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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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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端

介紹了淩秀之後,大殿內又安靜下來。

陳贏川衣袂在蘇子卿眼前飄過,他又回到他的高位上坐著。

張訪來的比較遲,是在陳贏川宣見他一個時辰之後才到。陳贏川是因為等得不耐煩了,才召見的蘇子卿。

沒想到這時候張訪倒來了。

站在一旁的江瑾楓低著頭,他不敢擡頭看蘇子卿,生怕陳贏川看出什麽端倪來。

他放在身子兩側的手攥成拳頭,離他近了,還能聽見他將手捏得“咯吱”作響。

陳雛在房梁上看得心慌慌,害怕江瑾楓會忍不住沖上前去。

崧摁住陳雛的肩,他對著陳雛眨眨眼,用口型道:“別著急。江大人能控制住自己的。”

陳雛深呼一口氣,他忍住自己想現在就把崧給他的東西扔下去的沖動。

他和江瑾楓的接觸也就國朝日準備的那幾天,他根本不了解江瑾楓。陳雛覺得自己應該相信江瑾楓的。

陳贏川好像已經習慣了屋子裏昏昏沈沈的,他隨手就拿起桌上放著的杯子,將裏面的東西一飲而盡,隨後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這美酒啊,就是醉人。難怪阿雛以前愛喝。”陳贏川仰躺在龍椅上,整個人看起來很不對勁。

驟然聽見自己的名字,陳雛有些吃驚。他忍住自己要倒吸口涼氣的聲音,不敢放松地觀察著四周。

陳贏川將酒杯摔在地上,發出的聲響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沈默著。

陳贏川有些瘋癲地站起身來,他眼底一片猩紅,他又走到江瑾楓面前,大聲質問道:“是朕錯了嗎?”

江瑾楓沈默著不說話,欺君之罪的話他可不敢說,但順著陳贏川的話,他也不敢說。

不知道是誰把陳鷹叫了過來,他小跑到陳贏川面前,他跪在陳贏川面前:“父皇,您別再這樣好了嗎?”

陳贏川歪著頭看這位兒子,他好像突然不認識陳鷹了一樣,上上下下打量著陳鷹。

自從陳贏川即位後幹出許多荒唐事,不少都是陳鷹去給他父皇兜底。很多人都能從他一個十歲的小孩身上看出擔當。

陳鷹勸道:“父皇,把那群人斬首就是,您何必把自己困在宣政殿不出來。”

陳鷹用了十足的勇氣才說道:“還有母後,她,她也很擔心您。”

陳贏川根本不相信陳鷹的話,他向後踉蹌一步,低下頭笑起來。

周墨垚會擔心他?說什麽胡話呢。

陳贏川一把推倒陳鷹,好在宣政殿四處都鋪著地毯,陳鷹並沒有摔得很嚴重。

陳鷹悲傷地仰視著父皇,卻猛然看見站在房梁上的陳雛。

陳雛見陳鷹看見自己,對陳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陳鷹本來要叫出聲來,但看見這個手勢之後,迅速消了聲。

蘇子卿也想再說些什麽,但江瑾楓一直對她搖頭,動作微小,陳贏川看不清,對於蘇子卿常年征戰的卻是很明顯。

不知道小殿下他們什麽時候才出動。

蘇子卿差點急得跺腳。

陳雛聽見了蘇子卿心聲,他自己倒是到了,也不知道池歲那邊要多久出動。

正想著,宮內敲響緊急情況發生的鑼鼓。

陳贏川好像終於回過神來,他讓侯在外面的宮人點燃大殿內的燭火。殿內一下亮堂起來,陳贏川才看清了倒在地上的陳鷹。

陳贏川捂著發疼的頭,他有些懊悔剛才動手推了陳鷹。但現在鑼鼓敲響,他必須去看看發生了什麽情況。

陳贏川跟在前來的公公跑出大殿,一點兒也沒關註大殿內的情況。

崧從他們鉆進來的地方又鉆出去,上次他就被陳贏川擺了一道,明明這人已經去找周墨垚了,不知道為什麽去而覆返。這次他長了教訓,確認陳贏川穿上盔甲,走遠之後才對著陳雛點頭。

陳雛和崧都從房梁跳下,嚇了蘇子卿他們一大跳。

蘇子卿捂著胸口,她剛才差點就拔刀,要不是入宮不允許帶刀,現在小殿下都有可能成為她的刀下亡魂。

陳鷹從地上爬起來,他跑到陳雛跟前,淚眼汪汪地看著陳雛。

陳雛摸了摸陳鷹的腦袋,寬慰道他:“阿鷹現在變勇敢了,很不錯啊!”

陳鷹眼淚奪眶而出:“阿雛哥哥,我都要以為我要見不到你了!”

這話說的,周圍幾個年紀稍微大一些的,都忍不住笑了。

小孩子童言無忌,陳雛自然不會計較。

陳雛看著陳鷹穿戴的,忍不住調侃道:“我們阿鷹有本事了,都成太子了。”

陳鷹這下是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他委屈地扒拉住陳雛的衣服:“阿雛哥哥,我這些日子都要害怕死了。父皇不知道怎麽了,好像突然變了一個人。”

原來不止自己有這樣的感覺。

陳雛抱著陳鷹的腦袋,任由對方把眼淚蹭在自己的衣服上。

等陳鷹哭過了,他才想起來外面有急事發生。陳鷹不敢開口問陳雛,他心裏清楚,父皇之前那麽對待阿雛哥哥,阿雛哥哥心裏肯定有芥蒂,肯定不會去幫父皇。

“沒事。”陳雛將陳鷹推給崧,反正之前崧帶著蘭酒舒也很熟練,這小子也推給崧算了:“那是我們的人,我和你父皇有些沖突,到時候會鬧得很難看,阿鷹,你不要怪我。”

陳鷹被推到崧懷中的時候還沒有回過神來,他轉頭怔楞地看著陳雛,有些沒聽懂陳雛話中的意思。

不過,這些天下來,陳鷹對父皇很是失望。他以前一直覺得父皇是無所不能的,值得他去敬佩的。

可自從父皇繼位之後,不但讓他失望了,還讓母後乃至整個朝廷對父皇失望。

如果……他是說如果,阿雛哥哥和父皇只能活下來一個,他寧願阿雛哥哥活下來。

雖然現在的情況就是,阿雛哥哥和父皇不是你死就是他活。

江瑾楓走上前去,他看出了陳鷹眼底還有一絲對陳贏川的眷念。這還是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他渴望著父親愛他,卻得不到父親的愛。

現在深清的人都不再稱呼陳雛為小殿下,他們都叫陳雛平雁王,改稱陳鷹為小殿下了。

“小殿下,你現在心裏是怎麽想的,好好和平雁王講清楚。”江瑾楓擦去陳鷹臉上的淚。

陳鷹眼眶紅紅的,他帶著鼻音說道:“父皇對母後不好,我不想看到母後傷心。”

一句話就表明了他的立場。

陳鷹對周墨垚的感情比對陳贏川還深,他和周墨垚沒有血緣,可周墨垚卻是當時他在延樂王府時,對他最好的一位。

現在他當了太子,他要護著母後,還有阿梟。

陳雛對著陳鷹笑了,眼底都是溫柔的光芒。

陳鷹對著陳雛堅定地點頭:“阿雛哥哥,不管你怎麽做,阿鷹都支持你。”

陳雛沒有再接陳鷹的話,接下來都是他們大人的事了。陳鷹還是一個小孩子,就不讓他為難了。

蘇子卿讓淩秀留下看住張訪,自己則跟著陳雛一同出去。

因為知道池歲他們的計劃,知道自己被召進宮之後,蘇子卿就換上了輕便的衣服,她準備好和陳雛一起攻打深清了。

她守了大半生的西漠,第一次有著“謀反”的行徑,蘇子卿想想都覺得刺激。

陳雛摸出虎符,這些天他總是心不在焉,一有心事就盤虎符,現在虎符都被他盤得油光水滑。

蘇子卿疑惑地看著虎符,她都要問出口了,被陳雛突然開口又嚇住了。

“皇爺爺駕崩前留了半個給我,還有半個在陳贏川手中。”陳雛目光帶著哀愁,皇爺爺是想到了他們叔侄會有反目的這一天才把虎符留給自己半個的?

皇宮中的侍衛都去城門守衛了,守著周墨垚的那幾個侍衛也不例外。

周墨垚見他們都走了,迫不及待地沖出寢宮,她想出宮,去找兄長。

剛跑到宮門前,她和陳雛他們撞見了。

周墨垚借著勁向前沖了幾步才停下,她看見陳雛和蘇子卿的時候,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她沒想到還能再見到蘇子卿。

今天不知道哭了第幾個人,周墨垚看見蘇子卿,眼淚就止不住向下掉。

她現在好後悔。

當時兄長,子卿都勸她不要嫁給陳贏川,就算陳贏川請婚又如何,只要她本人不同意,兄長都會不顧一切地替她抗旨,可她還是一意孤行地嫁了。

她究竟是為什麽被陳贏川這個道貌岸然的人給欺騙了。

再看到周墨垚,蘇子卿內心百感交集,一方面她和周墨垚從小一起長大,她真的很親近這個鄰家姐姐;一方面當時周墨垚要嫁給陳贏川的時候,自己和周墨垚鬧得太不愉快。

陳雛倒是沒什麽想法,他對著周墨垚行禮,初見叫一聲“皇嬸”,再見只能叫一聲“皇後”了。

周墨垚對著他們擠出一個笑容,陳雛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看出了對生活無望的那種死氣。

老頭府中那幾個女人不受寵的時候,成天尋死覓活,陳雛也在她們臉上看出這種死氣。

周墨垚問道:“小殿下,您和子卿怎麽在宮中?”

蘇子卿沒有回答周墨垚的問題,這個問題到現在來問都是無關緊要的了。

蘇子卿盯著周墨垚,半晌才問道:“你後悔嗎?”

這個問題周墨垚也不想回答。

陳雛沒時間等著蘇子卿她們你來我往的試探,他舉著弓:“皇後,現在有事,先走一步。”

周墨垚站在原地,她也是個聰明人,她應該猜到發生什麽了。

周墨垚赤腳站著,她出來的太急,連鞋都沒來得及穿。

*

還在皇宮中就能聽見外面的廝殺聲,越靠近城墻,廝殺聲越猛烈。

早霞染紅了半邊天,城墻下也是一片猩紅。

池歲揮刀砍去一個敵人的腦袋。

他看到了白昱的那隊人馬,追上去的時候和白昱他們爆發了沖突。

南俞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帶了一個年紀看起來不過十五歲的孩子上戰場。

那孩子和陳雛一樣是用弓的,他看起來像是第一次上戰場,面前很多人倒下的時候,那孩子臉上還掛著驚恐的神色。

對面的虞松心裏當然緊張,他想著不要那麽盡力,免得倒是請求陳雛的時候不好請求。但現在的情況是,他們這邊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不知道為什麽,北境的來了,他們這兒又被黎國的人發現了。

簡直招架不住。

還有那白昱,關鍵時刻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虞松咬咬牙,他們虞家人,都是為君王做事,哪有跟著丞相的。

他現在溜走,把蘭酒舒帶走,也不算是逃兵吧。

正想著,黎國城墻上的士兵開始放箭。

鋪天蓋地的箭朝著他們射來,虞松好一頓躲,但他身下的馬可就沒那麽幸運。

馬被射中腿倒在地上,將虞松甩了出去。

北境的騎兵追了過來,虞松只有一把弓,他正要拿弓抵擋,蘭酒舒就從旁邊的草叢中竄了出來,當在虞松身前。

“蘭酒舒!”

虞松腳受了傷,他想起來拉住蘭酒舒,但身上使不了一點力氣。

跟在北境騎兵後面的池歲立即就註意到了蘭酒舒。

在那個騎兵要揮刀砍向蘭酒舒的時候,池歲吹響了哨子。

本來要追著南俞人殺的騎兵全部停下來。

池歲沒有看見白昱的身影,知道這家夥肯定又逃走了。

池歲開口流利的北境話讓本來要上前的蘭酒舒停住了:“白昱不在這裏,都撤了。”

等北境騎兵都掉頭藏到郊外的叢林中去後,池歲才下馬走到蘭酒舒身邊,用大黎話問道:“酒舒,你怎麽在這兒?”

聽見熟悉的話,蘭酒舒才敢上前。

池歲被蘭酒舒撞得猛一趔趄,這小子經歷這一遭非但沒瘦,還胖了一些。

池歲站在虞松面前,有些疑惑。

看剛才的模樣,虞松應該是北境那邊的人,蘭酒舒怎麽這麽護著這人……

還有,蘭酒舒這小子是怎麽回到黎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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