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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名利狩獵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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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名利狩獵場

和我在一起,比沈連有意思多了

富容這次的拍賣會沿襲傳統, 場地設在近海的一艘游輪上。

從市區過去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方喻處理完公司事務趕到的時候,已經是臨近傍晚了。

“拍賣什麽時候開始?”方喻匆匆趕來, 還有點熱, 脫了外套隨手遞給旁邊的K, 順口問:“來不來得及?”

因為是參加正式的商業拍賣會, K換了一套低調卻昂貴的暗藍正裝,雖然表情依舊冷淡得討人厭:“九點開始, 還早。”

“這麽晚, ”方喻將臉上的墨鏡摘下來, 隨手往登船口候著的安保懷裏一丟, 語氣懶懶:“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K道:“有時差。”

這次拍賣會不僅有到場的賓客, 還有大洋彼岸各類跨國企業的競買人,通常都是采用電話出價的形式參與拍賣。

游輪上燈火輝煌,已經有不少人到場,方喻有意無意掃一圈過去, 感覺大半部分的人都有點眼熟。

有曾經和蘇蒙一樣年輕愛玩的公子哥,也有沈穩幹練的公司負責人, 以及一些看上去純粹是過來開拓人脈的交際者。

熱鬧得不像是拍賣場,倒像是酒會。

離拍賣開始還有段時間,游輪大甲板上的人三兩成群,方喻本來無意參與他們的活動,但往裏走了幾步,忽然被人攔住了。

韓照穿著一件浮誇的花襯衫, 袖口挽到手肘處, 正坐在甲板邊上臨時擺的小吧臺旁, 與幾個朋友喝酒玩紙牌。

他一手搭在吧臺邊, 另一手虛虛攔在方喻身前,薄唇微揚,笑得漫不經心:“小蘇總,巧了啊,過來坐坐?”

方喻看了他一會兒,對K道:“你先去裏面吧。”

韓照來得比較早,身上已經沾了不少酒氣,他將吧臺上的紙牌一推,問方喻:“來兩把?”

蘇蒙以前混跡狐朋狗友圈的時候,也常和人打牌,技術談不上好,但有些運氣在裏頭,倒也輸少贏多。

方喻擡手按住那疊牌,語氣隨意:“玩什麽?”

韓照目光落在牌上兩根纖長的手指上,無所謂:“什麽都行。”

“那來點簡單的吧,”另一個朋友提議,“就試試手氣,每人發五張牌,每輪每人推一張牌出來,場上誰牌最大就把別人的牌都收走,最後手上點數最多的人贏,怎麽樣?”

方喻和調酒師要了一杯冰檸檬,聞言抿了一口冰水,沒說話。

這個游戲看似純憑運氣,其實也很考驗心機,大家手裏的牌肯定都有大有小,在什麽時候舍棄最小的牌,盡量讓手中點數大的牌贏的幾率變大,是個挺難的問題。

本來如果只是隨便玩玩,方喻倒也不在意,但偏偏韓照坐在這裏。

方喻放下手中的冰檸檬,對另一個人笑了笑,輕聲說:“我來發牌吧。”

那人見方喻對他笑,楞了有幾秒,才避開目光說:“行啊、行……小蘇總親手發牌,我們榮幸至極。”

方喻取過吧臺上放著的那疊牌,在眾人的註視下不緊不慢地洗了幾把,手法緩慢,簡直像個初學者。

洗完牌,他便從韓照開始,依次一張張地把牌發下去。

除了韓照和方喻,場上還有另外三個人,都是韓照的朋友,與蘇蒙也曾經見過幾面,算得上熟悉,見他慢吞吞地發牌,有人不禁打趣道:“蘇蒙,這麽久沒見,是不是批文件批得太多,怎麽連牌都不會發。”

聽了他的話,方喻略撩起長睫,勾唇回答:“是啊,手都隱隱作痛呢。”

“哪兒疼?”韓照一手撐在吧臺上,調笑道:“我給你揉揉?”

“可能是提了重物,”方喻甩了甩手腕,瞥了韓照一眼,嗓音淡淡,“偶爾氣性上來了太過用力,手就容易疼。”

韓照臉上的散漫笑容一頓,似是想起某晚被掐脖子的不太美妙的回憶。

方喻發完牌,手指點了點面前那幾張薄薄的紙片,突然問:“牌註呢?”

“這。”有人推了一塔洋酒過來,指了指道:“輸一輪,喝三杯。”

方喻看了看那塔酒,沒什麽興趣的樣子:“開吧。”

韓照斜斜靠在吧臺邊,壓根沒翻開自己的那五張牌,隨手推了一張出去,語氣戲謔:“小蘇總發的牌都是好牌,還用得著看?”

方喻指尖拈著第一張牌,聞言輕輕眨了眨眼,笑了開來:“那韓總可要小心。”

第一輪,方喻的K最大,韓照的5最小,場上的牌被方喻收至一邊。

第二輪,方喻的10最大,韓照的3最小。

第三輪……

第五輪,韓照雲淡風輕的神情已經消失無蹤,他按住沒有翻開的最後一張牌,瞅了眼自己面前已經出了的四張:5,3,2,4。

他心有預感,擡手翻開掌心那張,果然是A。

12345,場上最小的牌被他集齊了,還是個順子。

韓照:“……”

方喻五輪中贏了三輪,最後這一輪,他手裏的牌是個大王,把韓照的A碾壓了個透。

“韓總,”韓照聽見方喻這樣笑意盈盈地叫他,面前人秀麗的面容在朦朧的夕陽日色下,被鍍上了一層暖金的光暈,美得不像話,尾音上揚,帶著不加掩飾的挑釁,“你的牌,歸我了。”

指下的紙牌被人使力一點一點拖出,韓照凝視著方喻那雙比蜜還要漂亮甜蜜的眼睛,幾秒後,倏然松了手上的力道,大笑:“好,好!”

“蘇蒙——”片刻後,韓照才止住笑,搖了搖頭,低低道,“你總有讓我動心的本事。”

方喻才不管他什麽想法,收了牌,就伸手把酒推到他跟前,說:“韓總,請吧。”

韓照也不是個喜歡拖泥帶水的人,幹脆利落地喝下三杯罰酒,又道:“小蘇總這牌發的,我不是很服氣啊。”

“方才也不知道是哪個人,說我發的牌都是好牌。”方喻有一搭沒一搭地洗牌,忽然把牌往韓照跟前一遞,挑眉:“既然韓總不滿,那請您自個來吧。”

韓照皺了下眉:“你確定?”

韓照玩牌是圈內有名的狠,他看中的人,無論是什麽局都能順風順水地贏。同樣,他盯上的人,無論多努力,最後的結局都是輸得只剩條褲子,是個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高手。

“發吧。”方喻懶洋洋地支著頭,側過臉看向韓照:“幾杯酒而已,我喝得起。”

韓照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道:“這可是你說的。”

事實上蘇蒙的酒量差得很,說是一杯倒也不為過。吧臺上其餘幾個人都略有耳聞,見韓照沒再提,也心知肚明地沒有說話。

看樣子,今晚這小蘇總是註定要被灌醉了,也不知還能不能參加拍賣會。

“等一下,”方喻像是有點困,形狀漂亮的眼睛都瞇了起來,突然又說,“加點牌註吧,光喝酒太沒意思了。”

韓照停下洗牌的動作,問:“加什麽?”

“如果我贏了,”方喻語氣輕松,“今晚如果有我們一起競拍的東西,第一件,你要讓給我。”

吧臺後的調酒師過來,將幾人面前的透明洋酒換下,放了六杯剛調好的高度數雞尾酒。

聽見方喻的話,韓照沈默了幾秒。

紙牌在他手中翻飛,以極小的角度劃出流暢的曲線,半晌後,韓照擡了下眼:“可以,但是,”

他停了手上的動作,唇邊弧度似笑非笑:“這賭註,總是有來有回才好看。若是小蘇總你輸了……”

“如果我輸了麽?”方喻的目光隨意掠過調酒師,落在那幾杯高度數酒上頭,輕描淡寫道:“任憑韓總發落,你要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

“當然,”

沒等韓照有所反應,方喻就曲起手指,輕彈了一下酒杯邊沿,發出清脆一聲響,側眸間神色比海上的晚霞還要艷麗,眉眼一彎:“是在個人能力範圍內。”

旁邊幾個富二代已然呆了。

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膽敢在韓照面前故意許空頭支票,偏又許得暧昧不清,引人遐想萬千。

韓照盯著方喻看了片刻。

數秒後,他從褲兜裏翻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點燃,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個煙圈,才笑道:“都依你。”

*

韓照發牌的時候,方喻歪歪斜斜靠在吧臺邊,連眼皮都懶得擡起來,只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手指撥弄面前的牌。

韓照嘴裏叼著煙,含糊道:“出吧。”

第一輪,韓照翻出一張K,贏了方喻的紅桃Q和其他人的牌。

第二輪,韓照翻出方塊J,方喻翻出一張5。

第三輪,韓照的一個朋友獲勝。

第四輪,方喻翻出了一張A,全場最小,再次被輸走手上的牌。

現在場上五個人手裏都只剩下了一張牌,韓照卻不急著翻,而是望著方喻,眸色沈沈帶笑,開口問:“小蘇總?”

方喻就算這輪能收走他們的牌,獲勝的幾率也很小,何況韓照心裏有數,方喻這輪不可能贏。

他原以為……方喻會在這一局中耍點小花招,起碼不會輸得那麽一塌糊塗。

韓照沒想到方喻真的什麽手腳都沒動,他面前的青年只是漫不經心地輕敲著酒杯側壁,像是完全不在意這局的輸贏。

不在意麽……

韓照此時非常好奇——方喻對於自己要付出什麽代價,真的一點也不在意麽?

還是說,韓照心底惡意地想,表面裝得淡定如常的蘇蒙,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會要求他做什麽?

別的不提,會議室裏那一掐之仇,韓照是肯定要報的。

“怎麽了?”方喻見面前幾個人久久沒有動作,終於撩起長睫,蹙眉問:“不開麽?”

韓照拿下嘴裏叼的煙,燃燒的煙身夾在指尖,在吧臺邊磕了磕,抖落些許灰燼,一笑:“行,開吧。”

五張牌翻開,方喻手裏竟然是張大王。

韓照瞥見那牌,神色猛然一頓,立即掃過其餘四張牌:他手裏的是個小鬼,其他則是K,10和Q。

方喻這輪贏走的牌,點數加起來,竟然有64點。

方喻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忽而笑了起來:“我贏了麽?韓總幾點?”

韓照攤開手裏的牌,他雖然贏了兩輪,但贏走的牌大多點數不大,加起來,正正比方喻小了一點,63點。

韓照盯著那牌看,覺得頗為諷刺。

正要歡呼慶賀的幾個朋友尷尬地止住了聲,看看韓照,又看看方喻,不敢出聲說話了。

“承讓。”方喻推了一杯雞尾酒到韓照跟前,微微笑道:“提前謝過韓總今晚的禮物。”

韓照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自己發的牌,自然清楚場上五個人手裏的牌面都是什麽,根據他的計算,方喻這一輪根本不可能會贏。

是哪裏出了差錯?方喻根本沒有去碰任何一個人的牌。

但結果擺在臺上,輸了就是輸了。韓照擡眼意味不明地看了方喻一會兒,神情放松下來,調侃道:“幾天不見,小蘇總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方喻低頭抿了一口調好的雞尾酒,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語氣淡淡:“走了。”

望著方喻離開的背影,韓照唇角的笑意漸漸收斂,最後恢覆成面無表情的模樣。

他看了看吧臺上方喻留下的那杯酒,擡起手,將手裏摁滅的煙頭丟了進去。

色彩絢麗的酒中騰起氣泡,細碎灰燼分崩離析,把漂亮的層次破壞得淋漓盡致。

韓照隨手端了另外三杯酒,一一飲盡,放下杯後冷冷對其餘幾人道:“還看什麽?都滾回去。”

*

游輪給登記過的客人都準備了客房,方喻的房間在三層,隔壁則是K的房間。

方喻在自己房間門口站著思考了一會兒,右轉走了兩步,敲開了K的房門。

K打開房門就嗅見一陣淺淡的酒氣,方喻擠身進來,反手把門一關,順勢靠在門上,微仰首看向K,嗓音又輕又快:“考官,你調的酒好烈。”

“……”K面無表情道:“什麽?”

方喻笑了一下,忽然伸手扯住K那套暗藍色西裝的領子:“還和我裝傻?”

“剛才你那霧紅色的頭發呢,”方喻又揪了揪K的黑色碎發,好奇道,“染回去了?”

K見瞞不過他,只好皺眉拂開方喻作亂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語氣很冷:“我要是不過去,你就會輸給韓照。”

方喻挑了一下眉,好笑道:“或許換個角度想一想,正因為看見你在,所以我才沒有自己動手呢?”

K薄唇緊抿,盯著方喻看了幾秒,開口:“距離拍賣會還有不到兩個小時,你應該回房休息一下。”

方喻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又說:“但我喝了酒。”

K:“?”

方喻的酒量他見識過,就算他調的那雞尾酒度數高,方喻喝上個幾杯也不會有事。

“蘇蒙他,”方喻脊背抵著房門,有些支撐不住地往下滑落,上翹眼尾都被酒意暈出一片濕紅:“好像有點酒精不耐受……”

K:“……”

他沒見過方喻發酒瘋的樣子,畢竟方喻向來自控力極強,就算是微醺,也依舊頭腦清醒,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但今天……

K費了一番力氣把方喻的外套除掉,把軟綿綿的人抱上床,剛把被子蓋好,又被蹬掉。

平躺著的方喻蹙眉:“你幹什麽?帶我去洗澡!”

K分毫不讓:“醒酒了再去洗。”

方喻不客氣地想去踹他,K瞧見端倪,輕輕松松一避,床上暈頭轉向的人就踢了個空。

“方喻,”K摁住他的腳,沈聲說,“別胡鬧,我去拿醒酒藥。”

方喻哼了一聲,再次指使他:“我要洗澡。”

K放棄了和一個醉鬼講道理,把方喻塞進被子裏,轉身就走。

等他從前臺拿了醒酒藥回來,就發現方喻裹著被子掉在了地上。

K眉頭緊皺。

方喻白皙的面容紅得透徹,困倦地閉著眼,長而卷的睫毛濕漉漉地垂下來,K用手背探了下方喻額頭的溫度,又想把人連帶著被子抱回床上去。

就在這時,方喻忽然動了動,還沒睜開眼就伸出手,輕輕攬住了K的脖子。

K霎時僵住了身體。

“考官,”方喻半睜開眼,湊近了耳邊用氣音問他,“為什麽又要違規?”

在任務過程中,監督者每一次自作主張的幫助,都會被如實記錄下來,輕微的倒也無妨,頂多是任務結束後被管理局下個處分,但次數多了,考官的等級和權限可能會被調整,最嚴重的會被管理局開除。

K擅自改變身份,在調酒過程中換了韓照的牌,是個不大不小的違規行為。

依照K現在的性格,這種情況應該不會出現才是。

K沒有回答方喻的這個問題,而是道:“下次弄清楚自己任務內的體質,你醉成這樣很危險,要是碰見別人——”

“你還不明白麽?考官。”方喻捏住他的臉,一笑間秀色絕艷:“是因為有你在,我才敢這麽放肆啊。”

*

富容拍賣會在九點整準時開始。

地點在二層的大展廳,繁覆吊頂琉璃燈,分散錯落的真皮沙發,以及高腳玻璃臺上擺放的美酒,一片紙醉金迷之象。

方喻進來的時候,展臺上的主持人正在調試話筒,碰見眼熟的人,掃了一眼他身後,奇道:“小蘇總,怎麽連助理也不帶一個?”

方喻腳步頓住,無所謂地扯了下唇角:“助理病了,來不了。”

先前也不知是哪句話惹得K不快,等方喻醒了酒,徹底清醒的時候,就發現找不到K的人了。

無奈之下,方喻只好自己去拍賣會。

這個時間點,展廳裏的沙發裏大多坐滿了人,臺下燈光昏暗,方喻掃一圈過去,只能模模糊糊看見些人影,全然分不清誰是誰。

於是方喻就近找了個少人的位置坐下。

那半環形沙發上還靠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眼鏡男,見方喻過來,先是起身遞了張名片,又壓低了嗓音說:“那什麽……蘇總,待會這裏還有人要坐。”

“他坐他的,”方喻在邊上坐下,接過他的名片,看也沒看隨手放進口袋裏,淡聲道,“和我有什麽關系。”

眼鏡男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坐了回去,沒有說話。

幾分鐘後,在拍賣剛剛開始之際,方喻就知道這個眼鏡男為什麽那樣說話了,新來的人確實和他有點關系。

沈連看見方喻的時候,步伐一頓,很快又恢覆平靜,擡手理了一下外套,淡定在沙發中間坐下。

“……”方喻從口袋裏拿出眼鏡男遞來的名片,發現這人原來是沈連的助理。

以前應該也見過幾面,但方喻沒留意他的長相,覺得眼熟也沒有多想。

此時此刻已經坐在這了,再起身找地方,好像也不是很對味。

方喻索性往沙發背上一靠,從面前的玻璃圓臺上端了杯果汁,疊起二郎腿,像是全然沒有註意到沈連的存在。

沈連也很冷靜,從助理手中拿過工作平板,垂眸開始看數據。

富容的工作人員開始逐個給參加拍賣的人發放競拍設備。

方喻看了看手裏類似小型移動電話的競拍器,上方是一個小屏幕,下面有0-9的數字按鍵,還有紅色的發送按鈕。

等正式開始競拍的時候,下方的競拍人就可以按動這個設備,輸入競拍金額,會與綁定的競拍人身份信息同步顯示在拍賣師面前的屏幕上。

優雅而無聲的競爭,避免了一幫人臉紅脖子粗高喊出價的混亂場面。

前面的幾樣拍賣品都乏善可陳,無非是些名人字畫和珠寶,場中都是各個集團有頭有臉的人,要麽就是愛享樂的富二代,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因此沒怎麽競爭,很快就被敲定下來。

沈連則是連頭也懶得擡,一直在平板上批閱文件。

就在方喻無聊得犯困的時候,到了第五件拍賣品,忽然瞥見沈連收了平板,坐直身體,掀起眼望向展臺。

他在看什麽?方喻也跟著望過去,發現第五件拍賣品是一輛賽車。

亮橙的顏色,流線型的車身尖端如一柄利劍,即便是明亮活潑的色彩,也壓不住通體淩厲的氣勢。

頂級賽車。方喻瞄了一眼產商,得出結論。

但沈連對賽車有興趣麽?方喻搜索記憶,只能想起來蘇蒙曾經挺喜歡跟著韓照玩賽車的,為了滿足他這個愛好,沈連以前還特意買了一輛銀白色的賽車給蘇蒙玩。

也就是方喻剛進任務時,撞壞的那一輛。

這幾個月過去,也不知道究竟修好沒有。

至於沈連自己,方喻從未有過他碰賽車的記憶,又或者說,像沈連這樣極端自控和冷靜的人,不會喜歡賽車這樣瘋狂又危險的運動。

展臺上的拍賣師開始簡單介紹這輛賽車的背景。

不僅組裝的零部件是頂級定制,甚至還有過被名人駕駛的經歷,更巧的是,方喻聽了一耳那外國人的名字,才想起來,這是蘇蒙頗為喜歡的賽車運動明星。

方喻抿了一口甜甜的果汁,尋思著,自己需不需要加一加價,以契合蘇蒙的人設?

——順便從K那邊撈一點估計早被扣光的人設分回來。

“起拍價,3000萬人民幣。”拍賣師道。

方喻立即扔了競拍器,安心靠坐在沙發上看戲。

賽車不是常規競拍品,既不能像字畫一樣擺在家裏當收藏品,每年還要花一筆可觀的保養費。

對賽車不感冒的人,也不會特地為了這件競拍品去學賽車技巧,因此這第五件競拍品,流拍或者被以底價拍下的可能性很大。

但正當方喻這樣想的時候,突然聽見臺上的拍賣師笑了下,溫和道:“好的,韓總加價1000萬,目前價格4000萬人民幣。還有沒有人要加價?”

方喻難得怔了一下,終於升起點興趣。

第一個加價的,竟然不是沈連,而是韓照。

然而沒等眾人議論起來,方喻就瞥見沈連在競拍器上按了兩下,隨即目光冷淡地重新看向臺上。

“一千萬,”拍賣師臉上的笑容放大,清晰道,“沈總加價一千萬,目前價格是五千萬。還有要繼續加價的嗎?”

方喻波瀾不驚地喝了一口果汁,望著屏幕上的數字,神色沒什麽變化。

僅僅隔了幾秒,拍賣師的聲音再次在廳中響起:“韓總追價一千五百萬,目前價格是六千五百……”

“沈總加價兩千萬——”拍賣師語速陡然快了起來,緊緊盯著面前的電子屏幕,上面躍出了新價格:“目前價格是八千五百萬!還有沒有要加價的?”

臺下寂靜了一刻,又猛然間沸騰起來。

到這個時候,再沒眼力見的人,也能看出韓照和沈連在對著競價。

並且是毫不猶豫地、一擲千金地、不計後果地往上加錢,態度隨意地簡直像是在餐廳加菜。

就算是再敗家的富二代,也不敢輕易保證,自己會在短短幾秒內眼睛眨也不眨地丟出去幾千萬。

何況那只是一輛賽車。

臺下有敏銳點的,開始打開手提電腦,搜索最近的經濟新聞,查看韓氏和沈氏兩個大集團近期是不是有什麽摩擦矛盾。

還真有人看出來一些東西。

不過更多的人只是將註意力集中在競拍品——那輛亮橙色賽車上,紛紛低頭竊竊私語。

方喻聽見附近一位年輕女士驚訝的語氣藏都藏不住:“不就是一輛車麽?他們都很喜歡玩這個?怎麽一定要拍這輛?”

在眾人的低聲討論中,價格已經被加到了一億五千萬,是韓照出的價。

方喻把果汁放在桌子上,終於收起漫不經心的神態,開始打量坐在自己旁邊的男人。

沈連的面容被臺上的璀璨燈光映得微微發白,腰背坐得筆直,長睫幾不可察地細細顫動,連唇都失了往常的色澤,顯出不堪一擊的脆弱和強撐的姿態來。

他動了動手指,按下競拍器。

“沈總出價一億六千萬!”拍賣師語氣興奮,下一刻又望向韓照的方向,目光炯炯:“韓總,加價嗎?”

有經驗的拍賣師都知道,一般競價到最後,都只剩下幾個人在加價。拍賣師的職責則是緊盯這幾個人,努力讓他們爭得久一點,最後的成交價再高一點。

跟著拍賣師的視線看過去,方喻才發現韓照原來就坐在自己左前方的沙發上,距離不足三米。

這一次,韓照沈默的時間更久一點。

在拍賣師問第二遍的時候,他終於側轉過身,狹長眼眸裏閃著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上去半點也不因為一億六千萬的價格而緊張。

韓照的目光先是極有目的性地落在方喻臉上,待方喻回視他,男人薄唇輕輕一扯,對方喻笑了一笑,說了兩個什麽字。

他沒有說出聲來,方喻自然也就聽不見。不過看口型,應該是“等著”二字。

而後,韓照才不緊不慢地看向沈連。

“沈總。”他忽然嗓音不高地開了口。

四下的低語聲都靜了下來,連臺上的拍賣師都怔了一下,以為這個時候,韓照要對沈連放些什麽狠話。

結果韓照只是道:“你之前已經有過一輛,這個就讓給我吧。行不行?”

聽見他的話,沈連皺了一下眉,沒回答。

韓照也不像是想要等回答的樣子,他回過身,直接又往上加了三千萬。

拍賣師:“韓總出價一億九千萬——沈總,您還要不要加?”

沈連閉了下眼。

方喻瞥了眼沈連的臉色,倒也明白他為什麽這樣痛苦。

接近兩億的價格,對已經基本掌握整個韓氏集團,公司業務蒸蒸日上的韓照來說,或許只是偶爾放縱一把的樂子。

但沈連在自家集團內尚未站穩腳跟,這一大筆資金砸出去,只是為了拍下一輛賽車——這件事傳出去,對沈連只有弊而無利。

何況沈連,明明應該是個極端自制的人。

賽車麽?方喻若有所思地看著屏幕上的展示圖。

剛才韓照說的話,終於也勾起他腦海裏關於蘇蒙的那點記憶。

沈連曾經是拍下過一輛銀白色賽車送給蘇蒙,甚至可以說是定情信物。因為那場拍賣會後,沈連終於回應了蘇蒙長久不懈的追求,兩人成為真正的情侶關系。

蘇蒙曾經很喜歡那輛車,樂此不疲地開著它參加各種聚會和比賽,一直到方喻進入任務當晚,才有了第一次不小心的損壞。

而有些東西,壞了就是壞了,再補一個更好的也無濟於事。

“兩億!”拍賣師的聲音猛然間提高,顯然是非常開心:“沈總出價兩億!韓總,您要不要往上再加一點?”

韓照靠在沙發背上,迎著所有人的註視,姿態隨意地把競拍器扔在一旁,對臺上搖了搖頭,好整以暇道:“不追了,忍痛割愛吧。”

方喻輕哧一聲。

韓照明顯一早就篤定無論價格被擡得多離譜,沈連都會拍下來,所以他故意擡到兩億高價,在沈連即將承受不住的邊緣,又輕輕松松地全身而退,一點損失也沒有。

惡劣、囂張、游戲人間。

賽車的競拍結束後,韓照轉過身來,對著方喻遙遙舉了舉手中的高腳酒杯。

方喻沒什麽笑意地扯了一下唇角,沒有理會他。

“恭喜沈總以兩億的價格拍下第五件競拍品。”拍賣師幾次詢問,場中再無人加價後,她對沈連的方向微微躬身,道:“十分鐘後,請沈總到洽談室簽訂合同。”

拍賣暫時告一段落,來到中場休息的環節。

方喻看見沈連起身,長睫垂著,臉色依舊蒼白,卻身姿挺直,離開的步伐也穩定如初,每時每刻都保持著無懈可擊的表象。

趁著休息的功夫,方喻在邊上端了一杯低度數果酒,來到了展廳外的觀光板上。

太陽已經完全沈下去了,游輪緩緩駛入近海,夜色下的海面如墨,一輪彎月不高不低地懸著,是這片遼闊範圍內唯一的亮色。

方喻靠在欄桿上,借著柔和的海風,低頭輕輕嗅了一下杯中酒的香氣。

不能喝,只能聞聞解饞了。

但就在他微垂首的那一瞬間,方喻忽然蹙了下眉,止住動作,掀起眼往右前方看去。

那裏是游輪第二層的拐角,遠離了拍賣會展廳裏璀璨如晝的燈光,看上去昏暗不明。方喻凝神看了幾秒,視野中沒看見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方喻卻晃了晃手裏的酒杯,不經意地想,剛才那裏有人。

還在盯著自己看。

多次任務中形成的直覺從來不會出錯,方喻索性調整了一下角度,讓自己正面對著那個方向。

“怎麽一個人站在外面?”身後突然傳來低沈帶笑的嗓音,韓照也從展廳裏出來了。

男人站在方喻兩步外,熟稔非常地摸出打火機,給嘴裏叼著的煙點上,又松開袖口紮得過緊的袖扣,才似是隨意閑聊一般問:“剛才那輛車,喜不喜歡?”

方喻想了想,說:“還行。”

“本來想拍下來送給你,”韓照拿下嘴裏的煙,夾在指尖,笑得風流,“可惜,沈連看上去更在意。下次再找個更好的給你。”

方喻看著他:“為什麽要送車給我?”

“你不是喜歡?”韓照不在意地將燃盡的灰燼抖進海水裏,語氣輕松:“比起開著沈連的車,我還是更愛看你開著我送的車。沈連又不玩這東西,你可以和我一起玩。”

“不必,”方喻淡淡道,“我想開的時候可以自己買。”

“蘇蒙,”韓照突然叫了方喻的名字,面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收斂了許多,道,“我剛才那句話是認真的。”

“沈連不喜歡你喜歡的東西,”男人指間燃燒的香煙頭在夜風中明了又暗,語氣沈了下去,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誘哄,“但我不同,你愛玩什麽,我都可以陪你玩。”

“你沒試過的其他東西,”韓照眸色深深,盯著方喻道,“我也都可以帶你去試試,總而言之,比和沈連在一起有意思多了。”

韓照輕彈了一下煙身,低聲笑道:“——小蘇總,真的不考慮考慮?”

方喻沈默了一會兒。

韓照不著急,他一貫是個游刃有餘的人,不管心裏怎麽想,面上表現出來也是不動聲色的。

“抱歉,韓總,可能這麽久以來都沒告訴你一件事情。”方喻平靜地開了口。

韓照被勾起了好奇心,下意識問:“什麽事?”

方喻搖搖手裏的玻璃酒杯,在男人的註視下,出乎他意料地把裏面的酒液盡數傾倒,好巧不巧把韓照夾在指尖的煙頭澆了個透。

韓照:“……?”

方喻對韓照舉了下空空如也的酒杯,終於卸下那層平淡偽裝,露出一個頗為惡劣的淺笑:“我不喜歡二手煙味,韓總,我忍你很久了。”

“不要說在一起,”方喻站直身體,語氣漠然道,“就算是和你接個吻,我也受不了。”

說完這句話,方喻就轉身準備進去展廳裏。

韓照怔了一刻,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是被嫌棄了。

男人看看自己手裏熄滅的香煙,忍不住被氣笑出聲。

“蘇蒙,”韓照也懶得裝了,冷冷開口,“別不識好歹,我是在給你機會。”

方喻往裏走的腳步微頓,稍稍側轉過臉,示意他繼續說。

韓照把手裏廢了的昂貴香煙丟進一旁垃圾桶裏,嗓音陰沈:“蘇氏集團的股份就在下一場拍賣上,你真以為自己有能力一個人把它們全收回來?”

聽完他的話,方喻朝後擺了擺左手,漫不經心地說:“這件事不勞韓總掛心。”

“還有,”方喻的聲音輕飄飄落進韓照耳朵裏,“韓總別忘了先前牌桌上的賭約。”

看著方喻的背影,韓照斂了臉上所有的神色,面無表情地在觀光板上站了半晌,眼眸晦暗。

*

離下半場拍賣會還有點時間,方喻沿著展廳邊沿走了半圈,準備過去洗手間一趟。

出了大展廳側門,是一條鋪滿紅地毯的長廊,方喻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蹙眉往後看了看。

沒人,整條安靜的長廊上看上去都沒有人。

方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興致缺缺地沒有理會,擡步就走。

洗手間在長廊最盡頭,方喻正要進去,卻差點在門口撞了個人。

沈連像是剛剛洗了把臉,清雋的面容濕漉漉的,額前的碎發還掛著水珠。他垂著睫往外走,似是也沒想到外邊突然進來個人,在雙方撞上之前下意識伸手扶了一把。

等看清面前的人後,沈連楞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還是方喻先開了口。他往後退了兩步,讓出了禮貌的社交距離,才道:“沈總,借過。”

沈連沈默幾秒,見方喻要繞過他走向洗手臺,才出聲:“小蒙,我有話要和你說。”

方喻將手伸到水龍頭底下,細致清洗指尖剛剛倒酒時沾上的幾滴酒液,一邊擡眼望向鏡子裏的沈連,不在意問:“什麽話?”

作者有話說:

搓手手,修羅場和火葬場一個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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