁上架著副墨鏡,露出的其餘面容神色冷峻,連平常一貫似笑非笑的嘴角都壓平了,領帶也系得淩亂,被一堆媒體記者包圍著,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他的不耐煩。

方喻關上平板,忽而想起自己曾經在會所被媒體們圍追堵截的時候。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韓照也有今天。

面前突然被遞來一杯沖調好的水果麥片,方喻三兩下把面包吞下去,接過麥片,掃了一眼穿著睡衣的K,心情頗好道:“謝謝,辛苦了,你也吃早餐吧。”

K看他的眼神像是見了鬼。

但K沒有說什麽,自顧自在沙發另一側坐下,垂睫喝了口麥片,開口提醒道:“他們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很快會重新對付蘇氏集團。”

“我知道。”方喻晃晃杯子,唇角一翹,是個俏皮又意味深長的表情,說:“不著急,先等一等。”

*

今天還是沈連邀請方喻參加家宴的日子。

臨近傍晚,方喻才開始不緊不慢地整理頭發,噴上極淡的男士香水,戴上價值百萬的手表,甚至還很有閑情逸致地親手把衣服燙了一下。

K第三次從廚房路過洗手間,皺眉看著方喻的動作,終於出聲問:“你在幹什麽?”

“嗯?”方喻稍稍回過頭,柔和的鏡前燈映得他眉目漂亮得不可思議:“準備出門啊。”

“見家長,總得有點儀式感。”方喻最後理了理衣領,才往外走,漫不經心道:“反正是最後一次了。”

他忽然又瞥向K,笑了一下,嗓音戲謔道:“考官,晚上記得給我加分。”

K淡淡說:“你不扣分已經是萬幸。”

方喻輕哼了一聲,嘀咕著“小氣”,一邊毫不客氣地把K擠到門旁,慢悠悠走出去了。

沈連早已經在公寓樓下等了半個多小時,方喻出去的時候,看見他站在車旁,正安靜垂著眸看手機上的消息。

也許因為只是家宴,沈連穿得很隨意,簡單的灰色衛衣和黑色長褲,看上去不像是沈浮商場的沈總,而是個還在讀書的學生。

他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收回手機轉身看去,視線在方喻身上輕輕轉了一圈,似是對這身搭配有點困惑,但卻沒有說出來。

事至如今,蘇蒙早已不是那個每天跟在自己身邊,萬事萬物都依著自己喜好來的小戀人了。

沈連即使不太明白方喻今天為什麽要穿得這樣鄭重其事,還是選擇沒有出聲。

方喻坐進副駕駛,沈連伸手試了一下空調風口的溫度,詢問:“冷不冷?後面有外套。”

他的語氣熟稔而自如,仿佛兩個人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仍然是用曾經的相處方式對待方喻。

問完這句話,車內有幾秒的沈寂。

沈連放在空調風口的手指微微蜷起,正當他要再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聽見方喻懶洋洋道:“不冷,就這樣挺好的。”

沈連不易察覺地松弛了力道,起步開車,去到沈家別墅需要快一個小時,這期間,沈連偶爾會和方喻說話,方喻雖然看上去興致不高,但也有問必回。

兩個人的關系,似是從拍賣會那晚便開始逐漸緩和了一樣。

在即將抵達之前,方喻側過臉去看沈連,見青年冷淡眉眼中帶了幾分放松柔和,就算是沒有說話,也能看得出來他現在心情很不錯。

在停車的時候,沈連放下手剎,沈默了片刻,開口說:“小蒙,今晚他們也許會提出訂婚的事情。”

“我知道你不會答應,”出乎方喻意料,沈連竟然非常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我做錯了很多事情,現在的你不可能願意原諒我,但是……”

“小蒙,”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給我一點時間。”

“我愛你。”沈連說:“我請求你。”

他一直垂著眼,因此也就錯過了方喻臉上的神情,過了好半天,才聽見昔日的戀人開口說:“進去吧,別讓長輩等太久。”

沈連的眼裏有一瞬間閃過失落,但他是個極為內斂克制的人,很快將那點不得體的情緒壓下去,下車給方喻開門。

今晚的家宴是兩家人一起聚餐,蘇蒙的父母下午就到了,正和沈連的父親聊天。

瞧見一同進門的沈連和方喻,蘇蒙母親美麗的眼睛霎時一亮,擡手招呼:“蒙蒙,這兒!快來,有你最喜歡吃的葡萄。”

兩鬢花白的沈父看了自己的大兒子一眼,神色淡淡,沈聲道:“遲了半個小時。”

“抱歉,”沈連走到他面前,說,“路上耽擱了一點時間。”

而蘇蒙母親已經開始給方喻剝葡萄,蘇蒙的父親是個不善言辭的男人,但也極為寵愛孩子,見方喻過來,就和旁邊的妻子道:“好像瘦了一點。”

蘇蒙母親停下手,認認真真打量了方喻幾眼,嘆氣:“都是工作忙瘦的……蒙蒙,別聽你爸的話,要是太累了,就請個幾天假休息休息,公司那邊還有我們兩個呢……”

“再說,”蘇蒙母親看了看沈連,笑著小聲對坐下來的方喻說,“這不是還有沈連嗎?這段時間他幫了我們家不少,公司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等你們訂婚之後,你和沈連兩個人打理蘇氏集團,爸媽也就不用擔心了。”

方喻接過蘇母手裏的葡萄,熟練剝了兩個塞進她手裏,一邊道:“吃完這頓飯再說吧。”

蘇母正在高興的當頭,沒註意方喻口中“這頓飯”和“下頓飯”有什麽區別。反而是蘇父,略有些詫異地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

以前每次提起沈連,自己這個兒子總是害羞又藏不住臉上的喜悅,滿心滿眼都是依賴和愛意。

如今在公司歷練幾個月來,卻像是沈穩了許多,連表情也是淡淡的,瞧不出真實想法。

長大了,蘇父這樣想。

晚飯上菜前,方喻短暫地見了沈父現在的妻子一面,那是個漂亮的女人,打扮婉約又大方,五官與沈連有兩分相似,面對著沈連時卻有些強顏歡笑的模樣。

“我今晚有點事,”她對沈父說,“就不陪你們吃飯了。”

聽見這話,沈連的目光在她身上輕飄飄掠過,沒做停留,也沒有任何反應。

沈連已經過世的母親,和她是親姐妹。

這件事圈子裏鮮少有人知道,方喻垂睫喝了一口面前的湯,覺得沈父有些惡心。

沈蘇兩家一直是常年合作夥伴,因此飯桌上,除了偶爾議起沈連和蘇蒙的事情,更多時候是在討論商業合作。

方喻有一搭沒一搭地聽,了解到蘇父蘇母近期想和沈家合作開發一個新市場方向。

蘇氏集團雖然遭遇了前段時間的重挫,但近期緩過勁兒來了,針對這個新市場,蘇氏有完整的成熟技術為底基,就算不和沈家合作,也不愁項目夥伴。

而沈家這邊有龐大的資金流,加上蘇氏的技術,這個市場開發的前景十分樂觀。

聊完商業上的事,飯桌上靜了一瞬,沈父率先提起了下一個話題:“沈連,你上個月去了富容的拍賣會?”

沈連停下筷子,道:“是。”

“別人都說你在拍賣會上什麽都沒撈著,反而花了兩億去拍一輛賽車。”沈父神色嚴肅,說教道:“你長這麽大,玩心還是不收。”

沈連安靜聽著,並不反駁。

沈父數落完自家大兒子,話鋒一轉:“年輕的時候怎麽玩我不管你,但現在也是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你自己管不住自己,也該有個人來管管你。”

方喻聽沈父這番冠冕堂皇的廢話,有些忍不住唇邊的笑意,被蘇母輕輕瞪了一眼。

“我看小蒙就不錯,”沈父也只是隨便找個由頭,“你和小蒙談了這麽久,也沒給人家一個準話。我看你倆今年內挑個日子把婚訂了,兩家公司的合作更緊密,我們做長輩的也不用再操心。”

沈連擡起眼,燈下他眉目褪去了以往的冷清不近人情,顯出難得的溫柔來,看向方喻:“好。”

桌上其餘人的視線都投向方喻。

方喻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擦凈了嘴,才開口說:

“我不能同意。”

不是不同意,而是不能同意。

話音落,寬闊餐廳裏一片寂靜,蘇父蘇母乃至沈連的父親皆是神情驚詫,桌上唯一臉色如常的,竟然是沈連。

蘇母第一個反應過來,下意識問:“蒙蒙,怎麽了?和沈連吵架了?”

“蒙蒙乖,吵架歸吵架,不要在這個時候使性子,有什麽事兩個人可以好好商量……”

蘇母美麗的臉龐上神色擔憂,她是曾經見識過蘇蒙有多喜歡沈連的,即使方喻今天表現得似乎有些冷漠,她也以為只是自家兒子緊張的緣故。

聽見方喻平靜說出那樣一番話,她一時間反應不及,蹙眉看向另一個人:“沈連,你……和蒙蒙吵了什麽?怎麽沒有好好哄哄他?”

沈連垂下睫,低聲說:“對不起,是我的問題。”

蘇父也皺起眉,不太高興道:“沈連,你和小蒙在一起這麽幾年,我從來沒見過小蒙生氣的時候,你做了什麽錯事,自己一定盡快要解決好。”

沈連溫順地認下所有指責:“我知道。”

沈連的父親也出聲道:“行了,小兩口那點矛盾回家再商量,現在的正事是……”

“不是鬧矛盾,”方喻把面前的碗碟整理好,才淡淡道,“我們分手了。”

“……”

沈連清俊的面容一僵,臉上的血色在幾秒內轉瞬褪去,怔怔看向方喻。

蘇母語氣茫然:“蒙蒙,你說什麽?”

“我和沈連分手了。”方喻雙手疊在身前,漫不經心道:“我不能、也不會和一個企圖令戀人家族企業衰敗倒塌,以此來收割漁翁之利的小人在一起。”

他每說出一個字,沈連的臉色就白下去一分,到最後,幾乎是慘白如雪,沒有半分活人氣了。

方喻沒有看他。

沈連在蘇氏頭上謀劃這幾年,為的無非就是在沈家做出一番成績,能博得自家父親的另眼相待,以此來與底下幾個同樣想要爭權奪利的弟弟妹妹相抗,順利繼承那個位置。

方喻曾經確實對他的身世感到過惋惜和同情,但這不是沈連可以把自己的戀人當成一柄刀的理由。

方喻又看向過度震驚的蘇父蘇母,開口說:“我建議蘇氏集團不要再與沈家合作重要項目,沈連如今已經掌握了我們將近8%的股份,如果不是反應及時,現在蘇氏集團已經不再姓蘇,而是改姓沈了。”

他輕輕勾起淡紅的唇,秀麗的臉上露出一個略帶嘲弄的笑容:“當然,是沈連的沈。”

蘇母呆了片刻,正要開口再說什麽,突然感到左手背上一沈,是丈夫按住了她的手,示意不要說話。

蘇父目光沈沈地掃過面容蒼白的沈連,最後落在沈連父親臉上,緩聲問:“沈鉞,小蒙的話是什麽意思?”

沈鉞是沈連父親的名字,蘇父很少這樣叫過他,畢竟兩個人是多年的合作夥伴,也是難得能說上幾句話的老朋友。

沈鉞混跡商場數十年,幾乎是霎那間就知道了方喻在說什麽。

他年近六十,已經不年輕了,集團裏的事,大多都交給幾個兒子和女兒打理,自己只做大方向決策上的把控,因此對沈連的一些動作並不算十分清楚。

但沈鉞老練而敏感,轉瞬間腦海裏便過了幾個沈連近年來的異常舉動,逐漸串起一條邏輯清晰的線索,他的臉色一分一分地沈下去。

半分鐘的死寂後,沈鉞猛地一拍桌子,用力之大甚至令得餐桌上的高腳酒杯紛紛翻滾落下,摔得稀碎。

他厲喝道:“混賬!”

沈連一言不發地離了椅子,垂首站在父親面前。

沈鉞胸口起伏不止,一旁的管家見他模樣有異,忙拿了救心丸過來讓他服下。

吃完藥後,沈鉞脹紅的臉色才消下去一些,但仍是憤怒不減:“簡直荒謬……你對蘇家做了什麽?自己說清楚!”

沈連沈默了一會兒。

“沒做什麽,”最後他開口冷淡道,“只是想把蘇氏集團吞並而已。”

蘇蒙父母神情驟變,像是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沈鉞沒想到他還敢當著蘇家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好不容易才平覆下去一點的血壓又暴起,想也沒想,站起來擡手就甩了沈連一巴掌。

方喻看著那指印在沈連蒼白的側臉上迅速浮現出來,沈鉞沒留力氣,這一巴掌打得沈連半張臉都微腫起來,唇角也破了皮。

但他的眼神還是平靜的,甚至側過被打偏的臉,直視著沈鉞,語氣淡漠:“怎麽了?這不是您希望的嗎?”

沈鉞急促地呼吸幾下,連花白的鬢角都在顫抖,厲聲道:“你胡說什麽?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狼心狗肺?”

他實在是氣得不行,倒退兩步,在管家的攙扶下坐進椅子裏,喘了口氣才疲憊出聲:“這麽些年,我竟然沒看出來你是這種性格……我真是後悔生出了你這個兒子。”

沈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腰背挺得筆直,並不因自己父親的話有所觸動,嗓音冷冷道:“您後悔了二十多年了,也不差這一天。”

沈鉞瞪眼:“你什麽意思?”

沈連盯著他看了幾秒,竟然笑了起來,譏諷道:“您既然後悔,當初就不該和我母親結婚。”

“我也後悔,”沈連輕聲說,“沒在您有生之年,讓您也感受下我所嘗過的痛苦。”

說完,他也不等沈鉞反應,微微彎腰朝前鞠了一躬,轉身就走。

“你……”沈鉞眼睛裏溢滿血絲,憤怒拍桌吼道:“回來!你媽死了怪我有什麽用!真是孽障!”

沈連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

蘇蒙父母站在旁邊圍觀了全程,早就又氣又尷尬得不行,此時見沈鉞還沒回過神來,蘇父便開口說:“你的家事,我們也不方便參與,就先自己回去了。”

“還有沈連和小蒙的訂婚……”蘇父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道:“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不太合適。”

沈鉞頹然坐在椅內,好半天才出聲:“是我沒管教好……讓你們看笑話了。”

“蘇蒙是個好孩子。”他擡眼看了看方喻,嘆氣道:“算了,是沈連配不上你。”

蘇父點點頭,又冷淡地提了一句:“今晚談的那個合作項目,我先讓公司做個風險評估再定吧,對雙方都好。”

沈鉞沒有再說什麽,或許是沒有了力氣。方喻看他坐在椅子裏的模樣,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原有的意氣風發和穩重成熟都消失殆盡,剩下只有掩飾不住的蒼老和疲倦。

*

離開沈家別墅的時候,方喻餘光瞥見什麽,對蘇蒙父母說:“你們先去車上,我過幾分鐘就來。”

蘇母本來要說什麽,被蘇父拍了拍手背,又將話咽了回去,只用略顯擔憂的眼神看著方喻:“蒙蒙,快點過來,我們等你一起回家。”

方喻繞過別墅外茂盛的花叢,看見在月下安靜站立的沈連。

他臉上的傷依舊沒有消下去,就算是這樣昏暗的夜色,也能明顯看出來那半張臉的不對勁。方喻盯了他片刻,忽然問:“疼嗎?”

沈連掀起眼睫,說:“疼。”

方喻找了個石凳子坐下,漫不經心道:“疼也是你該受的。”

沈連垂頭看他,問:“今天高興嗎?”

“高興什麽?”方喻瞥了他一眼:“高興你終於有了報應?報應那是老天有眼給你降災,我只不過把事實說了出來,你既然敢做,就沒想過有這樣一天麽?”

“不是,”沈連頓了頓,繼續說,“我原以為……”

“你還會給我機會,小蒙。”他低聲道。

方喻看著面前在夜色中搖晃的草木,突然說:

“沈連,早知道有這樣一天,你當初就不該去做。”

方喻微微擡起下巴,凝視著他的臉,語氣極輕:“你這麽聰明的人,在一早就預料到風險的情況下還會動手,無非是篤定我不僅夠蠢,還總會心軟。”

沈連看著昔日的戀人一點一點笑開來,淡紅的唇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整張臉漂亮得秀麗絕倫,眼中卻早已沒了曾經他最為熟悉的依戀和愛意,而是冷而暗藏鋒芒的,像是無情又動人的月色。

“事至如今,你只需要可惜一件事,”

方喻說:“那就是我一點也不蠢,心腸還很硬。”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評論紅包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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