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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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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我上

“我叫你小羅吧?”鐘逾提議道。

蘿蔔頭點點頭:“隨便。”

稱呼都是細枝末節的事, 蘿蔔頭並不在意。

“你明天幾點來?”

“市中心鐘樓響起時來,你們學校鈴聲響起時我會離開。”

系統生怕鐘逾理解不了,跟著解釋:【市中心的鐘樓五點響, 你們學校的鈴聲是八點。】

“好, 我知道了。”

鐘逾想起包裏好像有個牛皮紙袋?貌似是原主留的糖,她向來對甜食興趣不高, 但小孩應該喜歡糖吧?

於是鐘逾翻了翻包,把糖拿出來遞給蘿蔔頭:“小朋友,送你了。”

蘿蔔頭看著牛皮紙袋,嘴唇囁嚅,最終卻什麽都沒說,只是默默把糖塞進口袋。

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是來找蘿蔔頭買報紙的。

蘿蔔頭便不再理會鐘逾, 轉身繼續賣報。

鐘逾這才往學校走去。

她一邊走, 一邊借著夕陽的餘暉看報。

報紙首頁四個加粗的大字——魯河決堤。

準確的說是魯河中游的河堤塌了。

至於原因, 報紙上說是夏季雨多,把河堤沖垮了。

“魯河在哪?”

系統:【宿主不用擔心,魯河遠在長溪省,跟滬城隔了一個省, 淹不到滬城。】

“那長溪省呢?”

【魯河橫跨大半個長溪省, 且長溪地勢低的區域占了三分之一,結果不容樂觀。】

鐘逾快速把報紙翻到底, 也沒找到想要的數據,只能繼續問系統:“會死多少人?”

【保守估計, 三十萬左右。】

還會有更多人家園被毀, 成為災民。

鐘逾聽到這個數字楞了一下:“怎麽我一來就發生這種事。”

【宿主不要多想,這裏經常發生這樣的事。】

“經常?”

【根據系統對這個國家近二十年的自然災害統計, 得出以下數據——】

【水災21次,旱災13次,地震8次,蝗災7次,風災5次,疫災4次,雹災4次,霜災2次,災區廣泛,災民眾多。】

【今天魯河決堤,明天沿海颶風,後日軍政內亂自然也顧不得這些災難與災民……所以這些事情是沒完沒了的。希望宿主不要想太多,在這個危險的地方,請宿主優先考慮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我太弱了。”無論是誰,在一個國家面前都是如此渺小,“該做什麽,我會自己考慮。”

她並不認同系統的看法,但初來乍到的,暫時也沒什麽方向。

【宿主,這不是你的故鄉、不是你最初出生的國家、更不是你上輩子住了十幾年的城市。】

鐘逾望向遠處,那邊有零星幾個學生走動,他們都是黃皮膚黑頭發的人。

一陣晚風吹過,風中帶著微微的鹹味,因為西門外不遠處就是碼頭,這讓鐘逾想起穿越前的世界,她所在的醫院附近也有一片海。

“你說這不是我的國家,我為什麽覺得像是呢?”

【……】系統只覺得人類的感情奇怪而覆雜,無法理解、難以分析。

“況且我的基礎壽命是四十五歲吧?以後還要在這裏住二十六年,所以希望這個國家能更好一點,這個願望非常樸實無華。”

【那就……祝你好運。】

鐘逾一路往宿舍走,順便也重新把報紙仔細地讀了一遍。

他在結尾處看見一個叫“滬城濟生會”的籌款新聞,當然,這是為決堤引發的洪災籌款。

“這個‘滬城濟生會’怎麽樣?”

【一半華人一半洋人的慈善組織,在滬城有四個難民收容所,組織內部管理也不錯,是當下慈善機構中較為靠譜的。】

鐘逾決定在有空的時候去逛逛。

不知不覺間,鐘逾發現自己已經站在宿舍門口。

她打開門,蘇玉英也掀開自己隔間的簾子,打招呼道:“你回來了?”

鐘逾點頭。

“早點休息吧,”蘇玉英揉了揉眼睛,“明天早上要起來上課。”

“好。”

外面天色越來越暗,鐘逾也的確是有點困了,這是原主這具身體的作息反應。

這個年代沒有手機,人們普遍早睡,雖然有電燈,但開著燈也沒啥好玩,加上電費貴死,鐘逾也覺得早點兒睡覺比較好。

宿舍沒有可以洗漱的地方,鐘逾只能去女寢的公共浴場洗漱。

等她把自己捯飭完,天是徹底黑了。

她毫不猶豫地回房往床上一躺,這一覺睡眠質量極高,再醒已是天明。

滬城剛入夏,天亮的很早。

鐘逾睜眼看鐘時,鐘上才四點半。

和上輩子初到時動不動早醒不一樣,她感覺很精神,這是真的睡夠了。

鐘逾沒忘記自己要找蘿蔔頭拿晨報,所以簡單收拾了一下就立即出門了。

五點,國立滬城大學西門口。

鐘逾果然看見了蘿蔔頭,但校園的門還沒開,鐘逾沒辦法出去。

她從門欄的縫隙伸出手,朝著遠處的小孩招手,喊道:“小羅——”

蘿蔔頭猛然側過頭,然後抱著報紙跑過來。

鐘逾:“晨報。”

蘿蔔頭抽出一份報紙給她,除了報紙,還有三分錢,他說:“是昨天就該找你的錢。”

他分的清清楚楚,鐘逾當然不會推辭,當場把三分錢扔進錢包。

這會兒時間早,買報紙的人不多,蘿蔔頭沒有立即離開,鐘逾邊翻報紙邊跟這小孩兒搭話:“小朋友,聽你講話口音,不像滬城人啊?”

蘿蔔頭說:“我是長林來的。”

系統立即報出精準方位:【長林是北方城市,距離滬城984.87公裏。】

鐘逾有點意外:“那是北方城市,你怎麽來了滬城?”

“沒飯吃,跟爹娘妹妹一路討飯,就來了這裏。”

鐘逾繼續問:“你今年幾歲?”

這個問題可把蘿蔔頭給問呆了,他半天沒擠出一句話。

鐘逾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問錯問題了。

隔了十幾秒,蘿蔔頭才脫離思考:“我娘不在的那年好像是七歲?之後過了兩次年還是三次年?實在記不清楚了。”

蘿蔔頭是真的很想回答鐘逾的問題,但從前只有爹娘在世時會告訴他年齡,後來爹娘依次離開,妹妹在某年的冬天生病死了,他也分不清之後到底過了幾次年,因為每年都是一樣的、每天也是一樣的,唯一的事就是努力活著,過年和平時也沒太大區別,過了就是過了,去記幾次沒有任何意義。

鐘逾簡直汗顏,趕緊叫停:“好了好了,想不到就別想了……”

她忽然明白“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是什麽心情了,不說“大庇天下寒士”,她希望至少能讓蘿蔔頭這樣的孤兒可以上學。

姑且算蘿蔔頭十歲,一個十歲的孩子又何須為生計奔波?

但她現在什麽都沒有,只能多買兩份報紙。

她說:“你再給我兩份報紙吧。”

蘿蔔頭不解:“你已經有了,為什麽還要?”

“我給同學帶。”

蘿蔔頭想說——你可以把你自己的t借給同學看。

但他到底什麽都沒說,因為蘿蔔頭忽然想起鐘逾這樣的穿著打扮應該是個“人上人”,和他這樣的流浪兒天壤之別,流浪的孩子哪兒有資格給“人上人”提意見?

鐘逾又拿了兩份報紙走了。

早起的人雖然不多,但除了鐘逾,街上還是時不時有人走動。

兩人沒聊多久,又有其他人找蘿蔔頭買報紙,鐘逾索性跟蘿蔔頭道別,抱著兩份報紙往食堂的方向去。

飯後,離上課時間還有一會兒,鐘逾在外面花園邊散步邊看報紙。

這種亂世,她就怕打仗。

但一看報紙頭條,除了昨晚號外過的魯河決堤之外,占板面最大的居然是個時下某個明星的八卦……至少說明近期沒打仗。

近期無戰事,可長遠來看,情況還是令人不得不警惕。

系統說,如今這個國家和她學過的那段近代史很相似。

對外——前朝割出去的地如今可沒拿回來,完整的領土權都沒有。

對內——天災人禍不斷、社會動蕩、積貧積弱。

再放眼全球,資本主義瘋狂擴張的,一片繁榮的形式下似有暗流湧動,一場禍事或許就在暗中醞釀,直到某個時機如宿命般降臨。

鐘逾明明沒看到太多讓人心驚膽顫的內容,結果眉頭越皺越深,一副深陷苦惱的樣子。

“小姑娘,拿著這麽多報紙,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份?”

一道略顯慈祥的聲音在鐘逾前方響起。

鐘逾心理年齡一把,不太習慣被叫“小姑娘”,當即擡頭看去。

她見到一個穿藏藍色長衫、拄拐杖的老人慢慢走來。

他老人戴了副圓框眼鏡,還蓄了把花白的山羊胡子。

系統:【來者石謙,國立滬城大學校長,今年50歲。】

鐘逾驚了一下,居然是校長,還年逾古稀了?

比她前兩輩子加起來年齡都大……那就小姑娘吧。

她把報紙遞過去:“我買多了,送您一份。”

“那就謝謝你了。”石校長接過報紙,笑了下,“小姑娘起得倒是早,看著臉生,哪個系的?新生?”

“是的,新生,我是美術系西洋畫科的。”

“哦!就去年新辦的那個系啊!”石謙鼓勵道,“好好畫,你們穆先生和梁先生可是很嚴格的,西洋畫科招人不多,去年還被這兩位先生退學了幾個。”

鐘逾頭皮一緊,她懷疑自己可能茍不到一個月,等不到別的學校開始招生,就要被國立滬城大學先退掉了。

石校長扶了下眼鏡,低頭看報紙,一看到魯河決堤的內容,有些沈痛地嘆氣:“年年修河堤,年年垮河堤……怕是要請洋人幫忙修個水壩……”

“石校長,咱們國家沒有可以修水壩的人才嗎?”

石謙詫異地望了她一眼,搖頭:“難找。”

“學校該有這方面的課吧?”

石謙笑了一聲:“有是有,但你知不知道,學校每年招生人數最少的就是工學、理學,說到底,願意來考試的都少。”

鐘逾想了一下,很快就明白是為什麽——如果她沒估計錯的話,現在授課、教材、考試都是用洋文,光是個語言問題就先攔住了大部分人。

除了語言問題,還有就是國內外教授的水準差距,就算有厲害的人,基本都是國外留學來的,但大批留學熱才興起不久,更多人才還在學習沒回來。

鐘逾上輩子所在的世界有點“理盛文衰”的傾向,因此基建搞的特別好,現在這個時空正好相反,處於“文盛理衰”。

她不由脫口而出:“學校缺老師嗎?能教數學物理那種?”

說完,鐘逾有點後悔,沖動了……

但她感覺目前最能實現自己價值的就是這個,雖然自己上輩子搞天文,但物理數學這種基礎內容當然得學好,加上穿越後她就莫名其妙能把學過的東西記得特別勞,現在她不用覆習都能現場給人講課。

況且她學的是百年後的物理數學,當然領先這個時代很多,理工學太多專業離不開數學與物理,這是兩門推動人類發展的偉大學科。

她覺得自己可以試試“教育救國”的路線。

石謙眼睛明亮了幾分:“你認識這方面的人才?”

雖然石謙看鐘逾就是個十幾歲小女孩,但現在上得起大學的學生能有幾個,學校每年都貧困生名額寥寥無幾,鐘逾這衣著一看就不窮。

石謙猜測,她家裏人說不定還留過洋呢!

鐘逾指著自己:“校長,你看我怎麽樣?我覺得我可以教物理數學!”

石謙僵住,半晌才說:“你個畫西洋畫的小姑娘湊什麽熱鬧?拿我老頭子開玩笑?”

鐘逾:“我真的可以……”

石謙:“你畢業於哪所學校?”

鐘逾:“金陵女校……”

石謙:“……”

鐘逾補充一句:“我自學的,特別強,您知道我為什麽不考貴校的理工學嗎?”

石謙配合地問:“為什麽?”

“因為我物理數學比貴校的老師都強,他們教不了我。”

石謙驚了:“謔!怎麽有你這麽狂的女學生?”

鐘逾鄭重道:“認真的,請石校長考慮一下。”

石謙來了點興趣:“你午飯後到我辦公室來吧,我倒是想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這麽厲害。”

鐘逾知道成功了大半,笑著應下:“好。”

兩人聊了半天,鐘逾看著時間差不多,她也得回寢室拿東西上課了,就跟石謙道別。

她道寢室的時候,蘇玉英似乎才起來,頭發都還是亂的。

鐘逾把多出來的報紙發了一份給她,然後問:“你吃早飯了嗎?”

蘇玉英像是沒睡好,呆呆地接過報紙,懵懂搖頭。

“快梳頭吃飯吧,開學第一課,不能遲到。”

蘇玉英點點頭,又回去梳頭了。

鐘逾把課本翻出來,但出去時發現蘇玉英已經準備好了,還背了個畫夾。

她只好退回去,背上似有千斤的畫夾重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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