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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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
消防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 正高速朝弄堂這個方向靠攏。
陰雲烏壓壓地蓋在半空。
沈悶的空氣中，像是馬上就會降下一場雨，帶來秋意涼爽。
但時間卻仍舊未知。
老房子外墻是磚, 內裏結構大多是木頭, 再加上鐘聽家處處堆著布料, 一碰到火源, 立刻就會燃起來。
因而，火勢蔓延速度極快。
不多時，穿過沖天濃煙，已經能看到熊熊明火。
且肉眼可見地在往連排的兩邊蔓延, 卷噬著隔壁樓斑駁的外墻。
圍觀鄰居也退得更遠了些，生怕殃及池魚，回頭來不及跑。
然而, 就在這種情況下，某處, 倏地爆發出幾句驚訝的聲音。
一道人影從人群裏沖出來，不顧旁人阻攔，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隨手扔了包，沖進了濃煙滾滾的老樓裏。
……
沈珈述進過鐘聽家。
雖然只有一次，但好在他記憶力相當不錯，空間想象力也不賴，對屋子裏面的構造依然清楚了解。
故而，哪怕是被煙霧遮擋住視線, 還是能幾乎準確地找到方位。
此刻, 進出口的大門已經被火堵住。
沈珈述記得，鐘聽家有個露臺, 可以直接從一樓外面翻上去。
露臺連著閣樓。
而鐘聽的房間在二樓。
如果鐘聽還在裏面的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房間裏。
這房子小，火應該也是一點點燒起來的，如果她清醒，這會兒早就該跑出來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在睡覺之類的，火勢變大之後，在睡夢中吸入太多一氧化碳，早就失去了意識。
……已經等不及消防隊來了。
沈珈述沒有再猶豫，動作敏捷，飛快地在黑煙中找到能上露臺的外墻，扒著磚，斜踩著墻，“蹬蹬蹬”三兩下跳了上去。
站到露臺上，他才發現閣樓的窗戶也在往外飄濃煙。
他心中悚然一跳，立刻順著沖到裏面。
“咳、咳咳咳……”
整棟房子到處都是黑煙，還有火的味道。
甫一進去，沈珈述一連咳了好幾下，摸摸索索地找到下樓的位置。
樓梯是木頭材質，這會兒已經燒了起來。
他幹脆利落地從閣樓跳到二樓，一邊咳嗽一邊喊：“鐘聽！鐘聽！——咳、咳，鐘聽你在裏面嗎？！”
無人響應。
這似乎就是意料中的事。
鐘聽她說不了話，無論在何種險境中，都無法呼救。
沈珈述曾經還借此調侃過她。
雖說本意是借著這點玩笑表露心意，但放到現在這般情形想起來，未免後悔。
他咬咬牙，摒棄雜念，弓著腰，繼續貼墻根往鐘聽房間轉。
氧氣不足。
呼吸也漸漸開始不暢。
幸好，屋子夠小，在可見度幾乎為負數的情況下，沈珈述順利碰到了臥室門。
他直起身，一腳踹開了房門。
“……鐘聽！咳！”
鐘聽的房間實在小，兩步就能到頭。
沈珈述摸到床上一個鼓包，扯開被子，碰到少女發著燙的皮膚，感受她灼熱的呼吸後，一下子松了口氣。
還好。
還好鐘聽沒出事。
現在只要帶她出去，就真的沒事了。
思及此，沈珈述將鐘聽打橫抱起，牢牢地摟在自己懷裏。
許是因為迷迷糊糊感覺到身體的異樣，鐘聽渾渾噩噩地睜了下眼睛，因高燒而幹澀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
沈珈述將她抱得太緊，稍有一點點小動作，他就能第一時間感知到。
生怕鐘聽害怕擔憂，他憋著咳嗽，故作輕松地出開口，安慰了幾句。
繼而，才沈下心來，專註地尋找著離開的路線。
上閣樓的樓梯已經燒斷，他帶著人，勢必沒辦法從原路離開。
鐘聽房間的窗戶太小，又不足以能通過一個人。
唯一的出路，只有從一樓走。
但這次起火點應該就在一樓，那些布料棉花線團放不下，都被白珠秀堆在一樓狹窄的走道兩邊。這會兒，應該已經都燒得差不多了。
廚房和廁所都在一樓，二樓沒有水管，連弄點水打濕衣服沖出去都做不到。
沈珈述低頭覷了覷懷裏的鐘聽，意識到她可能支撐不了太久，咬咬牙，抱著她再次一頭紮進濃煙中。
火勢已經卷到了二樓。
老房子無比脆弱，到處都在發出“吱呀吱呀”的可怖聲音，與越來越近的消防警笛交錯，如同硬生生劃出了兩個時空。
沈珈述思忖半秒，果斷調轉方向，故技重施，踹開白珠秀的房間門。
果然，白珠秀這間，裏面也有窗。
因為兩邊構造的不同，這扇窗比鐘聽那間大了許多，稍微縮一縮身子，是有可能穿過去的。
只是著火的位置好像就在這間正樓下，屋裏的地板灼熱發燙，看起來堅持不了多久。
沈珈述從衣架上隨便撈了件衣服，護住鐘聽的頭臉，“咚”地一聲，將窗戶玻璃踢了個稀碎。
“嘩啦啦——”
玻璃渣子飛濺而開，又隨著地心引力落到一樓。
這扇窗和大門是反方向。
但下面也有弄堂另一邊的居民在三五成群地看。
聽到玻璃動靜，幾個眼尖的阿姨立馬驚聲尖叫起來：“那裏！那裏！二樓那裏還有人！……”
沈珈述從窗戶裏探出半截身體，大吼了一句：“有人受傷了！”
“有人受傷了？怎麽辦？消防隊呢？還沒來嗎？”
“可能是車卡在弄堂外面進不來吧……”
“老吳！過去接一下接一下！搭把手！”
“……”
見狀，兩個男人上前，朝著探出身的沈珈述招招手，“誰受傷了？快點跳下來，我們接著你！”
“是啊，這個樓好像馬上要塌了！快點！”
弄堂裏大家還是相當熱心的。
還有人在後面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沈珈述縮回身，扶著鐘聽的肩膀，用力搖了幾下，“豆芽菜？豆芽菜？醒醒！你還好嗎？我們要來不及了。”
鐘聽整個人的力氣都壓在沈珈述身上，這樣他只能把她從窗戶扔下去。
雖然是二樓，但是如果這樣操作，一個不小心底下沒借穩，頭著地就出大事了。
他不敢冒險，只能試圖叫醒鐘聽。
還好，鐘聽肩膀被他握得生疼，竟然也真的恢覆了一點意識。
沈珈述松了口氣，仔細叮囑道：“你聽好！現在我要把你從窗戶弄出去，下面是瓦片，你盡可能在瓦片上坐住，然後慢慢滑下去。下面有人會接住你的，別害怕，知道了嗎？”
鐘聽聽得不太清楚，只勉強點點頭。
沈珈述又說：“窗戶兩邊的玻璃碎屑沒弄幹凈，來不及了，我給你包住頭，你自己小心一點。閉眼。我說睜開才能睜開。”
說完，不等鐘聽回應，他將她頭上的衣服拉緊了點，隨手打個結。
而後，又將她抱起來，小心翼翼地往窗戶外送。
直到她的腦袋從窗戶裏完全出去。
“睜眼。還有力氣嗎？有力氣的話抓緊瓦片。”
風一吹，新鮮空氣湧入鼻腔喉嚨，鐘聽又清醒了一點。
她依著沈珈述的指揮，一點一點爬出了房間，整個人坐到墻瓦上。
瓦片太過傾斜，又不夠寬，實在不好受力。
鐘聽勉強堅持了十秒鐘，就因為脫力往下掉。
最後，還是後面出來的沈珈述拽了一下她的衣服，減緩了她下落的速度，讓她穩穩地被樓下幫忙的人接住。
“好了好了！小姑娘下來了！”
沈珈述松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沒了牽掛，他輕輕松松地跳出窗，踩著瓦片，幹脆利落地往下跳。
對沈珈述來說，從露臺跳下來都沒問題。
這點距離，實在不算什麽。
……
誰曾想，意外就在這一瞬間發生。
就在沈珈述落地的剎那間，二樓的木板再也堅持不住火燎，“嘩啦嘩啦”幾下斷裂開來，往一樓下面砸。
屋子的橫梁也吃不住這個力，重重下落。
“咚！”
猝不及防間，被橫梁砸開的木梁砸到了沈珈述背上，還有一部分敲到了後腦勺。
他悶哼一聲，一下子跪倒在地。
“不得了！房子要塌了！——”
“快快快快點把那個男孩子拉出來！他那個地方會被房子壓到的！”
“……”
七手八腳的幫忙裏，沈珈述被人扶了出來。
頭痛得像要炸開。
這會兒，他已經有點頭暈目眩，強撐著力氣，啞著嗓子問道：“……鐘聽呢？”
旁邊的阿叔楞了一下，“你說那個和你一起的小姑娘是伐？她沒事，喏，就在那邊呢——”
話音尚未落下，沈珈述已經朝著他指的方向跑過去。
鐘聽正被一個阿姨扶著，眼睛一睜一閉的，很不舒服的神色。
沈珈述跑到她面前，上下確認了一番，確認她平安無事，只是高燒，沒有受傷。
而後，他一把抱住了她。
“還好……還好……”
懷裏的人是有溫度的。
失而覆得的後怕，令沈珈述嘴唇發顫，聲音也有點抖。
還好鐘聽沒事。
他放松下來，眼皮一重，整個人倒下去，驟然失去意識。
……
-
不知過了多久，鐘聽在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醒來。
她一向討厭醫院，聞到這個味道，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先是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只是，下一瞬，意識很快回籠。
鐘聽瞪大眼睛，“蹭”一下坐了起來。
床頭，白珠秀正在打電話，餘光瞥見她的動作，當即掛了電話，出聲訓斥道：“幹什麽？冒冒失失的，把吊瓶都要拉下來了！”
話雖如此，但鐘聽眼尖地看到了白珠秀紅紅的眼眶，像是剛剛哭過。
她心裏倏地一軟，朝著白珠秀笑了一下，用口型說：【我沒事。】
白珠秀摸了摸她的腦袋，語帶哭腔，“……你要嚇死媽媽了！”
白珠秀趕回來的時候，火已經滅了，房子成了斷壁殘垣。
鄰居說鐘聽被送到醫院去了，她壓根顧不上清點屋內沒燒幹凈的東西，掉頭就來了醫院。
直到鐘聽醒來。
一步未離。
“還好你沒事，要不然你讓媽媽一個人怎麽辦？！……怎麽這麽笨啊，著火了都不知道往外逃呢！”
此刻，白珠秀仍舊覺得心有餘悸，忍不住用念叨來緩解通身的緊繃感。
鐘聽還是好脾氣地笑著，任由她碎碎念。
等白珠秀說累了停下，鐘聽才拉過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字問道：【沈珈述呢？】
不是做夢。
不是燒迷糊之後產生幻覺。
這麽一會兒功夫，所有的感官歸位，記憶回籠，鐘聽終於可以確認，那個擁抱不是臆想出來的。
沈珈述臟兮兮的臉頰，如陽光一般璀璨的笑，也不是臆想出來的。
它們曾經切實地發生過。
——沈珈述又救了她一次，從火場裏。
鐘聽目光炯炯，神情卻不自覺露出一絲怯懦。
頓了頓，她在白珠秀的手心裏繼續寫：【他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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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悶的空氣中，像是馬上就會降下一場雨，帶來秋意涼爽。
但時間卻仍舊未知。
老房子外墻是磚, 內裏結構大多是木頭, 再加上鐘聽家處處堆著布料, 一碰到火源, 立刻就會燃起來。
因而，火勢蔓延速度極快。
不多時，穿過沖天濃煙，已經能看到熊熊明火。
且肉眼可見地在往連排的兩邊蔓延, 卷噬著隔壁樓斑駁的外墻。
圍觀鄰居也退得更遠了些，生怕殃及池魚，回頭來不及跑。
然而, 就在這種情況下，某處, 倏地爆發出幾句驚訝的聲音。
一道人影從人群裏沖出來，不顧旁人阻攔，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隨手扔了包，沖進了濃煙滾滾的老樓裏。
……
沈珈述進過鐘聽家。
雖然只有一次，但好在他記憶力相當不錯，空間想象力也不賴，對屋子裏面的構造依然清楚了解。
故而，哪怕是被煙霧遮擋住視線, 還是能幾乎準確地找到方位。
此刻, 進出口的大門已經被火堵住。
沈珈述記得，鐘聽家有個露臺, 可以直接從一樓外面翻上去。
露臺連著閣樓。
而鐘聽的房間在二樓。
如果鐘聽還在裏面的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房間裏。
這房子小，火應該也是一點點燒起來的，如果她清醒，這會兒早就該跑出來了。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她在睡覺之類的，火勢變大之後，在睡夢中吸入太多一氧化碳，早就失去了意識。
……已經等不及消防隊來了。
沈珈述沒有再猶豫，動作敏捷，飛快地在黑煙中找到能上露臺的外墻，扒著磚，斜踩著墻，“蹬蹬蹬”三兩下跳了上去。
站到露臺上，他才發現閣樓的窗戶也在往外飄濃煙。
他心中悚然一跳，立刻順著沖到裏面。
“咳、咳咳咳……”
整棟房子到處都是黑煙，還有火的味道。
甫一進去，沈珈述一連咳了好幾下，摸摸索索地找到下樓的位置。
樓梯是木頭材質，這會兒已經燒了起來。
他幹脆利落地從閣樓跳到二樓，一邊咳嗽一邊喊：“鐘聽！鐘聽！——咳、咳，鐘聽你在裏面嗎？！”
無人響應。
這似乎就是意料中的事。
鐘聽她說不了話，無論在何種險境中，都無法呼救。
沈珈述曾經還借此調侃過她。
雖說本意是借著這點玩笑表露心意，但放到現在這般情形想起來，未免後悔。
他咬咬牙，摒棄雜念，弓著腰，繼續貼墻根往鐘聽房間轉。
氧氣不足。
呼吸也漸漸開始不暢。
幸好，屋子夠小，在可見度幾乎為負數的情況下，沈珈述順利碰到了臥室門。
他直起身，一腳踹開了房門。
“……鐘聽！咳！”
鐘聽的房間實在小，兩步就能到頭。
沈珈述摸到床上一個鼓包，扯開被子，碰到少女發著燙的皮膚，感受她灼熱的呼吸後，一下子松了口氣。
還好。
還好鐘聽沒出事。
現在只要帶她出去，就真的沒事了。
思及此，沈珈述將鐘聽打橫抱起，牢牢地摟在自己懷裏。
許是因為迷迷糊糊感覺到身體的異樣，鐘聽渾渾噩噩地睜了下眼睛，因高燒而幹澀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
沈珈述將她抱得太緊，稍有一點點小動作，他就能第一時間感知到。
生怕鐘聽害怕擔憂，他憋著咳嗽，故作輕松地出開口，安慰了幾句。
繼而，才沈下心來，專註地尋找著離開的路線。
上閣樓的樓梯已經燒斷，他帶著人，勢必沒辦法從原路離開。
鐘聽房間的窗戶太小，又不足以能通過一個人。
唯一的出路，只有從一樓走。
但這次起火點應該就在一樓，那些布料棉花線團放不下，都被白珠秀堆在一樓狹窄的走道兩邊。這會兒，應該已經都燒得差不多了。
廚房和廁所都在一樓，二樓沒有水管，連弄點水打濕衣服沖出去都做不到。
沈珈述低頭覷了覷懷裏的鐘聽，意識到她可能支撐不了太久，咬咬牙，抱著她再次一頭紮進濃煙中。
火勢已經卷到了二樓。
老房子無比脆弱，到處都在發出“吱呀吱呀”的可怖聲音，與越來越近的消防警笛交錯，如同硬生生劃出了兩個時空。
沈珈述思忖半秒，果斷調轉方向，故技重施，踹開白珠秀的房間門。
果然，白珠秀這間，裏面也有窗。
因為兩邊構造的不同，這扇窗比鐘聽那間大了許多，稍微縮一縮身子，是有可能穿過去的。
只是著火的位置好像就在這間正樓下，屋裏的地板灼熱發燙，看起來堅持不了多久。
沈珈述從衣架上隨便撈了件衣服，護住鐘聽的頭臉，“咚”地一聲，將窗戶玻璃踢了個稀碎。
“嘩啦啦——”
玻璃渣子飛濺而開，又隨著地心引力落到一樓。
這扇窗和大門是反方向。
但下面也有弄堂另一邊的居民在三五成群地看。
聽到玻璃動靜，幾個眼尖的阿姨立馬驚聲尖叫起來：“那裏！那裏！二樓那裏還有人！……”
沈珈述從窗戶裏探出半截身體，大吼了一句：“有人受傷了！”
“有人受傷了？怎麽辦？消防隊呢？還沒來嗎？”
“可能是車卡在弄堂外面進不來吧……”
“老吳！過去接一下接一下！搭把手！”
“……”
見狀，兩個男人上前，朝著探出身的沈珈述招招手，“誰受傷了？快點跳下來，我們接著你！”
“是啊，這個樓好像馬上要塌了！快點！”
弄堂裏大家還是相當熱心的。
還有人在後面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沈珈述縮回身，扶著鐘聽的肩膀，用力搖了幾下，“豆芽菜？豆芽菜？醒醒！你還好嗎？我們要來不及了。”
鐘聽整個人的力氣都壓在沈珈述身上，這樣他只能把她從窗戶扔下去。
雖然是二樓，但是如果這樣操作，一個不小心底下沒借穩，頭著地就出大事了。
他不敢冒險，只能試圖叫醒鐘聽。
還好，鐘聽肩膀被他握得生疼，竟然也真的恢覆了一點意識。
沈珈述松了口氣，仔細叮囑道：“你聽好！現在我要把你從窗戶弄出去，下面是瓦片，你盡可能在瓦片上坐住，然後慢慢滑下去。下面有人會接住你的，別害怕，知道了嗎？”
鐘聽聽得不太清楚，只勉強點點頭。
沈珈述又說：“窗戶兩邊的玻璃碎屑沒弄幹凈，來不及了，我給你包住頭，你自己小心一點。閉眼。我說睜開才能睜開。”
說完，不等鐘聽回應，他將她頭上的衣服拉緊了點，隨手打個結。
而後，又將她抱起來，小心翼翼地往窗戶外送。
直到她的腦袋從窗戶裏完全出去。
“睜眼。還有力氣嗎？有力氣的話抓緊瓦片。”
風一吹，新鮮空氣湧入鼻腔喉嚨，鐘聽又清醒了一點。
她依著沈珈述的指揮，一點一點爬出了房間，整個人坐到墻瓦上。
瓦片太過傾斜，又不夠寬，實在不好受力。
鐘聽勉強堅持了十秒鐘，就因為脫力往下掉。
最後，還是後面出來的沈珈述拽了一下她的衣服，減緩了她下落的速度，讓她穩穩地被樓下幫忙的人接住。
“好了好了！小姑娘下來了！”
沈珈述松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沒了牽掛，他輕輕松松地跳出窗，踩著瓦片，幹脆利落地往下跳。
對沈珈述來說，從露臺跳下來都沒問題。
這點距離，實在不算什麽。
……
誰曾想，意外就在這一瞬間發生。
就在沈珈述落地的剎那間，二樓的木板再也堅持不住火燎，“嘩啦嘩啦”幾下斷裂開來，往一樓下面砸。
屋子的橫梁也吃不住這個力，重重下落。
“咚！”
猝不及防間，被橫梁砸開的木梁砸到了沈珈述背上，還有一部分敲到了後腦勺。
他悶哼一聲，一下子跪倒在地。
“不得了！房子要塌了！——”
“快快快快點把那個男孩子拉出來！他那個地方會被房子壓到的！”
“……”
七手八腳的幫忙裏，沈珈述被人扶了出來。
頭痛得像要炸開。
這會兒，他已經有點頭暈目眩，強撐著力氣，啞著嗓子問道：“……鐘聽呢？”
旁邊的阿叔楞了一下，“你說那個和你一起的小姑娘是伐？她沒事，喏，就在那邊呢——”
話音尚未落下，沈珈述已經朝著他指的方向跑過去。
鐘聽正被一個阿姨扶著，眼睛一睜一閉的，很不舒服的神色。
沈珈述跑到她面前，上下確認了一番，確認她平安無事，只是高燒，沒有受傷。
而後，他一把抱住了她。
“還好……還好……”
懷裏的人是有溫度的。
失而覆得的後怕，令沈珈述嘴唇發顫，聲音也有點抖。
還好鐘聽沒事。
他放松下來，眼皮一重，整個人倒下去，驟然失去意識。
……
-
不知過了多久，鐘聽在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醒來。
她一向討厭醫院，聞到這個味道，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先是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只是，下一瞬，意識很快回籠。
鐘聽瞪大眼睛，“蹭”一下坐了起來。
床頭，白珠秀正在打電話，餘光瞥見她的動作，當即掛了電話，出聲訓斥道：“幹什麽？冒冒失失的，把吊瓶都要拉下來了！”
話雖如此，但鐘聽眼尖地看到了白珠秀紅紅的眼眶，像是剛剛哭過。
她心裏倏地一軟，朝著白珠秀笑了一下，用口型說：【我沒事。】
白珠秀摸了摸她的腦袋，語帶哭腔，“……你要嚇死媽媽了！”
白珠秀趕回來的時候，火已經滅了，房子成了斷壁殘垣。
鄰居說鐘聽被送到醫院去了，她壓根顧不上清點屋內沒燒幹凈的東西，掉頭就來了醫院。
直到鐘聽醒來。
一步未離。
“還好你沒事，要不然你讓媽媽一個人怎麽辦？！……怎麽這麽笨啊，著火了都不知道往外逃呢！”
此刻，白珠秀仍舊覺得心有餘悸，忍不住用念叨來緩解通身的緊繃感。
鐘聽還是好脾氣地笑著，任由她碎碎念。
等白珠秀說累了停下，鐘聽才拉過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字問道：【沈珈述呢？】
不是做夢。
不是燒迷糊之後產生幻覺。
這麽一會兒功夫，所有的感官歸位，記憶回籠，鐘聽終於可以確認，那個擁抱不是臆想出來的。
沈珈述臟兮兮的臉頰，如陽光一般璀璨的笑，也不是臆想出來的。
它們曾經切實地發生過。
——沈珈述又救了她一次，從火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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