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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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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曾有人地位相近的同事,含羞帶臊地湊過來,問他是如何與羽生大人結緣的。

古怪的說法。目的明確的提問。

織田作之助並不蠢鈍。他明白對方的想法,即使是在港口黑手黨,也有人想急流勇退。但如果沒長出能做文職的腦子,那麽,跟著一位並不需要上戰場的貴人,想來便是最優解了。

但織田作之助沒法給出正確答案。他之所以會與蓮儀結緣,歸根究底,還是因為他被蓮儀選中了。

那是個並不出奇的午後,開朗的、嬌小的羽生大人想出門逛逛,曬曬太陽。他和尾崎幹部撒了會兒嬌,得到許可後,便看似隨意的選中了他。

為什麽是會是自己呢?

織田作之助並未思考過這件事。他就只是沈默的、毫無存在感的跟在那個孩子的身後。並在遭遇狙擊時,第一時間抱著對方回逃。就僅此而已罷了。

他的異能力“天|衣無縫”能夠窺視數秒後的未來。因此,只是這種程度的保護完全信手拈來,甚至不需要拼命。

敵人之後的追擊確實有點棘手。織田作之助一一應付了過去,他受了一點小傷,被彈片擦破了胳膊。

真的只是完全不值一提的小傷。

可那個一直乖乖被他抱著的孩子,卻好似十分感動似的。這個他一直都有些在意的小少年,瞪圓眼睛,蹦蹦跳跳的說著:“果然啊!果然呢!謝謝你!織田先生!”

羽生蓮儀是這樣說的:你果然,對我很感興趣!

聽上去不像什麽好話。

但織田卻微妙的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何謂孩子口中的“興趣”呢?那指的恐怕並非是探知欲、好奇心,不是任何能與個人利益牽扯上關系的情感。而是,就好像:

你在野外看到了一只美麗的蝴蝶,你很有興趣,你很在意。

大抵,就是這樣的感情吧。

他的確很在意羽生蓮儀。這樣脆弱又天真的孩子,是他最難視而不見的存在。

按理說,他本不該自不量力的私自在意一位幹部的親屬。他與蓮儀的地位差距,大約是便利店裏臨期飯團與懷石料理間的距離吧。總之,他的關心,根本毫無意義。

可他關心的對象卻並不這樣認為。他們飛快的親近了起來,不知怎的,有時織田作之助會產生幻視,他總覺:蓮儀和太宰有一點像。

……都是,很特別、很特殊的孩子。

而且,其實都很怕孤單一人。

————直到現在,他也還是這樣覺得。

他的西裝外套被扭曲了。“扭曲”是種難以描述的物理現象,外套與蓮儀“頭部”接觸的那部分被浸濕了似的發黑發紅,其上的纖維游動著掙紮著,好似被賦予了生命。

織田作之助,將之無視。

“有哪裏痛嗎。需要喝點水嗎?”

他把孩子抱出了舊世界,讓鞋子裏全是血的蓮儀坐到了臺階上。織田無視蓮儀畸變的頭顱,大致檢查了下他的全身。

很好。至少他沒落下任何零件。

“蓮儀。”

他平靜的、安慰一般的說道。

“你能說話嗎?你願意和我說說話嗎?”

被衣服蓋著的那個東西,緩緩地搖了搖頭。

“……”該怎麽辦呢?如果我並非是個如此笨嘴拙舌的人就好了,織田這樣想著。

他不管蓮儀能不能看到,安定的點了點頭。

“那好。我要抱著你走一段路才能回到車裏。我們回去總部,去見尾崎大人吧。”

【不要。】

那個東西說話了。

大概吧。反正有聲音傳進織田作之助的腦子。是個泫然欲泣、或已經哭到嗓子發幹的可憐聲音。

“……”怎麽辦呢?

如果織田作之助是個更強硬的大人,或許會依照自己的經驗——能如此殘忍而迅速的殺死旗會的五人,兇手只怕是個無比強大的異能力者——因此,對於這種情況,最優解當然是帶孩子回去總部。

無論如何,那裏都應該是最安全的所在。不是嗎?

就在他躊躇的這數秒之間,手機猛地震了一下。織田點開短信,因發件人與其發件內容怔了怔。

[別告訴任何人蓮儀在你手上。別答應他任何事,別向他許願。]

奇怪的短信。

是太宰發來的。

為何太宰會知道他與蓮儀在一起呢?哦,說來他沖進舊世界之前,確實有誰打來了電話。

可那時的情況過於緊急,他不想也不能接。原來被他掛斷的電話,是太宰打來的嗎?

…………

……

可這似乎也很難解釋,為何太宰會發來這樣的短信吧。

織田作之助抱起蓮儀。

在他合上手機的前一秒。太宰又發了一條短信過來。不會讀心的織田不可能知道那個渾身繃帶的少年是如何刪刪打打,糾結了又糾結,這才把那句“答應我,織田作”,改成如今這副冰冷的口吻的:

[這是命令,織田作。]

命令嗎?

那或許打我的全名,會更有威懾力一點啊,太宰。

織田抱著蓮儀飛奔。即使如今他已意識到,懷裏的孩子並不脆弱,可能也說不上有多天真。

他大抵也能想到,若是幫助了、藏匿了蓮儀,會為自己惹來很大的麻煩。

但織田作之助還是在橫濱的夜色中寂靜的奔走著。他會帶孩子去他的安全屋,會在保護不了他之前,努力嘗試保護他。

除非自己率先變成屍體,否則他恐怕是不會放棄保護蓮儀的。

這就是織田作之助。

羽生蓮儀,他默默地哭泣著。

這就是織田作之助。

——是他剛剛差一點、差那麽一點點,就因遷怒而一並毀滅了的珍貴寶物。

————————————

此事是否已然失控?

太宰隨著高速行駛的轎車一同搖晃。他的眼神相當空洞,好似萬丈深淵。

他在去接中原中也的路上。

準確點兒說,他要去找被稍微解開封印,因此而失控了的中也,並幫對方恢覆正常。

就在剛剛,就如他與森先生所預料的那樣,一心只想帶走弟弟的保爾·魏爾倫現身了。

他的邏輯直接而詭異。魏爾侖率先屠殺了中也的六名友人,以此斬斷了弟弟與港口黑手黨的羈絆。舊夥伴一一消失,中也再次失去了能“回去”的地方。

既然為數不多的真情已然消失。那接下來,他還會除掉關心中也的長輩、中也尊敬的上司、與中也配合默契的夥伴。總之,他要消滅一切能令中也眷戀的存在,令他直視“吾非人之子”的現實。

而在進行接下來的屠殺之前,魏爾侖直面中也,溫柔的自我介紹被戒備著的中也直接點破,他純真又殘酷的為親愛的弟弟,展示的本屬於弟弟摯友,公關官的頭顱。

然後,兩人打了起來。

預料之中。

魏爾倫打開了中也的“門”,讓門後的荒霸吐稍稍冒了出來,以此證明中也並非人類。

預料之中。

明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明明,沒必要這般焦慮。

——可是,可這件事本身。

從森決定把羽生蓮儀牽扯進來的那一刻起,年僅16歲的太宰便感受到了奇妙的割裂,與久違了的不安。

他不是看不出這樣做的好處。

擁有古怪力量的少年,若不能為我所用,那麽順道被魏爾倫一起破壞,亦稱不上可惜——森先生,大約是這樣想的吧。

也說不上有錯。

但此事就是有哪裏不對。不對的點在哪兒呢?

是他的怠慢嗎?因為對羽生蓮儀不感興趣,於是也沒深究對方的過去。這樣的我,是否已錯過了最致命的重要信息?

太宰是絕不會承認的。從無可奈何的要將旗會眾人的性命,與中也的去留一起擺上天平的那一刻起。在做那一次選擇時,他就已然開始了不快。

滿身繃帶的、年僅16歲的太宰,是絕不會承認這份情緒的存在的。

——面對無可匹敵,強到不可理喻的魏爾倫。想要從這樣的家夥手中,保護中原中也這一港口黑手黨內獨一無二的暴力擔當,他們必須要耗費掉這部分“柴薪”。

這是可以接受的。

這是戰爭,是連“暗殺之王”都想一起捕獲的,來自森鷗外的最優解。

——即使,那些少年是中原中也的摯友。即使,那幾位青年同樣也是港口黑手黨的未來……

舍棄吧,無論是何等寶貴的東西,在得到的瞬間,便註定了終有一日會悄然消失。舍棄吧……無論是多麽可貴之人,都有逝去的那一天。

然而。

然而,羽生蓮儀是不同的。

太宰治還未能摸清他的底細,他甚至懷疑森鷗外也一樣。面對這種正體不明的存在,為何如此猴急?

森先生到底在想什麽……

而且,織田作他-

太宰治,以人間失格為失控的中也關上了“門”。

虛弱到近乎失去意識的中也。赭發的羊之王,即將由他親手送往地獄——

司機載著至關重要的兩名少年,向狼藉一片的舊世界駛去。

這到底是惡劣,還是慈悲?你會怎麽想呢?恨我也沒關系,中也。

——但我想,我覺得。身為人類的你,無論如何,都會想要見證友人們的“最後”。

太宰治是這樣想的。

他如此抽離的想著,滿腦子都是此事的後續能否順利、羽生蓮儀能力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真相。

就好像那個死死捏著手機,捏到指尖發白的人——並不是他一樣。

被放置在棋盤上的東西有很多,化身棋子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可年僅16的太宰確實還未能有這等覺悟:連織田作都被牽扯進來……

他思考著。

森先生,這也在你的布局中嗎?

————這件事,是否從一開始,就已經失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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