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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懸崖峭壁的西西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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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懸崖峭壁的西西弗斯

汽車開的遠光燈照亮前方的塵土,再以飛快的速度將一切歸還給寂暗,停車場重新恢覆了靜謐,那只手始終抓緊她的手腕,甚至到了發疼的地步。

“祁年?”

諶玉一出口,那只手猛地松開,她如願轉頭,映入那雙在無光的地下停車場仍熠熠生輝的眸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句話多少帶著點懷疑的意味。

一部分原因來源於祁年的打扮太不尋常。

黑色棉口罩遮擋住了他一半的臉,掩蓋到眉骨處的黑色漁夫帽又將他往常的清冷氣質增添了幾分沈郁。

祁年那雙溫海般的眸子似乎在一瞬閃過了什麽,沈默了片刻說道:“我的小說馬上出版了,我來外面找靈感。”

打扮成這樣找靈感?

諶玉不是傻子,她的倩眸裏隱隱露出不滿,原本被祁年牽制的姿勢下一秒就變回了主動進攻方,飽滿的身軀貼上他結實的胸膛,冰涼的指尖微微挑起他的下巴:“忘記告訴你一件事了......”

她的聲音那麽細,仿佛一捏就會碎掉,可說出的話卻是毋庸置疑的決絕和冰冷,仿佛前幾日在他身下宛轉的人不是她一樣。

“我諶玉最討厭的,就是欺騙我的人。”

這句話是諶玉對祁年的警告。

她能接受他拿著她的錢隨意揮霍,能接受他不愛她,卻接受不了他騙她。

那一刻,祁年突然有些想笑,波瀾不驚的黑眸第一次漾起波紋漣漪,他握住女人纖細的手腕,剛想說什麽。

“祁年!你怎麽跑到這來了?”

林雋氣喘籲籲地從門口跑來,在看到與一身紅裙女人對峙的祁年時楞了楞。

但只有一瞬,他拿著一本軟裝筆記本跑到祁年旁邊:“喏,你的本子都忘帶了。”

原來是真的找靈感來了?

諶玉收回剛剛冰涼刺骨的眼神,狐貍眼緩緩對上一旁的林雋。

林雋捋了捋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立馬擺出一個帥氣的姿勢:“你好啊,大美女,你一定就是祁年的......”

金.主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祁年一個眼刀飛了過去。

林雋感受到天靈蓋一陣涼意,抽了抽嘴角改口:“祁年的‘好朋友’吧。我也是祁年的朋友,我叫林雋。”

林家這幾年的主市場不在明匯,林這個姓又太普遍。

諶玉不疑有他,輕握了下林雋遞出的手:“你好,我叫諶玉。”

“這本書,”林雋拍了幾下祁年手中的軟裝筆記本,“可是祁年花了好久花費的心血呢。之前想過自費出版都苦於沒有錢,多虧諶小姐關照。”

這句話乍一聽是單純的感謝,但諶玉和祁年都想到了那幾個瘋狂纏綿的夜晚,看向對方的眼神不約而同有些躲閃。

林雋心裏damn了一句,面上依舊笑嘻嘻:“諶玉小姐有空嗎?我和祁年請你吃晚飯感謝一下吧。”

不等諶玉拒絕,林雋立馬推著兩個人從停車場離開:“走吧諶小姐,別客氣!”

臨走前,他最後朝著自己那輛騷包的紅色保時捷望了一眼,滿臉留戀。

還好自己沒提前到車裏坐著,不然就眼睜睜看著這小子扮窮作家被抓包,追妻火葬場嘍。

林雋想起剛剛他和祁年查完淩雲這次藥物申請的條目剛要回車上,一輛車開過,祁年竟然二話不說就走過去把一個女人護在懷裏。

在林雋的記憶裏,祁年是何等清醒的一個人,說是冷心冷情也不為過,什麽時候見他像剛剛那樣不顧被揭穿的風險去護一個人。

思及於此,林雋往常不正經的眉眼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

齊盈面館。

擁擠的馬路人潮湧動,仿佛潮水般無休止地翻湧著。在馬路的盡頭,有著一條狹窄的巷子,青苔斑駁布滿了兩側坑坑窪窪的墻壁,青石板浮著一層薄薄的水汽。

在巷子裏,一間古樸雅致的店面上用墨筆寫著“齊盈”兩個大字,裏面三四撥人在吃面,面香從桌碗飄至門口,傳到諶玉的鼻尖。

“祁年,這可是我找了好久明匯最正宗的素盈面了!”林雋一邊邀功,一邊不忘招呼著一旁的諶玉,“諶小姐,你到時候也嘗嘗,據說素盈最出名的就是那裏的特色面,好多人都流連忘返呢。”

此話一出,兩個人都沈默了一瞬。

林雋忙著占位置並未註意,直到他糾結著菜單上各種各樣的澆頭湯面猶豫不決時,兩道聲音異口同聲地說。

祁年:“素澆面。”

諶玉:“素澆面。”

這下三個人都沈默了。

“好嘞,三碗素澆面。”老板娘樂呵地在本本上記著,“你們三位好眼光,第一次來就選了我們素盈最經典的澆頭呢。”

老板娘走後,林雋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闖了大禍,暗道一聲不好,剛想尿遁,祁年面色不動地將他的肩膀按住。

要,完,了。

這是林雋當即從腦中跳出來的三個大字。

“你也是素盈人?”

湯面飄散的熱氣在兩人之間氤氳成濕氣,少年深邃優越的臉龐也變得模糊不清,諶玉不知道自己問出這句話想要得到的是什麽答案。

祁年:“不是。”

簡短的兩個字,兩個人都各懷心思。

就在諶玉剛松一口氣的時候,祁年再次開口:“但住過一段時間,那裏有我母親的墓地。”

......

晚飯後,林雋目送著那窈窕高挑的身影坐車離去,終於放下了一直勾著的紈絝微笑。

“你就這麽告訴她了?”他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恨不得晃著祁年的肩膀看看他現在腦子裏在裝著什麽,“離江先生公布你的身份只有一周時間,你這時候透露你的身世,就不怕她利用你的身世和那些人一樣造謠?”

祁年看著那輛車在熙攘的馬路上消失不見,半靠在墻邊沒有說話。

原來只有一周了啊。

“雖然我沒資格提醒你,”林雋,“但你馬上代表的可不止是你自己,還有整個江家。再說了,如果她知道的真實身份,會怎麽對你?”

我諶玉最討厭的,就是欺騙我的人。

祁年想到先前女人決絕冷靜的話語,一向冷淡的表情一時間有些怔楞。

會怎麽樣?

大不了一拍兩散,她對自己的感情無非是無聊時的消遣,就像是用無處排解的同理心去逗一只流浪貓。

一刀兩斷對她來說太過簡單,就像她輕易勾勾手,他好像就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林雋:“所以你那個金主和窮作家的游戲......”

是時候結束了吧?

“林雋,”祁年冷淡的語氣打斷了林雋想要說的話,他璀璨如星辰的黑眸似乎在看馬路對面的一棵榕樹,卻又好像在透過它在看無垠夜空下的皎皎明月,“再幫我個忙。”

林雋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得,苦口婆心說了老半天,敢情這小子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不管情不情願,祁年都是他們林家默認的以後江家的掌舵者,林雋只得問:“什麽忙?”

“幫我查一下諶玉和淩雲的關系。”

他想起今天下午看到的諶玉與淩雲的寒暄,兩人像是認識很長時間,這讓他感覺到不對勁。

“特別是,諶玉。”他那如淺淡到雁過無痕的眸子裏罕見地顯現出幾分疑惑和無措,“七年前的那一年......”

“到底發生了什麽。”

-

“爸爸媽媽,我要吃那個!”

稚氣的兒童聲音吸引了諶玉,她望向穿著蓬蓬裙的小女孩拉著父母的手要他們買路邊上的棉花糖,臉上洋溢著天真快樂的笑容。

“樂樂,吃那個對牙齒不好!”

“偶爾一次嘛,求你了爸爸~”

“好吧好吧,只有這一次哦。”

抵不住女孩的撒嬌聲,父親還是買了一根棉花糖,拿到棉花糖後樂樂笑得更開心了:“爸爸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我以後也要和爸爸一樣,成為一個天文學家!”

“哈哈,小玉,你要說到做到啊。”

悠久的回憶似乎像是一根冰冷的銀針般刺痛了諶玉的神經,她猛得移開眼,卻發現有個人一直靠在大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

“Cynthia小姐,”那人一身筆挺的西裝,在被當場抓包後沒有一絲心虛,反而朝諶玉行了個標準的紳士禮,立體的西方面孔使他在喧鬧的人群中脫穎而出,“我們又見面了。”

“Agathon先生,”諶玉收起剛剛外洩的情緒,輕笑一聲,“這麽晚了怎麽在我們公司門口?”

“專門來等你啊。”

法語的浪漫語調配著直白的語言讓諶玉一楞。

她很快反應過來,鮮紅的嘴唇勾起一抹冰涼的弧度,用法語回道:“我怎麽記得,我好像和你不熟。”

“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Cynthia小姐現在...心情不好。”黑色皮靴摩擦著地板的聲音響起,Agathon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色的請柬,“那麽我自以為的好意,是否你也不需要了?”

諶玉望向Agathon手中的請柬:“這是什麽?”

“一周後,江家會在主院辦一場世紀宴會,”Agathon幽深的藍色眼眸如同海洋的深淵,不放過諶玉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我想邀請您,做我的女伴。”

諶玉瞇了瞇眼睛,她第一次不加任何掩飾地打量起面前這個男人。

全鼎集團的小少爺,明匯世家集團人人在搶的香餑餑,她與他不過只有一面之緣,他到底是怎麽看上她的?

憑她那副還算可以的皮囊嗎?諶玉不相信全鼎的繼承人沒有見過比她漂亮的女人。

諶玉:“你想要我做你的免費翻譯?”

這句話倒是把Agathon逗笑了,他低下頭,抖著肩膀笑了好一會兒才止住:“Cynthia小姐,之前怎麽沒發現您這麽可愛。您誤會了,我只是喜歡看樂子而已。”

他伸出手,將請柬遞給Cynthia:“也許那天,會碰到一個從未想到的‘熟人’也說不定,真的不想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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