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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任一把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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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任一把火2

鐘逾離開主簿衙直奔膳堂。

散衙後正是膳堂人多的時候, 但她一進門,認識她或不認識她的人都把目光砸在她身上。

不認識鐘逾的就問自己旁邊的人:“那女子是誰呀?你們都看她做甚?”

被問的人忍不住翻白眼:“蠢!那是新縣令!長點心吧,頂頭上峰來了都不註意?”

“還真是女縣令啊!我聽人說起原本還不太信……”

有人不解:“縣令大人怎麽會來膳堂?”

另一邊, 膳堂幾個當值的廚子有些心慌——歷來新官上任三把火, 難不成還要燒膳堂的人?

不怪這些人多想,因為歷任的縣令基本都不在膳堂吃飯。

三堂之後的東華廳另有一個小廚房, 縣令自己的人會做飯給縣令吃。

其餘官員倒是會吃膳堂的東西,但大多時候都是牙差幫著取,很少主動到這邊來。

同樣的問題放在鐘逾身上,她來安士縣就帶了自己一個人,當然沒有廚子在小廚房給她做吃的,至於她自己的廚藝那更不靠譜。

眾人只見鐘逾走到膳堂廚子面前, 問:“有什麽吃的?”

廚子戰戰兢兢答道:“大人想吃什麽?”

膳堂格局其實分成了兩部分, 一邊是用餐的膳廳, 另一邊是廚子的竈臺, 所以鐘逾能清楚的看見他們的食材。

這裏沒有太多蔬菜肉食,倒是有很多面條饅頭。

於是,她說:“下碗面。”

廚子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大人只要一碗面?”

鐘逾:“嗯。”

一個膳堂巡邏的衙差跑過來,熱情對鐘逾道:“大人請來這邊坐!”

衙差給鐘逾找的是一張收拾幹凈的四方桌, 還貼心地拖到遠離其他桌子的地方, 看起來稍顯清靜一些。

鐘逾沒拒絕,直接在桌子前坐下, 安靜地等面。

再說廚子,平時要是其他差吏催促他指不定還要罵回去, 對象換成縣令, 都不用催,他以最快的速度將一碗面下好、切上鹵牛肉、撒上春韭菜和蔥花。

結束, 廚子親自將面條端到鐘逾面前:“縣令大人,請用!”

廚子心裏忐忑不已,心理魔咒盤旋——她別是找麻煩的!別是找麻煩的!

鐘逾夾起面條吃了一大口,擡頭發現廚師還沒走並且眼巴巴地盯著她。

她楞了一下,思考一下對方t留下來的緣由,腦海中靈光一閃,開口誇獎道:“好手藝!”

廚子的心總算放下——什麽嘛?原來真的只是吃個晚膳啊!

吃完飯,鐘逾走回東花廳。

縣衙裏大多是男子,因此後面這一大片除了三堂外守了去幾個門子之外就只剩鐘逾一個人在東花廳。

鐘逾想洗漱,便只能一個人去打井水、去小廚房燒柴、去清理浴房……天快黑的時候,她終於洗上了澡。

洗完後,她卻來不及清理浴房了,因為天已經徹底黑了,很不方便。

晚上,鐘逾一個人躺在床想——她需要雇長隨!

縣令卯時上值、申時下值,換算一下一天要上十多個小時的班!

既要上班又要兼顧自己的瑣事,而且東花廳還這麽大一個,她料理不過來啊!

……

次日卯時。

整個安士縣還在夜色之中,縣衙裏的官員差役就已經完成了今日的點卯。

工房典史汪勉手裏提著一盞燈籠,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慢悠悠地往工房走。

推開工房的門,他聽到一道近在咫尺的聲音響起:“汪典史,今日去赤水渠,你可準備好了?”

“啊!?”汪勉直接被嚇得腳步紊亂,往邊上一歪。

剎那間,對方扯住他的袖子用力一拽,這才把人拉回來穩住。

汪勉借著燈籠定睛一看,驚魂未定道:“鐘鐘鐘……鐘大人幹嘛嚇我啊?”

“這麽大個人站在這兒,你提著燈籠沒看見我?”鐘逾感到不可思議。

汪勉揉了揉眼睛:“鐘大人,我眼神不好啊……”

“那赤水渠?”鐘逾將話題往正事上拐。

汪勉猶猶豫豫:“屬下還沒吃早膳……”

鐘逾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油紙包塞汪勉手上:“我在膳堂拿的饅頭。”

汪勉:“……”

這堪比討債啊!

汪勉沒法再找理由,只能跟鐘逾出門。

縣衙的馬夫早就趕來馬車等在縣衙門口,這是鐘逾提早吩咐好的。

汪勉看著大門口的陣仗,發現自己真是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只是——

“鐘大人,怎麽只有一輛馬車?我們倆乘一輛不合規矩吧?”

晉國男女間避諱不算多,但還是有,非夫妻關系乘一輛馬車確實不行。

“誰說我要乘馬車?”鐘逾接過後面馬夫手中一匹單獨的馬道,“汪典史,快上車吧!”

汪典史不禁腹誹——這就是年輕啊!要是他騎馬,這安士縣的風能吹得他頭疼半個月……

不管怎麽說,終於上路了。

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叫做赤水灣,距離縣城三十裏,騎馬快的話一個時辰之內就能趕到。

由於汪勉坐的馬車,他們的速度比尋常騎馬慢一些,即便如此,也沒慢多少。

辰時剛過,他們趕到了赤水灣。

赤水灣外圍有不少閑著聊天的監工,一大早這些人閑著沒事兒就聚在一起邊啃大餅邊吹牛,吹到一半就看見一輛馬車帶著一匹馬跑來。

監工上來攔截,但他們看鐘逾雖然是常服打扮,但也不像個普通人,謹慎地問她是何人?

汪勉從馬車裏爬出來,臉色蒼白道:“這是安士縣的新任縣令大人,莫要攔路!”

監工們認不出鐘逾,但認得出汪勉,他們趕緊讓開了。

汪勉已經很久沒坐過跑這麽快的馬車,他趁此機會從車裏爬出來,腳步虛浮地晃到路邊狂吐。

鐘逾下馬,一步步朝前走去。

她正對著東方,那邊太陽初升,金紅的陽光落在萬千山丘、落在她身上,卻驅不散晨間策馬疾馳的寒意。

她站在山丘往下望,腳下有數不清的人。

那都是衣衫破舊的百姓,他們勞作著,用鋤頭一鋤鋤挖出泥土,又用扁擔編筐將泥土一筐筐挑走……這就是這個時代修水利的方式。

若是有誰動作慢了引起監工不滿,監工便舉起鞭子抽過去。

一名監官走到鐘逾身邊,客氣道:“縣令大人放心,我等絕不會讓這些人耽誤一點工事!”

鐘逾瞥了對方一眼,聲音不帶絲毫情緒地問:“力役有多少人?”

監官答道:“按照一旬前的計數,這赤水灣應有三千餘人,前面幾裏另有一出水渠還有三千多人,不過後面又送來了不少人,興許已有七千人!”

關於安士縣的人口戶籍,鐘逾昨天就跟鮑貫討教過了。

安士縣作為邊境大縣,戶籍過萬。

這年頭的人雖然相信多子多福,但因為各種不可抗力,並非家家戶戶人丁興旺。

假設將這一萬戶人按照每家五口人算,那安士縣也差不多有五萬人,這五萬人中簡單除去一半算作女子,剩下兩萬多再減去城內非農戶和官吏、官兵、不服管束的異族……從裏面抓出七千來做力役,這已經是個巨額數字。

更別提鄉間因為官府打死抓人,成年男子不少直接棄田跑路了。

安士縣今年放棄生產了是嗎?

鐘逾打量起監官:“你原先是哪裏的官員?”

監官答道:“小人原先在工房當值,受典史大人擡舉在此地監管全丁。”

“此地監官都是我官府的人?”

監官不懂鐘逾為什麽問這種問題,還是答道:“大部分是。”

鐘逾:“哦~”

監官:“?”

對話沒再繼續。

這邊汪勉吐完了,他虛弱地來到鐘逾身邊:“鐘大人可看出什麽結果了?”

鐘逾很坦率:“沒。”

汪勉苦口婆心地規勸道:“鐘大人,這赤水渠關系著未來安士縣百姓的民生,下官不懂大人的想法,只知道朝中也好、州府也好都盼著這個水渠能修成!大人按照規章辦事就是,錯不了!”

“這樣啊,那總該有工事圖吧?”

“工事圖?”汪勉楞了一下,“這應當在水利使那裏。”

“水利使”和鐘逾幾年前遇到的“巡查使”類似,並非一個常駐官職,屬於“朝廷特聘人才”,不隸屬地方,直接對工部負責。

水利使自己就要懂水利,每逢地方興修工程都會選出一個水利使去當地調查地勢、設計工事,地方官員則必須在相關事宜上配合水利使。

“水利使在哪?我要見他。”

她剛說到這裏,就有監官帶著一個穿青色官袍的人過來了。

那人是瘦高身形,四十左右的年紀,蓄著山羊胡子,正用細長的眼睛觀察著鐘逾。

兩人目光相遇,對方先行了一禮:“這位便是新來的人安士縣縣令大人吧?沒想到縣令大人剛上任就來赤水灣,有失遠迎。”

鐘逾還了一禮:“水利使大人。”

她知道對方態度算是客氣的了,畢竟水利使也是六品官,要是放一般縣城還要壓七品縣令一級,也就安士縣比較特殊,她跟這人平級。

“昨日我給縣衙送了信,告知縣衙赤水灣出了一些小狀況,縣令大人是來解決問題的麽?”說起這些,水利使初見鐘逾都覺得順眼無比。

“你是說這邊全丁私下串通逃跑一事?”這件事是她昨天在主簿衙看公文看來的。

水利使臉上笑容更盛:“不錯不錯!此乃不正之風,可恨這些全丁頗受感染,留下之人也是蠢蠢欲動,連續數日都有人趁夜逃跑,我需要向大人再兩百名縣兵,加強巡邏、防止逃役!同時也需要大人縣衙衙差出動通緝抓捕那些已經逃跑的全丁!抓到以後務必嚴懲!”

可惜很遺憾,鐘逾不是來替他解決問題的。

“水利使大人,你說的這些我做不到,本月是農時,今日回去我要發動縣衙眾人勸課農桑,沒辦法分你人處理此地瑣事。”

水利使臉色變了:“你說我這裏是小事……?”

“我倒是有個辦法能解水利使大人的心頭急事。”

水利使憋住情緒,繃著臉問:“什麽辦法?”

“本縣服徭役的人實在太多了,許多農戶一家壯年全都捉來了,按理說,每戶至多只該出一人,若是家中無男丁且唯一男子年逾五十者也該留在地裏務農……多的人都放回去,這樣,留下來的人也不至於過分擔心家中情況,興許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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