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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難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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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難不死

阿冬說不清自己跟上來的原因, 但鐘逾也不能就此把人扔下車,算是默認她留在車上。

下午,騎馬的人換成了鐘逾。

這是她第一回騎馬, 好在用不著策馬飛奔, 又有甄慧指導,加上馬走的也不快, 倒也沒生出意外。

然而,騎在馬上四肢舒展,感覺更冷了。

甄慧大概是累了,但又不能睡覺,因此她在後面不停地跟阿冬說話,甚至最後拿出個紙板教她寫起字來。

天色沒完全暗下來時, 車隊停在一處平坦的地方, 姜清源讓眾人停下來休整。

今晚恐怕就要在這裏搭帳篷休息了。

鐘逾和甄慧作為唯二的女性, 默認是分在一組的, 現在又加上阿冬,三人合作搭了帳篷、準備晚飯。

晚飯很簡單——

幹糧、牛肉幹、水。

疲憊的她們很快就吃完了這些單調的食物。

飯後,鐘逾特地找姜清源說了下阿冬的情況。

姜清源聽了一個頭兩個大、血壓狂飆,卻也不t能把人丟在荒郊野外, 索性將阿冬來留下, 讓鐘逾自行照顧。

等天徹底黑下來,營地的眾人就準備休息了。

按照規則, 夜裏需要輪流守夜,不過今天輪不到鐘逾或甄慧。

趁著氣溫還沒降到最低, 鐘逾一分也不願在外面多待, 早早地鉆進帳篷入睡了。

次日,鐘逾是被阿冬叫醒的。

她艱難地睜開眼, 有種頭要炸開的感覺,除此之外她又發現帳篷裏還是半明半暗的。

隔壁甄慧早就不見了身影。

再看出口的位置,外面的天也沒完全亮。

即便天沒亮,鐘逾也已經聽到帳篷外隱約傳來的說話聲、馬蹄聲、腳步聲,她知道可能要出發了,於是迅速起身,順便問了句:“阿冬,甄慧人呢?”

“甄慧姐去牽馬了,她讓我來叫你的。”阿冬說。

鐘逾揉了揉頭:“要走了嗎?為何不早點叫我?”

阿冬眨眨眼,誠實道:“你睡得好熟,所以我想你多睡一會兒。”

“那真是謝謝了……”鐘逾連忙穿好衣服,然後爬出帳篷。

剛到外面,甄慧洪亮的嗓音就從側面傳來:“楚逾,你快吃東西吧,要上路了!”

鐘逾順著聲音看去,就見對方正在餵馬,她立刻應聲:“這就吃!”

早飯是大餅和營地趕早煮的黑茶,本來大餅是索然無味的,加上黑茶就只有苦味了。

鐘逾繼承了原主的體質,早上胃口本來還可以,但她今天才發現,脫離了城市的生活,她連吃東西好苦、好折磨人。

好不容易吃完東西,鐘逾發現甄慧和阿冬已經把帳篷給收好了。

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該去上路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都在趕路,與前一天大體上差不多。

事實上,之後的每一天都與這天差不多——趕路、午休、繼續趕路、安營紮寨……只有極少數的情況會在路過城鎮時補給食物,過後立刻就走。

馬車的速度太慢了、冬季的風太冷了,這條路好像沒有盡頭似的,時間過得無比緩慢。

鐘逾很快就忘記出發了多少天,只有甄慧堅持著每天記錄天氣和寫日記,她只能偶爾從甄慧的口中問出時間,接著仔細一算才發現,原來出發也沒多久啊……

隊伍一路向西,地勢變換,氣候也跟著變。

第十天,他們已經進入長溪山脈外環線,距離他們最終目的地——一個盤旋在長溪山脈一角的小村莊,大約還有八天以上的路程。

但隊伍卻發生了變故——有人死了。

死的是一位年輕的歸國學生,聽說姓何,曾經在國外學的地質專業。

鐘逾本不認識這位何先生,畢竟隊伍的人不少,大家白天都忙於趕路、晚上只想休息,都沒空互相認識。

直到何先生死了,鐘逾總算是認識了他、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

聽說他在路上的第五天就病了,隊伍裏有兩位醫生,都替他看過病並且開了藥。

同伴們也鼓勵他再堅持一下,到了地方就好好休息。

可他身體還是每況愈下,終究沒有撐過去。

通過這位何先生,鐘逾更是知道——像何先生一般生病的隊員不在少數,還有四五個病號,他們的情況同樣不容樂觀。

大約是何先生的死開了個頭,之後幾乎每隔一兩天都能傳來某某某的死訊,清一色在路上生病、惡化、撐不過去,就死了。

他們白天趕路,晚上紮寨時多了一項工作——安葬這些死去的夥伴。

可能是死的人多了,越往後,這條隊伍就越是籠罩著一股陰霾。

鐘逾自然是高興不起來,這些日子無論是對她的生理還是精神都是一種折磨,有時她在車上從早坐到晚,一句話也不想說。

但更讓鐘逾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第十七日,海拔越來越高,他們走到新的城鎮地界時,天空竟然下起了雪。

可是他們離真正的城鎮還遠,冒著風雪行了許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塊平坦的地方休整。

次日,鐘逾依然是在帳篷裏被阿冬叫醒的。

她雖然被喚醒了一點意識,卻沒辦法像往常一樣麻利地起床,甚至眼睛都不想睜開。

阿冬還在堅持不懈的叫著:“楚逾姐,楚逾姐?要出發了!”

叫了半天,鐘逾都沒反應。

過了一會兒,甄慧來了。

甄慧掀開帳篷,神情有些不滿:“她怎麽樣還沒起來?”

阿冬回頭答道:“她今天都叫不醒。”

甄慧仔細打量了一下鐘逾的臉色,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當即向前一大步,伸手摸了摸鐘逾的額頭——果然,溫度高地不正常。

“你弄點水給她喝。”甄慧囑咐了阿冬一句,轉身就出了帳篷。

沒過多久,隊伍裏的醫生被帶了過來。

醫生檢查了一番後,說出結論:“傷風,我給她開點藥吧……”

“很嚴重?”甄慧緊皺起眉頭。

醫生不語。

“傷風”嚴不嚴重,得看在什麽地方,這幾天隊伍裏死掉的人,多數是因為小小的傷風。

要是在城裏病了,吃點藥好好休息,大部分人過不了多久就好了。

可是在這裏,就算想好好休息,也沒那個條件。

他們白天只能在車上、或者馬背上,迎風冒雪很容易導致病情惡化。

甄慧沒再追問醫生,讓他留下藥離開了。

鐘逾意識模糊中聽見了他們的對話,加上阿冬不停餵她水喝,隔了一會兒,她竟然睜開了眼睛。

甄慧見人醒了,就問:“感覺怎麽樣?”

“沒力氣。”鐘逾有氣無力地說出三個字,她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聲音像蚊子一樣。

“哎……”甄慧嘆氣,“第一回看見你,就覺得你太瘦了,看著像個林妹妹似的,簡直怕你不能撐到目的地。”

鐘逾覺得她說的太誇張了,明明不生病時還算活蹦亂跳。

甄慧一把將藥塞進她口中,又灌了她幾口水,才繼續說話:“有力氣穿衣服嗎?”

鐘逾虛擡起胳膊,沒幾秒就放下:“應該可以,但是會很慢……”

世上的人體質各有不同,鐘逾記得自己上輩子的身體就算生病了還能強撐著走走路、同時很少發燒,但是這個身體不一樣,她之前幾次在滬城生病都是發高燒,而且整個人都沒力。

滬城醫療條件、物質條件都是國內最好的,她還要養病兩三天……在板車上,不會直接被吹死吧?

她幾乎想到了最壞的結果,只是想到——如果死在這裏,未免太遺憾了,哪怕她不止這一生可以活。

前些天,那些死去的、只為今生、有理想有抱負的青年們,比她更遺憾、更遺憾……

在甄慧和阿冬的幫助下,鐘逾穿好了衣服,而且甄慧也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大塊皮草,把她大半個身體都裹了起來。

鐘逾被放在了板車上,接著,甄慧用部分帳篷支架撐起帳子,做了個擋風的裝置。

臨行前,甄慧翻身上吧,回頭對鐘逾說了一句:“你撐著,一定要撐著,最多還有兩天就能到目的地。”

“又延遲了兩天嗎……”鐘逾的聲音幾乎被風吹散。

按照先前的估算,今天應該抵達目的地。

“阿冬,你照顧好她,雪落進來及時清理掉,按時給她吃藥,註意她體溫,以及別讓她失去意識。”甄慧轉頭囑咐阿冬。

“嗯!”阿冬鄭重點頭。

阿冬心裏比誰都記——她一生唯一一次鼓起勇氣,就是追著鐘逾踏上了這場旅途,她不想鐘逾死掉。

鐘逾也想撐下去,但她很累,很多時候她都懶得去管外界的人在幹什麽,唯一有感覺的是阿冬時不時用冰冷的小手給她測體溫、不停給她餵水。

夜裏是一道難關,鐘逾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能不能醒來,可要是沒有斷了呼吸、被阿冬叫醒了,就說明她成功撐過去了一天。

隊裏生病的不只是鐘逾,但鐘逾作為少數的女性,沒有人不認識她。

很多人和甄慧一樣,覺得她看起來就很瘦弱,有人猜測,這個南方來的姑娘將要長眠在長溪省的某條路邊。

就這樣,過了兩日。

這兩日的夜裏他們沒有安葬任何人。

第三日中午,他們隊伍剩下的人抵達了一個村莊。

鐘逾還沒死,她迷迷糊糊地被人背進了村,又迷迷糊糊的被放在一個炕上。

接下來的日子,鐘逾和之前差不多,每天只有極少的清醒時間,用來吃藥,剩下的時間主要都在睡覺。

這支隊伍的目的是地理考察、測繪、氣象觀測等,自然要去工作了,只有阿冬這個小孩堅持不懈地照顧著鐘逾。

又過了兩天,早t晨,阿冬一大早就來看鐘逾的情況。

“楚逾姐,能醒來吃藥嗎?”阿冬例行推了推對方的胳膊。

下一秒,鐘逾就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鐘逾也有點意外,病了這麽多天,她感覺今天的思維是最清晰的。

然後她直接掀開被子坐起來,這才反應過來:“我好像,病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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