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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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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我並不想恐嚇你,希爾維婭。可你總要想想戰後該怎麽辦。”◎

希爾維婭轉過身去。她發現禮服裙的裙邊用了來去縫的工藝。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東西。

“我不相信您這樣一個聰明又銳利的人,會對您未婚夫的工作一無所知。”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說,“我只是很奇怪,您明明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外交官、飛行員......為什麽要選擇一個情報軍官,他們一般讓謊言、詭計和謀殺陪伴自己入睡。”

希爾維婭轉過身,對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笑了笑,沒有答話。她揮了揮手,請站在房間角落的小女仆過來幫她試衣服。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只得知情識趣地轉身出門,替她們把房門帶上。

那件禮服比它看上去的要繁瑣一些,大概是為了合身的緣故,在腰身的內側設置了暗扣。希爾維婭低聲用俄語請那位女仆幫忙扣一下:“請幫我一下。”

小女仆驚喜地看著她:“您會說俄語嗎?”

“我小的時候在家裏學過,”希爾維婭說,“不過說得不好。”疏於練習的後果就是她說俄語的時候總帶著奇怪的法語腔調,“你從哪裏來?”

小女仆低下頭去系希爾維婭禮服裙上的暗扣,過了一會兒才說:“梁讚。一個很小的地方。”

“葉賽寧和巴浦洛夫的故鄉。”希爾維婭點了點頭,“我在葉賽寧的詩歌裏背到過,詩歌的名字我已經忘記了,‘我的歸來呀,遙遙無期。風雪將久久地歌唱不止,唯有老楓樹單腳獨立,守護著天藍色的俄羅斯。’”

“《我辭別了我出生的屋子》”女仆輕聲道,她的手頓住了,過了一會兒,房間裏傳來很小聲的抽泣聲。

希爾維婭低下頭從手包裏抽出一條手帕,遞到女仆手邊。

“請您原諒。”女仆抽泣著說,“我很久沒有說過俄國話了,我們在這裏不允許互相交談。”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理解。

“您的手帕我洗好了再還給您。”女仆向後退了一步,端詳著希爾維婭的衣裳,“看啊,您多漂亮。您是要結婚嗎......”

希爾維婭笑了笑,她剛要說些什麽,笑容忽而停在了她的臉上——這孩子臉上的淚痕太明顯了:“我需要您幫我一個忙。”她低聲說,伸手把手帕藏進女仆的圍裙裏,“別對其他人說起今天的事情。”

她後退一步,改用德語聲色俱厲地道:“請你出去!”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開門走了進來:“發生什麽了嗎?”

希爾維婭不情不願地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這孩子要把我的裙子扯壞了 。”

“那就讓她出去吧。”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揮了揮手。

小女仆打量了他們一下,低頭跑了出去。

“實話說,看到您發火挺讓我驚訝的。”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的笑容頗多深意,“我不認為您是那種會為了一條裙子和別人發脾氣的女人。”

“您想多了。”希爾維婭在鏡子前面轉了一圈,衣服相當合身,“只有幾個小地方要修改一下。”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點了點頭:“沒問題,您可以寫下來,然後我替您轉交給裁縫。”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她在紙上刷刷地寫著字:“我其實有個問題想問您,請您不要覺得我冒犯。”語氣頗為漫不經心。

“您說。”

“我有一個大膽的設想,我在瑞士的時候聽說過一個故事,關於香奈兒小姐和她神秘的納粹軍官情人的。是您嗎?”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看著她。脫口而出的話甚至忘了敬語。

“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我確實對香水、禮服、珠寶.....諸如此類貴族女性喜歡的東西了解頗深。”希爾維婭繼續寫著字,“當然,我身上這件衣服不是出自香奈兒小姐之手。但您身上香奈兒五號的味道幾乎要把我熏暈過去了。”

希爾維婭轉過身去,直視著他的眼睛:“第一,香奈兒五號作為巴黎的特產,一向非常昂貴。您不太可能奢侈到買它來熏衣服——它的味道那麽女性化,恐怕不符合您的氣質。第二,香奈兒五號的大股東是一對猶太人兄弟,您總不可能是在他們那裏沾上的味道吧?”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臉上那種花花公子式的輕佻笑意消失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這是變相的承認了。

希爾維婭笑了笑,她繼續低著頭寫作,沒有理會男爵探詢的目光:“只是很好奇。她知道您找別人設計這件禮服的事情嗎?還是說,這也是您的詭計?”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被自己之前的話噎住了,他站起身,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希爾維婭:“我收回我剛剛的話,殿下,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吧。”

“謝謝您。”希爾維婭把紙條遞給他,頗為誠懇地道。

希爾維婭並不想去探究香奈兒小姐和納粹的聯系,她之前就聽說過香奈兒本人的反猶言論:她和她的合夥人們對簿公堂,要求法庭分配給她更多的收益,理由是她的合夥人是猶太人。

不過這件事情還是讓她再一次認識到了舒倫堡的神通廣大。她把儀式的事情完全地托付給舒倫堡,自己不加過問——她確信這位六處處長是不至於給她滿場的萬字旗的。

幾天之後,希爾維婭搬回到久別的威廷根施坦因家族鄉間別墅,並在那裏見到了一位久違的客人——安娜·維特爾斯巴赫。她寫信請這位好友來柏林當她的伴娘。

安娜是自己開車來的柏林,希爾維婭老遠地就看到她下了車,她沖下臺階去迎接這位舊友。但面對的卻是“哢擦”一聲的子彈上膛聲:“安娜?發生了什麽?”

安娜舉著槍,幾乎怔楞在當場,她的眼睛裏盈滿了淚水:“我還以為這是蓋世太保的圈套。”

“我們上樓去喝杯茶吧?”希爾維婭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松下來。

安娜點了點頭,她把手槍收回到腰間,坐到了沙發上,她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所以,你現在一個人住在這裏?”

“是的。”希爾維婭笑了笑,“不必擔心,這裏沒有蓋世太保,也沒有什麽其他的監聽設備。”

安娜為自己的神經過敏道了歉,她坐在沙發上,舉起左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瑪麗·瓦西契科夫給我們帶來了消息,說你被蓋世太保從正在舉行彌撒的教堂裏拖了出去,之後再無音訊。”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她俯身給安娜倒了一杯茶:“她沒有說錯。”

“這麽說,你是從蓋世太保手下全身而退了?”安娜饒有興致地盯著她。

“安娜。”希爾維婭知道她的目光中多少有審問的意味,“你在懷疑我。”

“我只是,沒辦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安娜嘆息一聲,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走到窗邊,窗外的森林茂密異常,“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這麽說,我只有一死,才能自證清白了。”希爾維婭輕輕笑了一下。

安娜無可奈何地轉過身:“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她換了個話題:“你還記得我請你拿來的東西嗎?”☆

安娜點了點頭,她從手包裏拿出一只木頭盒子:“喏。這是我第二個想不明白的地方。你真的打算結婚了?”

“是訂婚。”希爾維婭糾正道,她很快憑借精巧的機關拆開了那只盒子,裏面是一把金銀珠寶,她從最底部翻出一只簡潔的藍寶石戒指,隨後把盒子恢覆了原狀。

“在如今的德國,恐怕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麽區別吧。”她搖了搖頭,“戰爭就要結束了,希爾維婭,在這個時候嫁給一個德國人......你什麽時候開始相信愛情的?”

希爾維婭差點把茶水噴到杯子裏,她放下茶杯,不由自主地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哪怕她和施季裏茨再過幾天就要攜手步入教堂了,他們竟然沒有互相說過一句“我愛你。”哪怕是愛這個字眼,也不曾提起過。

“我正好要和你說這件事情,安娜。”希爾維婭輕聲道,“黨衛隊全國領袖希姆萊可能會到婚禮上來,你那天就別帶著槍去了,好嗎?”

“你說什麽?!”安娜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你聽到我說什麽了,親愛的。這是一場盛大的演出,我們最好是不要搞砸。”希爾維婭放下茶杯,看著安娜的眼睛。她希望安娜能想一想其中的關聯——這樣她就不必費勁地從頭解釋起這一切。

安娜如她所願地沈默了片刻,也可能是因為太過憤怒,喪失了言語的能力。她懊惱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你是想說,即將成為你未婚夫的這位先生從蓋世太保手裏救了你的性命?這就是你要嫁給他的原因?”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

“為什麽呢?既然他有這樣的能力,那他必然是納粹內部的一位有相當權力的人物咯?”安娜輕聲問。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他是希特勒的情報總管舒倫堡的副手。”

“那你為什麽不請他做點別的什麽事情,比如把你送到巴黎或者維也納去?戰後再談婚事不好嗎?”安娜看著她,“希爾維婭,你一點也不像是那種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女人,怎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希爾維婭張了張口,她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我並不想恐嚇你,希爾維婭。可你總要想想戰後該怎麽辦。在巴黎,他們把那些和納粹有染的女人全部抓出來,脫光衣服,剃光頭發游街。”安娜看著她,“我當然可以出面證明你的清白,證明你曾經為抵抗組織工作,可是......我要怎麽向他們說明這件事情呢?使用和香奈兒一樣的說辭:‘當有男人和我相愛的時候,我是不會在意他護照上寫了什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是香奈兒的情人,雖然那個時候香奈兒已經快六十歲了好像,但還是很迷人。據稱解密檔案顯示香奈兒確實為舒倫堡工作過,她也因為和納粹軍官有染被法國法庭起訴,不過因為丘吉爾的壓力法國人釋放了她,所以這一點就一直存疑。我這裏也是采用模糊的說法。

以及謝謝一直陪伴的小夥伴們!因為你們的存在會一直寫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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