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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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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平靜

鐘逾最近退了學, 又在學校入了職,成了正式的助教,但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天天跑去上物理系的課。

不止是覃育良的課, 她也會上其他老師的課。

上課時, 普通學生在思考“講了什麽”,鐘逾則是在思考“為什麽要這樣講”。

她結合上輩子的導師經驗, 從這些先生的課堂中發現了國內學生薄弱的部分,說到底,物理的概念對很多人是一種新奇的東西,就像給一個堅信女媧造人的家夥講進化論。

很多概念是思維上的難以接受,需要給他們找例子證明,再給他們畫圖加深概念理解。

慢慢地, 鐘逾摸索出一些講課方法。

另一邊, 蘇玉英已經做好送走室友的準備了。

第一天, 蘇玉英看見鐘逾早出晚歸, 以為她要次日離開。

次日,她又見到鐘逾早出晚歸,雖然有點驚訝,但也沒說什麽。

時間一天天過去, 反覆一周都過去, 蘇玉英那點兒遺憾的小情緒都被磨平了。

周末這天,剛好上午的時候兩人都在宿舍, 蘇玉英終於忍不住去找鐘逾問:“楚逾,你這到底是退學還是不退學?如果你不退學的話, 再也不能像這周一樣逃課了。”

鐘逾忽然想起還沒跟室友說過助教的工作, 當下交代道:“我已經退學了。”

蘇玉英:“什麽時候……那你怎麽還在學校?”

“我找了個助教的工作,也在學校, 校長特許我不用搬出宿舍。”

“不是吧?你以後是我們系的助教?”蘇玉英有點不敢置信。

“不,是物理系。”

蘇玉英大腦卡殼了一瞬,說:“和畫畫也差太遠了……”

“是差遠了點,但我還會繼續跟你做室友,希望咱倆能繼續好好相處。”

蘇玉英欣然點頭:“好啊。”

在蘇玉英心裏,鐘逾除了一開始頂撞梁先生稍微過分了點,但整體來說還是個好室友,脾氣不錯、事情也少……聽說隔壁有個宿舍的女生就喜歡吵架、正想申請換宿舍,她可不希望鐘逾走了以後有奇怪的人搬進來。

鐘逾該說的都說完了,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我準備出去一趟。”

蘇玉英好奇問道:“去哪兒?逛街嗎?”

鐘逾搖頭,說:“去滬城濟生會看看。”

蘇玉英沒聽過這個地方,但國內現在新出現了不少慈善家,機構,這個名字“滬城濟生會”一聽就知道是個搞慈善的。

“去那裏幹嘛?”

“捐點錢。”她是聽說滬城濟生會在籌款賑災,就想去捐點錢。

最近報紙上天天都在報道魯河決堤的事,鐘逾也是看著覺得太慘了。

而原主年齡不大,但錢真的不少,明明才十九歲,這次出門卻帶了兩千……雖然這不是現金,但滬城銀行可以取款。

穿越來的鐘逾不是個看重金錢的人,她對金錢的要求從來都是夠花就行,衣食住行崇尚簡單舒適,所以花銷不會大,而且馬上助教工作馬上會開始,她以後也不會缺錢。

兩千塊太多了,現在一個普通人家二十塊就能生活一個月,與其砸在她手裏,不如捐出去做點有益的事。

“我跟你一起去。”蘇玉英頗有些興趣。

鐘逾懷疑:“你確定也想去?”

“反正沒事幹,我還沒見識過那種地方!”蘇玉英補充道,“回來後正好去街上逛一趟,買些東西。”

鐘逾自然不會限制她的自由:“你要去就去吧。”

兩人結伴出了西門,在附近的街區找了兩輛黃包車就出發了。

黃包車先是跑了十幾分鐘,停了一趟,鐘逾去滬城銀行取了錢,然後又跑了將近半個小時後,終於到了地方。

本來最近的天氣就熱,車夫跑得滿頭汗,鐘逾就多給了他一些小費,讓他去買碗茶喝。

車夫急忙道謝,把錢收好,但他到底有沒有買茶,鐘逾卻是不知道了。

隔壁車的蘇玉英也下了車。

二人站在一扇半開的鐵門前,就見門上五個紅色的字——“滬城濟生會”。

蘇玉英是頭次見這樣的地方,眼睛裏透著新奇。

進去之後,鐘逾看見院子裏有不少小孩,他們年齡大小不一,鐘逾粗略掃了一眼,對這些孩子有了大致印象。

不得不說,這個年代的小孩和未來的小孩很不一樣,未來的小孩大多會給人一種健康感,而眼前這些孩子,普遍頭發枯黃、臉頰幹瘦,給人的印象只是羸弱。

鐘逾攔住一個小女孩,問:“小朋友,你們這裏的負責人在哪?”

小女孩怯生生地望著她,一言不發。

蘇玉英責怪道:“這裏是滬城,你跟她說北方方言她也不懂啊……”

鐘逾:“……”

不錯,在蘇玉英眼中,她一直不懂為什麽鐘逾堅持要講一種說不清出處的北方方言,剛好這種方言和官話很相似,不影響蘇玉英聽懂。

蘇玉英用方言問那個小女孩,小女孩終於答話,說負責人在大堂裏。

兩人按照小女孩所說進入大堂,果然看見一個穿長衫的老人。

鐘逾一說自己是來捐錢的,對方也沒有表現出過分熱情的樣子,而是細心詢問了鐘逾的錢財來源、是否有家裏人同意之類的。

楚逾的錢是她自己攢的,大約是楚家太有錢,楚逾平時零花錢就一把,加上楚逾親哥成家後就在外面做生意,賺了不少,也會時不時給原主塞錢花,後來楚逾離開金陵,t還把自己的珠寶首飾賣了一些,總的來說,錢的來源絕對沒有問題。

“先生放心,這些錢我可以全權處理。”鐘逾把一千元的鈔票都交給了老人。

“好。”老人終於接受,但他還要給鐘逾登記,說是到時候要在報紙上登謝。

鐘逾是無所謂報紙登謝,但是蘇玉英一聽就來了興趣,說想上一下報紙,也想捐。

蘇玉英沒在銀行取錢,克她一出手數額也不小,直接是兩百塊。

老人便又給蘇玉英登記了。

捐完錢以後,蘇玉英問老人:“老先生,你說的那個報紙什麽時候才有?”

老人說:“這周。”

蘇玉英轉頭看鐘逾:“楚逾,你不是每天都買報紙嗎?以後給我帶一份好不好?從明天起我要天天看報,直到消息登出。”

鐘逾答應說:“可以。”

老人見蘇玉英這幅樣子,無奈嘆氣道:“兩位小姐自便吧,我去看看外面的孩子。”

等老人離去,蘇玉英奇怪道:“也不知道那老先生嘆氣什麽?他們這個濟生會資金流轉不開?”

鐘逾隱約明白那位老先生的感受,大約是因為——他覺得蘇玉英願意為報紙上登個名字而花兩百塊,卻不會因為慈善花一分錢,這是一件讓他感到悲哀的事情。

她幹脆問道:“你知道錢是捐去何處嗎?”

蘇玉英歪著頭問:“捐哪?”

“長溪省,上周報紙上一直有報道,長溪水災,這是賑災的款。”

蘇玉英頓了一下:“我不太愛看報紙……”

鐘逾並不想指責她什麽,也不愛批判別人道德如何,畢竟很多東西自己要求自己就夠了。

不管蘇玉英怎麽想,反正她也捐了錢,而那些錢總會幫到需要幫助的人。

鐘逾看向門口:“我要辦的已經的事情已經完成了,走吧。”

蘇玉英松了口氣:“好。”

她們一齊出了大門,附近是一片住宅區,道路上人不多。

來時她們有車送,走時附近卻沒有半個車影。

因此,她們只能走到附近的鬧事再找車。

蘇玉英卻還在想捐錢的事,畢竟親眼見鐘逾捐了一千,想起來還是挺驚訝的,更多的是不理解:“你居然捐那麽多錢,我完全沒想到,還以為是什麽重大的事。”

鐘逾瞥她一眼:“這次水災可能要造成百萬災民,算小事嗎?”

“也不是……”

“而且,那麽多錢留著只是留著,我自己花不完,不如捐了,還能發揮點用處。有句話叫,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說起“一方有難八方支援”,鐘逾前兩世待的國家都有這樣的政策,鐘逾多少受了影響,所以前世獨立賺錢後,每次遇到哪兒哪兒有災,她經濟允許的情況下,多少都會捐些東西。

“這個說法倒是有意思,”蘇玉英聽得笑了起來,“很有人道主義精神!”

話音一落,蘇玉沈自己沈默了。

蘇玉英是受西式教育長大的人,“人道主義”也是她過去接觸的東西之一,但是這些東西對她而言只是一些概念,初識覺得有趣,很快被她拋在角落。

許久後,蘇玉英才說:“災患總是沒完沒了的的,其實我們捐再多錢也沒用,世界上永遠都有人餓死。”

鐘逾觀點不一樣:“或許未來有一天,這個世界上的人都能吃飽穿暖。”

蘇玉英對她的想法詫異又懷疑:“不可能吧?”

“以此為目標是沒錯的。”鐘逾對此堅信。

現在做不到……就算是百年後的世界還是有人挨餓,何況當今的農業、科技、經濟、軍事等全方位落後世界,但理想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鐘逾見過將來的世界,見著歷史書上的理想主義者們,所以她相信亂世總會結束,一代一代的人會去努力追求更好的時代。

蘇玉英不理解鐘逾為何相信,但她回憶起一些往事,以前在蘇城老家,一到收成不好的年份,總有些窮人在外流竄,那些窮人們會盯上一些高門大戶的人家,然後一家家磕頭乞糧,如果主人家不給糧食,那些貧民就威脅說磕死在門口,最後主人家嫌晦氣,只好給糧食打發他們走。

對那些吃不起飯的人,蘇玉英曾經同情過,但是他們像蝗蟲一樣沒完沒了,終於,蘇玉英那一點“人道主義”精神被耗光了,後來見到窮人到蘇家大門口磕頭乞討,只覺得他們像無賴。

再後來,蘇城附近的城市被沿海風災影響,一夜之間多了許多災民,災民之中,除去沿街流浪者,有的淪為娼、有的淪為匪,那段日子,蘇城乃至附近都很亂,蘇玉英的親爹出門做生意,結果不幸被流匪劫道,還被剁了一根手指。

從此,蘇玉英對災民也沒什麽同情了,她希望,既然那些災民活著也是作惡,不如受災死了。

聽說滬城也有很多外省逃來的流民,因此,滬城隨富裕,卻也是地痞流氓、□□強盜最多的城市。

去鬧市的路上,蘇玉英把這些事講給了鐘逾。

鐘逾只能說:“我對令尊的遭遇深表同情……但你,這樣想也牽連太多人了吧?”

蘇玉英垂下眼:“不知道,或許以後會想別的。”

不是所有的窮人都會找到為惡的勇氣,有人餓死、有人墮落、有人好不容易撐過災年繼續茍活。

並不是說蘇玉英的父親失去一根手指不重要……

她只是覺得災患頻發的年代,很多人不能像個“人”一樣活著,悲劇醞釀新的悲劇,沒完沒了。

回到學校之後,鐘逾接下來幾天,鐘逾果然每天都有幫蘇玉英帶份報紙。

同時,鐘逾也正式開始給學生們講課了。

以前學校裏總共就三個物理系先生,一個是覃育良,另兩個是外教,但這麽兩個人卻要負責除了物理系的之外十幾個工學理學專業,現在來了鐘逾,三個物理系老師如獲大赦,重新排了課。

理學工學能遇到的女老師太少了,偏偏鐘逾看著年齡還小,一些學生年齡都比鐘逾還大。

學生們還特地打聽了鐘逾的來歷,聽說鐘逾原先就是個學生,而且考的是國立滬城大學的西洋畫科……他們頓時有種被學校敷衍的感覺。

第一天上課,鐘逾來到小禮堂,走上臺時,教室裏安靜了一瞬,立馬閑聊了起來。

鐘逾提高嗓門道:“安靜!”

下面第二排一個穿中山裝的男生大聲說:“同學,你來錯教室了吧?你是不是該去美術系的教室?”

另一男生接道:“誒?我怎麽記得是美聲系的?”

禮堂各處都發出笑聲。

鐘逾內裏年齡一把了,也不怕他們:“我沒走錯,而且你們不該叫我同學,應該叫我先生。”

說著,鐘逾轉身把“楚逾”兩個字寫在黑板上。

“這是我的名字。”

男生:“那麽楚先生,您真的懂物理?”

“我懂不懂物理,你們聽一節課就知道了,大家都是進步青年,對未知的事情應該懷有基本的尊重,你覺得呢?”

這年頭人臉皮薄,鐘逾這麽一反問,本來質疑鐘逾的男生就有些臉紅。

鐘逾也不想跟他們繼續廢話,直接開始講課了。

她事先準備充分,講起課邏輯清晰,時而能舉恰當的例子輔助理解,還能在黑板上圖文並茂的作畫。

一節課下來,果然學生都服了。

管他男的女的、九歲還是十九歲、畫畫的還是唱歌的……只要能教授知識的都該尊稱一聲“先生”。

國立滬城大學的校風不錯,國家正是百廢待興時,不少學生都懷有自己的理想,因此十分努力,就算下課後也有不少人湧上來提問。

鐘逾也盡量去回答了,前面的問題還好,都是正經提物理問的,但最後一個提問者是個理工科少見的女生。

難得見到女孩,鐘逾態度也親切了幾分,問:“同學,你有什麽問題嗎?”

那女同學搖了搖頭:“楚先生,剛剛別的同學已經把我的問題問過了,我想問個和物理無關的……”

“你要問什麽?”鐘逾蹙眉,“如果太私人的話我會選擇不答。”

“就是……你以前真的是畫畫的嗎?你剛剛在黑板上畫的那個圖好奇怪,如果不是你正好在講,我肯定看不懂。”

鐘逾面不改色道:“我是不習慣用粉筆而已……”

女同學眼神懷疑:“這樣嗎?”

“咳咳……要是沒什麽別的問題我就先走了。”鐘逾說。

女生恭恭敬敬道:“楚先生再見!期待下次再上您的課!”

鐘逾聽了後半句有點受寵若驚。

離開教室,鐘逾走在路上,耳邊忽然冒出一句電子音。

【宿主,我覺得您可以去學畫,對您講課繪圖也有幫助,而且有個愛好也不錯,這個世界的時間還有t很久,以後的路更不好走,穿越女的傳統技藝寫小說您都不會,我認為您需要一個其他的、能抒發感情的興趣。】

鐘逾嚇了一跳,因為系統好幾天都沒出來了。

她深呼吸後,問:“你怎麽突然出來了?別嚇我啊!”

【宿主,您忘了嗎?我只會輔助您240小時,最近幾天您適應的不錯,所以我沒出來,今天是第十天,馬上要中午了,我要離開了,下次再見大概在您離開這個世界時。】

鐘逾和系統相處不久,但系統是唯一知道她一切經歷的“東西”,心裏有點惆悵:“那麽,再見?”

【以後您又是一個人了,願您保重。】

系統說完這句,鐘逾就感覺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抽離了似的。

再看四周,沒有任何變化。

但她知道,是系統離開了。

鐘逾這一天上了三節課,從下午三點起,就沒有她的課了。

回去的路上,鐘逾在想回去以後做什麽。

剛剛系統說的什麽“抒發感情”,實際上大部分時間裏鐘逾都能把自己情緒調節得很好,但她最近確實很無聊。

而且她是個效率很高的人,這個時代沒有手機網絡來分散人的註意力,她效率就更高了。

備課講課、看報看書、吃飯睡覺,然後呢?

她只是個講師,不用管任何學校的事,白天那麽長,她富餘的時間太多了,剩的時間總不能光發呆吧?

鐘逾一邊思索一邊往宿舍走,路過學校的園林時,她看見一群男女學生架著畫板在外寫生。

蘇玉英正好擡頭打量景,看見鐘逾就喊了一聲:“楚逾!”

鐘逾朝她揮了揮手。

隨後,她走了過去,看看蘇玉英的畫板:“你們這節課在外面?”

“不是上課,現在是自由活動時間,不過我們系學生就自發出來畫畫了。”

鐘逾對比了一下眼前的景和蘇玉英的畫,景物倒是差不多,但顏色卻完全不一樣。

她問道:“你在臨摹?”

蘇玉英:“對!”

鐘逾:“顏色一點兒也不像。”

蘇玉英覺得她這話有點裝傻:“做色彩練習呀,這是黃昏下的樹林,我處理了顏色。”

鐘逾聽得雲裏霧裏的,囫圇點頭:“噢……”

“你是去上課?還是課上完了?”

“上完了。”

蘇玉英熱情道:“反正你也有繪畫基礎,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畫,雖然你已經不是咱們系的學生了。”

要是放在昨天,鐘逾或許就拒絕了,但是她想起系統剛剛一席話,又有點想了:“可我沒紙和筆啊。”

蘇玉英指著自己的畫夾說:“你用我的吧!不過,畫架我就帶了一塊,你得用畫夾墊著畫。”

“無所謂。”鐘逾覺得自己的水平還沒資格挑三揀四。

她掀開畫夾,拿出一張紙,隨後又借了一根炭筆。

鐘逾看了眼樹林,猶豫了一下還是沒下手,轉頭問蘇玉英:“你覺得第一次畫畫的人應該從臨摹什麽開始?”

“球體吧?或者排線?”

鐘逾擡手在紙上畫了個半圓。

她本來是想畫個圓的,但這個圓太崩了,她畫了一半就覺得圓不回去,放棄了。

蘇玉英眼看鐘逾一通操作,不解道:“你幹嘛呢?”

“既然畫球,應該先畫個圓。”

“你這個圓……?”為什麽這麽醜?

“我畫不好。”鐘逾老實說。

她連徒手畫個漂亮的圓都做不到,也難怪人家理工科學生都質疑她的作圖能力。

蘇玉英直到現在都不太相信鐘逾自稱不會畫畫,但看著對方在紙上連畫了幾個圓,忍無可忍說:“你先從排線開始吧。”

鐘逾看對方用炭筆示範了幾次,便接手過來自己嘗試。

排線是一件有些枯燥乏味的事情,鐘逾卻並不缺乏耐心,相反,她重覆著畫線反而獲得了某種安寧與平靜。

平靜到忘記自己的名字與來歷、忘記時代與時間,不用煩惱也不必思考。

等鐘逾將兩張紙都畫滿時,她看見夕陽搖搖欲墜。

蘇玉英以及大多學生都在收拾東西,鐘逾把炭筆還回去:“謝謝。”

“不謝。”

一個頭從鐘逾背後伸來,鐘逾側身讓步,看見對方的面孔,似乎是開學第一日在西洋畫科時見過的面孔。

那學生看了畫,面露不屑:“你真的是以第一名成績考進我們系的?怎麽還在排線?而且連個圓都畫不好。”

鐘逾懶得一個個解釋:“我樂意。”

“那你和我比比如何?”

“比什麽?”鐘逾驚了,她聽說過比武的、高考比成績的,但是畫畫這種東西還有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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