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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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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郡(2)

早上不知道怎麽回事,陳雛有種不好的預感。

並不是認為他們到來郡會遇到危險,而是覺得自己身邊某個人會受到傷害。

當然不是池歲。

陳雛不安地用手摩挲著後腦勺。

身下的沈月敏銳的覺察到了主人的情緒不高,它放慢腳步,企圖用自己的行動來讓主人感覺沒有那麽焦慮。

陳雛擡手摸了摸它的腦袋,深呼吸了一下。

還沒走到來郡,風已經大了起來。這些風還攜帶著沙子,讓人迷了眼。

陳雛捂著嘴咳了幾聲,這裏的空氣彌漫著一種讓人難以描述的腥味,不至於讓人受不了,但聞著也不好受。

池歲見他這麽難受,扔過去一個香包。

這股味道是來郡人防蛇虎撲灑的藥草味,曾經的他們對蛇虎不堪其擾,但不知道誰發現了這股味道可以防止它們出現,來郡人便一直沿用了下來。

不得不說百姓是最智慧的。

陳雛將香包抵在鼻下,這才覺得自己好受了一點。但他心中的焦躁卻無法壓制下去。

來郡有位老翁挑著扁擔走在旁邊,看見朝著鄄城走去的軍隊,見怪不怪地往路邊走了走。

陳雛見他這樣,忍不住問道:“老伯,你怎麽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老翁頭發花白,雙目卻很精明。他看著小子不像是一直帶兵打仗的模樣,卻也不像是山匪,便道:“小公子,你們不介意的話不妨到我們那裏去坐坐。”

陳雛轉頭看向池歲,對方點頭同意後,陳雛方對老翁點頭。

老翁便能看出這裏能做主的是誰,他對著池歲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裏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

池歲太過年輕,在他們印象裏不是能主持大局的。

來郡人都住在山林中,老翁說,這裏風很大,住在山林裏可以防止東西被風吹走。

老翁將扁擔放進屋內,叫出了一位老嫗。

老嫗應該是老翁的夫人,見來了這麽多客人也不奇怪,反而裹著衣服朝外去叫其他幾戶人家。

老翁讓陳雛他們坐下,將這裏的故事給他們娓娓道來。

來郡並不是一個適合人居住的地方,而太祖當年征戰到此處,是受到了山匪的阻攔。

他們來郡的人都是山匪的子女,世世代代都在這裏居住。

他們很害怕別的地方的人對他們暗中傾軋,故都不敢搬到其他地方去住。

老嫗叫來了數十位年輕人,個個都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

年輕人畏畏縮縮地站成了一排,個個低著腦袋,沒有吭聲。

老翁像是能做主的人,他愛憐地看了一眼這些年輕人:“但就在近幾年,鄄城那邊的人突然對我們動手,大肆燒殺搶奪。”

老嫗拍了拍其中一個年輕人的背,那個年輕人上前一步,聲若蚊吶:“自從之前那位將軍在這裏受到埋伏,鄄城的人害怕我們像祖先一樣,要作為山匪去搶奪他們的軍隊。打著不讓我們有反撲意圖的旗號,讓我們過的水深火熱。”

年輕人突然泣不成聲,老嫗嘆了口氣,將他的話補充完:“他們還搶走了我們這裏年輕姑娘,甚至連這些孩子的母親都不放過。”

不是和楊伯臯那群人一樣的行徑嗎?

眼見著陳雛要發怒,池歲趕忙摁住他:“阿伯,你剛才看到我們卻並不害怕,也沒急著回來通知人,為何?”

老翁揉了揉因為常年抗東西落下傷病的肩,他痛苦地說道:“我以為你們是朝廷派來的,看你這麽年輕,就知道不是了。”

聞言,老嫗更是激動起來了,她抓住陳雛的手,不住地問道:“你們不會做像他們一樣的事吧?”

陳雛堅定地看著老嫗,語氣裏滿是痛恨:“我們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明明去年朝廷就說會派人來處理這邊的事,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一旁的年輕人滿臉恨恨,他們這邊消息滯後,還不知道皇帝已經換了人。

陳雛本來還蠻心憤恨,但聽見這句話,他情緒一下低落起來。

老翁擡手制止了年輕人繼續說下去,他看出了面前這群人神色很不對勁。

“是京城發生了什麽事嗎?”老翁看他們這副模樣就不對,雖然面前這些人大部分都長了一副北境面孔,可並不是像有什麽壞心思,不然他們早就像鄄城那些人一樣對他們做出慘無人道的事來。

陳雛面上很是沈重:“皇爺爺在國朝日遇刺,現在的皇帝是以前的延樂王。”

聽見陳雛話語中的稱呼,老翁意識到陳雛身份是最不簡單。

他站起身來,對著陳雛行禮:“是草民有眼不識泰山,沒有認出殿下。”

“老伯,您還是別對我這麽客氣,我現在是陛下追殺的人。”陳雛苦澀地笑,要是他現在被陳贏川的人發現少不了又是一頓麻煩。

年輕人聽見陳雛的話紙紅著眼看向了一邊,既然是這樣的話,他也沒辦法過多責備。

陳雛對另一件事更上心,他彎腰將老翁扶起:“老伯,我想問問您之前蘇子元將軍在這裏的事。”

池歲之前講其實是有內鬼作祟,但崧又說不盡然。

陳雛對這件事很是上心。

老翁常年待在這裏,並不知道蘇子元到底是誰。但一聽到將軍他便知道了。

四年前那一戰可打的轟轟烈烈,卻也是他們來郡過的最安穩的一段時日。

當時西漠騎兵來犯,朝廷那邊做出了反應,老翁他們還生氣地覺著,是朝廷不管他們了,不然他們一直向朝廷發出的求救,朝廷卻根本不搭理。

可是後來那位將軍在鄄城外苦苦酣戰近一月,還險些落得個戰敗沙場的結局。老翁他們便覺得,和鄄城比起來,他們來郡的的確確算不上什麽。

陳雛見老翁陷入沈思,趁熱打鐵問道:“他究竟是怎麽戰敗的?”

是啊。

怎麽戰敗的呢?

老翁想起當時的情形,當時他的兒子熱血沸騰想要去參軍,自己阻攔無果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去。

兒子說,當時明明將軍有戰勝之勢,卻因為一個探子的話,局勢被深深逆轉。

那個探子就是池歲口中的叛徒。陳雛既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為蘇子元感到不值。

正當他十分頹敗之時,旁邊另一名年輕人突然開口:“阿飲伯,我記得當時好像不是這樣的情形。”

這個年輕人當時也參與了那場戰鬥。

來郡的人雖然深受鄄城人的騷擾,但一遇到敵軍外犯,卻還是分外的團結。

年輕人走到陳雛面前,一字一頓道:“將軍當時一開始並不相信那個探子的話,那個探子說的太離譜,是個人都不會相信。”

那探子說,西漠那邊並不會善罷甘休,在三日後佯敗,然後等他們追出城來伺機反擊。

蘇子元當時自然是不信這個的,憑借這麽多年他和西漠那邊的沖突,先不說他並不覺得西漠那邊會有這麽重的心機 ,再者成王敗寇已定,他怎麽可能會追著敗軍前去。

可這件事就明明白白的發生了。

誰也不知道那天蘇子元是怎麽想的,他們只知道蘇子元那日十分的不理智。

這便是崧說的其中另有隱情。

可現在看來這個隱情只有蘇子元自己知曉。

陳雛得不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有些失望地低頭看著手中漂浮著茶葉的杯子。

池歲眼中透露著深深的無奈,現在這個時候,陳雛自己都自顧不暇,還能去想著別人。

可真是……

讓人感嘆且嫉妒他們的感情。

“歲,你看。”

一旁,阿姬慕擡頭看著天,突然出聲。

話音剛落,陳雛和池歲都擡頭看去。

天上盤旋著一只鷹,它正在追逐一只信鴿。

池歲眉頭微皺,那只信鴿的方向是朝著鄄城去的。

一聲破空之音響起,一支利箭從他們這邊破弦而出。

是陳雛動手了。

那只信鴿被利箭穿破了喉嚨,不再能揮動羽翼它,直直向下掉落。

陽從陳雛身後飛起,在那只鷹抓住信鴿之前,迅速將信鴿叼起。

陽在空中盤旋一圈之後,迅速向下飛來。

陳雛擡手,陽穩穩落在護手上,將信鴿吐在地上。

那只沒有抓到獵物的鷹委屈地盯了一眼陽,慢慢且萎靡不振地落到了池歲肩上。

信鴿腳上綁著小小的信紙,陳雛將它取下來,展開來看。

上面的字他並不認識,不是大黎字。

池歲接過去一看,微微蹙眉:“這是西漠那邊的文字。”

這上面怎麽寫的是英文,他看起來毫無阻力。

英文是什麽?

陳雛默不作聲地看著池歲。池歲自然是留意到了他的視線,但他只以為是陳雛在暗示他把上面的內容讀出來。

於是池歲兢兢業業當起了翻譯官:“在透空河偶遇蘇子元,對方重傷而逃,估計命不久矣。”

池歲念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

他不可置信地擡頭,剛才才聊到蘇子元,現在局勢怎麽又發生了變化?

陳雛心神不寧地盯著池歲,有什麽東西福至心靈,他問:“這是白昱寫的嗎?”

池歲看著落款畫著一個太陽的符號,有些遲疑。

真的是白昱嗎?

單憑一個模棱兩可的符號真的能確定是他嗎?

*

得知蘇子元獲勝後,在回西漠那邊的路上遇到了一支莫名其妙的隊伍,在一番切磋下來,蘇子元甚至沒有勝過他們。

陳贏川臉色沈的可怕,那日崧從他這裏盜走虎符後,他便比以前顯得更可怕。

吳仲喜上前一步:“陛下,現在右大將軍生死不明,得多派些人去保護左大將軍。我們已經失去了一位強有力的將軍,不能再讓敵人趁虛而入。”

“我知道!你給我閉嘴!”陳贏川暴怒。

吳仲喜自覺不能再多嘴,他微微一躬身便告退。

他離開之後,陳贏川將桌案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烏黑的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大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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