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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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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您太看輕您自己了,蘭特少校。您可不是‘一個少校’,您是戈林元帥的救命稻草啊。”◎

三天之後,赫爾穆特·蘭特坐在海因裏希坐過的位置上,讀他兄長的案件概要。

他的面容依舊非常鎮定,但希爾維婭觀察到,他伸手想碰自己脖子上的雙劍騎士鐵十字勳章——似乎那枚勳章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您從哪裏得到這個的,威廷根施坦因小姐?”蘭特看向她。他和他的家人一直在為入獄的兄長四處奔走,但一直找尋不到這樣精確的資料,“看起來這些資料是從帝國保安總局內部的檔案上抄下來的。”

希爾維婭搖了搖頭:“一位姓馮·多納尼的律師幫了我的忙。他是司法部的顧問。您可能對這個名字不熟悉,但您一定熟悉他的內弟迪特裏希·朋霍費爾牧師。”

蘭特點了點頭:“他是認信教會的創始人之一。難以想象,他也入獄了。”他嘆息了一聲,站起來走了幾步,而後停在窗戶邊,目光灼灼地看著遠方的樹林。

蘭特出生在一個宗教氛圍很濃重的家庭,他的父親和兄長們都選擇了新教牧師作為自己的職業。而在當時,德國各地的宗教組織與其說是服務上帝,不如說是服務希特勒。他們用上帝的旨意證明納粹的種族理論,為納粹的屠殺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包括朋霍費爾在內的一批神職人員和神學教授都極力反對這一點,1934年,由神學教授卡爾·巴特牽頭,一百多位牧師以及神學教授發表了《巴門宣言》,稱教會並不是政府機構,他們有上帝賦予的使命。認信教會隨之建立。

赫爾穆特·蘭特的兩位兄長都參加了認信教會,所以蘭特對於認信教會受到的鎮壓和迫害一清二楚,他只是沒有想到,一個像朋霍費爾這樣出身貴胄,家庭富有,卓有名望的人,也能被納粹扔到集中營裏去。

“顯然他們已經毫無顧忌了。”海因裏希坐了下來,“您準備怎麽辦呢?有兩個人向當地蓋世太保告密,按照黨衛隊的法律,他們已經擁有了處罰他的一切理由。”

蘭特想了想:“他們向蓋世太保告密說,我的兄長在英雄日布道時引用了‘莫爾德斯信件’中的兩句話,但那封信已經被證明是偽造的了。或許我們可以從這點出發?”

希爾維婭對“莫爾德斯信件”的原委略知一二,她和施季裏茨討論過這個話題:

莫爾德斯是德國家喻戶曉的王牌飛行員,他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在1941年因飛機事故死去。這封信件是他死前寫給一位天主教牧師的,說他察覺到了納粹反宗教的本質,並暗示蓋世太保可能因此秘密處決他。

這封信的副本飛快地在第三帝國內部傳播,上面蓋滿了德國空軍的章——似乎是由空軍中的反納粹人士傳播的。

施季裏茨告訴過她,他的上司舒倫堡認為這是英國間諜部門的詭計,但四處處長,也就是負責蓋世太保的穆勒卻不這麽認為,他認為這是德國境內的反對納粹的教徒寫的。

帝國保安總局局長卡爾登勃魯納支持穆勒的主張,因此,很多在布道時引用了這封信的牧師都被蓋世太保逮捕。他們被嚴加拷問,而後被投入集中營。蘭特少校的兄長只是因此受到牽連的牧師中的一位而已。

“不,蘭特少校,”希爾維婭搖了搖頭:“帝國保安總局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引用了‘莫爾德斯信件’才逮捕他們的。而是想要在他們之中找出信件的作者。”

蘭特點了點頭:“我認為您的看法是對的,威廷根施坦因小姐。”

“希婭,你可以說說看你的想法。”海因裏希低聲提醒他的妹妹,別再賣關子了。

“我認為您可以動用自己的影響力。”希爾維婭說,“您在八月份收到了雙劍飾,您以此為契機,寫一封信給帝國保安總局四處處長,也就是蓋世太保的頭子穆勒。”

希爾維婭起身,替他們的杯子添了一點水:“內容很簡單,開頭您說,您的兄長被捕的事情,讓您的勝利蒙上了陰影。然後您為自己的兄長辯護,說他從沒有接觸過這封信件,理由隨便您編。郵差沒有送到啊,信件被夾在書裏了啊......總之,對他的指控是汙蔑。”

蘭特不禁皺起了眉:“可我沒有經過任何調查,只是這樣一說,穆勒會相信我嗎?”

“所以,之後您要說,您已經去了地方蓋世太保的辦公室。但您的訴求在那邊石沈大海。所以,您不得不向他——蓋世太保的負責人提出要求,請求他不要讓在前線的軍人寒心。最後,您寫一下這件事情對您家族的打擊,告訴他您只是需要一個公正的裁決。”

“暗示地方蓋世太保辦公室已經經過調查....確實是個好手段。”蘭特看著她,“但如果他打電話向地方蓋世太保辦公室核實呢?”

“穆勒是個很識時務的聰明人。”希爾維婭想到了施季裏茨對穆勒的評價,“他能從一個慕尼黑的小警官爬到如今的高位,是有理由的。他會讓這件事情迅速地平息下去的。否則,這件事情就會發酵成為‘前線士兵浴血奮戰,蓋世太保卻在迫害他們的家人’的政治事件。”

海因裏希反應了過來:“可納粹控制著宣傳部門,穆勒應該不會懼怕這種威脅吧?”

希爾維婭搖了搖手指:“不,不,當然不。所以蘭特少校需要準備第二封信,給戈林元帥的。信件的內容類似,只要您加上您在穆勒那裏受到的冷遇就可以了。記住,您要裝作一副非常憤怒的樣子親自找戈林元帥談這件事情。確保這件事情不會在任何人手上受到阻攔,這對您而言並不難吧?”

赫爾穆特·蘭特是空軍王牌飛行員,戰鬥明星,甚至代表德國接受過挪威一個機場的投降。戈林非常器重他,當他來柏林的時候,戈林經常邀請他共用晚餐。

蘭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不確定戈林元帥會為了一個少校和希姆萊鬧翻。”

希爾維婭笑著搖了搖頭:“您太看輕您自己了,蘭特少校。您可不是‘一個少校’,您是戈林元帥的救命稻草啊。”

“希婭!”海因裏希站起了身,戈林是納粹黨元老,希特勒的接班人。可希爾維婭的話,分明就是在暗示戈林已經失寵於希特勒,“你在說非常危險的話。”

“哥哥,戈林的政治生命早在盟軍炸彈落在德國土地上的那一刻就完結了。”希爾維婭開口反駁她的兄長。

“您是從哪裏知道這些聳人聽聞的消息的?”蘭特也不敢相信這句話。戈林是一戰時的戰鬥英雄,也是納粹空軍的創始人。他用自己的威望和在納粹黨內的影響力為新興的空軍爭取了大量的福利:長時間的假期、超量的食品配給以及其他東西。

“從馮·德克森夫人的沙龍上。”希爾維婭顯得非常冷靜,“您應該知道流言蜚語在社交界的傳播速度,上午元首訓斥過一個人,下午他的樣子就能被參加沙龍的人惟妙惟肖地模仿出來。而不幸的是,明明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元首還是當著他那些工作人員的面訓斥了戈林。”

她模仿著希特勒那暴怒的口吻和奧地利腔調:“‘敵人的一顆炸彈也不會落到德國的城市裏?’這話是誰向全國宣告的?又是誰向黨保證一定能做到這一點的?!”

兩位夜戰飛行員對視一眼,都嘆了口氣,他們感覺這話好像訓斥到了自己身上——雖然他們沒有許下類似的承諾,但他們都認為自己肩負著保衛德國人民的職責。

“這不是你們的過錯。”希爾維婭看著他們,頗為嚴肅地道,“軍人的職責是在前線奮戰,只要英勇善戰,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就是對人民負責。而領袖則不同,他們是做決策的人。做出的決策是要對所有人負責的——斯大林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守住斯大林格勒,是因為蘇聯人已經無處可退。而我們的戈林元帥,只是在用前線戰士的犧牲為自己博取政治資本。”

蘭特向海因裏希投去一個眼神:“您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您的妹妹擁有這樣的......能力。她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想,這是出於對細節的觀察和了解。”海因裏希對著希爾維婭笑了一下,那笑容裏不知道為什麽有點苦澀的意味,他揉了揉他妹妹的頭:“所以,有了這封信,戈林就可以向希特勒辯解,不是他的空軍出了問題,而是有人在背後刺了空軍一刀?”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讀了一遍覺得非常不通順,所以重寫了一遍。今天還會有一章更新的!

社交界,尤其是那些靠近上層社會的社交小圈子往往消息混雜。舒倫堡的回憶錄裏就提到過一個波蘭間諜靠游走在社交界獲取軍事機密。

宗教在那個時代的西方人的生活中占據的比重非常巨大,以至於二戰史有個熱門分類是研究宗教在法西斯主義下的影響的。

所以羅斯福才認為對待德國要考慮教皇的態度,當然,斯大林同志的回覆更加經典:“教皇,他有幾個師啊?”

“莫爾德斯信件”其實是英國間諜機關搞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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