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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落英紛飛的牛津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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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落英紛飛的牛津郡

耳邊是男人深重的喘息聲, 諶玉的心隨著祁年的話硬生生懸在了中央。

她想開口說些什麽,他就紅著眼睛親得更狠。

他鮮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似乎是要把內心的不滿悉數以唇齒交纏的形式傳遞給諶玉, 好讓她知道他的心有多疼。

雖然這樣問,祁年根本不希望得到諶玉的任何一個回答。

光是想想, 他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諶玉被吻得喘不過氣來, 只能一遍遍回應他,等他氣消得差不多了, 動作漸漸緩和, 才用胳膊輕蹭祁年的脖頸, 歪了歪腦袋, 狐貍眼笑意盈盈地望他。

“我剛剛隨便說的。”

這種事情, 和只認識了一天的人分享, 諶玉自認還是做不到。

祁年這人,別的事情還算好說話,一到這種問題,就像個被搶了糖吃的孩子似的,較真得不行。

那還能怎樣, 哄著唄。

諶玉踮起腳, 在祁年的下巴落上一吻。

“你最好了。”

無論哪方面。

諶玉的動作讓祁年呼吸一沈, 他眼眸深沈, 剛想又吻上來,口袋裏的電話再次響起來。

他神色頓住, 輕輕將諶玉環住他脖子的手拿開,後退幾步接起電話。

“餵。”

電話那頭說了幾句話後, 祁年的表情嚴峻起來:“讓他在屋子裏等我,我馬上過去。”

幾乎是掛掉電話的下一秒, 祁年拿上衣帽架上還沾著水珠的大衣外套,湊過來想親諶玉的臉頰,被她堪堪躲過。

諶玉掃過他眉間著急的神色:“事情很急?”

“嗯。”祁年應了聲,親不到諶玉的臉頰,只能用鼻尖輕蹭她的發絲,“我會馬上回來。”

通常情況下,男人說這句話的可信度不高。

諶玉看著祁年拿上外套匆忙離開休息室,面上沒什麽表情,可說沒有一點不開心,那倒也是假的。

她突然有些理解祁年來到明匯的感受了。

周圍沒有認識的人,什麽都得自己去開拓的感覺並不好受。

諶玉在休息室裏翻看了關於凱瑟琳教授的其他書籍,不知不覺天已經暗了,負責照看休息室的工作人員禮貌地問她是否還需要再待一會兒,諶玉搖了搖頭,離開了休息室。

漫步在九月的牛津郡,古老建築錯落有致,尖頂的教堂和歷史悠久的教學樓交相輝映,諶玉聽著耳邊不時傳來兒童唱詩班稚嫩的歌聲,突然湧現出一個想法。

她想去祁年小時候住的地方看一看。

諶玉思前想後,發現知道這個地址的,除了祁年本人,大概也就只有Agathon了。

於是她在ins上發了信息給Agathon,很快收到了他的回覆。

“天哪,難怪看到你的IP地址變了,原來是去牛津郡了。”

他在ins上回信息給諶玉的時候,隔著文字都能感受到他驚訝的語氣。

“不過,Owen這次的行動這麽隱秘?我也是聽你說才知道。”

隱秘嗎?

諶玉回想起來,好像的確是這樣。

這一趟旅程,表面上看是祁年配合她即興來的,但在來到牛津郡後,他的事顯然要比她的多很多。

從Agathon給的信息來看,祁年和魏憐從前住的小鎮在牛津郡比較偏遠的一處,如今因為城鎮化的緣故大部分的花田和老舊住宅已經拆掉了,大概很難找到原跡。

“就算是在牛津讀書的那幾年,他也沒去過幾次,”Agathon對諶玉說,“別說是我說出去的。”

諶玉照著Agathon發給她的地圖打Uber到了那處小鎮,如他所言,那裏已經重新建起了高樓,偶爾有幾片薰衣草田,但大多還是鋼筋混凝土鑄成的高樓大廈。

她走過高樓投下陰影的街道,那裏偶爾有幾個流浪漢在乞討。

再走過一段路程,一家裝飾精致的咖啡店在轉角口,門口坐著幾對情侶在接吻,他們穿著休閑而精致,與先前的流浪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鎮遠離泰晤士河,在牛津郡偏北的位置,諶玉走了好久也沒有看到一處水源,終於在天徹底黑之前看到一抹細小的涓流。

那是一條絕對不算寬的河流,吸引諶玉註意的是河岸邊大片的欒樹群,以及搭建的一個巨型木質帆船模型,雖然說是模型,但大小足夠與真實的帆船模型相比。

如此涓細的河流,與先前看到的泰晤士河簡直是無法相提並論,卻有人在旁邊搭建了一個如此逼真的帆船模樣,簡直就像是把它當作是——

大海來看待。

諶玉呼吸一窒,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就走近了那座帆船模型。

模型的材質是英國最常見不過的雲杉木,只不過表層刷了一層蠟油,才得以讓它保存到現在,但也足以看出上面斑駁的歲月痕跡。

看來是有很長一段時日了。

諶玉摸著那帆船上有些粗糙的材質,才發現它的下層加了一塊專門為人設計的木凳,閑暇之餘,人們可以坐在木凳上觀賞溪流中游動的小魚。

諶玉坐了上去,聽著耳邊潺潺的水聲,遲來的困意將她包圍住,她聽到手機振動了一聲,是祁年問她現在在哪裏。

她心裏有氣,又實在太困,沒有回就躺在木凳上睡著了。

睡著了有一會兒,她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一道昏黃的燈光照在自己臉上。

那燈光也太討厭,小小一點,不亮得至於把人吵醒,卻也在臉上如一個個細密的吻那般輕柔逡巡,她的意識被它照得漸漸清醒起來。

諶玉微微睜開一只狐貍眼,以往嬌媚的眼裏全是被吵醒的困意。

卻在看到眼前的一幕後徹底楞住。

一頭亞麻色頭發的男人面容深邃清俊,黑眸燦若星辰,那淺色的發絲在月光和燈光的照耀下化身為第三種絕色。

他趴在帆船模型頂部的船帆上看她,一只手懶散地吊著一盞嶄新的玫瑰花燈,一只手撐在輪廓分明的下巴上,夾雜著笑意的眼神像是茫茫溫海中燃起的兩簇細小火把,在諶玉的心中燃起燎原大火。

恰逢此時,倫敦的晚風跨過泰晤士河吹至這裏,簌簌風聲將他頭頂的欒花悉數吹動,一個擡頭間,金嫩黃色的細小花瓣悉數吻過他亞麻色的發絲,又順著他流暢的臉型滑落,最後掉落到他凹下的鎖骨處。

於是鎖骨盛滿了嬌嫩細碎的花瓣,與他手中的玫瑰花燈遙呼相應,在倫敦今晚的月夜裏,在牛津郡落英紛飛的早秋裏——

他是萬籟俱寂中獨屬於她的撩人心弦。

愛情中總是有些瘋狂,但瘋狂中也存在理性。

諶玉的腦中無故閃過這句話,明明是她從未相信過的東西,卻在這一刻具體深刻得讓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她無比清醒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對上那雙浸滿笑意和寵溺的眼神中,不可自拔地跳動了起來。

從最開始的加快頻率,到看到他的笑容被燈光染得更加奪目,他在笑,他在說——

他找到了她。

諶玉被那花燈的光照得避開了眼睛,她聲音有些幹地問道:“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說完就覺得不對勁,這裏是祁年的故鄉,該是她被發現了才對。

想起Agathon對於祁年故鄉諱莫如深的樣子,她突然也有些擔心祁年會因為她一聲不吭來這裏而感到被冒犯。

她試圖解釋:“我只是突發奇想......”

“我好高興。”

祁年打斷了諶玉想說的話,他將玫瑰花燈移近了些,暖黃的燈光將他眼底的光照得更亮。

“月亮,我真的好高興。”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情緒,晚風將他的話語蹂碎成微涼的欒花,他笑得比花還耀眼。

“本來還在想怎麽說服你來到這裏,沒想到你先我一步來了。”

愛是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小心翼翼。

祁年帶諶玉來牛津郡本就是出於自己的私心,卻發現諶玉也恰好想要了解他的過去,就像是一直渴求的東西猝不及防有了回應,他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就怕這是一場夢境。

“你手上的花燈......”

諶玉覺得眼熟,想了一會兒想起在雅典第一次見到祁年時,他也拿著這樣的一盞玫瑰花燈,只是那時的花燈陳舊,這次的玫瑰卻顯然換了一朵,就連玻璃都嶄新。

“是威廉做的。”

祁年伸出白皙指骨分明的手到諶玉身邊,她會意,握住祁年的手,被他也拉到了帆船模型的頂部。

一坐上去,整個視野都變得開闊了起來,就連河流對面房屋冒出的炊煙都能一目了然,祁年握著諶玉的手並沒有立即松開,他向她解釋道。

“他是牛津郡的一位老工匠,我的戒指也是他做的。”

他今天穿得極為休閑,一件簡單不過的白T恤,再配上一條寬松的牛仔褲,蓬勃的少年氣再也無法掩飾。

“以前這裏遠沒有這麽多咖啡店,就連道路都是和薰衣草田混在一起的。”他摩挲著諶玉的手掌,銀戒帶著涼意沁入她的指尖,“沒想到不知不覺,一切都變得那麽快。”

“不過還好,這裏還在。”他的語氣裏浸了些笑意,“小時候周末的時候,我就總喜歡坐在這架模型的最頂上聽這條溪流的水聲,總覺得它像我聽過的某首協奏曲。”

“對了,我還常去威廉的工匠鋪,”說到這個,他的語氣裏多了些郁悶,仿佛真的回到了屬於小祁年的時光,“說來奇怪,別的我總是一學就會,偏偏動手這塊,看威廉做了那麽多東西,自己一做就一塌糊塗。”

此時已經接近日出,房屋後那輪橙紅的初日正在緩緩升起,諶玉感到身邊人說話的語氣越來越輕,肩上一沈,毛茸茸的腦袋就靠在了她的肩上。

“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要給你親手做一枚戒指......”

“你...不準嫌棄......”

呢喃似的話語本該被風吹散,可現在的他們實在離得太近,諶玉聽清了祁年的話,微微低下頭想看他,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她微微怔楞。

原來,已經這麽累了嗎?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伸出白皙細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祁年眼下淡淡的烏青,眼神是自己也沒有發現的小心翼翼。

再後來,諶玉想,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剩下的一二事卻總值得記憶。

比如秋季的牛津郡,潺潺的溪流聲,吹至額前的欒花瓣,再比如——

在她身邊的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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