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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雲間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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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雲間戍5

沈祁然把工部尚書叫到跟前, 將鐘逾的奏書交給他:“侯愛卿看看吧,她說安士縣正修著的那處水利撐不了五十年,赤水必改道, 你怎麽看?”

侯山接過奏書, 入目的文書可謂圖文並茂,讓人目瞪口呆。

他先看的圖, 這是一個簡單的水利工事圖,而且是一個走遍晉國都見不到的新型設計。

晉國的水利是為了治水,圖上這個不一樣,雖然也治水,但同時還治泥沙。

侯山將這種設計仔細琢磨一遍,越想越覺得精妙, 實際可行性很高。

涼州的北部與南邊大部分州城不一樣, 河水中有大量泥沙, 南方適用的水利在安士縣其實行不通。

工部掌管著全國大大小小的工事, 侯山十分清楚,邊疆的水利維護成本遠高於南方。

赤水改道更是再正常不過,工部對各地災情均有記錄,自太祖開國至今, 赤水改道已有九次, 雖然嚴重程度各有不同,卻已足以說明這條河水隨時有暴走的風險。

鐘逾這個設計圖讓侯山欣喜若狂, 因為他覺得這個設計只要能實現,就能讓邊疆水利的維護成本降低很多。

侯山斟酌了一下用詞, 開口道:“皇上, 赤水上一次改道是九年前,上上次是二十五年前, 再往前則是三十多年前,不到五十年時間便改到三次,鐘縣令有此判斷實屬正常。”

沈祁然只覺得天災隔三差五就有,沒有特別記安士縣發生過多少天災,有些不高興:“朕花了那麽多銀子、百姓出了那麽多力氣,到頭來修出的水利還用不了五十年?”

“皇上,這是無奈之舉,涼州北部地勢特殊,從前朝至今都是個治理起來事倍功半的地方,可又不能不治,因為燕山關絕不可丟!”侯山話鋒急轉,“不過,鐘縣令在奏書中所呈之法或許可以一試!若是能修成奏書提到的淤地壩,用上百年……不,千年都不成問題!鐘縣令不愧是欽點的狀元,真乃大才!”

沈瑜的笑容漸漸消失,他是來看新狀元笑話的,這發展不對吧?難道她真是個天才?

還有這侯山當真是個馬屁精,誇鐘逾還要帶上誇沈祁然,按沈祁然的性子他能不高興?

沈祁然果然高興,將鐘逾的奏書和水利使的奏書一起傳遍在場所有人。

他心中天秤已經傾斜,但還是提問:“兩封奏書你們已經看過,那水利使說鐘逾任性妄為,為博賢名,鐘逾卻說那水利使學藝不精、不足以勝任赤水渠的水利使,無論他們誰真誰假,這二人都不可放在一處為官了。所以,朕想召回一人,該召回何人呢?”

“皇上,不如召回鐘縣令?歷來狀元都是進翰林院。”侯山第一個開口,他覺得鐘逾做個縣令有些屈才了,多少外放官員做一輩子都是外放官員?

沈瑜笑話沒看成,有些失望,聽了侯山這話精神回來了:“侯尚書此言我不讚成!外放官員進京從來都是升官進京,她作為縣令有何功績?憑什麽升官進京?”

就算鐘逾在奏書上畫了個讓皇上高興的圖紙,不過是紙上談兵,還沒實現的東西,根本不到論功的時候。

左相徐謙和沈瑜觀點一致:“皇上,臣認為召鐘縣令回京不妥,她雖然不進翰林院,可到底是身負皇上親賜的官職,上任不過一月,不該此時召回朝京。”

現場幾個官員基本都覺得終於還是繼續當縣令好,既然他和水利使鬧不和,那麽換一個水利使不就行了?

沈離全程不說話,看著皇上最終和工部、吏部官員t商量做出決議——換一個天資聰穎、性格溫良、勤奮好學的過去和她研究研究怎麽修好赤水渠。

到這裏,沈祁然將兩本折子往邊上一推,準備商量下一件事。

偏偏就是這個時候,沈離站出來了:“父皇,比起更換水利使這樣無足輕重的小事,兒臣認為,應該再給安士縣免賦三年!”

區區一個水利使,沈離壓根不覺得他能翻出天來。

全篇奏書,鐘逾是建議更換水利使,可是這麽長的文章,她提水利使都不到三次。

從頭到尾,她分明是在求朝廷為百姓免賦。

沈祁然不解:“瓊枝可是看了鐘逾在奏書中文字就心軟了?可這地方近年來沒有發生嚴重的天災,現在還得了鐘逾這樣一位好縣令,免賦實不應當,以前你也求過朕給這小縣免賦稅,結果那縣令還是照收賦稅,只不過進了他的口袋,你也該將這件事記在心裏了。”

不錯,沈離追查安士縣欠款之前的某一年,也曾求過沈祁然給安士縣免稅,因為,她十年前第一次來到晉國,所到之地便是安士縣。

她見過那裏的百姓生活,如果朝京的百姓能以五畝地活下去,那麽安士縣的百姓要十畝地才能活下去。

所以,當安士縣的縣令哭窮說交不上稅,行,她上奏請求減免賦稅。

可是次年,錢依然交不上。

沈離這次倒是仔細查了一回,一查,查出個大窟窿。

原來,朝廷免了稅,安士縣前縣令依然在向百姓要錢。

既然要了錢,那就交給朝廷吧……然而,安士縣前縣令又沒錢。

如此一來,沈離不跟他客氣,直接把人抓到京城,附帶抄了家大禮包。

抄家抄出來的東西其實不少了,屬於一個“優秀貪官”的水平,問題是,那不夠一個縣的賦稅!

錢去哪了?

沈離太清楚怎麽查這種賬,不在前縣令家,那就往他上級查——往上是涼州府尹公冶良,公冶良往上是收他為門生的左相徐謙。

是公冶良?還是徐謙?

也是這時候,沈祁然忽然問起這安士縣的小小百姓,並發了一通大怒,下令殺了安士縣前縣令。

沈離那時就明白,是徐謙。

可是,查到這裏就不能再往上查了,因為,徐謙的背後,是沈祁然。

想到這兒,沈離心中不禁多了幾分嘲弄,一個赤貧小縣的民脂民膏,若是被獻給皇帝會變成什麽呢?

是皇城裏新修的鳳凰臺?

是龍案上落灰的青瑯玕?

還是天子用過一次便扔在一旁的象牙扇?

往事消弭,沈離平定心神緩緩道來:“父皇,禍害百姓的正是安士縣的前縣令,此賊已被父皇斬殺,可安士縣的百姓仍然需要休養生息,今年征稅,他們也許是能交上,也必是艱難的一年,切勿忘記安士縣是邊境小鎮,若是北邊來襲,第一個就是直奔安士縣,怎能讓此地的百姓游離於饑寒?”

沈祁然笑了笑,儼然一副仁君之姿:“瓊枝說得有理,那便免賦三年吧。”

沈離低頭施禮道:“父皇仁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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