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萬裏雲間戍10

關燈
萬裏雲間戍10

公冶良第一次見到鐘逾的時候就知道, 她非為池中之物。

他只是沒想到,鐘逾搞事的速度遠超他的想象。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赤水渠的水利使就讓她換了。

現在, 她還還寫信來要錢?

公冶良連夜寫了一封信, 快馬加鞭送到安士縣,要求鐘逾立即停止修渠。

鐘逾沒有立即回信, 公冶良也不知道她聽沒聽?

足足隔了一個多月,他才收到第二封信。

這是一封更長的信,為的還是修渠。

信中,鐘逾沒有半分退讓,反倒是從家國、百姓、官途等各個方面分析修渠說得好處。

這些話公冶良怎麽看怎麽眼熟,隔了好一陣他才想起來, 當初在涼州宴請鐘逾, 他在席上不就這麽勸的鐘逾嗎?

好啊, 這個記仇的小人!拿了他的話還要還給他?

不得不承認, 鐘逾這封信的作用不小,直接起得公冶良頭風都犯了。

公冶良思來想去,找來涼州同知郎風,因為郎風是當初最反對修赤水渠的人之一。

郎風見到公冶良時, 只覺得他這一身打扮很少見——雖然穿著官服但沒戴官帽, 頭頂蓋著一塊浸水的綢巾,整個人癱在一張小榻上閉目養神。

“公冶大人找下官何事?”郎風行了一禮。

公冶良睜開眼, 將綢巾揭下來,重重嘆了口氣:“子寅啊子寅你可算來了!我想派你去一趟安士縣!”

郎風楞了一下, 他和公冶良私交甚少, 平時都互稱官職,這會兒突然叫他字……怪不習慣的。

“近日西門外糧道塌陷, 下官還要……”

公冶良打斷道:“別管什麽糧道不糧道了,那都是小事!你快去安士縣一趟,務必阻攔那個鐘逾繼續修赤水渠!你不是一向反對修赤水渠的?趕緊去把這事兒停下來!”

當晚,郎風就被催上路了,一路驛站換乘馬匹,比鐘逾當初上任的速度可快多了。

來到安士縣縣衙,縣衙的官員面對上差態度自然是不敢輕慢,好茶好飯招待著。

郎風不想耽誤,只問鐘逾在哪?

衙役說鐘逾去升堂了。

郎風索性就去看她升堂。

鐘逾今日升堂將近十個犯人全判了一遍。

縣衙儀門大開著,外面一堆百姓圍觀叫好。

對這些百姓來說,看縣令升堂審案是最大的樂事之一,平時就算去茶館聽評書還要買碗茶,升堂就不一樣了,免費看,不要錢。

而且這個新縣令不亂抓人,只針對欺男霸女、迷惑世人之徒。

鐘逾向來是大罪大判、小罪小判、無罪釋放,她基本每一旬要升堂一次,專門抓一些典型的犯人出來審。

有時候審出些覆雜狗血的案子,縣裏縣外能傳好久,甚至縣裏的茶堂說書先生有時直接不講老故事,而是把鐘逾新審的案子編出來講給眾人。

對於以上,鐘逾持放任態度。

教化百姓也是縣令的職責之一,升堂開儀門放百姓圍觀算是一種普法和警示,說書先生願意宣傳,豈能不準?

所有犯人審完後,衙役們叫圍觀百姓都散了。

百姓們有些意猶未盡,但還是聽話地出了儀門,各回各家去了。

這時候,圍觀了升堂是郎風朝鐘逾走去打了聲招呼:“鐘縣令真是聰明睿達。”

鐘逾見到他很是意外,當場寒暄起來:“這不是郎大人嗎?怎麽有空來我安士縣?真是稀客啊!”

她和郎風只是在涼州見過一面,當時郎風叫她不要修赤水渠。

鐘逾看過安士縣的窮樣後,她就知道,郎風說的是肺腑良言,所以,她對郎風的印象很是不錯。

郎風無奈地望著她:“你要修赤水渠,現在全涼州人都知道了,公冶大人讓我來阻止你。”

鐘逾一臉失望:“我還以為公冶大人讓你送錢糧過來。”

“你想得美!”郎風橫她一眼,“我當初也勸你不要急著在安士縣再興水利,現在正好朝廷讓你停下,你為何不停下?”

他壓根不明白鐘逾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下官知道郎同知當初勸我是出於一片好意,但這個赤水渠我非修不可!郎大人放心,下官會找來足夠的錢糧,絕不激起民變!”鐘逾態度堅決。

“下官相信,郎大人過來不只是為了給公冶大人交差,因為郎大人心裏是在乎百姓的,所以水利要修,絕不以壓榨百姓的方式修,具體如何,往後幾日郎大人與下官一探便知。”

郎風聽完這一番話後沈默了。

其實郎風並不是反對修赤水渠,而是反對傷財勞民。

要是鐘逾有法子避免傷財勞民,那麽修一修水利沒什麽不好。

可她能有什麽法子?

朝廷不給她錢,安士縣的縣衙更沒錢,接下來無非是找人捐、找人借。

捐能捐多少?到頭來,還是找人借。

如果安士縣是個什麽富縣,借就借了,按照朝廷的稅收政策,收到的稅部分上交給朝廷,縣衙留一部分用於民生,只要當官的不貪,收幾年稅總能還上。

然而,安士縣是出了名的苦寒、貧窮,那麽多錢糧,要多少年才能還上?

郎風把心裏的質疑都壓下去,既然對方已經把話放出來,他姑且先看看。

之後,鐘逾先將郎風安排去休息了,對方好歹在路上奔波了那麽久,該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郎風還沒找鐘逾,鐘逾就已經來驛館找他。

一問何事?鐘逾說出城。

兩個多月前,白景在城外種了一畝的黍,算算時間,也要成熟了。

鐘逾左手邊一個郎風,右手邊一個甘求,三人騎著馬一塊兒出了城。

齊民農院門口的一畝地三個月前還是寸草不生,今日,這畝地卻生滿了谷物。

田地中有幾人在澆水鋤草,鐘逾定睛一看,發現其中一個穿窄袖的高個子是白景。

見到鐘逾一行人,白景將雜草扔到一邊,走過來對鐘逾行了一禮:“元心姑娘。”

鐘逾還禮道:“啟明兄。”

她發現白景好像變黑了一點?這人來邊疆幾年,進了軍營都沒變黑,倒是在田地裏變黑了……

這幾個月鐘逾和白景見面並不多,她只有旬假日才能抽空來看看進度。

最開始來,鐘逾只是跟白景討論漚肥,其中難免涉及一些基礎的生物知識,白景就追問那些生物知識。

多來幾次後,鐘逾發現白景總能從問一個問題牽出無數個問題,從生物問到化學、從化學問到物理、從物理問到數學……

問題問多了,鐘逾愈發佩服此人好奇心之重,可真能問,幾輩子沒見過問題這麽多的人。

白景則是覺得鐘逾學識真淵博,他這輩子遇到那麽多夫子,真沒哪個能和鐘逾一樣答上這麽多問題的。

二人就從互稱姓升級為互稱字,以表明對對方的尊重。

“啟明兄,你知道我為何事而來,不知田裏的黍苗長勢如何?”鐘逾拋出第一個問題。

白景微微一笑:“請隨我來。”

此時,甘求和郎風都是一頭霧水,他們眼中,眼前只是一片長勢茂盛的谷物,沒什麽特別的。

白景指著前面一小方土地道:“這一分地是長勢最好的一塊,最多半月,這裏的黍米都能收割了,我請來附近許多農人看過,他們說這些黍苗的長勢極好,應該能收兩鬥米。”

晉國的一畝地分為十分地,一分地若是收兩鬥米,一畝地差不多就是兩石米了。

不等鐘逾表達驚喜之情,隔壁的郎風先驚到了:“這一分地能出兩鬥米,那這一畝地不是能出兩石米嗎?”

這還是安士縣的地嗎?

安士縣作為大縣,其實只有土地大,一個安士縣就占了t整個涼州三分之一的地,可是這麽大的地方卻很窮,因為土地實在貧瘠。

同樣的種子,在涼州中部的肥沃土地裏一畝能出兩石糧食,來到安士縣就只能出一石糧食了,這一點,整個涼州的官員皆知。

“我這裏可以,其他地方不行,這一分地的肥力是其他地裏的兩倍,而且縣令的職田本就是本地的上等良田,普通農戶且不論田地好壞,他們大多用稭稈制肥,若是收成不高,稭稈不多,制出的肥也不多,均撒在地裏的肥力沒法和這處土地相比,最多……”白景的目光轉開,望向另一塊田地。

那塊地顯然沒有眼前這塊地長勢好,卻也比尋常的田地好得多。

白景走到那塊田地邊:“尋常百姓的土地能種成這樣就好了,這也是一分地,我聽老農戶說,這一分地今年也收得不錯,能收一鬥半。”

繞是如此,已經是個天大的驚喜。

郎風站在田地邊上,擡手摸了摸飽滿度谷粒,又不敢用力,像是生怕將谷子捏壞。

“好好好!”鐘逾對白景又行一禮,“馬上就是秋收,我會立即讓農事官將新的制肥方法推廣開來,這樣一來,安士縣的田地糧產必然提高,我代本縣百姓先謝過啟明兄了。”

白景謙遜道:“元心姑娘嚴重了,幾個月來多虧你的提點,我才能對農學有了一點小小的領悟。”

……

郎風聽這二人互吹個不停,總算搞明白了——他們制了一種新型農肥能夠提高地力、增加糧食產量。

連安士縣這種地都能一畝地種出兩石糧食了,哪怕這兩石裏參了點水分——那又怎樣?

如果這種地肥在整個涼州推廣,或者在整個晉國推廣,讓所有的土地產量提高,晉國有多少百姓能在其中收益?

“郎同知。”

郎風聽到有人喊他,他一回頭,就見鐘逾沖他笑著。

她說:“郎同知,我這有個提高糧食產量的法子,不知能不能讓涼州的官員,不,晉國的官員多給我捐些錢糧修水利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