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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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中作樂
過年除了肉類, 鐘逾還想上街買一些其他年貨，尤其花生瓜子一類的堅果，過年吃正好。
因為修路的關系, 鐘逾平時要用的東西都是政府定期送來, 當然，送來的東西也是比較基礎的柴米油鹽, 學生的則是定期去學校領取他們的物資。
所以，鐘逾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趕過集，這次正好接著出去買年貨走走。
可是，等鐘逾到了街上，她才發現，現在的物價是多麽離譜！
就說最基礎的醬油醋。動輒上百, 放到戰前, 同樣的價格能買兩只羊了。
物價瘋了, 可見經濟早已崩盤, 她很難想象現在的人們怎麽活。
鐘逾在街上逛了一圈，只能放棄買年貨。
回到住處後，鐘逾直接把幾個學生趕去學習，自己則是坐在院子裏看會兒書。
不過, 書沒看多久, 她倒是聽到了熟悉的轟鳴響起。
鐘逾暫時放下書，頭一擡, 果然有飛機來了。
那自然是倭軍的轟炸機。
時至今日，鐘逾對轟炸機這種東西見怪不怪了。
無論是誰, 連續幾年頂著天上掉炸彈修路, 也會對這玩意兒失去感覺……最多就是被炸死。
何況被炸多了，閃避也是越來越熟練。
最開始, 鐘逾想到被炸死還要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何況她身邊總有人被炸死。
殘肢斷臂、屍山血海一度變成她夢裏的常客……她總是夢到自己從屍堆裏爬出來，一個人孤立無援地站在硝煙中，不知去處，不知歸途。
可同樣的事情發生多了，人就會變得麻木。
同類的屍體嚇不倒她，死亡也嚇不倒她。
反倒是一個新的信呢越來越強烈——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轟炸機從鐘逾的頭頂路過，直奔遠處的南蒲公路而去。
鐘逾不用想也知道——這群鬼子又去炸路了。
房子離公路不算太遠，但在這裏不用擔心被牽連，畢竟住了幾年都沒有被牽連。
況且，方圓幾公裏，零星分布著幾座房子，住的都是鐘逾和她的助手，每棟房子周圍都有樹木遮擋，轟炸機一心炸路根本看不見他們，就算看見也不想理會這些破房子。
鐘逾打算，等那些飛機炸完再去修路。
學生們卻聽見動靜竄出來。
她冷眼掃過去：“讓你們寫的黑水江問題之研究寫完了？”
學生瞬間縮回去。
下一秒，遠處響起爆炸聲。
飛機炸完後，鐘逾便騎著馬去檢查公路了。
要過年了，這對華國人是最重要的節日，那些還有條件過年的勞工要為節日準備，鐘逾只能叫來那些沒條件過年的勞工，因此，修路的人數銳減許多。
下午時，眾人正準備動手，不料倭軍的轟炸機又來了第二趟。
她的行動還沒開始，就得改成疏散人員。
倭軍一天來兩趟的情況極少，但他們似乎就是瞄準了華國的人看重新年，人手缺乏，從這天開始，幾乎日日造訪，對南蒲公路進行全線轟炸。
鐘逾意識到，今年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但是沒關系，從戰爭開始，就沒有過好年，只是差與更差而已，這都不算煩惱。
高強度轟炸從年前一直炸到了過年。
除夕夜，鐘逾也是在公路上度過的。
政府的計劃是初一早上還有一批物資要經過，所以鐘逾必須要趕在晚上把路修好。
夜裏的山風帶著寒意，鐘逾卻因為工作出了一身汗。
路過某段路時，她聽到路邊挑著砂土的瘦小身影在唱歌。
那是鐘逾聽不懂的語言，應該不是漢族人。
鐘逾忍不住停下，問自己的助手：“她在唱什麽？”
助手說：“那是黑衣族孩子，在唱他們的山歌，關於過年的。”
鐘逾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看著那孩子的背影，從口袋裏摸出自己學生包的包子：“唱的挺好聽，不過唱久了多費力氣啊……幫我把這個送給他。”
助手聽話地把包子送了過去。
經過一夜的努力，鐘逾趕在天亮前把路修補成能通車的程度。
天色微亮，遠處有卡車駛來。
鐘逾實在累得頭昏，什麽也不顧地回去睡覺了。
這一覺她睡到了中午。
並不是說她中午就睡夠了，而是中午時她又被炮彈的聲音吵醒。
她沒睡好，但她現在年齡上來了，睡眠比不得年輕時，也沒法接著睡，只能耐著煩躁起床出院子。
按照平時的生活，中午應該是她的幾個學生吃了飯在院子裏的討論時間，不過大年初一學生也回家了。
然而，今天的院子裏圍了一大圈人。
鐘逾一個個看過去——有學校來的又蘇玉英夫婦、有幾個理工科講師、還有工廠來的光頭煤炭兄弟。
大部分西南的熟人都在。
“怎麽都在？”鐘逾驚訝道。
“當然是來拜年啊！找你學生要的鑰匙，不過看你在睡覺不好打擾。”蘇玉英站起來，遞了一把花生，“嘗嘗這個，今年我弄到這個可不容易。”
說話間，遠處公路又炸了。
拜年的眾人顯然更習慣爆炸時躲在防空洞，紛紛被嚇一跳。
蘇玉英擔憂道：“這裏真的安全嗎？”
“放心吧，這裏連村的不算，荒郊野外的，他們還看不上呢，覺得不值得丟炸彈。”
蘇玉英拍著胸口：“這裏天天這樣嗎？”
鐘逾淡定道：“就最近稍微嚴重點，你就當外面在放炮。”
炸了一會兒，飛機飛走了。
鐘逾今天不急著去修路，因為大年初一，勞工要休息一日，司機們運完早上的物資會停運個一兩天。
難得有人拜年，鐘逾即使條件有限，也盡力拿出最好的東西去招待他們。
吃飯時，眾人再次聊起戰爭。
每每說起戰爭，眾人免不了悲觀。
戰爭已經打了幾年了，華國常常以敵國幾倍的兵力出戰，無論輸贏都會付出巨大的傷亡。
“唉……前些天湘北一戰，我軍四十萬日，敵國二十萬兵，輸了，十萬被俘……恥辱！”
“漢中一戰何嘗不是？我軍三十萬，敵國十萬……”
忽然有人問：“會打到西南嗎？”
鐘逾回答道：“我猜測會的，聽路過的司機說，邊境已經在修築防禦工事。”
蘇玉英臉色發白。
鐘逾給她倒了杯酒：“別怕。”
蘇玉英問她：“你不怕？”
“我現在不怕。”鐘逾如實回答。
敵人是槍炮厲害，殺了太多人。
但死去的人越多，她越不能怕。
她固執地覺得，自己要是怕這些，就是讓死去的人白死、讓敵人猖狂。
飯後，鐘逾就去收拾房間給客人留宿，直到次日一早才送他們回去。
不過有了蘇玉英等人這遭拜訪，鐘逾倒是真的感受到了幾分年味。
大年初一的晚上休息了，大年初二的晚上卻不能休，路還得修……
時間一天天過，敵國的高強度轟炸持續著，鐘逾不知道他們要炸到那天，卻也成功給鐘逾的工作大大增壓。
高強度轟炸兩個月後，鐘逾暫時不用修路了，因為——鄰國的首都被倭軍攻克，南蒲公路被封鎖，現在一輛車都通不過了。
官方丟了這條重要運輸線惱火不已，組織了數萬軍人遠征，為了奪回公路。
而邊境，越來越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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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除了肉類, 鐘逾還想上街買一些其他年貨，尤其花生瓜子一類的堅果，過年吃正好。
因為修路的關系, 鐘逾平時要用的東西都是政府定期送來, 當然，送來的東西也是比較基礎的柴米油鹽, 學生的則是定期去學校領取他們的物資。
所以，鐘逾已經記不清自己多久沒趕過集，這次正好接著出去買年貨走走。
可是，等鐘逾到了街上，她才發現，現在的物價是多麽離譜！
就說最基礎的醬油醋。動輒上百, 放到戰前, 同樣的價格能買兩只羊了。
物價瘋了, 可見經濟早已崩盤, 她很難想象現在的人們怎麽活。
鐘逾在街上逛了一圈，只能放棄買年貨。
回到住處後，鐘逾直接把幾個學生趕去學習，自己則是坐在院子裏看會兒書。
不過, 書沒看多久, 她倒是聽到了熟悉的轟鳴響起。
鐘逾暫時放下書，頭一擡, 果然有飛機來了。
那自然是倭軍的轟炸機。
時至今日，鐘逾對轟炸機這種東西見怪不怪了。
無論是誰, 連續幾年頂著天上掉炸彈修路, 也會對這玩意兒失去感覺……最多就是被炸死。
何況被炸多了，閃避也是越來越熟練。
最開始, 鐘逾想到被炸死還要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何況她身邊總有人被炸死。
殘肢斷臂、屍山血海一度變成她夢裏的常客……她總是夢到自己從屍堆裏爬出來，一個人孤立無援地站在硝煙中，不知去處，不知歸途。
可同樣的事情發生多了，人就會變得麻木。
同類的屍體嚇不倒她，死亡也嚇不倒她。
反倒是一個新的信呢越來越強烈——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轟炸機從鐘逾的頭頂路過，直奔遠處的南蒲公路而去。
鐘逾不用想也知道——這群鬼子又去炸路了。
房子離公路不算太遠，但在這裏不用擔心被牽連，畢竟住了幾年都沒有被牽連。
況且，方圓幾公裏，零星分布著幾座房子，住的都是鐘逾和她的助手，每棟房子周圍都有樹木遮擋，轟炸機一心炸路根本看不見他們，就算看見也不想理會這些破房子。
鐘逾打算，等那些飛機炸完再去修路。
學生們卻聽見動靜竄出來。
她冷眼掃過去：“讓你們寫的黑水江問題之研究寫完了？”
學生瞬間縮回去。
下一秒，遠處響起爆炸聲。
飛機炸完後，鐘逾便騎著馬去檢查公路了。
要過年了，這對華國人是最重要的節日，那些還有條件過年的勞工要為節日準備，鐘逾只能叫來那些沒條件過年的勞工，因此，修路的人數銳減許多。
下午時，眾人正準備動手，不料倭軍的轟炸機又來了第二趟。
她的行動還沒開始，就得改成疏散人員。
倭軍一天來兩趟的情況極少，但他們似乎就是瞄準了華國的人看重新年，人手缺乏，從這天開始，幾乎日日造訪，對南蒲公路進行全線轟炸。
鐘逾意識到，今年這個年是過不好了。
但是沒關系，從戰爭開始，就沒有過好年，只是差與更差而已，這都不算煩惱。
高強度轟炸從年前一直炸到了過年。
除夕夜，鐘逾也是在公路上度過的。
政府的計劃是初一早上還有一批物資要經過，所以鐘逾必須要趕在晚上把路修好。
夜裏的山風帶著寒意，鐘逾卻因為工作出了一身汗。
路過某段路時，她聽到路邊挑著砂土的瘦小身影在唱歌。
那是鐘逾聽不懂的語言，應該不是漢族人。
鐘逾忍不住停下，問自己的助手：“她在唱什麽？”
助手說：“那是黑衣族孩子，在唱他們的山歌，關於過年的。”
鐘逾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看著那孩子的背影，從口袋裏摸出自己學生包的包子：“唱的挺好聽，不過唱久了多費力氣啊……幫我把這個送給他。”
助手聽話地把包子送了過去。
經過一夜的努力，鐘逾趕在天亮前把路修補成能通車的程度。
天色微亮，遠處有卡車駛來。
鐘逾實在累得頭昏，什麽也不顧地回去睡覺了。
這一覺她睡到了中午。
並不是說她中午就睡夠了，而是中午時她又被炮彈的聲音吵醒。
她沒睡好，但她現在年齡上來了，睡眠比不得年輕時，也沒法接著睡，只能耐著煩躁起床出院子。
按照平時的生活，中午應該是她的幾個學生吃了飯在院子裏的討論時間，不過大年初一學生也回家了。
然而，今天的院子裏圍了一大圈人。
鐘逾一個個看過去——有學校來的又蘇玉英夫婦、有幾個理工科講師、還有工廠來的光頭煤炭兄弟。
大部分西南的熟人都在。
“怎麽都在？”鐘逾驚訝道。
“當然是來拜年啊！找你學生要的鑰匙，不過看你在睡覺不好打擾。”蘇玉英站起來，遞了一把花生，“嘗嘗這個，今年我弄到這個可不容易。”
說話間，遠處公路又炸了。
拜年的眾人顯然更習慣爆炸時躲在防空洞，紛紛被嚇一跳。
蘇玉英擔憂道：“這裏真的安全嗎？”
“放心吧，這裏連村的不算，荒郊野外的，他們還看不上呢，覺得不值得丟炸彈。”
蘇玉英拍著胸口：“這裏天天這樣嗎？”
鐘逾淡定道：“就最近稍微嚴重點，你就當外面在放炮。”
炸了一會兒，飛機飛走了。
鐘逾今天不急著去修路，因為大年初一，勞工要休息一日，司機們運完早上的物資會停運個一兩天。
難得有人拜年，鐘逾即使條件有限，也盡力拿出最好的東西去招待他們。
吃飯時，眾人再次聊起戰爭。
每每說起戰爭，眾人免不了悲觀。
戰爭已經打了幾年了，華國常常以敵國幾倍的兵力出戰，無論輸贏都會付出巨大的傷亡。
“唉……前些天湘北一戰，我軍四十萬日，敵國二十萬兵，輸了，十萬被俘……恥辱！”
“漢中一戰何嘗不是？我軍三十萬，敵國十萬……”
忽然有人問：“會打到西南嗎？”
鐘逾回答道：“我猜測會的，聽路過的司機說，邊境已經在修築防禦工事。”
蘇玉英臉色發白。
鐘逾給她倒了杯酒：“別怕。”
蘇玉英問她：“你不怕？”
“我現在不怕。”鐘逾如實回答。
敵人是槍炮厲害，殺了太多人。
但死去的人越多，她越不能怕。
她固執地覺得，自己要是怕這些，就是讓死去的人白死、讓敵人猖狂。
飯後，鐘逾就去收拾房間給客人留宿，直到次日一早才送他們回去。
不過有了蘇玉英等人這遭拜訪，鐘逾倒是真的感受到了幾分年味。
大年初一的晚上休息了，大年初二的晚上卻不能休，路還得修……
時間一天天過，敵國的高強度轟炸持續著，鐘逾不知道他們要炸到那天，卻也成功給鐘逾的工作大大增壓。
高強度轟炸兩個月後，鐘逾暫時不用修路了，因為——鄰國的首都被倭軍攻克，南蒲公路被封鎖，現在一輛車都通不過了。
官方丟了這條重要運輸線惱火不已，組織了數萬軍人遠征，為了奪回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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