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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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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鵠端著熱水進去的時候就見到自家主子用被褥蒙住腦袋,一動不動地坐在榻上:“小殿下,您這是在幹什麽?”

陳雛掀開布衾,擡頭正欲說些什麽,耳邊傳來一陣微小的說話聲。

哪兒來的聲音?

陳雛迷茫地左顧右盼,屋子裏除了他和狼鵠沒有其他人了。

只聽那聲音再度響起:“主子這是在幹什麽?怎麽左顧右盼?今晚撞見了邪祟?”

陳雛擡頭,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狼鵠,所以他剛才聽見的聲音是狼鵠發出來的?

狼鵠被盯得後背一陣發涼,他放下水盆,快步走出屋外:“小殿下,您清洗好屬下再進來。”

而這句話落下,陳雛又聽見那不真切的聲音:“該叫東陵給小殿下驅邪了,小殿下剛才的眼神好嚇人。”

陳雛將手放進水盆,舀起一手水往臉上澆,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難不成他和池歲那個啥之後就有了和池歲一樣的能力?

——國師神機妙算,能預知未來。

——國師算到的事都會發生,國師乃神人也!

陳雛靈光一現,他想,要是這樣的話,明天直接去國師府問問不就知道了。

陳雛將巾帕擰幹,自言自語道:“如果我有了這個能力,那是不是他的能力就消失了?”

狼鵠帶著東陵過來的時候剛好撞見這一幕。

狼鵠緊張地拽著東陵的衣袖:“東陵,我說小殿下撞鬼了吧,你看他現在在和誰說話?”

他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陳雛聽見。陳雛將巾帕扔進水盆,濺起細碎的水花:“狼鵠,你想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東陵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衣角從狼鵠手中抽出來,話語間帶著嘲諷:“小殿下,他就是閑的,你給他安排點事,他就不會東想西想了。”

陳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狼鵠和東陵在一起,那莫名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吵。

陳雛將水盆遞給狼鵠,催促他們道:“今晚早睡。明兒你們誰陪我去一趟國師府?”

東陵將狼鵠推向前去:“他。小殿下,那奴婢就先去別院忙去了。”

“去吧去吧。”陳雛趕忙催促,“把狼鵠也帶上,他太吵了。”

等人一走,聲音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陳雛呼出一口氣,懶懶散散地躺在榻上。他手一動,輕紗落下,屏掉外面微弱的燈光。

陳雛翻來覆去睡不著,估摸著外面已是夜半三更,他索性起身走到房外。

此時正直初秋,夜晚涼風習習,陳雛只穿了中衣,他也不怕染上風寒,熟練地爬上屋頂坐著。

門口的守衛離他有些遠,陳雛聽不見他們的心聲。他雙手放在後腦勺,百無聊賴地望著天。

月明星稀,蚊蟲吵鬧。陳雛驀地聽見一道男聲。

“不知道陳雛那小子睡了沒?嘿,看我能不能嚇他一跳!”

聽這聲音陳雛就知道這是誰,他輕輕撥開屋上的瓦,小心翼翼地看向屋內。

只見一穿著夜行衣,個兒很高的人躡手躡腳地走向床榻。

陳雛嗤笑一聲,隨手撿起一塊瓦礫朝著那人彈去。

他準頭很好,一下便打在那人頭上。

“嗷!”那人似乎以為只是頭頂掉落的東西,並沒在意,只小聲叫了一下,似乎怕陳雛被吵醒,他又噤了聲。

陳雛將瓦片見的縫隙扒得大了些,喊到:“餵,蘇子元,幫我拿件衣服上來。”

那人擡頭,滿眼震驚,似乎沒想到這時候陳雛還醒著。

蘇子元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除了一雙眼睛啥也沒漏出來。

陳雛接過外袍給自己套上:“你怎麽想著到我府上來了?小心我把你當做賊人拿下了。”

蘇子元笑得得意:“都知道我們平雁王喜好勸人迷途知返,你肯定不會把我交給衙門。”

一陣冷風吹過,陳雛笑著給了蘇子元一拳。興許是見到摯友太興奮,陳雛一時間忘記自己能聽見別人心聲,直接把剛才聽到的內容問了出來:“子元,你從西漠給我帶了什麽稀奇玩意兒回來?”

“啊?你怎麽知道我帶了?”蘇子元久年征戰,性子直,不會那些彎彎繞繞,有什麽不解地便直接開口了。

陳雛結巴了一下:“啊……那什麽,國師大人算到的!”

也多虧了蘇子元不拘小節的性格,他全然沒有在意陳雛的不對勁:“他真有這麽神通廣大?連這點兒小事也能猜到?”

這不就是不信嘛!

陳雛一拍大腿:“明日你同我去國師府,我們一起去探個究竟!”

蘇子元也一拍大腿:“好呀!”

說罷,兩人不約而同地沈默了一下。陳雛咽了咽唾沫,他看了眼蘇子元,欲言又止。

蘇子元就等著陳雛開口,看他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忍不住道:“就九個月不見,你怎麽變得優柔寡斷了?”

陳雛咬咬牙,一閉眼,惡狠狠道:“子元,你敢和男人接吻嗎?”

“啊?”蘇子元一楞,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陳雛:“我倆?”

陳雛白他一眼:“算了,我睡覺去了。明日國師府見!”

蘇子元看著陳雛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

*

次日,陳雛帶著狼鵠堵在國師府時,池歲還沒下朝回來。

國師府坐落在鬧市中,多有一種“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意境。

陳雛手裏拿著剛從小販手裏買來的包子,平日兩三口一個包子的他,聽見那些嘈雜的心聲煩得不得了。他現在對包子食之無味,怎麽也吃不下去。

一刻鐘後,兩輛馬車停在國師府前。

陳雛趕忙起身整理衣衫,拉了拉在一旁假寐的狼鵠。

池歲從馬車下來,望見池歲時動作明顯一頓。

旁邊馬車則下來一位身穿紫色朝服的男子,他如謫仙下凡般,五官十分舒展,眉心一點朱砂痣給他平白添了分脫俗的氣質。

蘇子元不愧是號稱“深情第一美男子”的男人,此刻他手執折扇,一副翩翩公子模樣,和平日裏的吊兒郎當大相徑庭。

“國師大人,請留步。”蘇子元擡手制止池歲,那語氣嚴肅得不能再嚴肅。

池歲轉頭,這才看見蘇子元,他行禮道:“見過右大將軍,不知將軍可否願意移步寒舍?”

“求之不得。”蘇子元收起折扇,回了個禮。

“蘇子元,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文縐縐的了?”陳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蘇子元挑挑眉,仗著自己個更高,居高臨下地看著陳雛:“小殿下,別拆我臺,下次請你到觀舫閣吃飯。”

陳雛雙手還胸,冷哼一聲,跟著進了國師府。

國師府和他那看起來有些冷清的平雁王府大相徑庭。各種名貴的花草種在前院中,那種花的瓷器看起來也是今年江南剛出的新款式。

陳雛看得直嘆氣,果然人還是不能有對比。

等一下。

陳雛猛地擡頭,他好像聽不見那奇怪的心聲了。他疑惑地搖了搖頭,猛地掐了自己一把。

留意到陳雛的動作,狼鵠小聲問道:“小殿下,您又中邪了?”

陳雛昨晚本就沒睡好,此刻心情有些煩躁,聽見狼鵠的問句,簡直覺得自己這平雁王府真的要完蛋了,這麽會有這麽想主子的侍從。

陳雛咬牙切齒:“狼鵠,你真是能聯想啊!”

前面的池歲輕聲笑了下:“就在前面亭子坐下吧。小殿下,將軍,您二位請隨我來。”

屏去下人,三個人坐在亭子裏面面相覷。池歲似是覺得尷尬,趕忙讓下人們端了幾盤糕點過來。

有了糕點,就沒那麽尷尬。池歲撚起一塊:“將軍,鄙人夜觀天象,看到你一月後有一劫。”

蘇子元自以為隱蔽,卻十分明顯地和陳雛咬耳朵:“他怎麽和江湖騙子一樣。”

陳雛被蘇子元搞得有點無地自容,自從猜到池歲可能聽見他們內心所想,陳雛就不敢再在池歲面前擡起頭。

池歲聽見了蘇子元這一句小聲嘀咕,信誓旦旦道:“將軍不必不信,你今日酉時去東郊最大那棵銀杏樹下,你會遇到一位乞丐,他是你五年前在軍營裏的一位同伴,因為偷盜丟了職位,家中人不願認他,他現在流落在外。你若是不信,明日去見見便知道了,他知道四年前你們在鄄城敗戰的原因。”

蘇子元整個人怔住,雙手止不住地顫抖,他死死盯著池歲:“此話當真?”

“當真。”池歲點頭,“將軍,你明日去見了那人再來找我。你若有心不信,一月後那劫很難度過。”

蘇子元雙眼發紅,他對著池歲抱拳行了個軍禮:“若真如國師所言,子元定當重金感謝。”

他是個大老粗,不知道用什麽可以以表感謝,只有金錢是他所有。

說罷,蘇子元匆匆離去。

陳雛自是知道蘇子元對當年那一戰耿耿於懷,他轉過頭,盯著池歲的眼睛:“你最好別騙他,他……”

“小殿下放心,鄙人說到的事,便一定會發生。”池歲遞了一塊糕點給陳雛,“我猜你今日前來找我,是讀心一事吧?”

讀心?

陳雛沒太聽懂這個詞的意思。

池歲嘆了一口氣:“讀心,通俗易懂就是你在想什麽我能聽見。也不問你奇變偶不變下一句是什麽,反正不可能是老鄉。”

這人怎麽神神叨叨,不愧是國師,說的話他也聽不懂。

“你等等,這讀心之術我昨日在府上還有,怎麽到你府上就沒了?也不對,你一來就沒了。”陳雛氣鼓鼓地看著池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就和你……就能聽到了!”

池歲見到面紅耳赤的模樣忍俊不禁:“小殿下,請擡手。”

陳雛不明所以,還是擡起了手。

池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陳雛的手,陳雛還沒來得及掙脫開,耳邊似有驚雷炸開,嘈雜的人聲灌進他的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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